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兄长领着那外室,竟堂而皇之地要娶为平妻。彼时,我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高台,冷眼旁观。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嫂嫂临盆之时,长兄命人调换了襁褓中的麟儿。
我想及乖巧可爱的小侄子,默默地又把他们唤了回来。
后来,我看着长兄疼那孩子入骨。
再看长兄的外室将另外一个孩子养得枯瘦如柴。
我欢喜地笑了。
再后来,外室入门,外室子亡,嫂嫂得知真相状若疯魔。
我扶起她,拍着她的背,温声道:“嫂嫂不急,侄儿好好的呢……”
1
兄长领着那外室,竟堂而皇之地要娶为平妻。彼时,我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高台,冷眼旁观。
兄长如今已是朝廷四品大官,权势滔天。
嫂嫂不过一介屠户之女,如何能阻挡得了这等荒唐之事?
况且,这是兄长自入了官场后,第一回这般低声下气地求嫂嫂。
兄长言辞恳切:“那外室,乃是平阳侯府的庶女,身份尊贵。”
他又道:“她对我助益良多,若非有她,我岂能如此迅速地攀升至此,走到如今这等高位?”
兄长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总不能让侯府贵女做我的妾吧?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去承受。”
最后,见嫂嫂一直怔怔地望着他,却不肯给句硬话,兄长更是怒声道:
“阿妩是不可能做妾的,你若实在容不下她,那你就自请为妾吧!”
我看见,嫂嫂眼里一直强忍着的泪,终于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心里一酸,揪紧了自己的衣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嫂嫂却看了我一眼,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莫要开口。
我看着嫂嫂最终点了头,又看着兄长扔给嫂嫂一袋银子,让她操持娶平妻之事,随后欢喜地离去。
等兄长离开,我忍不住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嫂嫂。
“对不起,嫂嫂……”我哽咽着说道。
嫂嫂却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傻姑娘,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夫君他……也是为了咱们家好……”
话到此处,终究还是说不下去,最后哽咽无语。
我想安慰她,却笨拙得不知如何开口。
我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孤苦无依。
六岁那年,嫂嫂进门,将我当成亲女一般养育。
我无衣可穿,她便把她陪嫁的新袄子改给我穿。
我病过一场,差点没了性命,好后肠胃虚弱,吃不下粗粮。她宁愿自己吃野菜糊糊,也想法换细米给我熬粥。
我晚间易做噩梦,不肯入睡,她便抱着我整夜的哄,连兄长不耐烦了,她都还是笑眯眯的。
说是嫂嫂,其实长嫂为母。
我心中愤懑难平,想冲去向兄长理论,问一问他的良心可还在,为何忘了这十载嫂嫂的付出。
可嫂嫂把我拦下了,她摸着我的脸,轻语道:“阿挽乖,嫂嫂没事的。阿挽以后离了家嫁了人,还要靠你兄长给你撑腰呢。”
泪,糊了我一脸。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睡。
没想到,次日,兄长竟直接把那叫戚妩的女子带进了府。同时带进府中的,还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
兄长指着那男孩儿,说道:“那是他和阿妩的儿子,陈寄恩。”
大抵是怕嫂嫂闹得难看,兄长又补充道:“在他心里,景焕才是他的嫡子。”
一个寄恩,一个景焕,从名字便分了高低贵贱。
嫂嫂闻言,心似乎定了下来。
可兄长才走,戚妩就自顾自地进了嫂嫂的院子。
她轻笑着,对嫂嫂说道:“多谢嫂嫂给我把景焕养得那么好。以后,我会好好待他的。”
2
素日里温婉娴静、从不对人说半句重话的嫂嫂,此刻竟似发了疯一般,扬起手,狠狠甩了戚妩一巴掌。
戚妩不怒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道:“哟,这一巴掌,倒是打得痛快。”
“你可知我为何选在与你同一天生产?”戚妩挑眉,眼神中满是得意。
“当年,我特意择了这同一天,便是为了我那儿子能名正言顺。”
“又是我兄长亲手将两个孩子调换,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若不是为了孩子,你且想想,我堂堂侯府贵女,怎会容忍你一个杀猪匠的女儿爬到我头上去?”戚妩轻蔑地看着嫂嫂。
嫂嫂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过是个外室,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老鼠,神气什么?”
“还有,休要在此挑拨,我儿子怎可能是你儿子?我看你是把自己的儿子养废了,如今想要抢我儿子才这般信口胡诌。”嫂嫂言辞激烈。
戚妩不知被嫂嫂哪句话戳了痛处,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她冷笑一声,道:“那我就让你瞧瞧,这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言罢,她突然扬声喊道:“陈寄恩,进来!”
只见一个瘦弱的男孩怯怯懦懦地走进来,眼神中满是恐惧。
戚妩将他叫到跟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孩子被打得懵住,一脸懵懂地看着戚妩,不知自己犯了何错。
戚妩却冷笑着,撸起他的袖子,开始上手掐。
没几下,那手臂上便满是青紫相交的痕迹。
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哭喊道:“娘,娘,我错了,我错了,我改……求您别打我了……求您了……”
即便是求饶,孩子也是极小声的,而且根本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却依然喊着错。
一看便是经常被这般对待。
再看他那一双露出来的手臂,上面全是交错的旧疤,触目惊心。
我心头一颤,忍不住看向嫂嫂。
嫂嫂也不忍地别开眼,道:“你别再打孩子了……”
戚妩却冷笑一声,道:“你心疼了是不是?哈……我们走……讨债鬼……”
说罢,她带着陈寄恩扬长而去。
嫂嫂看着戚妩的背影,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有些急了,道:“嫂嫂,她肯定是说谎的。你别信她。”
嫂嫂回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道:“自然,我不会上她的当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嫂嫂和我都开始动摇。
戚妩对陈寄恩极为不喜,甚至是当着兄长的面,也毫不掩饰。
可兄长看着这一切,却只当没看见。
每当两个孩子都在跟前时,兄长总是笑眯眯地对景焕,道:“景焕,今日可学了什么新东西?”
