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阿爹周身萦绕着一圈淡紫色的光晕,那紫色高贵而神秘,像黎明时分最远的那抹朝霞。祖母头顶则盘旋着一片灰黑色的云,沉甸甸地压在她佝偻的身躯上,每次靠近都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我能看见人身上的气运。
三日前醒来时,这能力就像突然睁开的第三只眼,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世界。
阿爹周身萦绕着一圈淡紫色的光晕,那紫色高贵而神秘,像黎明时分最远的那抹朝霞。祖母头顶则盘旋着一片灰黑色的云,沉甸甸地压在她佝偻的身躯上,每次靠近都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楠儿,你盯着为父看什么?"阿爹放下手中的账本,眉头微蹙。
"阿爹,你身上有光。"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急忙捂住嘴。
阿爹的眼神瞬间变了。他挥手屏退左右,拉着我进了内室,关紧了门窗。
"你看见了什么颜色?"他声音压得极低。
"紫色,像...像紫藤花那样的颜色。"
阿爹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茶杯差点脱手。他深吸一口气,从书柜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相运录》。
"我们姜家每一代都会有一人获得'相运'之能,为期一月。"阿爹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你大伯父当年就是靠这个相中了你大姐夫。"
我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颜色对应的含义。紫色代表"显贵",灰色预示"命不久矣",绿色则是"忠诚可靠"...
"但黄色呢?"我指着空白处问道。
阿爹摇头:"颜色含义并非固定,需要你自己领悟。记住,所见所悟,绝不可诉诸于口。"
今日阿爹带我来到云隐寺,说是让方丈给我"开开智"。我坐在蒲团上,心思却早飞到了九霄云外。方丈的佛法讲得高深,我却只想知道为什么府里周管家全身发绿,而厨房新来的小厮头顶飘着一缕缕红烟。
"去玩吧。"阿爹终于开恩。我如蒙大赦,提起裙摆就往后山跑。
三月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落在青石小径上。我循着花香深入后山,忽然被一片耀眼的金光晃了眼。
桃树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僧人,一袭灰色僧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半截小麦色的手臂。他嘴里叼着一根草茎,正眯眼望着天空。最惊人的是他全身笼罩在明亮的黄色光晕中,那光芒如此强烈,几乎要刺痛我的眼睛。
"谁在那里?"他突然转头,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躲在树后的我。
我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接住了我。
"小施主没事吧?"年轻僧人——现在我看清他僧袍上绣着"悟明"二字——低头问道。他的黄光近距离看更加夺目,像正午的阳光般温暖而刺眼。
"你能看见?"我脱口而出。
悟明大师的瞳孔猛地收缩:"看见什么?"
"你的光..."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阿爹的警告。
悟明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放下我,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施主想必是眼花了。"
但我分明看见他的黄光剧烈波动了一下,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更奇怪的是,当我盯着那光芒看时,一些破碎的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中——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跪在佛前,一把染血的匕首,还有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啊!"我捂住突然刺痛的额头。
"你怎么了?"悟明的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关切。
我摇摇头,那些画面已经消失了。这时,远处传来阿爹呼唤我的声音。
"我得走了。"我匆忙行礼,转身跑开,却听见悟明在身后低语:
"明日此时,我在这里等你。"
回程路上,我的心跳一直不正常。悟明大师的黄光到底代表什么?为什么我能看见那些奇怪的画面?更让我不安的是,当我再次看向阿爹时,发现他原本纯粹的紫气中,不知何时渗入了几丝不祥的黑色。
傍晚用膳时,我食不知味。阿爹和方丈在禅房密谈,我借口散步溜到窗下,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
"...这次不同以往,"阿爹的声音充满忧虑,"北边来的人已经盯上了我们姜家。"
"是因为'那个'吗?"方丈问。
"除了相运术,我们姜家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大动干戈?"阿爹苦笑,"他们以为这能力可以长期拥有,却不知每次只有一个月期限。"
"一个月足够做很多事了,"方丈沉吟道,"尤其是对'那些人'来说。"
一阵沉默后,阿爹叹息:"我只希望楠儿平安度过这一个月。她性子太直,我怕她..."
我听得入神,没注意脚下,"咔嚓"一声踩断了树枝。
禅房内立刻安静下来。我慌忙躲到一旁的假山后,看见一个陌生男子从暗处走出。他全身笼罩在诡异的暗红色雾气中,那颜色让我想起凝固的血。
"姜老爷考虑得如何了?"男子声音阴冷,"我家主人很有诚意。"
"请转告贵主人,姜某恕难从命。"阿爹的声音突然变得强硬。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男子冷笑,"相运师的血脉,我们志在必得。"
我捂住嘴,心跳如鼓。那男子的红雾突然暴涨,隐约形成一只猛兽的形状,朝阿爹扑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红雾如遇天敌般退缩了。
我回头看去,悟明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尽头,他身上的黄光比白天更加耀眼,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那红雾男子。
男子脸色大变,匆忙告辞。悟明没有追,只是深深看了我藏身的方向一眼,转身离去。
那晚我辗转难眠。阿爹有危险,而那个神秘的悟明大师,似乎与这一切都有联系。他的黄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驱散那可怕的红雾?
第二天一早,我借口去寺里上香,独自溜到后山。悟明果然在那株桃树下打坐,阳光透过花瓣洒在他身上,黄光与阳光交融,使他整个人如同神佛降世。
"你来了。"他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水。
"你是谁?"我直接问道,"为什么那个人怕你?"
