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声轻响，姜凝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从围裙口袋里摸出那台屏幕已经裂成蛛网的旧手机。

“叮咚。”

一声轻响，姜凝擦了擦满是油污的手，从围裙口袋里摸出那台屏幕已经裂成蛛网的旧手机。

是侄子贺文彬发来的毕业照。

照片上，贺文彬穿着笔挺的学士服，意气风发地抛起学士帽，笑得无比灿烂。背景是名牌大学宏伟的校门。

姜凝布满老茧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值了，八年，一切都值了。

她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点开红包功能，输入了自己银行卡里最后的三千块钱，附上一句：“文彬，恭喜毕业，这是姑姑给你的贺礼，以后前程似锦！”

指尖按下“发送”的瞬间，屏幕中央却跳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姜凝愣住了，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网络不好吗？

她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她不信邪地点开贺文彬的头像，想打个语音电话问问，可拨号界面却显示出一行冰冷的灰色小字：【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轰！

姜凝的大脑一片空白。

拉黑？

她被自己用八年血汗钱，从高中供到大学毕业的亲侄子，拉黑了！

就在她失魂落魄之际，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来电显示是“大哥”。

姜凝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声音沙哑：“喂，哥……”

“姜凝！我警告你，以后别再联系文彬了！”电话那头，传来大哥姜勇不耐烦的咆哮。

“哥，为什么？我就是想给他发个红包……”

“发什么红包？你那三瓜俩枣的，嫌不够丢人吗！”姜勇的声音充满了鄙夷，“文彬现在出息了，找了个女朋友，人家是城里的大小姐！他马上就要去‘天穹资本’那种顶级公司上班了，你一个在城中村卖早点的，以后少去沾他的光，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天穹资本……那不是他一直的梦想吗？他成功了，我替他高兴啊！”姜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我没想沾光，我就是……”

“高兴？你高兴什么？你知道文彬的女朋友家里是什么条件吗？人家今天在米其林餐厅给文彬庆祝，你呢？你还在那个油腻腻的摊子上烙烧饼！你让我们文彬以后怎么跟女朋友介绍你？说他有个卖烧饼的姑姑？你让他脸往哪儿搁！”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

姜凝握着手机，呆立在油烟缭绕的早餐摊前。凌晨三点的冷风吹过，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冰窟窿里，又冷又硬。

八年。整整八年。

大哥大嫂说家里困难，要优先供儿子，她二话不说，把侄子接到自己身边。为了给贺文彬攒够每年数万的学费和生活费，她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和面，做到深夜十二点才收摊。她不敢生病，不敢休息，连一件超过五十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她的双手，因为常年揉面、接触滚烫的烤炉，布满了烫伤的疤痕和厚厚的老茧，关节也严重变形。

她以为，这一切的付出，能换来侄子的出人头地，能换来家人的认可。

可到头来，她只是个“丢人”的累赘。

……

与此同时，市中心最顶级的米其林三星餐厅“云顶阁”内。

贺文彬穿着一身崭新的阿玛尼西装，正意气风发地举着红酒杯，对着主座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谄媚地笑着。

“孙叔叔，我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的看重。”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他的富家女友孙倩，和她的父亲，宏伟集团的副总，孙宏伟。

孙倩一脸幸福地挽着贺文彬的胳膊，娇声道：“爸，文彬可厉害了，他已经通过了天穹资本的前两轮面试，马上就要终面了！以后他就是金融精英了！”

“嗯，天穹资本，不错。”孙宏伟呷了一口红酒，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贺文彬，“那可是咱们市的龙头企业，全球都有名。小贺啊，你要是真能进去，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我听说，你家里条件一般？”

贺文彬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道：“叔叔您放心，我跟家里那些穷亲戚已经划清界限了！尤其是我那个卖早点的姑姑，我毕业就把她拉黑了，保证以后绝不来往，不会给您和倩倩丢脸的！”

“哦？”孙宏伟眉毛一挑，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识相。”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餐厅的总经理一路小跑，亲自拉开大门，恭敬地迎进了一位身形挺拔、气场强大的男人。

男人约莫三十岁，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陆总？”孙宏伟看清来人，手里的酒杯一抖，差点没拿稳，连忙站起身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陆总，您怎么也来这儿了？真是太巧了！”

