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总体来说，美军与俄军对指挥控制有大致相同的理解，但仍存在不少区别。俄军在指挥与控制方面，更相信“科学”而非“艺术”。当前的俄乌冲突则不断冲击俄军传统的指挥控制体系。下文将在俄乌冲突背景下探讨俄罗斯的指控体系特点，并与美军指控作适当对比。
摘要：总体来说，美军与俄军对指挥控制有大致相同的理解，但仍存在不少区别。俄军在指挥与控制方面，更相信“科学”而非“艺术”。当前的俄乌冲突则不断冲击俄军传统的指挥控制体系。下文将在俄乌冲突背景下探讨俄罗斯的指控体系特点，并与美军指控作适当对比。
关键词：指控，俄乌冲突，俄罗斯，美国，C2
俄军在指挥与控制方面，更相信“科学”而非“艺术”。俄军的指控体系具有高度集权和组织控制结构僵硬的特点，命令严格从上级指挥部向下级指挥部传达。在实际指挥过程中，俄军指挥官虽然拥有一定的灵活性，但比起美军指挥官来说要低得多。
当前，俄乌冲突不断冲击俄罗斯传统的指挥控制体系。为更好地适应战场需求，俄军部队不得不以更小规模的单位进行作战，这就需要接受过更多训练的基层指挥员、更高效的通信系统，以及更灵活的后勤保障系统。俄军虽已不断调整以适应战场变化，但仍受训练不足等痼疾的阻碍。下文将在俄乌冲突背景下探讨俄罗斯的指控体系特点，并与美军指控作适当对比。
美俄对指控的定义
指挥与控制各具特点，各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执行。这些执行人员必须协调其行动，并作为一个整体运作，部队才能取得成功。俄军对指挥控制的理解与美军大体上一致，但仍存在关键不同。
美国陆军《野战手册3-0》（FM 3-0）将“指挥控制”定义为：
“使指挥官能协调并集中所有作战力量要素的相关任务和系统。指挥控制这一作战功能的首要目的是协助指挥官有效整合各作战层级的其他作战职能，例如移动和机动、情报、火力、保障和防护等，从而运用作战力量达成作战目标并完成作战任务。”
俄罗斯国防部对指挥控制的定义为：
“指挥员、参谋人员以及其他指控机构有目的的活动，旨在促进部队保持战备状态、组织部队为作战（战斗行动）进行准备（训练），以及领导部队执行分配给其的任务。”
“指挥控制的基本原则是：统一指挥、集中式管理、坚定执行与贯彻已做出的决策、根据态势变化做出作战反应、个人责任、高度组织性、工作的创造性。”
美军所说的“部队的指挥与控制”（command and control of forces）在俄语中称为“управление войсками”，直译为“部队管理”。统一指挥是俄军与美军的共同基本原则。也就是说，指挥官掌握所有事务的指挥权，并且对下级的行动和部队的表现承担最终责任。
俄语中常用“руководство и контроль”来表达“指挥与控制”的两部分含义，即“领导”和“控制”。在这种语境下，“领导”包含决策者（指挥官）的职责与任务，“控制”则指参谋人员在协助指挥官决策过程中的职能与工作。
指挥某一部队单位则意味着成为该单位的决策者和指挥员。苏联军事出版物中提到，指挥与控制的两大行为体分别是指挥员和参谋部。指挥官作为决策者，在接收到任务后会向其参谋团队下达初步指导；参谋团队随后制定执行任务的计划。指挥官决定行动方案，审批参谋团队的计划，并做必要修改。指挥官与参谋部共同制定命令向部队及其下属单位下达任务；之后由整个团队，包括指挥官、参谋部、下级指挥官和部队共同执行任务。指挥官负责一切，包括指挥与控制。
对部队的控制，是指为支持指挥官的意图与任务而开展的参谋工作。据苏联军事家什捷缅科大将所述，俄军的参谋军官分为两类：组织类和作战类。组织类参谋军官监督即将展开的军事行动的准备、动员、训练和后勤保障工作。作战类参谋军官则负责制定计划和命令，以在战场或训练场上执行指挥官的作战构想。
指挥控制——重“科学”还是重“艺术”？
美国陆军《野战手册3-0》（FM 3-0）中指出：
“作战发生在复杂环境中，要求指挥官既理解作战的科学性，也理解其艺术性。理解作战的科学方面（如兵力对比、武器射程、机动时间表）有助于提高协同效率并降低风险。然而，不确定性无法完全消除，因此指挥员必须运用作战艺术来制定决策和承担风险。”
“扎实的军事科学知识、坚定的伦理观、对敌我跨域能力的了解是指挥员判断力的基础。”
