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红木八仙桌被一只枯瘦却有力的大手拍得嗡嗡作响，桌上的茶杯跟着一跳，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
“砰！”
红木八仙桌被一只枯瘦却有力的大手拍得嗡嗡作响，桌上的茶杯跟着一跳，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
“这事就这么定了！”
父亲顾建国环视一圈噤若寒蝉的亲戚，最终将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我的脸上，浑浊的眼球里没有一丝温度。
“咱们老宅拆迁，一共拿到了七百九十万。念慈，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笔钱，跟你没关系。这钱，是给我们顾家传宗接代的远航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铁锤，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上。
我坐在角落的矮凳上，仿佛一个外人。周围，是叔伯姑婶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母亲王淑芬立刻像个唱双簧的，尖着嗓子附和：“你爸说得对！你一个女孩子家，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弟弟不一样，他要娶媳服，要买婚房，要撑起我们顾家的门面！这七百九十万，一分都不能少，全得给他！”
我名义上的弟弟，顾远航，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那眼神，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傲慢和一丝不易察ึง的嘲弄。他身边的准弟媳柳菲菲，更是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碍事的垃圾。
七百九十万。
我的心，像被扔进了北冰洋，瞬间冻得失去了知觉。
这老宅的户主是我，宅基地当年也是以我的名义批下的。按理说，这笔钱百分之九十都该是我的。可在这个家里，理，从来就不站在我这边。
只因为，我是个女儿。
顾建国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我心有不甘，脸色一沉，又加了一记重锤：“对了，远航和菲菲的婚事，下个月就办。你作为姐姐，也该有所表示。你工作这么多年，总有点积蓄吧？这样，你拿出二十万，给你弟弟赞助一下婚车和酒席，也算全了姐弟情分。”
二十万！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被我叫做“父亲”的男人。
他不仅要剥夺本该属于我的近八百万，还要榨干我最后的一点血汗钱！
我的嘴唇动了动，想问一句“凭什么”，想质问他这些年我是怎么像牛马一样被这个家驱使，想嘶吼出我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可当我看到他那张布满皱纹却冷酷无情的脸，看到母亲那副理所当然的刻薄相，看到顾远航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也好。
也好。
从今天起，顾念慈，再也不欠你们顾家任何东西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血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好。”
只有一个字。
顾建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识大体”，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才像话。行了，没你的事了，去厨房把碗洗了。”
我顺从地站起身，在所有亲戚复杂的目光中，默默走进油腻的厨房。
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我的指尖，也冲刷着我心中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留恋。
他们不知道。
三年前，被顾远航陷害，丢了工作，被他们骂作“废物”的我，并没 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一蹶不振。
我用大学时攒下的所有奖学金和兼职积蓄，加上一位始终信任我的学长时晏的技术支持，孤注一掷地开发了一款名为“星耀”的社交APP。
这三年，我白天在一家小公司做着月薪五千的文员，扮演着他们眼中那个窝囊、没出息的大龄剩女。
而夜晚，我就是“星耀”背后那个从不露面、代号“Echo”的神秘创始人。
就在上个月，“星耀”完成了C轮融资，估值突破百亿。
而我，Echo，身价数十亿。
他们更不知道，他们眼中这笔能决定顾家未来的七百九十万，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一个……让我彻底看清他们嘴脸的，冰冷的数字。
洗完碗，我走出厨房，对着客厅里还在高谈阔论的顾建国，平静地说：“爸，我先回去了。”
顾建国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记得下周把二十万打到你弟卡上。”
我没再回应，转身，开门，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里面传来柳菲菲的嗤笑：“瞧她那穷酸样，二十万估计得要她半条命吧？哥，以后我们可得离这种穷亲戚远点。”
顾远航得意的声音响起：“放心吧菲菲，以后我就是千万富翁了，她还得指望我接济呢！”
我站在门外，夜风吹干了眼角最后一丝湿润。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时晏。”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润又可靠的声音：“念慈，怎么了？家里……又为难你了？”
“没事。”我的声音恢复了商场上那个Echo该有的冷静和果决，“帮我做几件事。第一，我要苍穹资本最近所有的投资动向。第二，把城南那家新开的‘奢汇广场’的资料发给我，如果可以，我想见见他们的控股人。第三……”
我顿了顿，看着眼前这座困了我近三十年的老旧居民楼，一字一句地说道：“帮我查一下，下个月十五号，云顶天宫酒店的档期。”
时晏没有多问，只是沉稳地应道：“好，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
下个月十五号，是顾建国的七十八岁大寿。
他这辈子最好面子，最重虚荣。
既然如此，我就送他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
一场……让他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悔断肝肠的大戏，即将开幕。
***
一周后，城南最顶级的奢侈品商场，“奢汇广场”。
柳菲菲挽着顾远航的胳膊，手里提着最新款的香奈儿包包，满面春风地从一家高定服装店里走出来。
“哎呀，哥，你真好，这个包我喜欢好久了！”柳菲菲嗲声嗲气地在顾远航脸上亲了一口，“这七百多万就是好用，感觉走路都带风！”
