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离婚冷静期最后一天,时微把车停在民政局门口时,雨丝正顺着挡风玻璃往下淌。周璟川坐在副驾,西装袖口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他刚从ICU出来,父亲的病危通知书在西装内袋里被攥出了褶皱。
离婚冷静期最后一天,时微把车停在民政局门口时,雨丝正顺着挡风玻璃往下淌。周璟川坐在副驾,西装袖口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他刚从ICU出来,父亲的病危通知书在西装内袋里被攥出了褶皱。
"手续都带齐了。"时微摸了摸后座的文件袋,指尖触到离婚协议上自己的签名,墨迹干透的触感,像道结痂的旧伤。
周璟川扫过她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非要今天吗?我爸刚做完第三次手术,医生说......"
"所以我才选今天。"时微推开车门,雨丝扑在脸上。她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婚礼,也是这样的雨天,周璟川举着伞在机场接她,说"以后我的伞永远偏向你这边"。那时他白大褂上没有这么重的消毒水味,眼睛里也没有现在这种疲惫的钝光。
登记处大厅里,工作人员核对材料时,周璟川的目光始终黏在时微递出的户口本上。他想起上周冷静期第一天,时微也是这样平静地交材料,当时他还觉得她是在闹脾气——毕竟结婚七年,从恋爱时的温柔到后来的沉默,她总用这种方式引他紧张。
"双方确认自愿离婚?"工作人员的声音拉回他的神。
时微点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确认。"
周璟川看着她签字,钢笔尖在"时微"两个字上顿了顿,像在和自己较劲。他想起昨晚在书房翻到的病历——时微的甲状腺结节报告,日期是三个月前,诊断意见写着"建议定期复查,避免情绪激动"。可那时他正为父亲的手术费焦头烂额,连句"需要我陪你吗"都没问。
"证件照拍好了。"工作人员把离婚证推过来,红本本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周璟川伸手去拿,时微却先一步收进文件袋:"我来保管。"
"时微。"他叫住她,声音里带着无措,"你真的想清楚了?"
时微转身时,雨已经停了。她望着玻璃窗外的梧桐树,想起七年前自己在树下等他,手里攥着刚买的《神经科学进展》——那是他提过想看的书。"周医生,"她当时仰着头笑,"你说过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我要做你最坚实的后盾。"
现在,后盾要撤了。
"想清楚了。"她把文件袋抱在胸前,"我去趟洗手间。"
周璟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川,你爸醒了,说想见见时微。"
他攥紧手机,突然想起上周在医院,父亲插着喉管比划"对不起"——老人知道是自己催生二胎,让时微承受了太多压力。可时微从来没说过"我不愿意",她只是默默把叶酸片收进抽屉最深处,说"等爸身体好了再说"。
等时微出来时,周璟川正对着离婚证上的钢印发呆。她走过去,把文件袋递给他:"回家吧。"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周璟川盯着后视镜里时微的侧脸,突然开口:"其实我妈昨天说,她联系了张阿姨介绍的瑜伽馆,周末带你去试试?"
时微垂眼看自己的手——那双手曾在手术室里给父亲换过尿袋,在他值大夜班时煮过醒酒汤,在他为科研焦虑时揉过太阳穴。现在这双手正捏着文件袋,指节因长期做家务泛着淡红。
"不用了。"她轻声说,"我报了插花课。"
周璟川踩刹车的动作顿了顿:"插花?"
"嗯,林夏推荐的。"时微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她说我以前总把家里收拾得像医院,缺了点人气。"
林夏是时微的大学室友,现在在律所工作。周璟川突然想起上周在小区楼下,看见林夏的车停在时微楼下,副驾堆着一摞文件。当时他以为是时微帮他整理病例,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些文件可能是......
"时微,"他放慢车速,"你是不是......"
"到家了。"时微推开车门,"我去拿点东西,今晚住我妈家。"
周璟川看着她拖着行李箱的背影,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时微的行李箱是去年他出差时买的,轮子卡过小区减速带会发出"咔嗒"声——以前她总说"这箱子太占地方",现在却用得理直气壮。
那天晚上,周璟川翻遍了时微的衣柜。她的羊绒衫还挂在原处,但化妆包空了;他的白大褂仍挂在玄关,而她的围巾已从衣架上消失。书房里,他翻到一本相册,第一页是他们的结婚照,时微戴着他送的珍珠项链,眼睛亮得像星星。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是时微的字迹:"周医生,今天的伞还是偏向你,但下次,我想自己打伞。"
他捏着便签的手在抖。原来她早就开始准备了——从什么时候?是父亲第一次在饭桌上说"时微,你该再生个孩子"?是他在手术台上站了36小时,回家时她递来凉粥?还是更早,当他把她的论文推荐信锁进抽屉,说"医生的老婆就该以家庭为重"?
第二天,周璟川请了假。他站在时微母亲家楼下,看着她穿着浅紫色毛衣,抱着一盆绿萝从单元门出来。林夏的车停在旁边,摇下车窗喊:"时姐,上车!"