贺文彬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陆景泽！

天穹资本的总裁！整个东海市商界的帝王！传说中跺一跺脚，就能让金融圈地震的男人！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亲眼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陆景泽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孙宏伟，他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烦恼。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可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忙音。

“该死，怎么还是联系不上……”陆景泽烦躁地低语。

他已经整整三天没联系上自己真正的老板——天穹资本那位神秘的创始人，“N先生”了。集团有几个百亿级别的项目等着“N先生”做最后的决策，可对方的那个号码，却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孙宏伟见状，立刻端着酒杯凑了上去，点头哈腰道：“陆总，我是宏伟集团的孙宏伟，久仰您的大名。这是小女孙倩，这位是她的男朋友贺文彬，是个很有为的年轻人，马上就要去贵公司面试了。”

贺文彬也赶紧跟过去，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地开口：“陆……陆总您好！我……我非常崇拜您！我……”

陆景泽终于抬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滚。”

一个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空气。

孙宏伟和贺文彬的笑脸僵在脸上，尴尬得无地自容。在陆景泽那恐怖的气场下，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灰溜溜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贺文彬看着陆景泽那高不可攀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嫉妒。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进入天穹资本，成为像陆景泽一样的人上人！

他绝对不会知道，这位让他敬畏如神明的商业帝王，此刻正心急如焚地想要联系的人，正是那个被他刚刚拉黑、被他视为人生污点的……卖烧饼的姑姑。

城中村，早餐摊。

姜凝麻木地收拾着东西，准备收摊。心里的痛，已经让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巷口响起。

一辆半旧的面包车停下，大哥姜勇和大嫂张兰气势汹汹地冲了下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耐烦的贺文彬。

“姜凝！你什么意思？我不是让你别联系文彬了吗？你还给他打电话！”姜勇一上来就指着姜凝的鼻子破口大骂。

张兰更是尖酸刻薄：“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们文彬现在是要做大事的人，你一个摊煎饼的，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离我们远点！”

姜凝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心寒到了极点：“哥，嫂子，我只是……我供了他八年，他毕业了，我连句恭喜都不能说吗？”

“供？那是你该的！”张兰双手叉腰，唾沫星子横飞，“谁让你是我们家的女儿，是文彬的姑姑？你不付出谁付出？再说了，那点钱算什么？我们文彬马上就要进天穹资本了，年薪百万！你那点钱，他以后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还给你了！”

贺文彬站在父母身后，抱着双臂，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养育了自己八年的女人，眼神里满是厌恶和不屑。

仿佛在看一堆甩不掉的垃圾。

姜勇的目光扫过这个破旧的早餐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行了，别废话了。姜凝，你这个摊子也别干了，又脏又累，还丢人。赶紧把它卖了。”

姜凝一愣：“卖了？哥，我卖了摊子，以后吃什么？”

“吃什么？文彬马上要上班了，得有辆像样的车，不然怎么在公司立足？”姜勇理直气壮地说，“你把摊子卖了，再加上你这些年攒下的钱，凑个三四十万，给文彬买辆宝马！这是你当姑姑的最后一点用处了！”

三四十万！

那是她用命换来的血汗钱！是她准备养老的钱！

姜凝彻底被这家人无耻的嘴脸激怒了，她第一次挺直了腰杆，红着眼眶吼道：“我不卖！钱是我自己的，你们谁也别想拿走！”

“反了你了！”张兰见她敢反抗，顿时炸了毛，冲上来一把推在姜凝的胸口，“你个老不死的贱骨头，给脸不要脸是吧！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她一边骂，一边开始疯狂地打砸摊位上的东西。

“哗啦！”

酱料瓶被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砰！”

装满面团的盆子被一脚踹翻，白花花的面团滚了一地，沾满了灰尘。

贺文彬冷眼旁观，甚至还嫌恶地后退了两步，生怕地上的油污弄脏了他上万块的皮鞋。

“别砸！求求你们别砸了！”姜凝扑过去想要阻止，却被姜勇一把推倒在地。

她的头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自己赖以为生的家当被砸成一片狼藉，看着那一张张贪婪、冷漠、丑恶的嘴脸，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眷恋，也随之破碎。

贺文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讥笑：“姑姑，认命吧。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永远都是个烂在泥里的底层货色。”