顾远航被哄得心花怒放，大手一挥：“喜欢就买！以后整个商场你随便逛！我可是要做大生意的人，这点小钱算什么！”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一家平价快消店里走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环保袋，不是顾念慈是谁？
柳菲菲也看见了，她立刻翻了个白眼，故意提高了音量，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姐姐吗？怎么？也来逛奢汇广场啊？啧啧，你这一身地摊货，跟这里可真是格格不入呢。”
她说着，故意将手里的香奈儿包包在我眼前晃了晃，上面的双C标志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姐姐，你看，远航给我买的，三万多呢！”她炫耀道，“你都快三十了，连个像样的包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哟。不过也别担心，等我和远航结婚了，他发了善心，说不定会赏你一个二手的背背。毕竟，以后你还得靠我们家远航养你呢。”
顾远航在一旁抱着臂，满脸得意地看着我，仿佛在欣赏一只可怜的蝼蚁。
我看着他们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我没理会他们的挑衅，径直朝前走去。
“站住！”柳菲菲见我无视她，顿时恼了，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你什么态度？哑巴了？见到我们家远航，连声‘弟弟’都不知道叫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从商场内部通道走了出来。他是奢汇广场的总经理，姓王。
王总一看到我，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立刻堆满了最热情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我小跑过来。
柳菲菲以为王总是来迎接她和顾远航这种“贵客”的，立刻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准备摆出未来豪门阔太的架子。
然而，王总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绕过，在我面前停下，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Echo董，您……您怎么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下去接您啊！”
我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商场这边只知道大股东是个代号Echo的神秘人，却不知我的真实样貌。王总是少数几个通过视频会议见过我的人之一。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随便逛逛。王总，你太高调了。”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王总吓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忙点头哈腰，“您……您请，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这一幕，把顾远航和柳菲菲看得目瞪口呆。
柳菲菲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她指着我，又指着王总，结结巴巴地问：“王……王总，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她就是个普通文员，月薪五千的穷鬼啊！”
王总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两人，他眉头一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敢对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无礼？保安！”
“别。”我抬手制止了他，然后转向一脸懵逼的顾远航，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远航，这位王总，你该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以后创业，还能请他多多关照呢。”
顾远航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
柳菲菲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拉了拉顾远航的衣角，压低声音道：“哥，她……她不会是傍上什么大款了吧？这个王总叫她什么……董？”
顾远航一听，也反应了过来，看向我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既有鄙夷，又有一丝嫉妒。
对，一定是这样！一个穷酸的打工妹，怎么可能让商场老总这么恭敬？肯定是出卖了身体，找了个有钱的老男人当靠山！
想到这里，他心里反而平衡了。
我懒得解释，只是对王总说：“我先走了。”
“董……董事长慢走！”王总再次九十度鞠躬，直到我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才敢直起身来。
他擦了擦冷汗，回头冷冷地瞪了顾远航和柳菲菲一眼，眼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电梯里，我拿出手机，看着时晏发来的资料。
“苍穹资本，创始人张擎，投资风格以快、准、狠著称，尤其偏好互联网新兴产业……”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一个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型。
顾远航，你不是想创业吗？
好啊，姐姐就帮你一把。
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云端，什么，又叫做地狱。
***
顾远航的“创业大计”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他拿着七百多万，听了几个酒肉朋友的忽悠，想搞一个什么“同城高端社交”平台，项目书写得狗屁不通，却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马云。
他想拉投资，第一个目标就瞄准了业内最顶尖的“苍穹资本”。
可想而知，他托了无数关系，连苍穹资本一个项目经理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前台给打发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顾远航，回家后大发雷霆，把气全都撒在了我爸妈身上。
顾建国被他骂得灰头土脸，最后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他一个电话把我叫回了家，板着脸，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念慈，你弟弟创业的事，你得上点心！我听远航说，你在那个什么奢汇广场，认识一个王总是吧？你去找找他，让他给你搭个线，无论如何，得让远航见到苍穹资本的负责人！”