悟明微微一笑:"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能看见'气运'。"
我心头一跳:"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能看见。"他平静地说,"不同的是,我的能力不是暂时的。"
我瞪大眼睛。悟明站起身,黄光随着他的动作流转:"姜姑娘,你父亲处境危险。那些人不只想得到相运术,还想控制所有拥有这能力的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声音发颤。
悟明凝视着我,黄光突然变得柔和:"因为你的能力与众不同。你能看见的不仅是气运,还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脸色突变。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山路上,几个黑衣人正快速向寺庙移动,他们周身缠绕着与昨日那人相同的红雾。
"快回去!"悟明推了我一把,"告诉你父亲,'血手'的人来了!"
我转身就跑,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跑出几步后回头,只见悟明站在原地,黄光暴涨如烈日,而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散发着纯净的金光。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黄色气运的含义——它既不是富贵也不是灾祸,而是"因果"。悟明大师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因果,而那些金光,是修行得来的功德。
但更可怕的是,在那些黑衣人中间,我隐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管家,那个全身发绿的周管家,此刻他的绿光中正渗出丝丝红雾,像毒蛇吐信。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寺庙前院,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周管家——那个从小看着我长大、阿爹最信任的周管家,竟然和那些红雾黑衣人站在一起!
"楠儿!"阿爹的声音从大雄宝殿方向传来。我转头看去,他正和方丈快步走来,脸上的表情比昨日更加凝重。
"阿爹!有、有坏人来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抓住他的袖子,"悟明大师说是什么'血手'的人..."
阿爹和方丈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方丈立即转身对身旁的小沙弥吩咐了几句,那小沙弥点点头,飞快地跑开了。
"你见到他们了?"阿爹蹲下身,双手紧握住我的肩膀,"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突然想起周管家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我弄错了呢?周管家身上的绿光明明代表忠诚...可那红雾又是怎么回事?
"先离开这里。"阿爹当机立断,向方丈拱手,"改日再来叨扰。"
方丈点头:"老衲会留意那些人动向。姜施主万事小心。"
阿爹拉着我匆匆走向寺庙大门,我忍不住回头望向后山方向。悟明大师还在那里,独自面对那些黑衣人...
"阿爹,悟明大师他——"
"嘘。"阿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回去再说。"
回家的路上,阿爹反常地沉默。马车每经过一个拐角,他都会微微掀开车帘查看外面。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紧张,即使在去年遭遇山匪时也没有。
"阿爹,"我小声问,"'血手'是什么?"
阿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群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专门寻找有特殊能力的人,要么收为己用,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我明白了那个未尽之意——要么除掉。
"为什么周管家和他们在一起?"我终于问出了口。
阿爹猛地转头看我:"你说什么?"
我把在后山看到的情景告诉了阿爹,包括周管家绿光中渗出的红雾。阿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变成了青灰色。
"难怪..."他喃喃自语,"难怪那批货会出事..."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阿爹迅速把我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座位下的暗格。
"老爷!"车夫在外面喊道,"前面路上有棵倒下的树!"
阿爹没有放松警惕:"绕道走。"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路旁的树林里,几缕红雾正悄悄蔓延。我抓住阿爹的手,指向那个方向。阿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对车夫低声道:"快走,不要停。"
马车调转方向,加速驶离。我贴在车窗边,看见那些红雾像有生命一般追了一段,最终被甩在了后面。
回到家后,阿爹立即召集了几名心腹家丁,低声吩咐着什么。我注意到他没叫周管家,而是找了平时不太起眼的马厩管事。
"楠儿,"安排完后,阿爹带我进了书房,锁好门,"从现在起,你看到的一切关于气运的事,除了我之外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我点点头:"悟明大师说我的能力与众不同...阿爹,这是什么意思?"
阿爹在书桌前坐下,从暗格中取出那本《相运录》,翻到某一页:"我们姜家历代相运师,大多只能看见气运颜色,极少数能模糊感知气运强弱变化。但你说你能看见具体形状,甚至颜色混合...这很特殊。"
他指着书页上一段几乎褪色的文字:"祖上记载,只有初代相运师姜明有过类似能力,被称为'通运眼'。"
我凑过去看,那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通运眼...见因果...改命数..."等零星字句。
"阿爹,悟明大师身上的黄光代表'因果',对吗?"我回忆着那种温暖又刺目的光芒,"而且我碰到他时,好像看到了他的一些...记忆?"
阿爹猛地合上书:"你接触他了?"
"他接住了摔倒的我..."我被阿爹的反应吓了一跳。
阿爹深吸一口气:"记住,不要轻易触碰那些气运特殊的人,尤其是..."他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老爷!周管家说有急事找您!"
阿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知道了,让他在前厅等着。"
待脚步声远去,阿爹低声对我说:"今晚你就待在房里,谁来都别开门。我会让春桃守在外面。"
"阿爹,你要小心周管家..."
"我明白。"阿爹摸了摸我的头,勉强笑了笑,"别担心,阿爹什么风浪没见过。"
那晚我辗转难眠。窗外不时传来脚步声和低语,每次都会让我紧张得屏住呼吸。春桃坐在门外,借着烛光做针线活的身影投在窗纸上,给了我些许安慰。
我试着回想悟明大师身上的黄光,还有那些闪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血、匕首、仇恨的眼睛...那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能看见这些?
更奇怪的是,当我想起悟明时,额头会微微发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我们连接在一起。我甚至能模糊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警惕、专注,还有一丝...悲伤?
"小姐?"春桃轻轻敲门,"您睡了吗?"