却又在看向寄恩时,立马换了神色,冷冷道:“寄恩,莫要惹事。”
有一回,我实在看不过去,道:“兄长,你怎能如此偏袒?”
兄长立即呵斥我,道:“这是我后院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赶紧回你院子绣花去,不要总整日与你嫂子呆一块儿,人都变傻了。”
我看着嫂嫂木然的脸色,有心想辩驳几句,道:“兄长,嫂嫂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对她?”
却在迎上兄长黑沉的脸色时,怯了胆,不敢再言。
戚妩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做给嫂嫂看。
她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全部往景焕院子里送。
好衣料,她笑着对景焕道:“景焕,这衣料可是上好的,你穿上定然好看。”
好物件儿,她递给景焕,道:“景焕,这物件儿可稀罕了,你拿着玩。”
甚至银票,她也塞给景焕,道:“景焕,这些银票你收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哄得景焕由一开始不待见她,到现在见着了也能亲热地唤一声戚姨。
嫂嫂的脸一天天地沉下去,我心里的不安也一点点扩大。
那一日,嫂嫂似问我,又似喃喃自语,道:“难道景焕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吗?不然就算是为了刺激我,戚妩也不至于那样苛待自己的亲儿子。”
若真是如此,那兄长的态度,就着实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一天,我在嫂嫂院中小憩。
醒来时,迷糊间听见嫂嫂正在质问兄长关于寄恩之事。
嫂嫂道:“你且说说,寄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兄长却道:“戚妩胡说八道而已,让嫂嫂不要乱想。”
嫂嫂又道:“那她为何要如此苛待寄恩?”
兄长道:“寄恩那孩子生来八字弱,不能好好养。”
我突然就想起当年嫂嫂进门之前我的日子。
兄长曾道:“你一个姑娘家,随便养养就行了。”
心突然被塞住,难受得紧。
我走了出去,问兄长,道:“兄长,你为何要纵容戚妩在嫂嫂面前那样胡说八道耀武扬威?”
“又为何忘了嫂嫂那些年的辛劳,这般欺负嫂嫂?”
兄长甩了我一巴掌,怒骂道:“你是哪里学的这些歪理,忘了长兄如父的道理了吗?滚回自己的院子去绣花,不然就把你卖给人去做妾。”
我愕然看向兄长,道:“兄长,你怎能如此?”
兄长在我心里一直是翩翩书生,清雅至极的样子。
因着他常年在外读书,家里的活计都是嫂嫂带着我一点一点不分日夜地做出来的。
嫂嫂在我面前也从不抱怨兄长的不好。
我一直以为,我的兄长,爬上了高台,也是那戏本子里如清风朗月般的人物。
我还没反过神来,嫂嫂就将我护在了身后,推我赶紧回院子。
嫂嫂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别吓坏了孩子。”
兄长气极,大骂道:“是嫂嫂纵坏了你。”
兄长的模样如同街边那个骂人的老汉,全无往日风采。
我瑟缩了下,之前积攒的勇气全都瞬间消散。
在嫂嫂的推搡下,我被丫鬟带出了他们院子。
3
这一晚,我辗转反侧,竟做了一整宿的噩梦。
迷糊之间,我仿若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回到了嫂嫂生产的那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那一年,我年仅七岁。
彼时,兄长刚中了秀才,本应是喜事一桩,可家中依旧贫苦不堪,仅有个临时买来伺候的小丫鬟。
嫂嫂在屋内似是疼了许久,那凄厉的哭喊声一阵接着一阵,直钻进我的耳朵里。
兄长却不知去了何处,我孤身一人,心中害怕极了,哪敢回去睡。
接生的稳婆守在门口,死活不让我进去。
我无奈,只能蜷缩在嫂嫂屋外,耳朵紧紧贴着门,听着嫂嫂的声音,给自己暗暗打气:“莫怕,莫怕。”
后来,兄长拎了个篮子回来,神色匆匆,将篮子悄悄地放在檐下。
我满心好奇,正要凑过去,问道:“兄长,这篮子里可是给嫂嫂准备的好吃食?”
话还未说完,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稳婆满脸笑容地出来报喜:“恭喜恭喜,生了个哥儿!”
兄长却好似没看见我,径直进了屋。
我不被允许进屋,可又实在想见小侄儿。
瞧着被兄长放下的篮子,我心想:“若是我拿些好吃的进去,说不定就能被允许进屋了。”
于是,我赶忙掀开了篮子,却只见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娃娃,满脸都是红褶子,跟个小老头似的,一声不吭,好似睡着了。
我满心疑惑,嘟囔道:“嫂嫂生的小侄儿不是在屋里吗,为何这里又会出现一个小孩子?”