“底层货色……”

姜凝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冰冷和沉寂。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部破旧的手机。

她翻到一个尘封已久，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掌管着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是无数人仰望的存在。而他，只听命于一人。

电话接通的瞬间，姜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陆景泽。”

“启动最高权限。”

“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正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的陆景泽听到这个声音，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

“董事……董事长？是您？！您终于……”

“城中村，春熙巷，三分钟。”姜凝冷冷地打断他，直接报出地址。

“是！我马上到！”陆景泽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挂掉电话，姜凝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姜勇一家。

姜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你看什么看？打电话叫人？我告诉你，在这片你叫谁来都没用！”

贺文彬更是嗤笑一声：“怎么？混不下去了，要打电话找老相好？就你这样，能找到什么货色？”

话音刚落，一阵低沉而震撼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巷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五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组成一支气势磅礴的车队，缓缓驶来，停在了狭窄的巷口。

车门打开，数十名黑衣保镖迅速下车，清空了周围，在摊位前站成两排，气场肃杀。

紧接着，为首那辆车的后门打开，陆景泽快步下车。

姜勇一家看到陆景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陆……陆总？！”

贺文彬更是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所有人震惊、呆滞、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这位东海市的商业帝王，径直穿过人群，快步走到满身狼狈的姜凝面前。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球炸裂的动作。

他对着姜凝，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九十度鞠躬。

声音洪亮，充满了无上的崇敬。

“董事长，车备好了，请您归位！”

整个巷子，死一般的寂静。

姜勇、张兰、贺文彬，三个人脸上的表情，从嚣张，到错愕，到惊骇，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董……董事长？！

陆景泽，天穹资本的总裁，竟然叫这个卖烧饼的女人……董事长？！

姜凝没有理会身后那三张如同见了鬼一样的脸，她面无表情地脱下那件穿了八年的、满是油污的围裙，随手扔在地上，就像扔掉一段不堪的过往。

她一步步走向那辆为首的劳斯莱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姜勇一家的心脏上。

拉开车门前，她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了一句冰冷刺骨的话。

“陆景泽，处理掉这些垃圾。”

“是，董事长。”

车门关上，豪华的车队悄无声息地离去，只留下巷口呆若木鸡的众人，和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姜勇一家。

……

车内，奢华的真皮座椅和恒温的空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姜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八年来的委屈、辛酸、疲惫，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执掌一切的冷静与漠然。

多年前，她亲手创立了天穹资本，代号“N先生”。在将公司推上巅峰后，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她选择退居幕后，将一切交给最信任的陆景泽打理，自己则隐于市井，开了一家早餐摊，试图过上最平凡的生活。

她本以为，这种平淡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善良和忍让，换不来尊重，只会换来得寸进尺的欺辱和背叛。

既然如此，那便让这个世界，重新记起“N先生”的可怕。

“董事长，您这几年……”陆景泽坐在副驾上，从后视镜里看着姜凝，眼神中充满了心疼和自责。他不敢想象，创立了如此庞大帝国的主人，竟然会过着那样艰辛的生活。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姜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公司最近怎么样？”

“一切正常，只是有几个海外的并购案需要您亲自拍板。”陆景泽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恭敬地汇报。

“嗯。”姜凝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对了，最近公司是不是在招人？”

“是的，春季招聘，正在进行第三轮面试。”

“有一个叫贺文彬的应聘者，”姜凝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让他通过接下来的所有面试，给他发终面通知。”

陆景泽微微一愣，虽然不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马上安排。”

他知道，董事长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其深意。

一场好戏，似乎要开场了。

……

接下来的几天，贺文彬仿佛走了天运。

天穹资本的笔试、群面、部门主管面试，他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顺利程度轻松通过。

每一次面试后，他都感觉自己发挥得一般，但结果却总是出乎意料的好。

他将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优秀和才华，虚荣心极度膨胀。

“倩倩，我跟你说，天穹资本的面试官简直对我惊为天人！他们说从没见过像我这么思路清晰、潜力巨大的年轻人！”贺文彬在孙倩面前吹嘘得天花乱坠。

孙倩更是对他崇拜不已，孙宏伟也对他另眼相看，觉得这小子未来可期。

姜勇和张兰更是扬眉吐气，在亲戚朋友面前到处炫耀儿子马上要进世界五百强了。

“我就说我们家文彬是人中龙凤！那个扫把星姜凝一滚蛋，我们家运气立马就来了！”张兰在电话里对亲戚尖声笑道。

他们一家人，完全忘了那天巷口发生的可怕一幕。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一场幻觉，或者是什么人搞错了。毕竟，一个卖烧饼的，怎么可能是天穹资本的董事长？这比火星撞地球还荒谬。

