远征军老兵19:走出野人山,住进了列多医院,向师长廖耀湘要关饷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02 13:00 2

摘要:我躺在竹篾编织的病床上,不知昏睡了多久。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我便感到双脚火辣如焚,身上不冷即烧。微微睁开眼,看到屋顶就像在打盘旋,吓得我又昏睡了过去。昏睡中,我感觉朦胧之间像是有个雪人,在我的脚上淋水,使我感到非常凉爽;有时像是两三个雪人,在我的病床边,使我的

我躺在竹篾编织的病床上,不知昏睡了多久。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我便感到双脚火辣如焚,身上不冷即烧。微微睁开眼,看到屋顶就像在打盘旋,吓得我又昏睡了过去。昏睡中,我感觉朦胧之间像是有个雪人,在我的脚上淋水,使我感到非常凉爽;有时像是两三个雪人,在我的病床边,使我的两只手臂有紧绷绷的感觉。偶尔微微睁开眼睛,屋顶还在打盘旋,又把我吓昏了。就这样双脚时凉时烧,两臂时紧时松,昏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又昏过去,迷迷糊糊地过了两三天,我神志也清醒了一点。

"小鬼大概不会死吧?"

"不会!"

在我耳边掠过的这两句话,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我微微地睁开眼皮,模模糊糊看见石磊坐在病床后端,朱明哲坐在前端。

"你吃饭吗?"石磊轻言细语地问。

我噙着感激的眼泪,轻轻地摆了一下头。

"两三天没吃一点东西,那怎么行,"朱明哲对石磊说:"你去打点稀饭来,我还要去看别的病号。"

石磊每餐一匙一匙地喂饭,后来我已能撑坐起来了,才发觉身上穿的华兰绒换成是病服。我突然间记起了什么,脑子猛的一紧,说:"我的衣服呢?"

"凡是野人山带来的东西,都有病毒,统统进了火化坑,换上了这住院服。"石磊一本正经地回答。

"什么!"我双手撑着床沿,心里陡地一颤,连他正在喂我吃的稀饭也被我挡住了:"我,我的衣服也烧了?"

"你那像理发匠的搭刀布衣服,到兰姆伽还怕没有新的换。"石磊正色着面孔说。

"是谁给我烧掉的!"我紧紧地追问。

石磊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是这医院里的人嘛。"

这时候,距离我这间病室不到十米远的对面,外面粉刷得很白的矮屋里,走出一个头戴白凉帽,身穿白哔叽连衣裙,脚穿白凉鞋袜,身材高挑,长睫长绿眼睛的白种女郎。她手提一只玻璃壶,走进了病室,把玻璃壶嘴对准我脚上包了纱布的伤口淋洒。那暂短的凉爽舒适感,我无暇去享受,就问她:"我的衣服呢?"她不理睬我,只顾淋洒。我又问:"是你把我的衣服烧了吧?"她还是不理。我气往上冲,夺过石磊手里还有稀饭的洋瓷饭碗,朝她猛地击去,她的凉帽被打落在地上,身上糊了坨坨块块的稀饭,人也吓得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我指着她说:"你不把我的衣服找来,老子一刀宰了你。"就习惯性地摸刀,可是已经不见了,我也疲困得躺倒在病床上了。

叽哩呱啦的声音和朱明哲的声音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咯噔"的皮鞋声踱到了对面屋里去了后,朱明哲的声音问道:"老石!怎么回事?"

石磊的声音:"听他的语气,不该烧掉了他那宝贝一样的衣服,好像比唐僧的袈裟还要紧。"

石磊的话更触动了我的心弦,因为刚才是一时激怒失了一点劲,现在终于支持不住软绵无力地躺下了。现在他一提起宝贝衣服,我禁不住喃喃地念道:"老朱呀!老李呀!我怎么对得起你们临终前的嘱托。"

我在昏昏沉沉中听见朱明哲说:"听他呓语,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你和他是一个病室,好好照应着他,防止再发生意外的事情。"

因为这场哄闹和尖叫的声音波及到其他的病室,病号们就传说我得了神经病。从此以后,这个消息就传遍了这所既没有墙,又没有间,也没有门,中间是走道,两边是病室,每室六个病床的简陋医院。那位白衣女郎再也不敢来了,换了一个棕色皮肤的印度兵,照常日夜不时地来送药淋水。

