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岁成孤儿,俩姑姑嫌我累赘,外公却连夜赶来接我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01 22:26 1

摘要:镊子尖夹着比米粒还小的红宝石轴承,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夹板的孔洞里放。就在这时,手机在工作台上嗡嗡震动,像一只烦人的苍蝇。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在打磨一枚机芯。

镊子尖夹着比米粒还小的红宝石轴承,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夹板的孔洞里放。就在这时,手机在工作台上嗡嗡震动,像一只烦人的苍蝇。

我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这枚老欧米茄的机芯太精贵,稍有分神,就可能损伤零件。

可那电话执着得很,一遍遍地响,大有我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我心里有些烦躁,只好放下工具,拿起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却是老家。

我心里咯噔一下,划开接听键。

“喂,是林木吗?”

一个尖利又陌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我愣了一下,这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我沉声回答。

“哎呀,真的是你!我是你大姑啊!”对方的声调一下子高了八度,透着一股刻意的热情。

大姑。

这两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里最深处那把锁。尘封三十年的往事,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你表弟出事了,你得救救他!”她的话语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认亲”,她下一句话就砸了过来。

“他做生意亏了,欠了人家八十万,高利贷!人家说再不还钱,就要他一条腿!林木,你现在出息了,在大城市开店,你得帮帮你弟弟啊!”

我握着手机,站在工作台前,一动不动。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给一排排精密的工具镀上了一层金边。可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她们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没有问过我一句过得好不好。如今一开口,就是八十万。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六岁那年的夏天。

那个夏天,天总是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爸妈在一场车祸里同时走了,我成了孤儿。亲戚们围在病床前,商量着我的去处。

“我家里哪有地方?我儿子马上要高考,不能分心。”大姑皱着眉,一脸嫌恶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件沾了泥的脏衣服。

“是啊是啊,我家也困难。孩子他爸一个人挣钱,我还要带孙子,哪有闲工夫再管一个?”二姑连连摆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把小刀子,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

我当时不懂什么叫累赘,但我能感觉到,她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我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得很深很深。我怕看到她们的表情,怕听到她们的议论。

“这孩子可怎么办哟。”

“送福利院吧,总不能饿死。”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头顶。

我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个清瘦但硬朗的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沟壑。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风尘仆仆,裤脚上还沾着黄泥。

是外公。

他从乡下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又转了两趟长途汽车,赶了过来。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他没跟任何人说话,只是弯下腰,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掉我脸上的泪痕。

“木木,别怕。”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跟外公回家。”

那一刻,外公的手,像冬日里的暖炉,瞬间温暖了我冰冷的世界。他宽厚的背,是我往后十年里,最安稳的依靠。

“喂?林木?你在听吗?你怎么不说话?”大姑尖锐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对着听筒,一字一句地问:“我凭什么要帮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

引子完。

第1章 老屋与钟摆

跟外公回家的路很长。

我们坐了很久的汽车,车里一股汽油和汗水混合的怪味。我靠在外公的肩膀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和泥土气息,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外公家在镇子的最深处,是一座带院子的老瓦房。院墙上爬满了青苔,角落里种着几棵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屋子,而是满屋子的钟。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挂钟,方的,圆的,雕花的,描金的。柜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座钟,铜的,木的,玻璃罩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老木头混合的味道,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滴答”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永不停歇的交响乐。

“外公是修钟表的。”外公放下行李,摸了摸我的头,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uc察的自豪。

我的新生活,就在这片滴答声里开始了。

外公的生活极有规律,像他修的那些钟一样精准。每天清晨六点,他会准时起床,在院子里打一套缓慢的太极拳。然后生火做饭,一碗白粥,一碟咸菜。

吃完早饭,他便会走进临街的那间小小的铺面。那是我见过最神奇的地方。

铺面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一张厚重的木质工作台靠着窗户,上面摆满了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大小不一的镊子、螺丝刀,金色的放大镜,还有一排装着各种零件的小玻璃瓶。

外公就坐在这张台子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戴上那副老花镜,再在右眼上卡一个放大镜,整个人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的手很稳,哪怕是夹起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游丝,也毫不颤抖。

我常常搬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一看就是一下午。

我看着他把一块停摆的旧表拆解成上百个细小的零件,用特制的药水清洗,再用软布一个个擦干,最后再按照原来的样子,分毫不差地组装起来。

当那根停止了很久的秒针,再次轻快地跳动起来时,我总会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外公这时候会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木木,你看。”他指着那块表,“它不是坏了,只是累了,或者哪里堵住了。给它清理干净,上点油,它就又能走了。人也一样。”