“既然不是好吃的,那肯定不能带去给嫂嫂了。”我自言自语道。
趁着没人注意我,我像只小老鼠一样,悄悄地溜进了屋里,缩在了角落。
后来,稳婆走了,兄长去送稳婆。
我小心翼翼地凑到小侄子身边,仔细端详着,皱着眉头说:“这皮肤红得跟山中猴儿似的,一点也不可爱。”
“不过,和外面的那个小孩子一样,都像小老头。”我接着说道。
“咦,不过小侄子的鼻尖有一颗小痣,好像有点可爱呢。”我眼睛一亮。
“而且他软软乎乎的,也好像很可爱。”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满心稀罕。
此时,嫂嫂似乎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
小丫鬟被使唤去了厨房,屋里静悄悄的。
听见兄长的脚步声,我吓了一跳,赶忙又藏进了屋角。
然后,我便看见兄长拎着那篮子进来了,将之前那个小娃娃抱到了床上,又将我的小侄儿放进了篮子里。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暗叫:“不好!”
两个小人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心头狂跳,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兄长要做什么,但是心里知道,肯定不是好事。”
“不能让兄长把我的小侄儿带出去,不然嫂嫂会伤心的。”我暗暗下定决心。
我悄手悄脚地跟着出了屋。
这时候,院门似乎又敲响了,有人在喊:“开门呐!”
兄长急匆匆地将篮子又放回了檐下,说道:“且等我去开门。”说完便去开门去了。
趁着这机会,我吃力地抱起小侄子,嘴里嘟囔着:“小侄儿莫怕,姑姑来救你啦。”
然后将他们又换了回来。
之后,我不敢再睡,一直窝在嫂嫂房间的角落,眼睛紧紧盯着四周。
后来,又看见兄长拎着那篮子出去了……那一夜,再也没回来……
第二日,我睡醒后赶忙去看小侄子,看着他鼻尖上的小痣,心里安稳极了,说道:“小侄儿,你平平安安就好。”
这件事,我不敢告诉嫂嫂,也不敢问兄长。
甚至在第二日醒来时,我都怀疑这是我的一个梦,自言自语道:“这究竟是梦还是真?”
……
我于梦中惊醒时,已天光大亮。
我匆忙穿了鞋,就要去告诉嫂嫂:“嫂嫂,景焕就是我侄儿,是我亲手换回来的。”
可我刚走到门口,就被家丁拦住了:“姑娘,兄长亲自下的令,不让你出门。”
我又气又急,问道:“为何不让我出门?我要去见嫂嫂!”
家丁无奈地说:“姑娘,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我恹恹地回了房,嘴里嘟囔着:“兄长为何要禁足我,莫不是怕我说出那晚的事?”
嫂嫂也没有过来。
我赶忙叫来丫鬟,说道:“你快去给嫂嫂送信,告诉嫂嫂,景焕真的是我的侄儿,是她亲儿。”
丫鬟应道:“姑娘放心,小的这就去。”
可我不敢说那个梦的事,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息:“这梦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该不该说呢?”
4
我独坐房中,心中忐忑难安,实不知嫂嫂可曾将我的话听进耳去,只觉这日子,竟如年般漫长难熬。
如此煎熬半月有余,忽一日,丫鬟小镯神色惊惶,匆匆自外归来。
她一把拉住我,将我拽进房中,压低声音道:“小姐,大事不好!那戚夫人带进府中的孩子,寄恩少爷,没了……”
我闻言,眼前瞬间闪过那孩子瘦弱怯懦的模样,不由呆立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
良久,我才颤着声音,急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就没了?”
小镯长叹一声,道:“寄恩少爷前些日子便染了病,戚夫人却道,小孩子家,撑一撑便好,死活不肯请大夫来瞧。”
“结果,这病愈发严重,高热不退。”
“后来,还是照看寄恩少爷的丫鬟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将他带到夫人跟前。夫人见状,赶忙派人去请大夫。”
“可待大夫赶来,却已然晚了。大夫只说,开些药试试罢。”
“谁承想,一碗药灌下去,寄恩少爷便没了气息。”
小镯说完,满脸惋惜之色,摇头叹道:“真不知那戚夫人是如何想的,纵使不是亲生,也总该有些怜悯之心罢?怎就如此苛待那孩子?更奇的是,寄恩少爷去了,戚夫人竟还在笑。”
“老爷听闻此事,非但不怪罪戚夫人,反倒责怪夫人请大夫不及时,自己却半点伤心之色也无。”
我闻言,如遭雷击,脑中某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嫂嫂……嫂嫂她,之前便已怀疑戚妩所言非虚,此刻听闻此事,定会以为,死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罢?
毕竟,天下间,哪个母亲能狠心至此,对亲生骨肉如此漠视?
想到此处,我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忙趿了鞋,便要往嫂嫂院中奔去。
小镯见状,脸色骤变,急忙拦住我,道:“小姐,万万不可!老爷已禁了您的足,您若此时出去,被老爷知晓,如何是好?”
