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在桌上震动时，我正在看一份关于收购城西那块地的可行性报告。

手机在桌上震动时，我正在看一份关于收购城西那块地的可行性报告。

屏幕上跳出的，是沉寂已久的「临江大学08级金融一班」微信群。

班长艾特了所有人：「同学们，毕业十年，周六老地方“云鼎阁”聚一下，不醉不归啊！」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各种表情包和「收到」刷了屏。

十年了。

我放下手中的镀金钢笔，靠在办公椅上，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这十年，我从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王董」。

这过程里的艰辛与孤独，只有我自己知道。

财富带来了尊重，也带来了数不清的虚伪和奉承。

我有些怀念大学时的简单，怀念那些可能还算纯粹的同学情谊。

去看看吧。

我对自己说。

群里，班花李悦发了一句：「这次聚会可得好好聊聊，看看大家现在都混成什么样了。对了，张伟也会来哦。」

她还附上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张伟，当年班里的风云人物，据说现在在一家知名的投行做到了副总监。

而李悦，毕业后就凭着美貌和心机，在朋友圈里经营着「名媛」人设。

我滑动着群聊记录，看到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王浩来吗？」

王浩，就是我。

群里安静了几秒。

李悦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他来干嘛？听说毕业后混得不怎么样，到处打零工，别来了给我们添堵。」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来了也聊不到一块去。」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

人心，真是个有趣的东西。

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海里成型。

我想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周六那天，我没有穿阿玛尼的西装，也没有让司机开那辆劳斯莱斯。

我走进我名下一处产业「环球中心」的保安部，换上了一套崭新的保安制服。

蓝色的短袖上衣，黑色的西裤，还有一个印着「安保」字样的肩章。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了笑。

镜子里的人，皮肤黝黑，眼神平静，像一个真正在底层挣扎过许久的人。

这身行头，是我创业初期最真实的写照。

我打车去了「云鼎阁」。

云鼎阁，城中最顶级的餐厅之一，位于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巧的是，这栋楼，也在我三个月前刚完成的收购清单里。

我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热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鄙夷和一丝掩饰不住的嘲笑。

「我没走错吧？这是我们同学会，不是酒店后厨招聘会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我认得他，当年就跟在张伟屁股后面的马屁精，刘毅。

李悦坐在主位上，挽着张伟的胳膊，她化着精致的妆，一身名牌，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她的嘴角撇了撇，满脸嫌弃：「王浩？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上班刚下班，来不及换了。」我平静地回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上班？上什么班啊穿成这样？」李悦夸张地捂住嘴，「天啊，你不会真去当保安了吧？」

我点了点头：「嗯，在环球中心。」

这话一出，全场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环球中心？那可是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啊，」刘毅夸张地喊道，「王浩，你行啊，都在那种地方站岗了，一个月能挣三千块吗？」

张伟始终没说话，他只是端着酒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他清了清嗓子，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行了，来都来了，都是同学。」他假惺惺地打着圆场，但话锋一转，「不过王浩，人还是得往高处走。你看我，虽然不算多成功，也就是在华尔街回来的投行里当个小破总监，年薪勉强七位数吧。」

他顿了顿，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继续说道：「你要是缺钱，跟我说一声，我随便从指甲缝里漏点出来，也够你干好几年的。」

「谢谢，暂时不用。」我淡淡地说。

我的平静似乎激怒了李悦。

她觉得我应该羞愧，应该自卑，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

「哎呀，人家有骨气着呢。」李悦娇嗔地对张伟说，「亲爱的，别理他了，我们聊我们的。」

聚会继续，但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我成了那个不和谐的音符，一个用来衬托他们成功的背景板。

他们高谈阔论，聊着股票、基金、海外旅行和奢侈品。

每个人都在极力表现自己混得有多好。

有人说刚在三环内提了套两百平的房子，有人说上个月刚换了辆保时捷卡宴。

而这一切话题，都巧妙地避开了我。

仿佛我坐在这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菜。

云鼎阁的菜品不错，不枉我花了那么大价钱把它连楼一起买下来。

席间，李悦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

「王浩，上学的时候，我还给你写过情书呢，你记得吗？」

我抬起头看她。

我记得，那其实不是情书，而是一场赌局的产物。

她和别人打赌，看能不能让当时内向自卑的我当众出丑。

「现在想想，我真是瞎了眼。」她笑得花枝乱颤，「幸好你当时没答应，不然我现在不就成了保安家属了？」

包厢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张伟搂着李悦的腰，得意地说：「你当时要是跟了他，现在哪有机会用爱马仕的包，戴卡地亚的表？」

「就是就是，」李悦把头靠在张伟肩上，「还是我们家张伟有本事。」

她说完，手一歪，「哎呀」一声，半杯红酒不偏不倚地全洒在了我的保安制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王浩，我不是故意的。」她嘴上说着抱歉，眼里却全是得意的笑。