我当时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外公好厉害。

他不仅能让钟表复活,还能让我的心,也一点点地暖和起来。

他从不问我爸妈的事,也从不提那两个姑姑。他只是默默地为我做着一切。我的衣服破了,他会戴上老花镜,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缝补好。我半夜发烧,他会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几里路去镇上的卫生所。

他话不多,但他的爱,都藏在那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里,藏在那双为我搓洗衣服的粗糙大手里,藏在每一个陪我度过的寂静夜晚里。

我心里的那个窟窿,似乎正在被这些无声的爱,一点点填满。

我开始学着外公的样子,摆弄那些坏掉的闹钟。起初,我总是笨手笨脚,把零件弄得满地都是。

外公从不骂我。

他只会走过来,蹲下身,帮我把零件一颗颗捡起来,然后耐心地告诉我:“心要静,手才稳。别急,钟表这东西,急不来。”

在他的指导下,我拆开了第一个闹钟,又成功地装了回去。虽然它走时不太准,每天总要慢上十几分钟。

但我抱着那个重新响起“滴答”声的闹钟,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我感觉,自己好像也找到了能让心里那个停摆的时钟,重新走起来的方法。

第2章 不速之客

平静的日子过了大概两年,被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知了在窗外声嘶力竭地叫着,屋子里的钟摆慢悠悠地晃着,晃得人昏昏欲睡。

我正趴在工作台上,学着外公的样子,用小镊子夹一个齿轮。

门口突然传来了大姑尖利的声音:“爸,你在家吗?”

我的手一抖,镊子尖的齿轮掉在了地上,滚进了桌子底。我心里一慌,像只受惊的兔子,噌地一下钻到了工作台下面。

我听到了外公放下工具的声音,然后是开门的吱呀声。

“你们怎么来了?”外公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这不是快过节了嘛,我们来看看您。”大姑笑着说,那笑声却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顺便……也看看孩子。”

我躲在桌子底下,大气不敢出。

“哟,这屋子还是老样子,一股子机油味儿。”二姑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嫌弃,“爸,您说您修这些破烂玩意儿,能挣几个钱啊?”

大姑接话道:“就是啊,爸。您年纪也大了,别这么辛苦了。要我说,就把这铺子关了,跟我们去城里住。我给您养老。”

我听到外公轻轻咳了一声。

“我这把老骨头,住不惯城里的楼房。在这里,挺好。”外公说。

一阵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朝铺面里走来。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我的眼前。

“孩子呢?林木那孩子在哪?”是大姑。

外公没有说话。

我把头埋得更深了,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颗螺丝钉,永远藏在黑暗的角落里。

“哎,找到了。躲在桌子底下干嘛呢?快出来,让姑姑看看。”大姑的语气,像是逗弄一只小猫小狗。

我没动。

“这孩子,怎么这么怕生?”二姑在旁边叹气,“都八岁了,还这么不大方。在乡下就是不行,眼界太窄。”

“出来吧,木木。”外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温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我低着头,不敢看她们。

“哟,都长这么高了。”大姑伸手想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看你这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她立刻拉下脸,教训道,“我们可是你亲姑姑!见了长辈都不知道叫人吗?”

我攥紧了衣角,嘴唇抿得紧紧的。

叫人?我该怎么叫?叫那个说我是“累赘”的人姑姑吗?我叫不出口。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滴答、滴答。

“孩子还小,怕生。你们别吓着他。”外公把我拉到他身后,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大姑撇了撇嘴,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扔在桌子上。

“喏,给孩子买的。城里时兴的饼干,可贵了。”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施舍。

外公看了一眼那个袋子,淡淡地说:“你们有心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了不了,”大姑立刻摆手,“我们还要赶车呢。家里一堆事儿,忙着呢。”

她们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自始至终,她们都没正眼看过我几眼。

她们走后,外公把那个红色的塑料袋,连同里面的饼干,一起扔进了门外的垃圾桶。

他回过身,看到我正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走过来,蹲下身,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握住我的手。

“木木,”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别怕。有外公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我看着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第3章 手心的温度

从那以后,我更加沉默了。

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工作台上。拆了装,装了拆。那些冰冷的金属零件,似乎比人要好相处得多。

外公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给了我一套他年轻时用过的工具,然后开始系统地教我。

“你看这个摆轮,”他指着一个不停转动的金色轮子,“它就像钟表的心脏。它跳得稳,时间才走得准。”