我急得满头大汗,恳求道:“好小镯,你且让我出去。我确有急事,若我不去,嫂嫂她……怕是也活不成了。你放心,若兄长追究起来,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于你。”
言罢,不等小镯回应,我便如脱缰野马般,冲出了院门。
院门口,两个粗使婆子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我腰身一矮,灵巧地钻了过去,边跑边喊道:“两位妈妈,如今府中出了这等大事,我实在放心不下夫人,过去瞧上一眼便回。你们莫要声张,兄长此刻正忙,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我。”
“若此时咱们闹到兄长跟前,你们也讨不了好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两个婆子闻言,面面相觑,竟真的停下了脚步,未再追来。
我心中稍安,拔腿便往嫂嫂院中奔去。
行至嫂嫂院外,忽闻兄长声音传来:“罢了,如今孩子已然去了,我也不妨直言相告,寄恩那孩子,确是你的……”
5
我立于门外,耳畔只闻嫂嫂一声凄厉惨叫,旋即,万籁俱寂,再无半点声息。
我再也按捺不住,疾步冲入屋内。
只见嫂嫂已然晕厥过去,那贴身丫鬟急得泪眼婆娑,不住地唤着:“夫人,夫人,您快醒醒啊!”屋内乱作一团,众人皆慌了手脚。
我蓦地抬头,正对上兄长那淡漠如霜的神色,再一瞥,只见戚妩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那笑意如针,刺痛我心。
我的心,似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攥住,痛楚难当。
兄长侧头,目光淡淡扫向我,却一言未发,携着戚妩,径自离去。
我攥紧双拳,指甲嵌入掌心,强忍怒火,忙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未几,大夫匆匆赶至,为嫂嫂把脉后,摇头叹息道:“夫人这是急怒攻心,加之长年劳累,身体早已亏空得厉害,如今这一病,怕是伤了根本啊……”
我闻言,心中一紧,忙道:“大夫,您尽管用药,无论何等珍贵药材,只求能治好我嫂嫂。”
大夫微微颔首,道:“老夫自当尽力。”
我守在嫂嫂榻前,一日一夜未曾合眼,直至她缓缓睁开双眸。
嫂嫂一睁眼,泪水便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她怔怔地望着屋顶,口中喃喃:“孩子,我的孩子……”那模样,竟似疯魔一般。
我心如刀绞,挥手令丫鬟们退下,轻声道:“嫂嫂,莫急,侄儿他好好的……”
嫂嫂闻言,眼中骤然一亮,急切地抓住我的手,问道:“寄恩没死,是不是?阿挽,你快告诉我,他是不是没事?”
我叹了口气,凝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嫂嫂,咱们现在切莫着急。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可好?”
嫂嫂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我便低声,将嫂嫂生产之时所发生之事,一一细述。
这一日一夜,我愈发肯定,当日之事,并非我的梦境。
回忆似被那梦打破桎梏,渐次清晰起来,每一个细节,皆历历在目。
嫂嫂听罢,却似有些不信,道:“阿挽,你莫不是在安慰我吧?”
我微微一笑,在她身旁躺下,问道:“嫂嫂,你可还记得当日你穿的是什么衣裳?兄长又穿的是什么?”
嫂嫂想了想,点头道:“我记得,因为那一日,夫君说要带我出去走走,我好不容易把新买的衣裳换上,结果却破了羊水,未能成行。”
我便将回忆中的衣衫样式、颜色,一一细细说来,与嫂嫂所言分毫不差。
嫂嫂闻言,诧异地望向我,道:“阿挽,你竟记得如此清楚?”
我笑道:“嫂嫂若是还不信,咱们还可以滴血验亲,以证清白。”
嫂嫂却摇了摇头,道:“不行,就算这是真的,我现在也不能认焕哥儿。不然的话……”
她说到此处,打了个冷战,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之事。
我想起兄长的淡漠无情,还有戚妩的得意嚣张,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嫂嫂沉默良久,突然将我搂进怀里,道:“阿挽,嫂嫂谢谢你。不过接下来的事,你都不要再参与了好不好?”
我抬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问道:“嫂嫂,你为何如此说?”
嫂嫂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子,道:“放心,嫂嫂不会做傻事的。你兄长不喜你亲近我,你以后……还是少来一些吧……乖……”
我闻言,心中一酸,却知嫂嫂是为我好,只得点头应下。
最后,我被嫂嫂赶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到院子,我便看见兄长一脸黑沉地立于院中。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甩下一句:“我给你说了门亲事,给工部侍郎徐大人做继室,你好好准备一下,一月后成亲。”言罢,径直离去。
我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兄长,那徐大人是谁?年龄几何?家中又有何人?”
兄长却似未闻,根本看都没看我一眼,大步离去。
眼见天色已暗,我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急迫,待明日再作打算。
次日,我让小镯去打听工部侍郎徐大人的消息。
小镯回来时,哭丧着脸,道:“小姐,那徐大人已年过五十了。”
我闻言,心中一沉,又问道:“那他家中情况如何?”
小镯继续道:“小姐,那徐大人成了四次亲,每房夫人没过几年就没了,死状还极为离奇。”
我闻言,不禁打了个寒战,心中暗道:这徐大人,莫不是个克妻的命?
我守在前院半日,终于等到了兄长归来。
我红着眼,上前道:“兄长,我不想嫁给那个徐大人,他都五十岁了……”
兄长却冷笑一声,道:“这件事没得商量,你赶紧回院子绣嫁衣。乖一点,若是不听话,我只能再禁你的足了。”
一旁的戚妩闻言,笑得意味深长,道:“妹妹,徐大人可好着呢,而且男人大点儿,知道疼人……你嫁过去就知道了……对了,徐大人还给了三百金的聘礼呢,你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有这样的福分,已经是求都求不来的了……”
我闻言,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去挠花她的脸,再把她臭骂一顿。
可这几回的事,让我长了点记性,我知道,这样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强忍怒火,心中暗道:我得去找嫂嫂,嫂嫂一定会帮我的……
我才一转身,便看见了嫂嫂。
我急切地走至她身边,道:“嫂嫂,你来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嫂嫂拍了拍我的手,柔声道:“阿挽,我都知道了,你不要急,一切有嫂嫂在呢。”
我原本满心的急躁,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6
嫂嫂轻启朱唇,试图与兄长细细论理:“夫君,阿挽亦是咱们自小悉心抚育长大,那徐大人,年岁委实过高了些。”
“夫君,阿挽生得清秀可人,咱们何不再细细挑选,为她觅得一位合心合意的佳婿呢?”