俄军对指挥控制的理解与上述美军条令陈述内容基本相同。美俄军事文化普遍认同，指挥控制既包含军事艺术，也包含军事科学，且“控制”更多依赖科学而非艺术。但双方在“指挥”到底是偏向科学还是艺术这一问题上存在分歧。
美国《陆军条令出版物6-0》（ADP 6-0）指出：
“控制之所以更偏向科学是因为其依赖客观性、实证方法和分析。控制要求指挥员和参谋人员掌握作战中可分析、可度量的要素。”
俄罗斯国防部伏罗希洛夫学院（即俄罗斯总参谋部军事学院前身）开设的一系列讲座中传递的观点是：“在现代，控制已经成为一门科学。”
在控制方面，可以看出俄军与美军对控制的理解大致相同，即控制主要是（虽不完全是）一门科学。
美国陆军《野战手册3-0》（FM 3-0）中指出，相比于控制，
“指挥更多是一种艺术而非科学，因为其要求指挥员在领导部队时运用判断力、经验以及直觉。”
美国《陆军条令出版物6-0》（ADP 6-0）中进一步指出，
美军指挥官在行使指挥职能时，应强调艺术胜于科学，因为战争是以人为本的活动，“而非一个可以被机器、计算或流程精确控制的机械过程。也不是在可控或可预见的环境中展开的。”
在指挥方面，俄军的理念与美军存在差异。对俄军指挥官而言，其更倾向于将武装冲突视为一种可以而且应该通过科学加以解释的现象，并注重由此带来的优势。俄军指挥官认为，战争活动确实可以通过机器、计算和流程的辅助来实现最终控制。这一观点的证据是，俄罗斯军方专门设有一所军事科学院来研究和推进这一理念，而美国则没有类似机构。因此，美军军官在决策时往往更依赖个人判断和经验；而俄军军官则更多依赖收集的数据、数学算法和科学的力量对比。
在当前的俄乌冲突中，技术与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使“战争是艺术还是科学”这个问题不再只是学术争论。俄罗斯现任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大将在其2013年的文章《科学的价值在于预见》中指出，预测战争的未来是军队的首要任务。这一观点可以追溯到苏联时期。
在苏联时期的伏罗希洛夫总参军事学院，学员们会学到：
“科学的控制就是预见（预测）的运用。这意味着控制本质上就是预测。在对武装力量的控制中，预测能力即指挥员和参谋人员能够理性、详尽地预见和预测政治局势及军事局势的潜在变化，并据此为武装力量确定最合适的行动方式。”
参谋长的特殊角色
俄军编制中的参谋长角色与美军部队中的有所不同。俄军参谋长不仅负责监督所有组织层面和作战层面的参谋工作，同时也是部队的“第二指挥官”。参谋长作为指挥官的第一副手，隶属于指挥官之下，同时又是该部队其他所有人员的直接上级。参谋长可以以指挥官的名义向所有下属发布命令。
根据俄罗斯联邦总统令第1495号（2024年3月1日修订），在和平时期和战争时期，俄军参谋长都要负责部队的指挥职能和控制职能。而在美军部队中，组织层面的参谋规划与作战层面的参谋规划职责通常由一名执行官（Executive Officer）和作战官（S3）分担；或由一名分管保障的副师长（ADC-S）和分管机动部队的副师长（ADC-M）分担，其分别直接向指挥官汇报工作。
在俄军编制模式中，负责组织和作战事务的参谋军官直接向参谋长汇报。参谋长负责部队的作战准备、动员需求、训练、教育、纪律，以及武器、弹药和物资。
在俄军中，参谋长这一职务从营一级开始设置。在营一级，参谋长的军衔为少校（major）。在团一级，参谋长的军衔为中校（lieutenant colonel）。在师一级，参谋长的军衔为上校（colonel）。
现任俄罗斯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瓦列里大将指挥全部俄军武装力量，仅次于俄军总司令。同时，俄军总参谋长还管辖整个总参谋部（包括组织部门和作战部门）。总参谋长的职责包括指挥所有部队、指挥所有军种（陆军、海军、空天军等）、担任总参谋部的最高负责人，以及担任国防部副部长。而在美国，与其对应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并不拥有上述任何这些权力。
指示——控制的关键要素
根据美国《陆军条令出版物6-0》（ADP 6-0）：