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那天的恐惧，沉浸在儿子即将出人头地的狂喜之中。

而这份狂喜，在贺文彬收到天穹资本终面通知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爸！妈！我拿到终面通知了！只要通过，我就是天穹资本的正式员工了！”贺文彬激动地挥舞着手机。

“太好了！我的好儿子！”姜勇和张兰激动得老泪纵横。

孙宏伟得知消息后，更是龙颜大悦，当即拍板：“小贺，你真是给我们老孙家争光！这样，叔叔做主，周六晚上在凯悦酒店摆一桌，把你家亲戚都请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也算是提前给你办入职宴！”

贺文彬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一场为他准备的、通往地狱的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孙宏伟的公司，宏伟集团，正在进行一项秘密计划。

“孙总，都打听清楚了，天穹资本那边负责‘天眼’系统核心代码的工程师叫李伟，这个人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一个心腹对孙宏伟汇报道。

孙宏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天眼”系统是天穹资本耗费巨资研发的金融风控系统，是他们的核心竞争力。如果能把核心代码弄到手，再挖走几个技术人员，宏伟集团就能复制出一个类似的产品，到时候公司上市就指日可待了。

“很好。”孙宏伟阴冷地笑道，“联系李伟，告诉他，只要他带着代码过来，我给他五百万，再加一个技术总监的位置。”

他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早已通过“天眼”系统，被实时监控，并以最高加密等级的邮件，发送到了姜凝的私人邮箱中。

姜凝看着邮件内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是不知死活。”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陆景泽的内线。

“宏伟集团，孙宏伟。让他破产。”

“是，董事长。”

……

周六晚，凯悦酒店金碧辉煌的牡丹厅。

孙宏伟包下了整个大厅，宴开十席，场面极为气派。

姜勇和张兰穿着新买的衣服，满面红光地招呼着前来道贺的亲戚们，仿佛他们已经是豪门亲家。

“哎哟，大哥，你们家文彬可真有出息啊！”

“是啊是啊，以后可得提携提携我们家孩子！”

听着亲戚们的吹捧，姜勇和张兰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贺文彬和孙倩站在一起，接受着众人的祝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巅峰。

酒过三巡，孙宏伟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满脸红光地说道：“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是为了庆祝我的准女婿，贺文彬同学，即将入职天穹资本！”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文彬这个孩子，能力出众，前途无量！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身普通了点，还有些拎不清的穷亲戚拖后腿。”孙宏伟话锋一转，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姜勇。

姜勇心领神会，立刻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大声宣布道：“孙总说的是！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是要脸面的人！我在这里，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正式宣布一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提得更高了。

“我妹妹姜凝，不思进取，甘于堕落，多年来不仅没给家里帮上一点忙，还处处给我们丢脸！从今天起，我姜勇，和她断绝兄妹关系！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与我们姜家无关！”

张兰立刻附和道：“对！断绝关系！省得以后沾我们文彬的光！”

贺文彬也冷漠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父亲的决定。

他要进入上流社会，就必须彻底摆脱那个卖烧饼的姑姑，那个他人生的污点。

亲戚们一阵哗然，但更多的是理解和附和。在他们看来，为了儿子的前程，牺牲一个没用的妹妹，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然而，就在姜勇话音落下的瞬间，牡丹厅厚重的双开大门，被人从外面恭敬地推开了。

餐厅的总经理亲自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她身着一袭黑色的香奈儿顶级定制长裙，剪裁优雅，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脖颈间，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皮肤胜雪，气质高贵。

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神情淡漠，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当她走进来的那一刻，整个大厅的喧嚣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姜勇、张兰、贺文彬，在看清女人脸庞的瞬间，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是……是姜凝？！