时微回头笑,发梢被风掀起,露出耳后那颗小痣——他曾说那是"幸运的记号"。现在那记号在阳光下晃得他眼疼,他突然想起,上一次见她笑,还是在父亲出院那天,她举着保温桶说"爸,鸡汤炖了三小时"。
"时微!"他喊出声,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时微转身,表情平静:"周医生。"
"我们谈谈。"他走过去想碰她的手,被她侧身避开。
林夏下车挡在中间:"周医生,时姐现在需要休息。"
"我有话要跟她说。"周璟川盯着时微的眼睛,"关于离婚证的事。"
时微的睫毛颤了颤。她想起三天前在民政局,工作人员问"是否需要撤销离婚申请"时,周璟川红着眼眶说"我错了,我们不离婚了"。那时她攥着文件袋的手在抖,却还是说"不用了"。
"时微,"他声音发哑,"那天的离婚证是假的对不对?你根本没去备案,对不对?"
时微望着他,突然笑了:"周医生,你知道假离婚证是怎么做的吗?需要伪造签名、篡改日期,还要找能盖假章的人。我可没那本事。"
周璟川的脸瞬间惨白。他想起昨天去民政局查档案,工作人员说"离婚证信息真实有效"。原来不是假的,是真的——她真的要和他离婚。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抓住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天怎么过的?我以为你在闹脾气,以为你还会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时微抽回手,"像以前一样,我在手术室给爸换尿袋,你在医院走廊说'我老婆就是矫情'?像以前一样,你把我的论文推荐信锁进抽屉,说'女人搞科研有什么用'?像以前一样,我甲状腺结节疼得睡不着,你说'忍忍就过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林夏悄悄退到一边。周璟川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七年前的暴雨夜,她举着伞站在实验室门口,说"我等你三小时了"。那时她的伞始终偏向他这边,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时微,"他哑着嗓子,"我改,我什么都改......"
"晚了。"时微转身走向林夏的车,"周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今天离婚吗?因为爸今天能转出ICU了,他醒了会说'是我对不起小微'。可我等了七年,等的是你先说'对不起'。"
林夏的车开走时,周璟川还站在原地。他摸出手机,翻到时微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冷静期结束了,记得带户口本。"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书房,时微翻出一本《婚姻与法律》,书页间夹着张便签,写着"夫妻共同财产分割规则"。当时他笑着说"你研究这个做什么",现在才明白,那是她在为离婚做准备。
那天晚上,周璟川翻出时微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停在三个月前:"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结节有增大趋势。周医生在手术,我没告诉他。其实我早想好了,如果他再问'为什么不做手术',我就说'因为我要离婚'。"
他跌坐在地上,眼泪砸在日记本上。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照见茶几上时微的珍珠项链——那是结婚时他送的,她从来没戴过,说"太贵重,怕丢"。
第二天,周璟川去了民政局。他拿着时微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想撤销离婚申请。工作人员核对信息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先生,您确定要撤销吗?这位女士的离婚申请已经完成备案了。"
"不可能!"他抢过材料,"我们是假离婚,她根本没认真签......"
"您看。"工作人员调出系统记录,"签名、指纹、照片都是本人确认的,备案号是20231105-007。"她指着屏幕上的日期,"11月5号,您和时女士亲自来登记的。"
周璟川的手开始发抖。他想起那天时微签字时,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两秒——原来不是犹豫,是在确认。
"还有这个。"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纸,"时女士委托律师提交的财产分割协议,您需要签收。"
周璟川展开协议,瞳孔地震。上面写着:婚后共同房产归时微所有,存款各半,周璟川需补偿时微精神损失费二十万。最下面,时微的签名龙飞凤舞,和离婚证上的如出一辙。
"她什么时候......"他声音发颤,"她什么时候找的律师?"
"大概三个月前。"工作人员说,"那天她来咨询假离婚的法律后果,说怕自己冲动。"
周璟川跌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照见他西装上的褶皱——那是时微昨晚帮他熨的,她总说"医生的白大褂要笔挺,西装也要有型"。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视频。画面里,父亲靠在病床上,手里攥着时微送的绿萝:"小川,你爸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你们了。小微是个好姑娘,你可别把人家弄丢了......"
视频里,时微的声音从画外传来:"爸,您好好养病,我每周都来。"
周璟川突然想起,上周时微说要去插花课,他问"学这个有什么用",她说"以前总想着给你做后盾,现在想给自己种点花"。
现在,他的后盾要走了,而他的花,早就谢了。
那天晚上,周璟川去了时微的插花课。教室里飘着百合香,时微穿着浅粉色围裙,正在教学员包花束。她抬头时看见他,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把玫瑰和尤加利叶交叉,这样更有层次感。"
下课后,学员们陆续离开。周璟川站在门口,看着她收拾花材,指尖沾着淡粉色的花瓣。
"时微。"他走过去,"我能......"
"周医生。"她打断他,"今天这束花,我送你。"
他接过花束,尤加利叶的清香钻进鼻腔。时微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以前总觉得婚姻是两个人撑一把伞,现在才明白,伞该自己打。"
周璟川望着她,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他想说"我改了",想说"我错了",可最终只说了句:"对不起。"
时微笑了,眼睛里没有以前的温柔,却有了他从未见过的坚定:"没关系,周医生。现在,我想为自己活。"
花束里的玫瑰开得正好,周璟川捧着它,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婚礼。那时他说"我会永远保护你",现在才明白,真正的保护,是让她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而他,已经错过了那个机会。
来源:白兔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