“美军陆军组织并实施指挥与控制的框架，就是作战过程。指挥官在参谋人员的支持下，利用作战过程来推动必要的概念性规划和详细规划，以便理解、构想和描述作战环境；做出决策，并清晰表达这些决策；以及指示、领导和评估军事行动。”
该条令将“指示”描述为“控制的关键要素”。
“指示是指传达与某一决策相关的信息，这一决策会启动并规范下属单位和支援单位的行动。指挥官通过其指挥控制体系指示下属，具体方式包括：确定作战目标、分派任务以及指导部队如何协同完成任务。”
“传达指示的主要方式包括计划（plan）和命令（order）。”
美军和俄军军官都会下达计划和命令，但存在一定差异。例如，俄军指挥官在指示部队之间的指挥关系时，并不会使用“战术控制”（TACON）或“作战控制”（OPCON）这类术语。一般来说，不管某个部队是被编配还是被临时配属去执行任务，其都会处于接收该部队的指挥部的战术控制之下。如果部队之间的指挥关系与这种标准模式不同，那么命令中会写明这些例外情况的具体规定。
美军与俄军在“指示”方面存在的另一个差异是地图或图形化控制措施的使用方式不同。在俄军中，“决策图”（decision maps）是指挥官向下属传达任务的标准方式。决策图密集标注了各种控制措施以及行动和任务的指导信息。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几乎无法理解决策图。对于俄军的大多数战术和战役行动来说，决策图是核心的指示文件。
正如什捷缅科大将在其1973年出版的《总参谋部》一书中指出的那样：“一旦指挥员作出了作战层面的决策，作战参谋部门就会把这项决策转化为正式的命令或指示。”按俄军的体系，形成的第一份正式文件即“经确认的决策图”。这张决策图会密集标注以下关键信息：主要部队的位置、主攻与其他攻击方向、近期目标与远期目标、第二梯队部队的时间表，以及邻近友军的行动。参谋部门会以这张决策图为基础，再陆续下发更多书面指示。直至今天，俄军仍然沿用这一流程。
武装力量作战准备
根据美国陆军《野战条令3-0》（FM 3-0）：
“指挥官有义务确保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指挥官通过开展贴近实战的训练来使部队做好准备，这种训练能够强化个人和小单位在作战任务和作战演习中的执行熟练度。训练还要培养部队在最严苛条件下执行关键任务的整体熟练度；并且要培养参谋人员，使其能够整合作战功能与联合作战能力，在对敌作战中采用合成兵种作战方式。指挥官要为训练提供资源，并确保下属的训练时间。”
在伏罗希洛夫学院，俄国军官学习到的原则与美军类似。
“在和平时期，总参谋部对武装力量的控制中最重要的要素是使武装力量保持完全战备状态，以及组织所有类型的保障工作来控制武装力量。总参谋部负责规划武器和军事装备的开发。总参谋部还负责控制各军种参谋人员的准备与作战训练、指导战略侦察，并且指导与军事科学相关问题的研究。”
在完成最初的任职分配后，俄军军官通常会被分入指挥序列或参谋序列，而且基本上会在该序列中度过余下的军旅生涯。俄罗斯Troika机构在2022年7月29日的报告中写道，在俄军对乌克兰开展“特别军事行动”之前，俄罗斯的军官管理制度被认为是其军队的一大优势。长期在任的指挥官应该会更有经验、能力更强。长期在总参谋部任职的职业参谋军官理应对整个国防体系了如指掌。但现实证明情况并非如此。根据俄军自己的评估，俄军领导层并未确保部队做好充分战斗准备。
在俄乌战场上，这些长期在任的指挥官（尤其是在高级指挥层）似乎并没有为俄军带来优势。事实上，许多任职最久的指挥官如今已被免职或替换。Troika机构报告指出，俄军在训练士兵和初级军官方面存在许多问题。高级军官同样缺乏有效的训练或实战准备。
总结
美俄两国对指挥与控制的理解大体相同，都认为其兼具科学性与艺术性，并在控制环节更强调科学的作用，但在指挥上分歧明显：美军更强调艺术，即依靠指挥官的判断与直觉，而俄军则更倾向于将其制度化，弱化个人因素。
其次，参谋长在体系中的角色也有所不同，美军参谋长主要发挥辅助与协调功能，而俄军参谋长往往权力更大，实际地位接近第二指挥官。在具体的“指示”实现方式上，美俄双方的术语使用和具体流程均有差别。
最后，尽管美俄都认同指挥与控制的核心任务之一是在和平时期为战争做好准备，但俄军在俄乌冲突中的表现表明，其并未真正实现这一点。
来源：军武速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