用碗砸洋护士的第二天,石磊就兴致勃勃地从中间走道上走进来,悄悄地对我说:"朱医官要我告诉你,师长来了,要你问他关饷,因你年纪小好开口。他还说,你这两只脚没有好的营养滋补,更会溃疡。"

石磊还没回到自己的床位,师长廖耀湘就进来了。他今天换了一套成色很旧的草黄线布军装,没戴军衔,后面跟着一个卫士。我从床上慢慢地撑坐起来:"报告师长,部下几个月没有关饷了,身上连一个摆士都没有。"

廖耀湘没说二话,随手就在口袋里掏出两张五盾票面的印度卢比给我,揉着我的头发说:"病好了,就来兰姆伽报到。"说罢,就带着卫士走了。

他无意地在我头上揉了一下,使我觉得有点别扭,就以指代栉去梳理。不料却梳下了丛丛的脱发,我心里一颤,随即用手在手臂上一箍,胳膊只有鸡卵粗了,这才知道自己病成了皮包骨头只是一息尚存的骷髅人。

廖耀湘走了之后,石磊随即来到我的床前说:"把钱交给我,我去给你买只鸡。你神志不清,别遗失了。"

中饭后很久,石磊才从对面那栋整洁的白矮屋的角上走出,双手端着陶制的盛器,左胁下夹了一条香烟,一瘸一拐地走进病室,口里直嚷:"小鬼!快起来吃鸡。"他把盛器放在床上说:"这只鸡真便宜,只花四个安南。(印度和缅甸币制一样,一盾也等于十六安南)可是宰呀,拔毛呀,煮呀,弄得我满头大汗。"我随着他的话向一看,只见他满脸的汗珠和烟尘,就像个三花脸。他继续说:"我和那借钵的老百姓订了约,每天正午送只熟鸡来,半盾卢比不少他的。"

这餐饭痛快下了肚,可是不痛快的高烧晚上还经常发作。发烧时候我喃喃地吃语,被石磊大吼一声这才震住。第二天他问我:"你怎么老是念着老朱老李,到底是什么对不起?"

我将朱斌、李国良临死所写通信地址之事告诉了他,并且表示现在衣服被焚,想到"与朋友交,言不信乎",因而觉得非常愧疚。

"在这自身难保的时候,你虽无羊角哀与左伯桃的义气,但也为他们耽误了两天多的路程,才染上了今天的重病,也算是够朋友了。"石磊叹口气说:"只是野人山带来的东西,除卢比能兑换外,其他的都进入火化坑了,这也不能怪你。"

晌午时分果如石磊所言,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棕色皮肤的人,用陶器盛着煮熟的鸡送到我的病床边。待我俩吃完后,他连同昨天的盛器一起带走时,弯腰躬背还要用手在额上一贴,作了一个卑谦的奴才相,才一退一躬地走出去。我看了实在有点不顺眼,就向石磊说:"他为什么要这样过分地礼貌。"

"他煮熟一只鸡送来,就等于赚了一只鸡,因为他们亡国奴积习成性,养成了这个自卑相。"

"噢!"我惊讶道:"亡了国的人,竟自卑到这个程度?"

石磊侃侃而谈道:"我们离井别乡舍家为国,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不想做亡国奴,不想有这自卑嘛。"

在换药、打针、饭量陡增和美味鸡肉的帮助下,只要疟疾不发,我的精神就很好,大小便用洋瓷便盆,还有棕色皮肤的杂役拿进拿出,只是我的两只脚还没有知觉,终日动弹不得。朱明哲又带了一白一棕的两个洋医师,和往常一样用白布挡在我的膝盖上,他们边叽呱边同我换药。

"好了好了。"朱明哲露出喜笑的神情朝我说:"没危险了。"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虽然白布挡住了,看不到脚上的全貌,还是看到了我脚上的踝子骨。我不禁打了一个颤栗,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完了!"

朱明哲正色着面孔道:"我说好了,是为你获得重生祝贺。"

我的眼皮连眨了几下,尽量地抑制着眼泪,忍着内心的悲痛说:"我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值得祝贺的呢。"

"你刚进医院那几天,患了回归热、疟疾病,又是脚上的皮肤溃疡,体温升到四十一度半,幸好你的体质还算好,总算熬过来了。现在回归热好了,疟疾也轻了,转成隔日疟,脚上已不继续溃疡了。只要有好的营养滋补,很快就会痊愈。"朱明哲说完,和一白一棕的洋医师叽呱后,又说:"你看!"