兄长尚未言语,戚妩却已掩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挑衅:“姐姐此言差矣,莫非是在说夫君为妹妹挑选之人不够用心?”
“姐姐须知,夫君才是妹妹的亲兄长,妹妹之事,自然由夫君做主。”
“况且,姐姐不会以为在京城之中挑选夫婿,如同在乡野间挑选白菜那般轻而易举吧?徐大人,可是夫君费尽心思,千挑万选才为妹妹觅得的好夫婿啊。”
兄长闻言,目光如刀,冷冷射来。
他淡漠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待我迎娶阿妩之事办妥,便将掌家之权交予阿妩,你好生歇息吧。”
“阿挽之事,非你所能插手。”
我心中暗自思量,按我往日鲁莽性子,听闻此言,怕是要气得头顶生烟。
然此刻,我却只觉心中一片平静,兄长能说出此言,倒也在情理之中。
嫂嫂望着兄长,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然片刻之后,她的眼神又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望向兄长,淡声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想在阿挽出嫁之前,再让她多陪陪我,可好?阿挽,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寄恩他……”嫂嫂欲言又止,满脸愁苦之色。
我见兄长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愧疚,最终,他点了点头。
于是,我搬进了嫂嫂的院子。
嫂嫂只问我一句:“阿挽,你可信我?”
我点头如捣蒜:“自然是信的。”
嫂嫂闻言,微微一笑:“那便好,一切交给我,我定不会让你嫁给那五十岁的老头做续弦。”
此后,嫂嫂便对我守口如瓶,还将我关在院子里,让我跟着绣娘学习我那蹩脚的绣艺。
任凭我如何撒娇卖痴,也套不出她半句真言。
这一日,嫂嫂突然让我梳洗打扮一番,说要带我去上香。
一路上,嫂嫂沉默不语。
我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嫂嫂,为何你如今对景焕如此冷淡?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我见他时常对着你的院子发呆,一脸迷茫与不解。”
嫂嫂闻言,只是避而不谈,到最后,干脆要我不要再问。
她肃了脸,正色道:“阿挽,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问。”
我总觉得嫂嫂像是变了个人,然具体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
明明,她还像以前一样关心我。
嫂嫂早早地便带着我下了马车,然后去了庙会。
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一时间,之前的忧思与不愉快,皆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期间,我不慎撞上了一位木木讷讷的公子。
明明是我撞的他,他却连忙向我道歉,还关切地问我疼不疼。
我觉得他有点儿傻,然还是礼貌地也跟他道了歉。
他却只是点头,又不搭理我了。
我觉得他真是个怪人。
当我把这件事儿当作笑话讲给嫂嫂听时,却听嫂嫂问我:“那你觉得这位公子如何?”
我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嫂嫂却执意让我想一想。
我努力回想,看着嫂嫂急切的表情,我只能尽量捡些好听的说辞:“他……他看起来挺有礼貌的。”
嫂嫂闻言,松了口气。
她又悄声问我:“那他做你相公好不好?”
我愣住,随即眼眶微红:“嫂嫂……”
“我一直以为,我嫁给那五十岁的老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毕竟,咱们家的事,向来是兄长做了决定,就不能改变的。”
“可我没想到,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嫂嫂已经在悄悄地帮我了。”
嫂嫂朝我眨了眨眼,笑道:“傻丫头,嫂嫂自然是要帮你的。”
她悄声告诉我:“那是大将军府的傅三公子,不过是庶子,人也有点缺陷。”
“大家说他傻,其实人并不傻,就是不爱讲话,是个闷葫芦,但会护人。”
“大将军府上一辈只有一个姨娘,就是三公子的亲娘。将军夫人是个和蔼的,那位姨娘也是老实本分的。府中气氛都极其和睦。”
嫂嫂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愧疚:“阿挽,这是嫂嫂能寻摸到的最好的婚事了。你看你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嫂嫂就再找一找。”
我想起刚才那位公子清亮的眼神,并不似痴儿。
我重重地点了头:“嫂嫂,我愿意。”
“总比嫁去给五十岁的老头当续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奇死亡的好。”
嫂嫂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7
我的婚事,终是定下了。
兄长知晓后,竟是一言不发,神色莫测。
之后,嫂嫂便将我关进了屋内,命我专心绣制嫁妆,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妹妹,这嫁妆可是关乎你一生幸福的大事,切不可马虎。”嫂嫂语重心长,目光中满是关切。
我轻笑,若是兄长如此吩咐,我或许还能耍些小聪明,寻个由头溜出去。
可嫂嫂之言,我却是不敢不从。
“嫂嫂放心,我定会用心绣制。”我应承道,心中却暗自嘀咕,不知这绣制嫁妆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未曾想,兄长与戚妩的婚礼尚未临近,平阳侯府却先一步找上了门来。
我闻讯心急如焚,生怕嫂嫂受人欺辱,也顾不得她之前的交代,提着裙摆,飞一般地跑去了前厅。
来者竟是平阳侯府的侯夫人,气势汹汹,一脸不悦。
我赶到之时,她正厉声呵斥嫂嫂:“我们平阳侯府的人,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充的?”