我妈也在一旁敲边鼓：“就是！你弟弟要是发达了，还能忘了你这个姐姐？你现在帮他一把，以后有你的好处！别那么自私！”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心里冷笑。
果然，他们把那天的事情，当成了我“攀上高枝”的证据。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女儿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给他们家换取利益的工具。
我故作沉吟，没有立刻答应。
顾远航不耐烦了，直接吼道：“顾念慈你装什么装！不就是让你陪那个老男人睡一觉的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帮到我，是你的福气！赶紧给你那个金主打电话！”
“啪！”
我毫无征兆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让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顾远航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顾建国和王淑芬也惊呆了，他们印象里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儿，今天竟然敢动手打他们宝贝儿子？
“你……你敢打我？”顾远航反应过来，暴跳如雷地就要扑过来。
“住手！”顾建国厉声喝止了他，但不是为了我，而是怕他耽误了正事。
他阴沉着脸看着我：“顾念慈，你翅膀硬了是吧？行，今天这事你要是办不成，以后就别再进我顾家的门！”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啊。”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甚至开了免提。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一个沉稳有力的中年男声传来：“Echo小姐，您好，我是张擎。”
苍穹资本创始人，张擎！
顾远航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我淡淡地说道：“张总，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叫顾远航，他有个项目想跟您谈谈。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给他一个机会？”
电话那头的张擎立刻说道：“方便！太方便了！Echo小姐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这样，今晚七点，就在云顶天宫，我做东，请令弟吃饭！您看可以吗？”
“我就不去了。”我说，“让他自己去吧。”
“好的好的，没问题！我一定好好招待！”
挂了电话，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顾建国父子俩，看我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贪婪的复杂光芒。
他们以为，我背后的“金主”，能量大到可以随意驱使苍穹资本的创始人！
“听……听到了吧？”顾远航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云顶天宫！张擎亲自请我吃饭！”
顾建国也是老脸放光，他搓着手，对我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和蔼的笑容：“念慈啊……是爸错怪你了。你……你那个朋友，真有本事啊！以后，可得好好处着！”
我看着他那张变色龙一样的脸，心中只觉得恶心。
我面无表情地说：“我累了，先回去了。”
这一次，没人敢拦我。
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三道灼热的、充满算计的目光。
当晚，顾远航穿着他最贵的一身西装，趾高气扬地去了云顶天宫。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礼遇和追捧。
张擎确实亲自接待了他，但整个饭局，张擎的脸上都挂着一种玩味的、看小丑般的笑容。
他把顾远航那份漏洞百出的项目书当众念了出来，引得陪坐的几个投资圈大佬哄堂大笑。
“就这种东西，也想来苍穹要钱？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顾远航被羞辱得满脸通红，强撑着说道：“我……我姐姐是Echo！”
张擎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冷了，他端起酒杯，慢悠悠地晃着里面的红色液体，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顾远航脸上。
“Echo小姐？”他冷笑一声，“她是我最敬佩的商业奇才，是这个时代的传奇。而你，不过是她身上一个无耻的寄生虫。”
“我告诉你，今天我之所以见你，就是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垃圾，敢打着Echo小姐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
张擎将杯中的红酒猛地泼在顾远航的脸上，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要不是看在Echo小姐的面子上，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现在，带着你的垃圾项目，滚出去！”
顾远航失魂落魄地被赶出了云顶天宫，他做梦也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回到家，把事情一说，顾建国也懵了。
最后，还是王淑芬“聪明”地给出了结论：“肯定是顾念慈那个死丫头！她肯定是怕你出头了，盖过她风头，故意让那个张擎给你难堪！这个白眼狼，真是喂不熟啊！”
顾建国一拍大腿，深以为然：“没错！一定是这样！这个不孝女，见不得我们家好！”
他们完全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依附男人生存、并且心肠歹毒的女人。
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顾远航的创业梦碎了，但他并没有消沉多久。因为很快，就有人主动找上了他。
那个人，名叫秦沧海。
***
秦沧海，是商界出了名的老狐狸，靠着一些灰色手段起家，行事狠辣，背景深厚。
更重要的是，他所掌控的“蓝鲸科技”，是“星耀”在市场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
秦沧海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顾家的事，他敏锐地嗅到了机会。一个可以打击到神秘对手Echo的机会。
他主动接触了顾远航，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饼。
他对顾远航说，他非常欣赏顾远航的“商业才华”，愿意投资他两千万，并且帮助他一起对抗那个“羞辱”过他的张擎和背后的Echo。