「没关系。」我抽出纸巾，慢慢擦拭着衣服上的酒渍。

暗红色的酒液，在蓝色的制服上晕开，像一朵丑陋的花。

角落里，我大学时的舍友，陈默，看不下去了。

「李悦，你差不多行了，都是老同学，有必要这样吗？」

陈默现在是一名中学老师，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李悦立刻把矛头对准了他：「哟，陈老师，在这儿装什么圣人呢？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有资格教训我吗？你要是心疼他，你替他还今天这顿饭钱啊？」

陈默被噎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家境一般，这份工作已经是他努力得来的最好结果。

我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别说了。

我不想把他拖下水。

这场闹剧般的同学会，终于在深夜接近尾声。

桌上杯盘狼藉，每个人都喝得面红耳赤，吹嘘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班长喊道：「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拿着账单走进来，恭敬地递了过去。

班长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六万八千八？」

全场瞬间安静了。

这个数字，显然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承受范围。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张伟。

毕竟，他是全场最「成功」的人士。

张伟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刚刚吹嘘年薪七位数，现在被架在了火上。

他干咳一声：「这个……我们AA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别啊，张总，」刘毅起哄道，「这点小钱对您来说不是毛毛雨吗？」

张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悦见状，眼珠一转，把账单推到了我面前。

「王浩，你今天晚上光吃了，一句话没说，也没喝酒，这顿饭你是不是应该多出点啊？」

她这句话，彻底撕掉了最后一丝伪装。

「就是，」刘毅附和道，「一个保安，能来云鼎阁吃顿饭，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赶紧把单买了？」

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是真的想让我这个「穷保安」来承担这笔巨款，看我最后怎么收场。

陈默猛地站起来：「你们太过分了！他一个月挣多少钱？你们让他买单？」

「哟，心疼了？那你替他买啊！」李悦尖刻地反驳。

我按住陈默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然后，我站起身，拿起了那张账单。

在所有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我平静地走向包厢门口。

「看吧，他要去结账了。」

「他拿什么结？卖血吗？」

「估计是想去求情，让经理打个折吧，笑死人了。」

我没有理会身后的议论，径直走到了前台。

餐厅的总经理正站在前台后面巡视，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

毕竟，我的这身衣服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正要开口询问，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他脸上的职业化微笑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微张，表情从困惑变成了震惊，再从震惊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恭敬。

他快步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一路小跑到我面前。

然后，在包厢门口所有同学惊掉下巴的注视中，他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王……王董！您……您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整个走廊，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包厢里伸出看热闹的脑袋，一个个都石化了。

李悦脸上的嘲讽笑容僵住了。

张伟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把手里的账单递给总经理，淡淡地说：「同学聚会，结一下账。」

总经理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连忙摆手，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王董，您这不是折煞我吗！您来自己的地方吃饭，哪有花钱的道理！」

他转头对前台吼道：「记住了，以后王董和王董的朋友来云鼎阁，一律免单！最高规格接待！」

「自己的地方？」李悦失声喃喃道，脸色惨白如纸。

总经理没听清，但他看到了这群人，以为是我的朋友，于是恭敬地解释道：

「各位有所不知，我们云鼎阁，包括我们所在的这整栋环球中心，都是我们王董名下的产业。」

「他……他说他是环球中心的保安……」刘毅结结巴巴地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总经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更加佩服地说：「王董一向低调，喜欢体察民情，这我们都知道的。」

真相如同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里炸响。

他们看着我身上的保安服，这件刚刚被他们百般羞辱的衣服，此刻却像皇帝的新衣一样，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悔恨，再到恐惧，精彩纷呈。

尤其是李悦和张伟。

李悦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看着我，嘴唇嚅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伟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他引以为傲的投行总监职位，在整栋楼的主人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更何况，他刚刚吹嘘的公司，我有点印象，似乎是我旗下风投基金最近正在考虑停止注资的一家。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我走到早已呆若木鸡的陈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我们去喝一杯。」

「啊？哦……好。」陈默机械地点了点头，跟着我往外走。

经过李悦身边时，我停顿了一下。

我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说：「人确实应该往高处走，但眼睛，不应该长在头顶上。」

说完，我便带着陈默离开了。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那碎了一地的，狼狈不堪的虚荣心。

后来，我听说，那天晚上，剩下的同学没有人敢走，在那个包厢里枯坐了一夜。

张伟没过多久就被公司以「能力不足」为由辞退了。

李悦的朋友圈，也再没有更新过那些名媛生活。

「临江大学08级金融一班」的微信群，也彻底地，永远地沉寂了下去。

而我，和陈默坐在我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喝着八二年的拉菲，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

「你小子，藏得真深啊！」陈默喝了一口酒，感慨道。

我笑了笑：「我没想藏，只是想看看，十年过去，还有多少东西是真的。」

结果不算太坏。

至少，我还收获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财富可以改变生活，但永远改变不了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比如，善良，和教养。

来源：职场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