“龚氏,你身为四品官员的夫人,怎会连这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侯夫人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责备。
我闻言愕然,这风向,似乎有些不对啊。
我悄悄收起了藏在袖中的擀面杖,心中暗自庆幸未冲动行事,随后悄悄地退到了嫂嫂身后,静观其变。
戚妩一脸不敢置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直接在侯夫人面前跪了下去:“母亲,虽然多年未见,可您也不能不认我啊……”
侯夫人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看向戚妩:“就是你冒充我们府上的小姐?倒是好大的胆子。我倒要问问,你是我们府上哪位小姐?”
戚妩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母亲,我是三姑娘戚妩啊……”
侯夫人嗤笑一声,目光转向身后的嬷嬷:“你告诉她,我们府中的三姑娘在哪。”
那位嬷嬷行了一礼,缓声道:“陆夫人,我们平阳侯府的三小姐,九年前,因不知廉耻,勾搭贵人不成,羞愤之下,自我了结了。”
侯夫人眼里全是冷意,语气冰冷:“这件事,是我们平阳侯府的笑话。我本不想提,不过这个女子,竟然敢冒充我们侯府死去的姑娘,还是那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这就不能容忍了……”
“而且还行骗至朝廷四品命官府上,还想借此做什么平妻……呵,真是不把我们侯府当回事了……来人,报官,将这个女人送去官府……”侯夫人一字一句,字字如刀,割在戚妩心上。
戚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连声惨叫着后退:“不要,安氏,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再怎么样也是我爹的骨血,我要见我爹,我要见平阳侯……”
侯夫人冷笑连连,目光中满是嘲讽:“你觉得侯爷是你这样的腌臜货随便可见的吗?呵……不说别的,就说你冒充三姑娘之事,侯爷都会把你直接打死……行了,将人送去官府……龚氏,你没意见吧?”
嫂嫂垂头,恭谨地应是:“侯夫人所言极是,妾身无异议。”
侯夫人不再停留,径直离开,步伐匆匆,似是不愿在此多留片刻。
倒是她身边的一个嬷嬷慢了几步,走至戚妩身边,低声道:“我们府上三姑娘,当初可是脱光了爬先太子的床,还给先太子下了药,致使先太子得了马上风,没救回来……啧,姑娘勇气可嘉,竟然敢冒充她……”
说完,她意味不明地笑了,那笑容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而这些话,刚好落入了刚进来的兄长耳中。
兄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那嬷嬷大手一挥,示意侯府来的侍卫拖着戚妩就往外去。
行至兄长跟前,那嬷嬷还行了一礼:“陆大人,这女子冒充我们府中之人,我们夫人让拿去见官,陆大人应该没有意见吧?”
兄长连连点头,声音颤抖:“没意见,没意见。此等女子,罪有应得。”
看也不曾看戚妩一眼,对于戚妩的呼喊叫唤声,充耳不闻,似是已将她视为陌路之人。
那嬷嬷也及时地命人用布塞了戚妩的嘴,不让她再发出半点声音。
人散尽,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只余下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思绪。
兄长面色阴晴不定,终是按捺不住,对嫂嫂道:“你怎的如此莽撞,竟闹到平阳侯府去了?”
嫂嫂抬眸,目光清冷,看向兄长:“夫君曾言,此女乃平阳侯府庶出三小姐。如今你欲娶她为平妻,如此大事,不告知平阳侯府一声,岂不显得咱们府上失了礼数?”
兄长闻言,眉头紧锁,似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
嫂嫂继续道:“夫君曾说,一应事宜皆由我自行安排。我想着,成亲大事,请新娘子的娘家人来,亦是情理之中。哪知这位三小姐,竟如此不堪……”
兄长脸色骤变,怒道:“平阳侯夫人都已言明,她乃是冒充的!你还一口一个三小姐……这若是让皇家人听见了,咱们府上岂不遭殃?”
嫂嫂闻言,连忙点头,神色恭顺:“夫君教训的是,妾身知错了。”
兄长冷哼一声,甩袖欲走。
嫂嫂忙唤住他:“夫君,那这婚事……”
兄长怒道:“还提什么婚事!此事就此作罢!”
我见嫂嫂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好看的笑,心中也不由得欢喜起来。
待兄长离去后,我悄悄问嫂嫂:“嫂嫂,这戚妩,可是那个害得先太子身亡的戚妩?”
嫂嫂轻轻抚着我的头,低声道:“正是她。只是,若她真是凶手,皇家人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我闻言,心中疑惑更甚:“那究竟是何缘故?”
嫂嫂轻叹一声,缓缓道来:“先太子也是个可怜人。当年,陈国势弱,魏国势强。战败后,魏国要求陈国送质子过去。陛下为了天下安稳,将不受宠的先太子封为太子,送去了魏国。这一去,便是数十年。”
“等先太子回来时,身体已大不如前,人亦变得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陛下本就不喜他,可又不能直接废了他,只能一直忍着让着。”
“没想到,戚妩这个眼皮子浅的,竟做出了那等事。自然是让那些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我闻言,心中一惊:“那先太子……”
嫂嫂摇头:“先太子并非立马身亡。又有各方鬼神纷纷出力,此事便愈发复杂了。”
“最后,戚妩倒是没被立刻处死,而是被送去观中清修。可她也连累了侯府,受了陛下的冷落。”
我闻言,心中唏嘘不已:“那她后来……”
嫂嫂冷笑一声:“她不知何时勾搭上了你兄长,哄得你兄长让她做了外室。还想重新以另一重身份出现在京城。”
“她没想到的是,我会如此‘虎’,直接上了平阳侯府,说明他们的三小姐要嫁进我们府,让他们来参加婚礼。”
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嫂嫂此计,真是妙极!”