"还没。"我起身开门。春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杏仁茶走了进来。
"老爷吩咐的,说能安神。"她放下碗,犹豫了一下,"小姐,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我看见周管家带着几个面生的人进了西厢房..."
我心头一紧:"什么样的人?"
"都穿着黑衣服,看着怪瘆人的。"春桃压低声音,"其中一个手上还有道疤,像蜈蚣似的爬满整个手背..."
血手!我差点脱口而出。周管家果然把他们带进府里了!
"春桃姐,"我抓住她的手,"你能帮我个忙吗?"
春桃是家生子,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比亲姐姐还疼我。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小姐只管吩咐。"
"我需要你去后门找马厩的小六子,让他把这个交给..."我顿住了,该交给谁呢?悟明大师?可他在寺庙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在这时,额头突然一阵刺痛,悟明的影像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中——他不在寺庙,而是在离姜府不远的地方!那种奇妙的连接感又出现了,我甚至能"看"到他正站在城南河边的一棵柳树下。
"交给一个在河边柳树下的僧人,他叫悟明。"我从枕下取出一块随身玉佩,"把这个给他,就说'红雾入府'。"
春桃瞪大眼睛:"小姐怎么知道——"
"没时间解释了,一定要快!"
春桃把玉佩藏进袖中,匆匆离去。我坐立不安地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骚动。
我悄悄推开窗缝往外看,只见阿爹带着几个家丁,正和三个黑衣人对峙。周管家站在中间,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冷笑。
"姜老爷何必固执?"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交出相运术秘籍,我们保你全家平安。"
阿爹冷笑:"连'血手'二当家都亲自出马了,我姜某真是荣幸。不过你们找错人了,相运术乃血脉传承,哪来的秘籍?"
"那就借令爱一用。"黑衣人阴森森地说,"一个月时间足够我们——"
"做梦!"阿爹厉声打断,"姜家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黑衣人叹了口气,抬起那只布满疤痕的手:"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手上突然冒出浓稠的红雾,像毒蛇一般向阿爹袭去。阿爹迅速后退,但红雾速度更快,眼看就要缠上他的脖子——
一道金光如利箭般射来,将红雾击散。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光源处。
悟明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墙上,他身上的黄光比白天更加耀眼,手中佛珠流转着纯净的金光。春桃躲在他身后不远处,脸色苍白。
"佛门清净地,岂容尔等放肆。"悟明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遍整个院子。
黑衣人脸色大变:"'金瞳'?!你不是已经——"
悟明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手中佛珠突然散开,二十四颗珠子悬浮空中,形成一道金光屏障将黑衣人围住。红雾碰到金光,立刻如冰雪般消融。
"走!"黑衣首领低吼一声,三人同时掷出烟雾弹。一阵刺鼻的红烟过后,他们和周管家都不见了踪影。
阿爹咳嗽着挥手驱散烟雾,向悟明行礼:"多谢大师相救。"
悟明摇头:"贫僧来迟了。"他的目光越过阿爹,落在窗后的我身上。那一瞬间,我们的视线隔空相遇,那种奇妙的连接感又出现了。
我看见——不,是感知到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一个满身是血的小男孩跪在佛前,一位老僧将染血的匕首沉入河中...
"啊!"我捂住突然剧痛的额头,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子流出。是血!
"楠儿!"阿爹惊呼着冲过来。
最后的意识里,是悟明大师的黄光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温暖而安宁...
我醒来时已是次日正午。阿爹守在床边,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阿爹..."我虚弱地唤道。
阿爹如释重负地握住我的手:"可算醒了,吓死为父了。"
"悟明大师呢?"
"在客房休息。"阿爹神色复杂,"他为你疗伤消耗过度,差点伤了根基。"
我这才知道,昨晚的鼻血不止是普通的流血——使用通运眼过度会导致精气外泄,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是悟明用自身修为为我稳定了气血。
"他想见你。"阿爹犹豫了一下,"但为父担心你的身体..."
"我没事。"我挣扎着坐起来,"阿爹,我们必须知道'血手'为什么要找相运师。"
阿爹叹了口气,终于点头:"一刻钟,不能太久。"
悟明大师被安排在离我闺房不远的客房。当我推门进去时,他正盘坐在窗边调息,身上的黄光比昨日暗淡了许多,却依然温暖。
"多谢大师相救。"我郑重行礼。
悟明睁开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金色:"姜姑娘感觉如何?"
"好多了。"我在他对面坐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那些人叫你'金瞳'?"
悟明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我的玉佩递还给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有的是时间。"我固执地说。
悟明看着我,突然笑了:"你和传闻中一样倔强。"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金瞳'是我的代号,因为我天生能看见气运——不像你们姜家人只有一个月的能力期。"
我瞪大眼睛:"你是天生的相运师?"
"不仅如此。"悟明轻声道,"我还能操控气运。"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我耳边。操控气运?那岂不是可以...
"逆天改命。"悟明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点头确认,"这就是'血手'找我的原因,也是他们现在盯上你的原因——你的通运眼,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这能力!"我困惑不解。
"本能会引导你。"悟明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但记住,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代价。昨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他没有说完,但我想起了那股鼻血和头痛欲裂的感觉。
"为什么帮我?"我直视他的眼睛,"我们素不相识。"
悟明身上的黄光微微波动:"因为因果。"他轻声道,"很多年前,你祖父救过一个孩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我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阿爹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
"是你?"阿爹的声音颤抖着,"那个从'血手'逃出来的孩子?"
悟明缓缓点头,身上的黄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形成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被一位老者护在身后,老者手持玉如意,周身紫气如龙...