“还有这个擒纵机构,它是钟表的灵魂。它控制着能量的释放,一收一放,都要恰到好处。”

外公讲得很慢,很细。他会把一个零件的原理,翻来覆去地讲好几遍,直到我完全弄懂为止。

他的手很大,但做起活来却异常灵巧。我最喜欢看他修复游丝。那比头发还细的金属丝,一旦缠绕变形,整块表就废了。

只见他用两把特制的镊子,在放大镜下,一点一点地捋,一点一点地调整。他的呼吸平稳,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那根细小的游丝。

这个过程,有时候需要几个小时。

“外公,你不累吗?”我曾经好奇地问。

“累。但心静下来,就不觉得累了。”他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活儿,磨的是手艺,修的是心性。”

我学着他的样子,尝试去修复一个最简单的闹钟机芯。

可我的手总是不听使唤,越是想让它稳,它越是抖得厉害。一个微小的螺丝,我拧了半天,都对不准螺口。

我有些烦躁,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大了些。

“啪”的一声轻响,螺丝刀滑了,在黄铜的夹板上,划出了一道刺眼的白痕。

我心里一凉,知道自己闯祸了。这块夹板废了。

我懊恼地把螺丝刀一扔,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胳膊里。我觉得自己笨透了,根本不是干这行的料。

外公听到了声音,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没有骂我,只是拿起那块被我划伤的夹板,看了看。

“没事。”他说,“只是一道划痕,不影响功能。但对一块好表来说,这就是瑕疵。”

他顿了顿,继续说:“人也一样。心里有了划痕,就容易走偏。得把它磨平了才行。”

他重新找来一块旧的夹板,放在我面前。

“再来一次。”

“我……我不行。”我小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

外公没有说话,他走到我身后,用他宽厚的手掌,盖在了我握着螺丝刀的手上。

他的手心很热,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厚厚的老茧,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别想结果,想着手上的活儿。”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沉稳而有力,“感觉它,顺着它。你的手,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外P公的手包裹着我的手,带着我,慢慢地将那颗小小的螺丝,对准了螺口。

这一次,我没有再抖。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螺丝刀的尖端,和螺口完美契合的瞬间。我轻轻转动手腕,螺丝顺滑地拧了进去,严丝合缝。

我睁开眼,不敢相信。

外公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你看,不是不行。”他说,“是你的心乱了。”

那一刻,我感觉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不仅暖了我的手,也暖了我的心。那道在我心里存在了很久的、冰冷的划痕,似乎也被这股暖意,悄悄磨平了一些。

我开始明白,外公教我的,不仅仅是修表的手艺。

更是如何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修好自己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第4章 时间的遗言

时间就像钟摆,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走着。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从一个瘦弱胆怯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我的手艺,也在外公的言传身教下,日渐纯熟。

我已经可以独立修复一些结构复杂的机械表了。镇上的人都知道老钟表匠有个厉害的徒弟,都夸外公后继有人。

每当这时,外公总是笑而不语,眼神里却透着欣慰。

可我发现,外公的身体,却像一块磨损了太久的机芯,渐渐走得慢了。

他的背驼得更厉害了,走路需要拄着拐杖。他戴着放大镜看零件的时间越来越短,常常看着看着,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铺子里的生意,渐渐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心里很慌。我习惯了有外公在身后,就像钟表的指针习惯了有齿轮带动。我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这个带动我人生的齿轮停了,我该怎么办。

那年冬天,特别冷。

外公的咳嗽一直没好,最后住进了镇上的医院。

医院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勾起了我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我守在病床前,握着外公干瘦的手,感觉他的生命力,正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一点点流逝。

那段时间,我切换到了第三人称的视角,冷眼看着那个叫林木的少年。

他每天在医院和老屋之间奔波,白天照顾外公,晚上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屋子,听着满屋的滴答声,独自一人面对巨大的恐惧和孤独。他像一个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人,机械地做着该做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医生找他谈过一次话。

“你要有心理准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爷子年纪大了,心肺功能都在衰竭。我们……尽力了。”

少年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哭。他只是觉得,天花板上的灯,白得有些刺眼。

外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一天,他突然把我叫到床前。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颤颤巍巍地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和他用了几十年的那套工具。

“木木……”他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外公……不行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这铺子,这些家什,都留给你。”他喘着气,继续说,“外公没本事,没给你留下金山银山。就这点手艺,你别嫌弃。”

我拼命摇头,泣不成声。

“做人,要像修表一样。要正,要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我的手,“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对得起一颗心,就够了。”