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头的顾远航，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签下了一份满是陷阱的合作协议。
他把父亲给他的七百九十万，连同秦沧海“投资”的两千万，全部投进了一个由秦沧海操控的空壳项目里。
结果可想而知，不到半个月，近三千万资金，血本无归。
顾远航不仅赔光了所有的拆迁款，还背上了对秦沧海的两千万“债务”。
当秦沧海带着律师和一份份证据找上门时，顾家彻底炸了锅。
王淑芬当场哭天抢地，顾建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顾远航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给秦沧海磕头。
秦沧海却笑眯眯地扶起了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兄弟，别怕。钱没了可以再赚，我们之间的交情还在嘛。对了，我听说令尊下个月要办七十八岁大寿？”
顾建国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秦沧海笑道：“那可真是大喜事啊！到时候，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贺！顺便，也想见一见你那位传说中的姐姐，顾念慈小姐。”
他的笑容里，藏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要的，就是在顾建国的大寿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顾远航的“债务”，彻底搞臭顾家的名声。
更重要的，是逼我现身。
他笃定，作为Echo的“代言人”，我一定会出面解决这个烂摊子。届时，他就可以利用顾家这个软肋，来要挟我，从而在商业竞争中，逼迫“星耀”就范。
好一招一石二鸟。
可惜，他算错了一点。
我不是Echo的代言人。
我，就是Echo。
顾家发生的一切，时晏都第一时间向我做了汇报。
我听完，只是平静地回了两个字：“等。”
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等一场最盛大的演出。
很快，这个时机就来了。
为了在寿宴上找回被秦沧海践踏的面子，顾建国决定，这一次的寿宴，要办得空前盛大！
他把地点，定在了全市最豪华的，也是顾远航被羞辱过的地方——云顶天宫酒店。
他几乎拿出了家里最后一点积蓄，发出了上百张请柬，邀请了所有沾亲带故的，甚至花钱请了一些三流的小老板来撑场面，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顾家“蒸蒸日上、人脉广阔”的假象。
而我，再次被他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这一次，他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恶劣。
“顾念慈！你弟弟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他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质问。
我没说话。
“我告诉你，下个月十五号我大寿，就在云顶天宫！你必须给我准备一份不能丢人的厚礼！至少也得是十几万的东西！要是让我丢了脸，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把你从族谱上除名！”
“还有，寿宴那天所有的杂务都归你管！端茶倒水，迎来送往，你给我机灵点！听见没有！”
他声色俱厉，仿佛我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我点了点头，依旧是那个字。
“好。”
***
寿宴当天，云顶天宫门前车水马龙，豪车云集。
劳斯莱斯、宾利、迈巴赫……一辆辆平日里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顶级豪车，此刻却像不要钱的大白菜一样，排着队停在酒店门口。
顾建国穿着一身崭新的唐装，站在门口，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看着那些从豪车上走下来的、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商界名流、政界要员，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哎呀，李局，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张董！稀客稀客啊！您能来，真是让我这老头子蓬荜生辉啊！”
顾远航和柳菲菲也穿得人模狗样，跟在后面，满脸的春风得意，仿佛这些人都是冲着他们家的面子来的。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来，不是因为顾建国的请柬，而是因为另一则在圈内悄然流传的消息——
那个神秘的商界女王，百亿巨头“星耀”的创始人Echo，今晚，将在这里首次公开露面！
这个消息，比任何请柬都管用。
所有人都想来一睹这位传奇人物的真容，顺便拉拉关系。
而顾家，不过是他们进入这场盛会的一张微不足道的门票。
酒店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顾建国被一群大佬围在中间，听着一句句恭维，整个人都快飘到了天上。
他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走上主舞台，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是我顾建国七十八岁的寿宴！感谢大家百忙之中前来捧场！”
台下响起一片礼貌性的掌声。
顾建国越说越兴奋，开始吹嘘起来：“我顾建国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但生了一个好儿子！我儿子顾远航，年轻有为，是未来的商业巨子！我们顾家，以后就要靠他了！”
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台下的顾远航，顾远航立刻配合地挺起了胸膛。
台下，不少知晓内情的名流，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商业巨子？那个被秦沧海骗光了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债的草包？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秦沧海带着几个保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场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秦总来了！”
“他来干什么？不是说他把顾家那小子给坑惨了吗？”
“有好戏看了！”
顾建国看到秦沧海，脸色微微一白，但随即又强撑起笑脸迎了上去：“秦总，欢迎欢迎！”
秦沧海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顾老哥，恭喜啊！今天这排场，真不小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像是在寻找他的猎物。