那紫气的颜色,与阿爹一模一样。
祖父救过的孩子?我看看阿爹,又看看悟明,脑海中浮现出那幅黄光构成的画面——那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
阿爹踉跄着走进房间,扶着桌角才站稳:"二十年前...父亲带回一个重伤的孩子,说是故人之子..."
悟明身上的黄光微微波动,形成新的画面:雪夜中,一位白发老者抱着昏迷的孩子匆匆穿过姜府大门。
"那孩子就是你?"我轻声问。
悟明点头,黄光中的画面随之变化:一间昏暗的密室,墙上挂满古怪的符咒,几个黑衣人围着一个铁笼,笼中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我六岁被'血手'掳走,因天生能见气运,他们想把我培养成杀人工具。"悟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三年后我逃出来时,已经杀了十七个人。"
我捂住嘴,胃里一阵翻腾。阿爹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姜老居士救了我,将我送到云隐寺。"悟明继续道,画面变成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接过孩子,"方丈以佛法化解我心中戾气,教我控制能力。"
"父亲从未提起..."阿爹喃喃道。
"为保护我。"悟明看向我,"也为了保护姜家。'血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道他们秘密的人。"
我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满身是血的小男孩...是你记忆中的自己吗?为什么我看到你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悟明闭上眼,黄光剧烈震荡,形成一幅让我毛骨悚然的画面:黑夜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血泊里,手中匕首滴着血,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
"那是我逃出来的那晚。"他声音嘶哑,"我用他们教我的方法,逆转了守卫的气运...让他们自相残杀。"
阿爹倒吸一口冷气:"逆转气运?这怎么可能..."
"所以'血手'称我为'金瞳',既因我的眼睛,也因我能制造'金色死亡'。"悟明苦笑,"每个被我逆转气运的人,死时全身都会泛起金光。"
房间陷入可怕的沉默。我盯着悟明身上的黄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它如此与众不同——那是无数因果纠缠形成的颜色,既包含他造的杀孽,也有他后来积累的功德。
"你为什么要回来?"阿爹突然问,"既然隐藏了这么多年..."
悟明看向我:"因为姜姑娘的通运眼觉醒了。'血手'能感知这种波动,他们一定会来。"
"所以你是在保护楠儿?"
"也是在赎罪。"悟明轻声道,"若非当年姜老居士冒险相救,我早已堕入无间地狱。"
阿爹长叹一声,在椅子上重重坐下:"现在怎么办?周管家知道府里所有密道和暗室..."
悟明正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春桃慌张的声音传来:"老爷!小姐!不好了,西厢房起火了!"
我们冲出门,只见西边天空已被火光映红。家丁们提着水桶来回奔跑,喊叫声此起彼伏。
"调虎离山!"阿爹厉声道,"春桃,带小姐去密室!悟明大师,烦请——"
话音未落,一道红雾如箭般从屋顶射来,直取阿爹咽喉!悟明闪电般挡在阿爹身前,手中佛珠金光大盛,将红雾击散。
"带她走!"悟明对阿爹喊道,同时纵身跃上屋顶,与几个黑影战作一团。
阿爹拉着我就往后院跑。路过一处转角时,我无意中瞥见马厩方向有道绿光闪过——是周管家!他鬼鬼祟祟地摸向马厩,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阿爹!周管家在那边!"
阿爹脚步一顿,咬牙道:"不管他,先保证你的安全!"
我们刚跑到后院假山处,一道红雾突然从地面升起,化作人形拦在面前。是昨天那个手上带疤的黑衣人!
"姜老爷,这么急着去哪啊?"他阴森森地笑着,红雾在周身缭绕,"令爱的眼睛,我们主人可是朝思暮想呢..."
阿爹将我护在身后,从袖中滑出一柄短剑:"滚开!"
黑衣人哈哈大笑,红雾突然分成数股,像毒蛇般向我们扑来。阿爹挥剑斩断几股,但更多的红雾缠上了他的手脚。我眼睁睁看着阿爹的紫气被红雾侵蚀,渐渐变得暗淡...
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爹受伤!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我额头突然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视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色,黑衣人的红雾在我眼中变得无比清晰——它们不是单纯的雾气,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红色虫子组成的!
更惊人的是,我能看见每只虫子身上都连着一条细线,另一端连在黑衣人的心脏位置。
"放开我阿爹!"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抓住那些红线,狠狠一扯——
黑衣人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所有红雾瞬间倒卷回他体内。他跪倒在地,七窍流血,惊恐地瞪着我:"你...你怎么能看见命线..."
我没空思考他的话,因为这一扯之后,我的视线突然被一片血红淹没。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耳朵里嗡嗡作响,双腿一软就要倒下。
"楠儿!"阿爹接住我,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朦胧中,我看见悟明从天而降,黄光如烈日般灼烧着黑衣人。黑衣人尖叫着化作一团红雾逃走了。
"她强行干涉气运运行..."悟明的声音充满担忧,"必须立刻疗伤..."
之后的事我记不清了,只隐约感觉到被抱起来,穿过一道道门,最后躺在一个充满檀香气味的地方。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我站在一片金色湖泊上,每走一步,脚下就会泛起涟漪,显现出陌生人的面孔和命运片段。远处坐着一个小男孩,背对着我,周身缠绕着黑红色的雾气。
"这是哪里?"我问。
男孩转过头——是年幼的悟明!他双眼流血,声音却出奇地平静:"你的意识深处。通运眼正在与我的金瞳共鸣。"
"为什么会这样?"