两个洋医师把挡住我视线的白布扯掉后,我才看到在路上异常疼痛的几个黄豆大流黑脓水的小眼现在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右脚边两个有核桃那么大,左脚边的两个也有核桃那么大,当面骨上的有梨子那么大,踝子骨伤口愈合的地方一个竟如茄子那么大,都有两至三分深的肉凼,烂得丝丝红肉一颤一颤地颠动。两个洋医师正在用镊子钳去踝子骨上一块块腐烂的黑肉。黑肉钳去后,现出一块黄膜,覆盖了整个茄子那么大腐烂的面积。约有三分厚的黄膜揭去后,和其他的疤口一样,现出同样有两三分深的肉肉,也是丝丝红肉在颤动。脚后跟随着茄子大疤口腐烂的蔓延,青筋也被烂得现出凹痕。以前我在山里看到人家脚上烂得黑水直流,还没有这么大都感到目不忍睹,现在这病到了自己脚上,伤口不但大,而且还多,便禁不住心惊胆战,泪水很快模糊了眼睛。但是我又怕在外国人面前丢脸,就往枕上一倒,抑制着喉管哽咽着对朱明哲说:"我进院的时候,两只脚被蚂蟥钻过的口子,不过是黄豆那么大,怎么现在烂成了这个样子呢?你说好了好了,是不是有意掩饰来安慰我?"

朱明哲一本正经地说:"等你进得院来,菌毒早已侵入了你的肉体。如果单纯烂脚还好治,还夹着最危险的回归热。不是每天日夜的打针,还好不了这么快呢。"

"这还算是好了?"我坐起来抹去噙着的泪水说。

"前几天你没看见,也不会让你看见,烂疤上流出来的尽是我们在山里常见的黑尸水。今天溃疡了的腐肉基本上都没有了,烂疤上有了黄膜的覆盖,现出了红肉,这说明有了好的转机。我说好了的意思,是你的生命没有危险了。"朱明哲到底是干军医的,把烂得这么厉害说得很平淡,我却是摇头不止。他瞥了一下烂疤又说:"要是早在山里打上一针萨尔勿萨,就不会烂成这个样子。"

我不懂这是什么新名词,听他的口气,像是什么灵丹妙药,便很感兴趣地问:"萨尔勿萨是什么?"

"就是六 O 六,这药还是德国进口的,虽然超过了有效期,可效果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杀菌力,比美国的两小时、中国的五分钟要好得多。我为你的脚也问过医院的大夫有没有这种药,他们还斥责我是法西斯蒂的信徒。"

两个洋医师换好药后,向朱明哲叽呱了几句就走了。

我既担心他的话是否确切,便问道:"我没烂以前还痛得多,现在烂得这么大,反而不怎么痛了,两条腿是不是没有知觉了?"

"以前痛是正在发炎,现在针药已起到了作用。那腐烂了的肉,已经腐烂过去了,现在是恢复健康阶段,所以不那么痛。"

"现在我的左脚,烂得看见后脚筋,你看我会不会残废?"我还是怀疑地问。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朱明哲下了结论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是,原来的伤口愈合了又溃烂,恐怕……将来好了,也不会有什么知觉。痊愈后,要多加注意。"

"我的大腿比小腿还要小,这不是残废是什么?"我还要追问。

"现在还是好得多了呢,前几天你要看到,只怕刺激得更会神经。说形象一点,你这条腿就像个喇叭,脚板这端像个喇叭口,整个大腿就像颠倒过来了。你不要怕,只要内有营养滋补,外有医药治疗,不久就会好的。"朱明哲似乎理解我一再追问的担心,便说:"你应该相信我,我作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医务工作者,本着'服务人群,服务社会'的宗旨,对任何一个患者,是有天职和义务的,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呢。好吧,我还要去看其他危险的病人。"

石磊自从买来那条香烟后,一些病轻能走的病号晚饭后,就来到这间病室里闲谈。他俨然成了主人,热情招待人家,每人发一根香烟。我今天的隔日疟没有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养神。病室里众人议论纷纷,从分发香烟和人们的声音来判断,总有六七个人在聊天。

石磊的声音:"朱医官说,今天又死了四个,一个是蚂蟥钻进了睾丸,这个地方好危险;一个是蚂蟥钻进了心脏,开刀后里面还有小蚂蟥;另外两个是烂死的。"

"现在死的人不算多了。你们还没来时,每天都有十几个被抬出去火化的。我住院的资格老,真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病,随便数数,总有上百种。就我那间病室七号病床,头天进来的死了,第二天又死一个,早两天又死了一个。单说这张病床就死了三个,我住的这间病室前后共死了九个,真是九死一生。"