“别记恨你那两个姑姑。她们……也有她们的难处。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是有时候,被猪油蒙了心。”

说完这几句话,他便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墙上挂钟的指针,仿佛在这一刻,永远地停住了。

外公走了。

我办完了他的后事,没有通知任何人。

我一个人回到老屋,坐在那张熟悉的工作台前。屋子里静得可怕,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此起彼伏的滴答声。

我打开外公留下的那本笔记本。

扉页上,是外公用钢笔写下的一行字,笔锋苍劲有力:

“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对得起一颗心。”

我抚摸着那行字,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要自己上紧发条,独自走下去了。

第5章 熟悉的陌生人

电话那头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

“林木,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可是你大姑!”大姑的声音又拔高了,带着一丝气急败坏,“你外公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狠?”

心狠?

我差点笑出声。到底是谁心狠?

“我没钱。”我冷冷地打断她,“八十万,我拿不出来。”

我说的是实话。外公留下的铺子,我一直经营着。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修表这门手艺,早已成了夕阳产业。我守着外公“对得起一颗心”的教诲,用心修复每一块表,收费却很公道。这些年,只攒下一点勉强糊口的积蓄。

“你骗谁呢!”大姑根本不信,“你在大城市开那么大的店,怎么可能没钱?你就是不想帮!你还记恨我们,是不是?”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准备挂掉电话。

“林木,你别挂!”她似乎猜到了我的意图,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表弟要是出了事,我们一家子就全完了!”

听着她声音里的哭腔,我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我想起了外公临终前的话:“别记恨她们。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真的没钱。”我叹了口气,重复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大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地说:“钱……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林木,你手艺好,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块表,一块旧表。”她说,“是你外婆留下来的,我爸当年给了我。我一直以为不值钱,就扔在箱底。前几天找东西才翻出来。你不是会修这个吗?你帮我看看,它……它值不值钱?”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外婆留下的表?外公从来没跟我提过。

“你拿到我店里来吧。”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她们来了。

大姑和二姑,两个人。三十年不见,她们都老了。大姑的头发染得黑亮,但掩不住眼角的皱纹和脸上的精明算计。二姑则完全是一副被生活磨垮了的样子,神情憔悴,满脸愁容。

她们走进我的店,局促地站在门口,看着满墙的古董钟和工作台上的精密仪器,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敬畏。

“林木……”大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她们拘谨地坐下,就像三十年前,我拘谨地站在她们面前一样。只是,位置调换了过来。

真是风水轮流转。

“表呢?”我开门见山。

大姑连忙从包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工作台上。

我打开手帕,一块女式的旧表露了出来。表盘已经泛黄,表带也磨损得很厉害,指针静止着。但只一眼,我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百达翡丽。虽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款,但那独特的卡拉卓华十字标识,错不了。

我拿起镊子和开盖器,一言不发地开始检查。

大姑和二姑紧张地看着我,连呼吸都放轻了。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墙上老座钟的钟摆,在不紧不慢地摇晃着。

气氛,压抑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我打开后盖,里面的机芯暴露出来。虽然布满了灰尘和凝固的油垢,但那精美的日内瓦纹打磨,那标志性的双P印记,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不凡的出身。

这不仅仅是一块名表。更重要的是,它的结构,它的设计,都带着那个时代独有的匠心。

我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我没有立刻说出来。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亲人。

“怎么样?值钱吗?”大姑急切地问,眼睛里闪着贪婪又期盼的光。

我看着她,突然很想问一句:如果它不值钱,你是不是就会像扔掉那包饼干一样,把它扔掉?

第6章 齿轮的抉择

我没有回答大姑的问题。

我只是默默地盖上后盖,把表推回到她面前。

“修不好了。”我平静地说,“里面的零件锈死了,没有修复的价值。”

大姑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旁边的二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完了,这下全完了!我那可怜的儿子啊!”

一时间,我这间小小的、总是很安静的店铺里,充斥着绝望的哭喊和压抑的抽泣。

我静静地看着她们,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些空落落的。这就是我想要的吗?看着她们痛苦,就能抚平我童年的伤疤吗?

