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北风卷着鹅毛雪片,将整个清河镇裹得严严实实。镇东头的更夫老赵头搓着冻僵的手,敲过三更梆子,正要躲回屋里温壶酒驱寒,却见雪地中隐约躺着一人。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北风卷着鹅毛雪片,将整个清河镇裹得严严实实。镇东头的更夫老赵头搓着冻僵的手,敲过三更梆子,正要躲回屋里温壶酒驱寒,却见雪地中隐约躺着一人。
老赵头骂了句晦气,以为是哪个醉汉倒在路上,走近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那竟是一具无头尸身,脖颈处整整齐齐被切断,血水染红了周遭的积雪。更奇的是,这尸身虽穿着普通粗布衣裳,脚上却蹬着一双鲜艳的红缎绣花鞋,鞋面用金线绣着并蒂莲,在雪地中格外刺眼。
清河镇几十年没出过这等骇人命案,更别说这般诡异的场景。知县周文渊带着衙役匆匆赶到时,现场已围了不少百姓,对着那无头尸和绣花鞋指指点点。
“都退开!别破坏了现场!”周知县呵斥着,蹲下身仔细查看。尸身是个男性,体格健壮,手掌有厚茧,似是常年干体力活的。那绣花鞋却做工精细,一看就是镇上“锦绣坊”的手艺。
“锦绣坊的掌柜来了没?”周知县问道。
人群中挤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是锦绣坊掌柜李德明。他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小的在。”
“认得这鞋子吗?”
李德明凑近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这、这是小人铺子里的货,但…但这花样…”
“有话直说!”
“这并蒂莲的花样是小人铺里最精巧的绣娘柳依依独创的,全镇只此一家。而且…这鞋是三日前镇上张员外家小姐订的,怎么会穿在这…”李德明说不下去了,胃里一阵翻腾。
周知县眉头紧锁。张员外是清河镇首富,家财万贯,怎会与这无头尸扯上关系?他命人将尸首抬回衙门,又派人去请张员外和张小姐前来问话。
不多时,张员外带着女儿张玉兰赶到衙门。张玉兰一见那绣花鞋,便惊呼道:“这正是我订的鞋!可它们本该在我房中的首饰盒里放着的!”
张员外更是勃然大怒:“周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怀疑小女与这命案有关?”
周知县忙安抚道:“员外息怒,只是循例问话。请问小姐,这鞋子何时发现不见的?”
张玉兰怯生生地回答:“昨日晚间我还见过,今早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丫鬟收错了地方。”
问询无果,周知县只好让张家人先回去,同时命人查访近日镇上的失踪人口。雪越下越大,几乎掩盖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线索。
翌日清晨,衙役来报,镇西铁匠王大山自前日晚间便不见踪影,家人正急着寻找。周知县立刻传唤王大山家人前来认尸。
王妻一见那尸身便嚎啕大哭,指着尸身左臂上一处疤痕道:“这准是俺家大山没错!他年轻时被烙铁烫过,留了这疤!”她又认出尸身穿的衣裳正是王大山常穿的那件。然而当问及那双绣花鞋,王妻却茫然摇头,表示从未见过。
案情越发扑朔迷离。一个铁匠,为何会穿着富家小姐订做的绣花鞋?头颅又去了何处?
周知县带人搜查王家,一无所获。邻人反映,王大山为人老实,除了打铁就是喝酒,并无异常。唯独酒馆伙计提到,王大山失踪那晚曾喃喃自语说要“干件大事”,随后匆匆离开。
三日后,有人在镇外乱葬岗发现一颗头颅,正是王大山。经仵作验看,脖颈切口与尸身吻合。但奇怪的是,头颅面部表情安详,并无惊恐状,似是毫无防备下被突然斩首。
周知县正愁眉不展时,衙役又带来一个惊人消息:有人在黑市出高价寻找巧手匠人,要求能完美复制古董首饰,特别是一件名为“金缕玉衣”的汉代宝物。
“金缕玉衣?”周知县心中一震。这可是传说中的皇室葬服,由金丝串连上千玉片制成,价值连城。难道王大山的死与这有关?