石磊的声音:"我这只脚,只有蚕豆大的眼,现在还是流黑水,也不知这野人山的毒气有多重。小鬼那么厉害,也现出了黄脓。朱医官说,死神不会关照他了。"

"我以为这小鬼也会挺不住,不是你老石和朱医官,只怕骨头早就变了灰。"

"他真不怕闯祸,好心好意的洋婆子,每天几次同他淋洒硼酸水,还要拿碗砸人家。"

"他有背景嘛!这么多病号,只有他敢向师长要关饷。除了老石,他谁也不怕。"

"老石,你是一条杠杠,还是两条(一条指尉级,两条指校级)。"

石磊的声音:"一条。"

"几朵花?"

石磊的声音:"光板板。(准尉)"

"听说这小鬼还是一条杠杠一朵花呢。"

石磊的声音:"他当初是第九战区政治部的宣传队员,转到我们连上来是个二等驾驶兵助手。我在连上当特务长,因他书法好,向连长建议提升了文书上士。后来我调到师部军需处,他通过全师文书考试被选拔在政治部当了准尉,因办《湘刊》很出色,在楚雄又升了少尉,我到现在还是个光板板。"

"小鬼还是你的老部下,难怪这么听你的话。晚上他乱说话,你一吼他就停止了。"

"我们都没有钱,今晚抽的烟,都是叨了小鬼的光。"

"不,应该说是叨了老石的光。"

"我要是不把剩下的几个安南兑了兔肉,也可以买包烟抽抽。"

"谁知道缅甸的卢比,到印度能一盾换一盾,揩屁股丢在路边上五盾的,随便捡几张,总能买几箱白锡色。"

"丢在路边上的金菩萨,随便捡一个,够你一辈子吃不完用不完呢。"

石磊的声音:"你这个说法,正应了庸人们'落水思命,得命思财'的俗话。进山不久就断粮,千珠也难换得一粒粟,以后又是病疫流行,毒虫侵袭,命都保不住,谁要这害人害己的不义之财呢。那些爱财奴,亏得他一路背到死,不但丢了自己的性命,还影响了我们远征军的声誉。想来当时是对缅奸的惩处,一怒之下把庙里的金菩萨弄光了。不过总的说来,老缅对我们是没留下好印象的。"

"......"

我继续吃药、打针、换药,脚上的浮肿在渐渐地消失。黑脓水变成了生肌的黄脓,疤口也在不断缩小,我的胳膊也见粗大了,六个肉凼很快填平了,只是感到痒孜孜的。可是我的听觉又发生了故障,时聪时聋。我正担心自己怪病迭出,朱明哲就出现在我的床前了。他和往日看病的神态有点不同,说道:"掉队的病号也该到齐了,我的收容任务也完成了。我要去兰姆伽报到,这次是特来向你们告辞的。"

"我的耳朵有时听不见,这是什么病?"我问。

"黄丸子是不是按时吃的?"他反问我。

"疟疾发了就不记得了,隔日不发就连头天的一并吃了。"

"奎宁吃多了本来对听觉有影响,你又不按规定,当然会引起耳聋。"朱明哲自言自语:"英美派与德日派相比,简直太自由了。"

"吃药也有派系?"我想起朱斌说过的派系,感到很诧异。

"英美派不勉强病人服药,德日派非得按时按量服下不可。以后你照规定吃药,耳聋是会减轻的。"

朱明哲走了以后十来天,我的疟疾好了,听觉也正常了,除了原来伤口愈合的地方略见缩小外,其余的疤口缩得只有蚕豆那么大了。只是头发脱的还是在脱,不过生的也还是在生。一个清晨我的病房里突然进来好几个洋医师,那被砸的洋护士也来了,还带了木拐。我以为他们是来报复的,然而我没带防身武器,于是心就突突地跳。他们一拢来,和往日一样洗去脓液,换药的方法却不同:白粉子在疤口上堆得厚厚的,黄膏子在纱布上也堆得厚厚的,白绷带就像打绑腿似的一层又一层捆好,上面糊上一层厚厚的石膏。这个新的换药方法完毕后,洋护士递给我一张仍是原来的住院证,在中英文对照转院栏里,写着1942.9.1和一些我不认得的草写英文。另外她还给了我两根木拐,打着手势朝院外指去。

我领会了这个意思,是要我出院,不由地触景生情,眼泪掉了下来。

石磊脚伤虽然已经痊愈,但还是用纱布包扎;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气冲冲地说:"这个地方也值得留恋吗?"