并不能。

我脑海里又响起了外公的声音:“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是有时候,被猪油蒙了心。”

我转过身,假装整理工具,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第三人称视角)

林木的店铺外,街角的梧桐树下。大姑和二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姐,怎么办啊?”二姑六神无主,眼泪就没停过。

大姑没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着那块旧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抬头看了一眼店铺的招牌,“林木钟表”,那几个字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静。

“他骗我们。”大姑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肯定。

“啊?”二姑愣住了。

“我刚才看他的眼神了。”大姑说,“他打开后盖的时候,眼睛里有光。那种光,我见过。当年爸看他那些宝贝钟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悔恨,有不甘,还有一丝恳求。

“他是在怪我们。怪我们当年……对他太狠了。”大姑的声音低了下去,“凤英,是我们对不起这孩子。真的,是我们错了。”

二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这是几十年来,她第一次从要强好胜的姐姐口中,听到“错了”这两个字。

“那……那我们怎么办?”

大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转身,重新朝店铺门口走去。

“求。就算是跪下来,也得求他。”

(第一人称视角)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大姑和二姑又站在了我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大姑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精明和算计。

她把那块表,重新推到我的面前。

“林木。”她看着我,眼睛红了,“大姑求你。我们知道错了。当年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是人,是我们瞎了眼。”

说着,她的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我心里一惊,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

“你如果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大姑哭喊着,力气大得惊人。

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心里那块坚硬了几十年的冰,似乎裂开了一条缝。

我叹了口气,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表留下吧。”我说,“我试试。”

大我没说能修好,也没说它值多少钱。我只是说,我试试。

但这两个字,已经足够让她们喜极而泣。

她们千恩万谢地走了。我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看着那块静静躺在丝绒布上的百达翡丽。

我知道,外公又在天上看着我了。

他留给我的,不只是这门手艺,还有一个关于选择的难题。是选择记恨,还是选择原谅?是选择利益,还是选择情义?

我拿起放大镜,戴在右眼上。

镜片下的世界,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我看到了齿轮上凝固的油垢,看到了几乎断裂的游丝,看到了那道被我划伤的夹板。

也看到了我自己的心。

那颗曾经破碎、冰冷,布满划痕的心。

我拿起工具,开始工作。这一次,我的手异常地稳。

因为我知道,我修的,不只是一块表。

第7章 未完的乐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几乎住在了店里。

修复这块老百达翡丽的难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它停摆太久,很多零件都因为氧化和油垢粘连在了一起。我必须用最温和的溶剂,一点点地将它们分离,整个过程像是在拆解一枚微型炸弹。

最难的,是那根几乎断裂的游丝。

这种老款表的游丝,已经找不到任何替代品。一旦断了,这块表的心脏,就彻底死了。

我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手机静音,与外界隔绝。

我戴上放大镜,用外公留下的那两把特制镊子,对着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属,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呼吸声,和镊子尖与金属摩擦的微弱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外公就站在我的身后,用他那宽厚的手掌,覆盖着我的手。

“心要静,手才稳。”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排出脑海。我的手,在这一刻,与我的心,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经过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努力,那根脆弱的游丝,终于被我一点点地捋顺、校正、恢复了它应有的弹性。

当我将最后一个零件装回机芯,轻轻拨动摆轮的那一刻。

“滴答。”

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那根静止了几十年的秒针,重新开始了优雅的转动。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靠在了椅背上。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光束,那些飞舞的尘埃,在光束中清晰可见,像金色的精灵。

我联系了一个信誉很好的二手表商。对方看到这块表时,眼睛都直了。

经过鉴定和评估,这块品相完美、功能完好的古董女款百达翡翡丽,最终以一百二十万的价格成交。

我把那张银行卡,放在了大姑面前。

“密码是你表弟的生日。”我说。

大姑和二姑都愣住了,她们看着那张卡,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里面是一百二十万。”我平静地说,“八十万还债,剩下四十万,让他做点小生意,别再走歪路了。”

“林木……这……这太多了……”大姑的声音在发抖,“你的工钱……”

“我说了,我只是试试。”我打断她,“外公教我的是手艺,不是生意。”

大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有再说什么谢谢,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感激,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属于亲人的温暖。

她们走了。

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回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外公留下的那套工具。每一把镊子,每一把螺丝刀,我都擦得锃亮。

阳光正好,照在我的手上。我看着自己这双和外公越来越像的手,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终于明白,外公留给我最宝贵的遗产,不是这个铺子,也不是这门手艺。

而是让我拥有了选择的权利和原谅的能力。

我打开那个发黄的笔记本,翻到了新的一页,用钢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滴答,滴答。时间,是最好的修理师。”

墙上的老座钟,沉稳地摆动着。

它仿佛在告诉我,我的人生乐章,虽然有过休止符,有过不和谐的音调,但从今天起,将重新奏响。

而这一次,由我自己指挥。

来源:林间鸣叫的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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