嫂嫂也笑了:“平阳侯府就是因为这事儿受了牵连,怎么可能还认这什么三小姐?早些年,在发现戚妩跑了的时候,平阳侯府就对外宣称了她的死讯。如今再承认,岂不是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
“更何况,平阳侯夫人更是恨毒了这个害得她女儿都嫁不了好人家的戚妩。自然是不可能让她过好日子。”
我闻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那嫂嫂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嫂嫂轻笑:“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只需知道,此事已了,莫要再提便是。”
我点头应下,心中却对嫂嫂愈发敬佩起来。
8
那之后,兄长竟似将娶妻纳妾之事抛诸脑后,再未提及半句。
就连我成婚之日,兄长一改往日那冷峻态度,对我竟多了几分和煦之色。
“妹妹,今日你大婚,定要幸福。”兄长难得温和说道。
我微微红了脸,轻声回道:“多谢兄长,妹妹定会幸福。”
待我嫁去大将军府,方觉这日子着实不错。
除却那傅三公子整日冷若冰霜,对我不理不睬,其余倒也皆好。
正如嫂嫂所言,将军夫人和善可亲,姨娘老实本分,傅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亦是脾气温和之人,府中一片和气融融之象。
“三少夫人,您可真是有福气呢。”府中丫鬟笑着说道。
我浅笑回应:“是啊,我也觉得甚是幸运。”
府中众人从未嫌我是个乡下丫头不懂礼数,反倒一再感谢我能嫁给傅三公子。
“三少夫人,您能嫁给三公子,真是三公子的福分呐。”一位婆子恭敬说道。
我脸颊微红,忙道:“婆婆莫要如此说,能嫁入傅家,才是我的福分。”
他们把我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三日回门之时,更是让我带了大车小车的礼品回去。
“妹妹,这些你带回去,莫要客气。”嫂嫂笑着说道。
我感动不已,拉着嫂嫂的手道:“嫂嫂,真心多谢你。”
这些时日,我可是听闻了不少消息。
当初我没嫁的那位徐老爷,娶了京城外某个县的县令之女。
“听说那小姑娘进府一个月就生了病呢。”丫鬟小声议论道。
“是啊,听说现在只吊着一口气了呢。”另一个丫鬟附和道。
每每想起,若是我嫁进去,如今吊着一口气的人便是我,我便浑身都冒出鸡皮疙瘩来。
日子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数月后,一个平常的午后,小镯红着眼,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
“三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镯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眉头一皱,问道:“何事如此慌张?咋咋呼呼的。”
“走,咱们快回去。老爷……老爷不行了……刚才门房那里传来的消息……”小镯带着哭腔说道。
我一愣,停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小镯说的是兄长。
我蹙眉问道:“兄长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可能不好了?”
小镯急红了眼,说道:“我也这样说啊,可是过来送信的人,什么也说不清……我们赶紧回去吧……”
正说着,姨娘就过来了。
姨娘拉过我的手,往我手里塞了一叠的银票,说道:“阿挽,我也是刚听到,说你兄长……家里肯定出了大事,我已经央过夫人,让人给你套了马车,你快回去看看。夫人说了,如果是有什么困难,只管往府里送信……阿挽,你要记住,你现在还是傅家的儿媳……”
我重重地点头,说道:“姨娘放心,我记下了。”
说罢,我捏紧银票,带着小镯就往外跑。
一路上,我胡思乱想,也没个章法。
“小姐,您别太担心了。”小镯安慰道。
我叹了口气,说道:“怎能不担心,兄长他……”
到府中时,府里倒是不乱。
我直奔兄长的院子而去。
兄长躺在床上,脸白如纸,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戚妩也倒在地上,一身是血。
我茫然地看向嫂嫂,问道:“嫂嫂,这……这是怎么回事?”
嫂嫂拍了拍我的手,什么也没说。
这时,大夫过来把了脉,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诸位,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我心中一沉,说道:“大夫,难道兄长他……救不过来了?”