"因果纠缠。"小悟明指着我们之间一条金色的细线,"你扯断的那些红线,是'血手'操控气运的命线。只有通运眼能看见并干涉它们。"
我想走近他,脚下的湖面却突然变成血红色,无数惨白的手臂从血水中伸出,想要抓住我的脚踝。
"别怕。"小悟明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这些都是我杀过的人。"
我惊恐地看着那些扭曲的面孔,他们无声地尖叫着,眼中充满怨恨。
"每天我都在超度他们。"小悟明轻声道,"但有些罪孽,永远无法洗净。"
"悟明大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叫我明尘。"他露出一个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微笑,"这是我的本名。林明尘。"
林?我忽然想起阿爹说过,二十年前被灭门的林氏一族,是祖父的故交...
梦境突然破碎,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闺房的床上。窗外已是深夜,烛光下,悟明——不,明尘正坐在床边调息,身上的黄光比之前更加暗淡。
"醒了?"他立刻察觉,睁开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烛光下确实泛着淡淡的金色。
"明尘..."我轻声唤道。
他明显一震:"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梦里的小男孩告诉我的。"我试着坐起来,头还是晕得厉害,"他说那是你的本名。"
明尘的表情复杂难辨:"通运眼竟能窥见真名...姜姑娘,你的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叫我楠儿吧。"我勉强笑了笑,"毕竟我们都'神交'过了。"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脸颊烧得厉害。明尘也轻咳一声,黄光微妙地波动了一下。
"那个黑衣人...死了吗?"我转移话题。
"重伤逃走了。但你扯断命线的能力一定让他吓破了胆。"明尘神色凝重,"'血手'很快就会派更厉害的角色来。"
"我们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阿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走进来,脸色疲惫但眼神坚定,"我已经安排好了,天亮就启程去北境的青岚山庄,那里有姜家祖宅,易守难攻。"
明尘点头:"是个好主意。但路上不会太平。"
"大师可否同行?"阿爹问,"姜某知道这请求有些过分..."
"我正有此意。"明尘看向我,"姜姑娘的能力刚觉醒,需要有人引导,否则随时可能伤及自身。"
我心头一暖,却故意撇嘴:"刚才还叫我楠儿呢。"
阿爹一脸茫然,明尘则无奈地摇头,黄光中泛起一丝暖意。
天亮前,府里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阿爹派心腹家丁先行探路,又安排了几队人马走不同路线作为疑兵。春桃帮我收拾细软,不时担忧地看向窗外。
"小姐,这一去要多久啊?"她小声问。
"不知道。"我叠着衣服,突然看见梳妆台上祖母送我的玉簪。想起祖母头顶那片灰黑色的云,我心头一紧:"春桃姐,祖母呢?"
春桃手上一顿:"老太太昨晚就接去别院了,说是旧疾发作..."
我知道这是托词。祖母命不久矣,阿爹是怕路途颠簸她承受不住。想到这里,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小姐别难过。"春桃安慰我,"等事情过去,咱们就回来。"
我点点头,把玉簪小心包好收进行囊。这时,额头突然一阵刺痛,眼前闪过一幅画面:山路上一队黑衣人正在埋伏,为首的正是那个手带疤痕的男子!
"阿爹有危险!"我冲出门,直奔书房。
阿爹正在和明尘查看地图,见我闯进来,惊讶道:"怎么了?"
我把看到的画面告诉他们。明尘眉头紧锁:"他们果然料到了我们的路线。"
"换走水路?"阿爹提议。
明尘摇头:"太容易被截停。不如..."他指向地图上一条蜿蜒的路线,"先向西进入迷雾沼泽,再绕道北上。'血手'的人不敢轻易进入沼泽,那里气运紊乱,他们的能力会大打折扣。"
"可沼泽里瘴气弥漫,还有毒虫猛兽..."阿爹犹豫道。
"我有办法。"明尘看向我,"就看姜姑娘能否配合了。"
"我能做什么?"
"用你的通运眼为我指路。"明尘解释道,"沼泽中气运紊乱,但我能短暂稳定出一条安全路径。你需要告诉我哪里的气运相对平和。"
我点头答应,虽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出发时天刚蒙蒙亮。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分成三组。阿爹带着我和明尘,只跟了春桃和两个最可靠的家丁,扮作寻常商旅。其余人马分别走大路和水路作为疑兵。
马车驶出城门时,我回头望了望生活了十五年的南州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别担心。"明尘似乎感知到我的情绪,轻声道,"等事情结束,我陪你回来。"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能听见我心里想的?"
"只有强烈的情绪。"他指了指我们之间那条几乎不可见的金线,"这是通运眼和金瞳之间的连接,随着时间会慢慢淡化。"
不知为何,听到会"淡化",我心里竟有些失落。
马车行进半天后,转向西边的小路。路面越来越颠簸,周围的景色也逐渐从农田变成荒原。
午时休息,春桃拿出干粮分给大家。我没什么胃口,只啃了半块饼就走到一旁的小溪边洗脸。
水面倒映出我的脸,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形状像一只闭合的眼睛。我伸手去摸,却不料手指刚碰到,那纹路就微微睁开——我的视野瞬间变成了金红色!
溪水不再是清澈的,而是充满了黑红色的污浊气息;岸边的野草散发着病态的灰绿色;就连天空都笼罩着一层不祥的暗紫色。
最可怕的是,当我看向阿爹他们时,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红雾,像蛛网一般——除了明尘,他的黄光将红雾隔绝在外。
"别看太久。"一件僧袍突然遮住我的视线。明尘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沼泽的瘴气已经开始影响周围环境,通运眼会自发解析这些污浊气运。"
"那些红雾是什么?"我拉下僧袍,发现正常视野已经恢复,额头上的金纹也重新闭合。
"'血手'的追踪标记。"明尘低声道,"他们一定在城里各处都布下了气运陷阱,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会被标记。"
我心头一紧:"那阿爹他们..."