当夜,周知县微服私访,找到镇上最老的道士清虚子。清虚子年轻时曾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听闻“金缕玉衣”四字,老道脸色顿变。
“大人,此事牵扯甚大。”清虚子压低声音,“二十年前,京城一伙盗墓贼盗掘汉墓,得了一件金缕玉衣。后来内讧,死的死,逃的逃,那宝物也不知所终。传闻其中一名盗贼就隐姓埋名在咱们这一带。”
周知县忙问:“可知那人姓名?”
清虚子摇头:“盗墓贼岂会用真名?只知那人右手缺了根小指。”
周知县猛然想起什么,急忙赶回衙门,重新查验王大山尸身。果然,那无头尸的右手缺了小指!王妻之前确认身份时过于悲伤,竟未注意到这个细节。
王大山就是当年的盗墓贼之一!那么他的死,很可能是同伙复仇或分赃不均所致。但绣花鞋又作何解释?
周知县连夜提审张员外。经过一番较量,张员外终于坦白:他本名张老五,曾是那伙盗墓贼的一员。金缕玉衣至今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王大山前日来找他,以揭发往事为威胁,索要宝物。二人约定小年夜晚在镇东头交易。
“但我没杀他!”张员外赌咒发誓,“那晚我按时赴约,到时他已经死了!我看见无头尸和那双绣花鞋,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逃回家了。那绣花鞋确是小女所有,但如何到了现场,我实在不知。”
周知县命人将张员外收监,又传唤张玉兰。面对讯问,张玉兰泣不成声,只反复说绣花鞋是被偷的,她对命案一无所知。
案件似乎有了突破口,但周知县总觉得哪里不对。若张员外是凶手,为何要将女儿的绣花鞋留在现场?这岂不是自曝身份?若不是他,真凶为何这样做?
翌日,周知县走访锦绣坊,想了解绣花鞋的制作过程。掌柜李德明不在,接待他的是绣娘柳依依。这女子二十出头,眉清目秀,一手刺绣功夫出神入化。
周知县拿起一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赞叹道:“姑娘好手艺。这并蒂莲可有什么讲究?”
柳依依轻声道:“并蒂莲又称同心莲,象征夫妻恩爱,永结同心。”她顿了顿,似有意似无意地补充道,“但也有人说,并蒂莲开,必有分离。”
周知县心中一动,仔细打量柳依依。她眼神躲闪,手指微微发抖。回到衙门,周知县立即派人暗中调查柳依依的来历。
调查结果令人吃惊:柳依依原籍江南,三年前来到清河镇。她家中原有一姐,名柳倩倩,曾与一北方商人订亲。那商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大山!但柳倩倩在婚前突然投河自尽,原因不明。
周知县立刻意识到,柳依依很可能为姐报仇而来。他命人暗中监视柳依依的一举一动。
当夜,监视的衙役回报,柳依依悄悄出城,往乱葬岗方向去了。周知县带人紧随其后。雪已停,月光照在雪地上,映出一个清晰的影子。
只见柳依依在一座荒坟前停下,摆上香烛祭品,轻声祷告:“姐姐,你的仇终于报了。那负心汉至死都穿着我绣的鞋,就像当年他骗你绣鞋允诺婚约一样…”
突然,周围火把大亮,周知县带人现身:“柳依依,你涉嫌杀害王大山,可有话说?”
柳依依先是一惊,继而凄然一笑:“大人明察。王大山当年骗我姐姐绣了百双绣花鞋,许诺售出后便迎娶她。谁知他拿鞋走人,再无音讯。姐姐怀有身孕,羞愤投河。我寻他三年,终于在此找到。”
“那夜我假借张小姐之名订鞋,又偷走鞋子。小年夜我将王大山诱出,说是有金缕玉衣的消息。他贪心不足,果然前来。我在酒中下药,等他昏迷后斩首。那双绣花鞋,是我替姐姐问的最后一句话:当年誓言,可还作数?”
周知县叹道:“为你姐姐报仇雪恨,情有可原,但国法难容。来人,将柳依依拿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师爷突然开口:“大人,且慢。此案尚有疑点。”
师爷走上前来:“柳姑娘,你说在王大山酒中下药,等他昏迷后斩首。但仵作验过,王大山胃中并无迷药。而且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一刀斩断壮汉头颅?凶器又在哪里?”