"我看到这两根木拐,想起抗日战争一爆发,我还不满十三岁,经常到陆军医院、疗养院唱着《慰劳伤兵歌》慰问伤兵。今天我也穿上红十字服,却没一个小朋友来慰问我,我感到不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失掉了温暖。"

石磊揣好买来的纸烟,急乎乎地说:"少说废话,快去上火车吧。"

当我的胳肢窝里夹着木拐,撑出这座临时医院时,才看清这医院有二十多丈长,是个四周敞开的特大的棚子。棚子顶上是 V 型,全用牛毛毯覆盖。 V 型中间的下面是条走道,走道两旁是病室,病室将有两百个床位,病号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对面一串整洁的矮屋是药房、宿舍、手术室、办公室。另一栋是炊爨间。我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月,度过了生死攸关的一段时间。这里虽然设备简陋,但它却给了我重获生命这一难忘的经历。

简陋的列多医院,距离火车站还有一里多路。我不大习惯地撑着两根木拐,别别扭扭地一步两跺,跺到了火车站。火车站正在挂车皮,带着袖章的站务人员看了我和石磊以及另外一个人的住院证之后,就指给我们三人的位置,是一个绘着罗马数字" II "后面紧挨着阿拉伯数字1/2的车厢。这辆II1/2车厢挂了又碰开,碰开了再挂,如此两三次,我才看清车厢上是没有"詹天佑装置"的,这不禁使我想到我们的国家在这方面比外国先进了几十年。

"呜!呜﹣-"火车启动了,车厢门还是锁着的,同我一个车厢的就以举臂上单杠的姿势从窗口爬进了车厢,石磊也以同样的方式爬进去了。他边爬边喊:"小鬼!快来!快来!"火车的轮子显然在加快,我一步两跺,根本赶不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的加快了脚步,右手一伸,随即将拐一丢扒住了车窗,借着右脚的弹跳力,左手一伸也搭住了窗门,运用两臂朝外的撑力和手掌的吸力,往车厢内一冲。因为我的双脚被石膏绷住,左腿不能全弯,只将胸部挨进了窗口。石磊随即搂住我的双臂,把我拖进了车厢。

这车厢两端都不通,上下共有四个坐卧两用的软位,还有盥洗间、电风扇和进餐用的茶机等设备。当火车进入第二站时,才有杂役开了车厢门端来午餐:牛油和果酱夹心面包、牛奶、咖啡以及刀叉餐具等。同一个车厢里的人用英语和杂役在叽呱,我虽听不懂,也看不出杂役脸上的表情,但从那我看不习惯的点头哈腰也猜着了几分。待杂役走了之后,我问同一个车厢的那个人说些什么。他告诉我这辆车厢是二等车厢,按照英国的制度,是专供军官乘座的。我们出院人多怕混淆,未事先开门。没料到挂车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时间一到火车就启动了,来不及开门,请我们原谅。我们又谈了一些,我才知道他是六十五团的少校团副,名叫窦致弘(以后成了兰姆伽的新闻人物)。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钱,幸好一路都是免费供餐。廖耀湘给我的十盾卢比,只剩下几个安南了,沿途车站有兜售"西革礼"(香烟)的叫卖声,我就拣最便宜的买了几包,供他俩作了精神上的食粮。火车经过停停开开四五天的时间,最后终于到达了驻印盟军最大的练兵基地﹣﹣兰姆伽。

【朱锡纯,汉族,1924年9月28日生,湖南省平江县三市镇人。14岁参加第九战区抗日流动宣传队。1939年年仅16岁的朱锡纯参军走上抗日救国之路,第5军新22师政治部少尉干事。所在部队随后被编入中国远征军。1942年3月,朱锡纯随军进入缅甸,在中缅印三国交界的野人山与日军作战,在转战3个多月中负伤,经历了艰苦卓绝的人生。1942年8月随部队辗转抵达印度,在盟军集训基地兰木伽住院继续治伤。1943年4月回国,脱离新二十二师,进入贵阳市第十八汽车三级修理厂任职。1962年,回湖南当了一名普通农民。1976年至1985年,先后调至平江县安定区、三市镇农机修理厂工作。是幸存老兵中少数获颁“抗日战争60周年纪念章”者。】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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