"暂时无害。"明尘安慰我,"等进入沼泽,我会想办法清除。"
重新上路后,我特意观察了路上的行人。果然,越靠近沼泽,行人身上的红雾标记就越明显。一个樵夫甚至全身都笼罩在红雾中,眼睛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别看。"明尘拉下车帘,"被标记深的人会成为'血手'的眼线。"
我靠回车壁,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使用通运眼的消耗比想象中更大,每次开启都会带走大量精力。
"睡会儿吧。"明尘轻声道,"到沼泽前我会叫醒你。"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盖在手上。微微睁眼,看见明尘的手轻轻覆在我的手上,淡淡的黄光流转,驱散了我体内的一丝寒意。
我没有抽回手,在这短暂的安宁中沉沉睡去。
梦中,我又站在那片金色湖泊上。但这次,湖中心多了一棵巨大的桃树,花开正艳。树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剑——是年轻时的祖父!
他手中的玉如意化作长剑,每一招都带动周围气运流转,紫气如龙环绕周身。更惊人的是,他的额头上也有一道金色眼纹,只是比我更加清晰明亮。
"通运眼修炼到极致,可观天地气运,改众生祸福。"祖父突然收剑,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楠儿,记住,能力越大,因果越重。"
我刚想上前,梦境突然扭曲破碎——马车猛地一顿,外面传来马匹的嘶鸣和家丁的惊呼!
"有埋伏!"阿爹的喊声伴随着利器破空的声音传来。
明尘一把将我护在身下,几乎同时,数支箭矢穿透车壁,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对面木板!
战斗,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打响了。
箭雨袭来那一刻,明尘将我死死护在身下。我听见箭矢穿透木板的闷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一丝血腥味。
"待在车里别动!"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冲出马车。
我趴在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前方的路上横着一棵倒下的枯树,十余名黑衣人从两侧树林中杀出。他们全身笼罩在红雾中,为首的正是在姜府袭击我们的那个手带疤痕的男子。
阿爹和两名家丁已经拔剑迎敌。春桃蜷缩在另一侧车轮后,脸色惨白。
明尘跃上马车顶,手中佛珠金光大盛。他结了个奇怪的手印,二十四颗佛珠突然散开,悬浮在空中形成某种阵型。
"金瞳!"疤面男子厉声喝道,"主人待你不薄,你竟三番两次坏我们好事!"
明尘冷笑:"待我不薄?把我关在铁笼里三年叫不薄?"
他双手一推,佛珠如流星般射向黑衣人。每颗珠子击中一人,就会爆出一团金光,将红雾驱散。被击中的黑衣人惨叫着倒地,身上冒出丝丝黑烟。
但疤面男子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个血色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稠如血的红雾喷涌而出,化作一只巨大的血手,抓向空中的佛珠。
"小心!"我忍不住喊出声,"那是——"
话音未落,血手已经抓住三颗佛珠。金光与红雾相撞,发出刺耳的嘶嘶声。佛珠上的光芒迅速暗淡,最后"啪"地碎裂开来。
明尘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佛珠与他心神相连,损毁必然伤及自身。
阿爹见状,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掷向空中。玉佩炸开,化作一片紫色光幕暂时阻挡了血手的进攻。
"进沼泽!"阿爹大喊,"快!"
明尘跃下马车,一把抱起春桃扔进车厢,自己跳上车夫位置,猛抽马鞭。马匹嘶鸣着冲下主路,朝不远处的迷雾沼泽狂奔。
我回头看去,阿爹和两名家丁边战边退,很快也被迫向沼泽方向撤离。疤面男子没有立即追赶,而是站在原地,手中血葫芦不断喷出红雾,似乎在酝酿什么更大的杀招。
马车冲进沼泽边缘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变了。浓密的灰白色雾气笼罩四周,能见度不足十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混合着某种奇怪的草药气息。
"下马步行!"明尘勒住缰绳,"马车太重,会陷进泥沼。"
我们刚跳下车,阿爹和两名家丁也赶到了。一名家丁手臂受伤,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他们没追来?"春桃颤抖着问。
"暂时没有。"阿爹喘着粗气,"但很快就会——"
"嘘!"明尘突然抬手示意安静,"听。"
雾气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爬行。我低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地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虫子,正从沼泽深处涌来!
"血蛊虫!"明尘脸色大变,"快走!它们能追踪血腥味!"
受伤的家丁面如死灰:"老爷,你们先走,我断后!"
"不行!"阿爹厉声拒绝,"姜家没有抛弃家人的习惯!"
明尘迅速撕下僧袍一角,为家丁包扎伤口:"必须立刻止血。楠儿,用你的通运眼找一条气运最平稳的路!"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于额头。熟悉的刺痛感传来,那道金色眼纹缓缓睁开。刹那间,灰白的雾气在我眼中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气运乱流——有的地方紫黑交加,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有的地方则相对平静,呈现淡蓝色。
"那边!"我指向左前方一处蓝色较浓的区域,"但只能维持很短的距离..."
"足够了。"明尘搀扶起受伤的家丁,"大家抓紧,千万别走散!"