柳依依一愣:“我…我用的是家传宝刀,锋利无比。事后我将刀扔进了河里。”
师爷摇头:“镇东命案现场积雪半尺,若有人拖拽尸体或挥舞重物,必留痕迹。但现场只有王大山的脚印和另一人的浅脚印,似是女子。然而斩首这等动作,岂是女子轻轻一挥所能完成?”
周知县猛然醒悟:“师爷说得对!柳依依,你在为谁顶罪?”
柳依依脸色煞白,咬唇不语。
突然,衙役匆匆来报:“大人,张员外在牢中突发急病,已经气绝身亡!”
周知县急忙赶回大牢,只见张员外口吐白沫倒在草堆上,似是中毒而亡。仵作查验后,确定是服用了藏在衣领中的剧毒。
“自杀?”周知县皱眉。就在这时,他发现张员外右手紧握,似乎攥着什么。掰开一看,竟是一小片金丝串着的玉片!
金缕玉衣!周知县恍然大悟:“张员外不是自杀,是他杀!真凶拿走了金缕玉衣,却留下了这个证据。”
师爷低声道:“大人,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真凶的目的不是报仇,而是金缕玉衣。王大山、张员外都因它而死,柳依依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那么真凶是...”
“是真凶诱导柳依依复仇,又利用绣花鞋将嫌疑引向张员外。待张员外入狱,真凶毒杀他,取走金缕玉衣。一石二鸟,好计策啊。”
周知县沉思片刻,突然问:“师爷,你来衙门有几年了?”
师爷一愣:“整三年了,大人为何问此?”
“三年前,正是柳依依来到清河镇的时间。而你,原籍也是江南。”周知县缓缓道,“刚才你分析案情,对金缕玉衣的了解未免太过详细了。”
师爷脸色微变:“大人怀疑我?”
周知县冷笑:“不是怀疑,是确定。你右手缺了小指,虽一直藏在袖中,但本官早已注意到。你就是二十年前盗墓团伙中最后那名成员!”
师爷突然哈哈大笑,声音陡然变得冷厉:“周文渊啊周文渊,你果然聪明。不错,我就是当年盗墓团伙的智囊‘无指师爷’。金缕玉衣本就是我发现的,那帮蠢货却想独吞!”
他继续道:“我隐姓埋名三年,就是要找出玉衣下落。王大山那个莽夫,我稍加挑拨,他就去找张老五麻烦。柳依依这丫头,我略施小计就让她成了我的刀。至于张老五,他至死都以为我是帮他脱罪的好师爷!”
周知县怒道:“你为了一己私欲,连害数命,天理难容!”
师爷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可惜啊周大人,你明白得太晚了。今夜之后,世上只会知道周知县查案不幸殉职,而师爷下落不明。”
就在这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张员外突然翻身而起,一把抓住师爷持刀的手:“周大人,幸不辱命!”
师爷大惊:“你...你没死?”
周知县笑道:“本官早已怀疑衙门内有内鬼,故与张员外合演这出戏。否则,怎会让你这老狐狸现出原形?”
衙役一拥而上,将师爷制服。在他住处搜出了金缕玉衣和行凶的刀器——刀柄上还沾着王大山的血迹。
案件已破,周知县最后审问柳依依。这女子为姐报仇心切,被师爷利用,险些成了帮凶。念其情有可原,周知县判她流放千里,免其一死。
行刑前,柳依依问周知县:“大人如何确定师爷就是真凶?”
周知县道:“因他太过聪明,总是不经意间表现出对案情的过度了解。而且他忽略了一个细节:并蒂莲并非常见绣样,他却从未问过其含义,仿佛早已知道。”
柳依依苦笑:“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周知县叹道:“世上最难辨的不是忠奸,而是人心。忠奸之分,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柳依依被押解上路那日,天空又飘起小雪。她回头望了一眼清河镇,恍惚间似乎看到姐姐站在雪中,对她微笑。
从此,清河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那无头尸和绣花鞋的故事,还在民间流传,成为一则忠奸难辨的传奇。
而真正的金缕玉衣,被周知县上报朝廷,收入宫中,再无人为它流血丧命。
唯有那雪地上的血迹,和雪化后露出的春草,诉说着人心难测的永恒命题。
来源:云儿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