可惜，他没找到。
因为此刻的我，正穿着一身服务员的制服，在后厨和宴会厅之间穿梭，端着盘子，收拾着残羹冷炙。
这是顾建国亲自给我安排的“活儿”。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这个女儿，在他顾家，是何等卑微的存在。
柳菲菲端着一杯红酒，扭着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挂着恶毒的微笑。
“哟，姐姐，辛苦了啊。你看你，忙得满头大汗的，真可怜。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你命不好呢？不像我，天生就是做阔太太的命。”
她说着，故意将手腕上那只顾远航用最后一点钱买的卡地亚手镯在我眼前晃了晃。
“对了，爸的寿礼，你准备了什么啊？不会……就准备了你这个免费劳动力吧？哈哈哈！”
我没有理她，端起一个空盘子，转身就要走。
“站住！”她又一次拦住了我，眼里的恶意更浓了，“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告诉你顾念慈，今天你要是拿不出像样的寿礼，爸说了，当场就把你赶出去！”
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心，我的礼物，很快就到。”
宴会进行到高潮。
到了宾客献礼的环节。
“XX公司王总，赠送顾老先生金寿桃一对！”
“XX集团李董，赠送顾老先生前朝字画一幅！”
……
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被呈上来，顾建国的嘴都快笑歪了。
终于，轮到了我。
在顾建国示意下，司仪高声喊道：“接下来，有请顾老先生的爱女，顾念慈小姐，为我们献上寿礼！”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穿着那身不合身的服务员制服，手里提着一个普通的塑料袋，在众人或鄙夷或好奇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台。
顾建国的脸，在我走上台的那一刻，已经黑得像锅底。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手里提的又是什么破烂玩意儿！”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咆哮。
我没理他，只是从塑料袋里，拿出了几斤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和香蕉。
“爸，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平静地说道。
全场，瞬间死寂。
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噗……这是什么？水果？她爸大寿，就送几斤水果？”
“太寒酸了吧！这哪是女儿，这是仇人吧？”
柳菲菲和顾远航在台下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我，满脸的幸灾乐祸。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顾建国的脸，由黑转红，由红转紫，像个调色盘一样。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逆女！”
他猛地一把将我推开，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送的这是什么东西？你是想咒我早死吗！我们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一把抢过司仪的话筒，对着全场宾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我顾建国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从今往后，我跟这个不孝女，顾念慈，断绝父女关系！她不再是我顾家的人！我们顾家的族谱上，再也没有她的名字！”
“把她给我赶出去！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在整个宴会厅回荡，充满了决绝和怨毒。
台下的顾远航和柳菲菲立刻高声附和：“赶出去！我们家没有这种白眼狼！”
一些不明真相的宾客也开始指指点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秦沧海抱着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
他要的效果，达到了。
顾家，彻底成了个笑话。接下来，就该他逼那个神秘的Echo现身了。
在所有人的唾骂和指责中，我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像一座孤岛。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因为我知道，大戏的序幕，已经被他们亲手拉开。
而我这个导演，也该登场了。
就在两个保安准备上台将我“架出去”的时候——
宴会厅的大门，被轰然推开。
一行人气势十足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云顶天宫的总经理，他身后跟着一众酒店高管。
紧随其后的，是苍穹资本的创始人张擎！
再往后，是本市的几位头面人物，甚至还有一位经常出现在市电视台新闻里的要员！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跺一跺脚，能让这座城市抖三抖的大人物！
这群人，无视了舞台上目瞪口呆的顾建国，也无视了满脸阴沉的秦沧海。
他们径直穿过人群，在全场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走到了舞台前。
然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齐刷刷地朝着我，这个穿着服务员制服、被当众宣布断绝关系的“不孝女”，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
“Echo董，欢迎您莅临指导！”
整齐划一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宴会厅里，轰然炸响！
全场，鸦雀无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顾建国的嘶吼还卡在喉咙里，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最滑稽的模样。
顾远航和柳菲菲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秦沧海脸上的冷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Echo……董？
他猛地看向我，那个在他眼中，只是Echo推出来的、用来攀附权贵的棋子。
一个念头，一个让他头皮发麻、遍体生寒的念头，疯狂地涌上他的大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我缓缓地，脱下了身上那件廉价而不合身的服务员外套，随手扔在地上。