我们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在及膝的泥水中前进。我走在最前面,靠着通运眼的指引避开气运最紊乱的区域。身后的春桃死死拽着我的衣角,呼吸急促得像只受惊的小兔。
沼泽比想象中更加诡异。雾气中不时闪过奇怪的影子,有时像是人形,有时又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们——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甚至来自沼泽本身。
"别看那些影子。"明尘低声警告,"是瘴气形成的幻象,看久了会迷失心智。"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专注于寻找安全路径。但随着时间推移,额头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通运眼消耗太大了,我随时可能支撑不住。
"休息一下吧。"阿爹担忧地说,"楠儿脸色很差。"
明尘看了看四周:"再坚持一会儿,前面有块干地。"
果然,不远处出现了一块凸出水面的小土丘。我们艰难地爬上去,终于能暂时摆脱那令人窒息的泥水。
我瘫坐在地,通运眼自动闭合。剧烈的头痛让我几乎想吐,鼻腔又涌出温热的液体。
"又流鼻血了。"春桃惊慌地用手帕按住我的鼻子。
明尘蹲下身,手指轻点我额头金纹。一股暖流涌入,稍稍缓解了疼痛。
"不能再频繁使用通运眼了。"他严肃地说,"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可是没有我指路..."
"我来想办法。"明尘看向沼泽深处,"这里气运紊乱,'血手'的人不敢轻易进入,我们暂时安全。"
阿爹检查了受伤家丁的伤势,还好不算太重。另一名家丁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分给大家,但我们都没什么胃口。
"那些红虫子...不会追来吧?"春桃小声问。
明尘摇头:"血蛊虫只在沼泽边缘活动,深处有它们的天敌。"他顿了顿,"不过这里有其他危险,大家务必小心。"
"什么危险?"我问。
"沼泽里生活着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明尘的声音压得极低,"气运长期紊乱的地方,会孕育出超乎常理的生物。"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雾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嘶吼,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却又夹杂着类似人类的哭喊声。我们全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那、那是什么?"春桃牙齿打颤。
明尘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浓雾中。
"天黑前必须找到更安全的落脚点。"阿爹忧心忡忡地看着天色,"在沼泽里过夜太危险了。"
休息片刻后,我们继续前进。这次明尘走在前面,用一根长木棍探路。我紧随其后,只在必要时短暂开启通运眼确认方向。
随着深入沼泽,环境变得更加怪异。水中开始出现发光的藻类,在雾气中映出诡异的绿光。扭曲的树木从水中伸出枝干,形态如同痛苦挣扎的人体。最奇怪的是,我能感觉到这里的"气运"不再是单纯的无序紊乱,而是有某种奇特的规律——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混乱。
"明尘,"我小声问,"这沼泽...是不是人为制造的?"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气运的流动...虽然很乱,但乱中有序。"我努力描述着通运眼看到的景象,"像是被故意搅浑的水,为了掩盖水底的东西。"
明尘的表情变得复杂:"三百年前,这里曾是一片平原。当时最强大的相运师与仇家在此决战,双方气运碰撞产生的余波扭曲了这片土地,形成了迷雾沼泽。"
"相运师能做到这种程度?"我难以置信。
"真正的通运眼,能改天换地。"明尘轻声道,"但代价是..."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水声打断。右侧的沼泽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快速向我们靠近!
"散开!"明尘大喊。
我们慌忙向不同方向扑去。那黑影破水而出,露出真容——那是一条巨蟒,但头部却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密密麻麻布满了针状的牙齿。
"瘴气蟒!"明尘挡在我面前,手中残存的佛珠金光闪烁,"别看它的眼睛!"
巨蟒直立起上半身,足有两丈高。它的人脸上,一双浑浊的黄眼睛扫视着我们,最后锁定在受伤家丁身上——他手臂上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
"血..."巨蟒竟然发出嘶哑的人声,"给我血..."
受伤家丁转身就跑,但这正是巨蟒想要的。它如闪电般扑去,长尾一扫就将家丁绊倒在泥水中。
"不!"阿爹拔剑冲向巨蟒,却被它一尾巴抽飞,重重摔在数丈外的水中。
明尘念动真言,佛珠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巨蟒。巨蟒吃痛,松开家丁转向我们。那张人脸扭曲成一个可怕的笑容:"金瞳...美味的金瞳..."
我浑身发抖,但看到阿爹在水中挣扎,一股怒火突然冲上头顶。额头金纹不受控制地睁开,通运眼全力发动——
这一次,我看到的不仅是气运流动。瘴气蟒周身缠绕着无数黑色丝线,每根线都连接着沼泽深处。而在它心脏位置,有一团跳动的红光,像是某种核心。
"它的弱点是胸口!"我大喊。
明尘闻言,毫不犹豫地冲向巨蟒。巨蟒长尾横扫,但明尘身形如鬼魅般闪避,几个起落就逼近了蟒身。他手中金光凝聚成刃,直刺巨蟒胸口!
巨蟒发出凄厉的惨叫,疯狂扭动身躯。明尘被甩飞出去,但在半空中调整姿势,稳稳落在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
"阿爹!"我冲向阿爹落水的地方,春桃和另一名家丁也赶去帮忙。
阿爹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浑身泥水但似乎没有重伤。我们刚松一口气,身后又传来巨蟒的嘶吼——它虽然受伤,但并未毙命,此刻正发狂地拍打水面,激起漫天泥浪。
"它要召唤同伴!"明尘脸色大变,"快走!"
我们顾不得方向,拼命往远离巨蟒的地方逃去。沼泽水越来越深,很快就没到了腰部。更糟的是,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更多的瘴气蟒,或者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这样跑不掉..."我气喘吁吁地说,额头金纹再次睁开,"得找个藏身之处..."