大夫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唉,怕是如此了。”
可一时间,我心里竟然没什么悲戚之意,只剩说不出的茫然。
景焕被嫂嫂叫到了屏风前,恭敬地给兄长磕了三个头。
“父亲,孩儿给您磕头了。”景焕说道。
戚妩在看见景焕的那一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龚氏,你赢了又如何?你还不是要养着我的儿子?以后等着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哈哈哈……”
床上,兄长似有所感,猛地睁开了眼睛,拉着嫂嫂的手,断续地说道:“景焕……不能是她的……儿子……不能废……”
嫂嫂俯首在兄长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兄长猛地瞪大眼,愤怒地看向嫂嫂。
大抵是太过激动,他喉咙里一阵吓人的“嗬嗬”声,然后一头栽倒下去,没了声息……
嫂嫂吓得大哭起来:“夫君,景焕肯定是我儿子啊……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了……”
嫂嫂抖着手放到了兄长鼻下,紧接着就是痛嚎一声:“夫君……”
屏风外一阵骚动。
我站在屏风内,将嫂嫂刚才脸上的冷笑看得一清二楚。
嫂嫂没有避着我,我刚才甚至听见了嫂嫂对兄长的低语。
嫂嫂轻声说道:“夫君,你自己亲手换过来的孩子,怎么现在不承认了呢。以后,他就是戚妩的儿子,不会被允许做官,只能活在最底层,你满意了吗?”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嫂嫂可怕,我反而觉得,兄长他就是活该。
兄长竟溘然长逝,撒手人寰。
彼时,戚妩仍在一旁叫嚣不止,竟天真地以为景焕当真是她怀胎十月的亲儿子。
我心中暗忖,断不能任由她这般毁了景焕的前程。
我亦觉得,是时候为嫂嫂做些事了。
我当即唤来丫鬟,轻声吩咐:“速将景焕带回他自己的院子,好生照料着。”
丫鬟领命,匆匆而去。
我则款步走至戚妩跟前,目光冷冽如霜,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啪!”那声响清脆,却仍觉不过瘾。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如此反复,连甩数下。
戚妩那张原本就已失了血色的脸,此刻已肿得如同猪头一般。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以为景焕真是你的儿子啊?哼,你想得倒美。”
我故意顿了顿,吊足了她的胃口,才缓缓开口:“告诉你个秘密,当年,兄长确实是过来换孩子了。只可惜,这一幕恰被我瞧见了。”
“我觉得你的儿子生得实在丑陋,怎配做我嫂嫂的儿子?于是,我又悄悄将他们换了回来……”
戚妩闻言,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继续说道:“你没发现吗?景焕和嫂嫂长得极为相似。那眼睛,那鼻子,都如出一辙……”
“可怜你,竟一直在虐待自己的亲生孩子。唉……寄恩投胎到你肚子里,也实在是可怜至极……”
“不可能!不可能!”戚妩疯狂地摇头,口中喃喃自语,“明明换过来了的……明明换过来了的……”
我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我当年亲手换的,有什么不可能的?只可惜你机关算尽,却终究败在太过张扬。”
“你说,你如果只想做个妾,安分守己,嫂嫂说不定就放过你了……哈,你倒是胃口大得很,不仅离间嫂嫂母子,还妄想着上位做夫人……想得倒美……”
想到之前她那样欺负嫂嫂和我,我心中的怒火便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
我抬手又是几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她脸上。
戚妩却仿佛失了心疯一般,任由我打骂,毫无反应。
我皱了皱眉,心中暗道:这女人,怕是已经疯了。
我懒得再管她,转身便欲扶着嫂嫂去歇会儿。
毕竟,接下来她还有得忙呢。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戚妩不知从哪里拿了把剪刀,正疯狂地朝嫂嫂冲了过来。
她口中还在喊着:“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我想也不想,直接挡在嫂嫂身前,用力推开嫂嫂。
心中暗忖:大不了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也算是我为嫂嫂和景焕尽了一份力。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
戚妩脚下突然趔趄了一下,整个人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而她手中的剪刀,也不知怎的,竟对准了她自己。
直至死,她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一屋子的丫鬟见状,吓得尖叫声连连,四处逃窜。
嫂嫂却迅速镇定下来,赶紧安抚众人:“莫怕,莫怕,有我在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去请官差来处理此事。
那一晚,我们忙得团团转,直至深夜,事情才总算有了个定论。
我这才从嫂嫂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戚妩当初虽然是冒名顶替侯府中的人,可后面侯府并未再管她。
她自己又委身于狱卒,竟也让她混了出来。
出来后,她径直来我们府上找兄长,想要兄长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兄长,你当年曾答应过我,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戚妩曾这样对兄长说道。
兄长却眉头紧锁,冷声道:“我何时答应过你?你莫要胡搅蛮缠。”
之前兄长被她蒙骗,疼她宠她。
可如今,兄长已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自然不愿再见她。
可戚妩手中似乎捏了兄长什么把柄,竟以此威胁兄长:“你若不见我,我便将此事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兄长无奈,只得见了她。
没想到,两人见面后竟起了争执。
戚妩一怒之下,竟直接给了兄长一个透心凉。
兄长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外室手里。
而戚妩,也最终死在了自己手里。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兄长葬礼结束后,我们回傅家时,嫂嫂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她眼中含泪,声音哽咽:“阿挽,不要怪嫂嫂……”
我笑着回握她的手,柔声道:“嫂嫂,你永远是我的亲人,我怎会怪你?”
我们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程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我淡淡地想着:平阳侯府虽然没落了,可好歹也是侯府。侯府指定要死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再出来?
这一切,不过是报应罢了。
我觉得,这报应挺该的。
后来,这事儿在京城都传疯了。
我们陆府的名声也算是全没了,不过倒是有不少人同情嫂嫂和景焕。
“陆夫人和景焕公子真是可怜啊……”人们纷纷议论道。
嫂嫂则更加深居简出,只专心抚养景焕,不再过问世事。
再后来,据说嫂嫂上香时偶然救了太后一命。
太后怜惜嫂嫂不容易,便给了景焕一个天麓书院的推荐名额。
“陆夫人,你真是福泽深厚啊……”太后曾这样对嫂嫂说道。
嫂嫂喜极而泣,连声道谢:“多谢太后恩典,臣妇定当铭记于心。”
再后来的后来,景焕不负众望,博取了功名。
他还为嫂嫂挣回了诰命,让嫂嫂得以安享晚年。
嫂嫂终于得到了她应得的一切。
我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心中暗道:嫂嫂,你值得拥有这一切。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