外套之下，是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高定礼服，简约，却透着无法言喻的强大气场。
我的助理时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我身后，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和一个平板电脑，恭敬地递了过来。
我接过文件，目光越过台下那一双双呆若木鸡的眼睛，最终落在了顾建国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我的声音不大，却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爸。”
我微笑着，叫出了这个或许是最后一次的称呼。
“您刚才说，我送的寿礼太轻了。”
“那么，这份寿礼，您还满意吗？”
我扬起手中的文件，封面上几个烫金大字，在水晶灯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云顶天宫酒店集团股权转让协议》！
“从今天起，这家酒店，姓顾。不过，是顾念慈的顾。”
轰！
人群炸了锅！
“什么？她……她把云顶天宫给收购了？”
“我的天！这才是真正的大佬啊！”
“难怪……难怪酒店老总和这么多大人物都对她这么恭敬！”
顾建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我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我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秦沧海身上。
“另外，”我举起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段高清的视频和一份份清晰的合同文件，“秦总，你涉嫌商业欺诈、合同诈骗、非法挪用资金的证据，我已经打包，发给了警方和税务部门。”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了。”
我看着他瞬间瘫软下去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用来骗我弟弟的那家空壳公司，最大的债权人，是我。”
“所以，他欠你的那两千万，现在，是他欠我的。”
“游戏，结束了。秦总。”
***
“不……不可能……”
秦沧海面如金纸，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枭雄气派。
他辛苦经营半生的商业帝国，在这一刻，被我轻描淡写地，彻底摧毁。
而舞台上的顾建国，终于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巨大冲击。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攻心，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当场昏死过去。
“爸！”
“老公！”
王淑芬和顾远航发出惊恐的尖叫，手忙脚乱地扑了上去。
柳菲菲则彻底傻了，她看着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宛如女王的我，再看看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秦沧海和陷入混乱的顾家人，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嘲讽了近十年的“穷酸姐姐”，竟然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云端神明！
顾远航在短暂的慌乱后，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台前，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姐！我错了！姐！你是我亲姐啊！”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一家人啊！那七百九十万我不要了，我还给你！全都还给你！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家！”
他哭得涕泗横流，丑态百出，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得意。
我低头，冷漠地看着脚下这张痛哭流涕的脸。
“家人？”
我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尝一个天大的笑话。
“在我被你们赶出家门，宣布从族谱除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家人了。”
我抬起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踢开。
“时晏。”
“在。”时晏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
“把他们，都请出去。”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是！”
酒店的保安迅速冲了上来，像拖死狗一样，将还在哭嚎求饶的顾远航和柳菲菲拖了出去。
昏迷的顾建国和哭天抢地的王淑芬，也被随后赶来的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一场原本意在炫耀的盛大寿宴，最终以一场人尽皆知的闹剧和丑闻收场。
顾家，彻底沦为了全城最大的笑柄。
那些曾经对顾家百般巴结的亲戚们，此刻纷纷变了脸，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谄媚和敬畏，一个个追悔莫及，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几个耳光。
可我，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在全场所有宾客的簇拥和注视下，我挽着时晏的胳膊，一步一步，从容地走下舞台。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我作呕的地方。
身后，是我亲手推倒的、腐朽不堪的旧世界。
前方，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光芒万丈的新未来。
走出酒店大门，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已经静静地等候在台阶下。
司机拉开车门，我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将身后的一切喧嚣和狼藉，远远地抛在脑后。
时晏坐在我身边，递过来一杯温水，轻声问：“都结束了？”
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
“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的战场，从来就不在那个狭小、腐朽的家里。
星辰和大海，才是我顾念慈该去征服的地方。
来源：雪野奔跑的狐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