通运眼扫视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水底有一片奇特的蓝色光晕——那里的气运异常平静,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
"水下!那边水下有东西!"
明尘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犹豫了一瞬,随即点头:"大家潜下去!楠儿说那里安全!"
我们深吸一口气,一个接一个扎入浑浊的水中。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我只能凭着通运眼的指引,向那团蓝光游去。
靠近后,我发现那竟是一处水下洞穴的入口!蓝光从洞内透出,形成一道屏障将沼泽水隔开。我拼命打手势,引领大家游向洞口。
穿过水幕的瞬间,我们跌入一个干燥的洞穴。洞壁散发着柔和的蓝光,照亮了不算大的空间。最令人惊讶的是,洞内空气清新,完全没有沼泽的腐朽味道。
"这是..."阿爹惊讶地环顾四周。
"气运结界。"明尘抹去脸上的水,同样震惊,"有人在这里创造了一个隔绝沼泽气运的空间。"
我瘫坐在地,通运眼自动闭合。这次不仅头痛欲裂,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耳边嗡嗡作响。春桃扶着我靠坐在洞壁边,用最后一块干手帕擦去我脸上的泥水。
"楠儿怎么样?"阿爹焦急地问。
"过度使用能力。"明尘检查了我的瞳孔,眉头紧锁,"必须休息,否则会伤及根本。"
他说着,手掌轻轻覆在我额头,温暖的黄光缓缓流入。我感觉好受了些,但明尘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他也在消耗自己。
"别...你也需要保存体力..."我虚弱地抗议。
明尘摇头,继续输送着黄光:"我习惯了。"
待我稍微恢复,大家开始检查这个奇特的洞穴。洞内空无一物,只有正中央的地面上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正是蓝光的来源。
"这是...姜氏符文?"阿爹蹲下身,惊讶地说。
我勉强爬过去看。那符文由无数细小的线条组成,整体形状像一只闭合的眼睛——与我额头的金纹惊人地相似。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明尘若有所思,"难道是一位姜家先祖创造了这个避难所?"
阿爹轻轻触摸符文,蓝光微微增强:"祖上确实出过几位了不起的相运师,但具体事迹已经失传..."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碰到符文中心。刹那间,蓝光大盛,整个洞穴剧烈震动!一道光柱从符文中射出,在洞顶形成一幅动态画面——
一位白发老者站在沼泽中央,手持玉如意,周身紫气如龙。他对面是一个全身笼罩在红雾中的黑影。两人交手产生的冲击波扭曲了周围空间,最终老者将玉如意插入地面,爆发出的能量将方圆数十里化为沼泽...
画面消失后,洞穴恢复平静,只有那个符文依然散发着微光。
"那是...祖父?"我惊讶地问。
阿爹摇头:"年代太久远,可能是姜家某位先祖。"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符文,"看来我们姜家与'血手'的恩怨,比想象的更久远。"
明尘若有所思:"难怪'血手'对通运眼如此执着...他们一直在寻找克制姜家相运术的方法。"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阿爹决定道,"明天天亮再想办法离开沼泽。"
春桃分发所剩不多的干粮,大家默默进食。受伤家丁的情况不太好,伤口开始发黑,显然是中了瘴气蟒的毒。
明尘检查后,从僧袍内袋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金色药丸:"解毒丹,能暂时压制毒性。"
家丁服下药丸,脸色稍有好转。阿爹安排大家轮流守夜,虽然洞穴看似安全,但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被安排第一个休息。靠在洞壁边,困意很快袭来。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为我披上一件外衣——通过气息判断,是明尘。
"谢谢..."我含糊地说。
他没有回答,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许久。半梦半醒间,似乎有温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额头的金纹,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这一夜,我又梦见了那片金色湖泊。但这次,湖中心的桃树下多了两个人——年轻时的祖父,和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子。他们并肩而立,祖父手中的玉如意与女子腕上的金铃共鸣,发出悦耳的声音。
"通运眼与金瞳,本就是一体两面。"女子对祖父说,"合则天下太平,分则生灵涂炭。"
祖父叹息:"可惜世人只知相运,不知渡厄..."
我想走近听清他们的对话,梦境却突然破碎。惊醒时,发现洞穴内一片寂静,大家都睡着了,只有明尘守在洞口,背影挺拔如松。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他微微一惊,随即放松:"怎么不睡了?"
"梦太多了。"我抱着膝盖,看着洞外漆黑的沼泽水,"梦见祖父和一个陌生女子...她说通运眼和金瞳本是一体。"
明尘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你还听到什么?"
"什么'合则天下太平,分则生灵涂炭'..."我努力回忆,"明尘,你知道那女子是谁吗?"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可能是我的先祖。林家与姜家的渊源,比你想象的更深。"
我还想追问,洞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水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附近游动。明尘立刻示意我噤声,手按在佛珠上戒备。
水声持续了一会儿,渐渐远去。我们松了口气,但睡意全无。
"睡吧,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明尘轻声道。
"你呢?"
"我习惯了少眠。"
我看着他疲惫却依然挺直的背影,突然很想抱抱他。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明尘,"我小声问,"等这一切结束,你有什么打算?"
他望向洞外,侧脸在蓝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回云隐寺,继续修行赎罪。"
"就这样?"
"就这样。"他声音平静,"我这样的人,不该有更多奢望。"
我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听见身后阿爹轻微的翻身声。明尘对我摇摇头,示意我回去休息。
躺回原处,我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回荡着梦中女子的话——"通运眼与金瞳,本就是一体两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和明尘的相遇,或许并非偶然。
而是命运。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