怎么可能！

那个终日穿着油腻围裙，满身油烟味的女人，怎么可能变成眼前这个气场全开、宛如女王的模样？！

一定是看错了！对，一定是长得像而已！

然而，紧跟在姜凝身后的那个人，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是陆景泽！

天穹资本的总裁，陆景泽！

他竟然像个最忠诚的护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凝身后半步的位置！

孙宏伟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连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陆……陆总，您……您怎么来了？”

姜凝仿佛没有看到宴会厅里的任何人，她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

陆景泽拦在孙宏伟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孙总，我们董事长来这里用餐，跟你没关系。”

董事……董事长？！

孙宏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凝的背影，又看了看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姜勇一家。

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只见餐厅总经理一路小跑，亲自打开了宴会厅最深处，那间从不对外开放的、传说只有顶级贵宾才能进入的“至尊包厢”的大门。

陆景泽恭敬地为姜凝拉开椅子，然后自己才在下手位坐下。

从始至终，姜凝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些目瞪口呆、如同石化的亲戚们。

她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高贵、冷漠、遥不可及的背影。

整个牡丹厅，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在高谈阔论、宣布断绝关系的姜勇，此刻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兰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贺文彬则全身僵硬，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那天在巷口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如此顺利地通过天穹资本的面试。

那不是因为他优秀，而是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审判。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这场原本为他庆祝的盛宴，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和一场公开的处刑。

……

周一，天穹资本总部。

坐落在城市CBD最核心地段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是这座城市当之无愧的地标。

贺文彬穿着自己最贵的一套西装，打着崭新的领带，怀着无比忐忑和恐惧的心情，走进了这座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大厦。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位于顶层的最终面试会议室。

推开门，他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着一整排西装革履的男人。每一个，都是在财经杂志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天穹资本的各个部门总监、副总裁……

而那个他最熟悉，也最畏惧的男人，陆景泽，正坐在长桌的一侧，亲自主持面试。

最引人注目的，是主位上那把巨大的黑色真皮老板椅。

椅子背对着门口，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君临天下般的压迫感。

贺文彬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走到会议室中央，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各位领导好，我是来参加终面的贺文彬。”

陆景泽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贺文彬，”陆景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的简历，我们都看过了。名牌大学毕业，成绩优异，履历很漂亮。”

贺文彬心中升起一丝侥幸的希望。或许……或许姑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只要他好好表现，说不定还有机会？

他连忙谦虚地说道：“谢谢陆总夸奖，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陆景泽没有理会他的客套，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按照流程，最终面试，将由我们天穹资本的最高决策者，进行最终提问。”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把背对着众人的老板椅，语气瞬间变得无比恭敬。

“下面，有请我们的董事长。”

会议室里所有高管，都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神情肃穆。

在贺文彬惊恐的注视下，那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老板椅，开始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贺文彬的心跳，一下下，重重地擂着胸膛，几乎要炸开。

他死死地盯着那把椅子，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尖叫：不要是她！求求你，不要是她！

然而，现实，是如此的残忍。

老板椅，终于完全转了过来。

露出的，是那张贺文彬无比熟悉，此刻却冰冷得让他如坠地狱的脸。

姜凝。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轰！”

贺文彬的大脑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真的是她！

真的是她！

那个被他拉黑，被他嫌弃，被他全家当众羞辱断绝关系的姑姑，竟然真的是天穹资本的……董事长！

“贺……贺文彬，是吗？”

姜凝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贺文彬的神经。

她拿起桌上那份贺文彬引以为傲的简历，轻轻地翻动着。

“22岁，名牌大学金融系毕业，曾获得国家级奖学金……”

她每念一句，贺文彬的脸就白一分。

突然，她停了下来，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刺入贺文彬的眼睛。

“这份简历上，好像漏了一点东西。”

她缓缓说道：“你的大学四年学费，加上八年的生活费，总计三十二万七千六百元。这笔钱，是我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八年时间里，卖掉总计一千四百六十万个烧饼，一个一个，一毛一毛，为你攒下来的。”

“作为回报，”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你在毕业当天，拉黑了我。”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高管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终于明白，董事长为何会亲自主持这场小小的终面。

贺文彬彻底崩溃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哀求道：“姑姑！我错了！姑姑我真的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求求您了！”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然而，姜凝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心，早在那个被推倒在地的下午，就已经死了。

她举起手中那份凝聚着她八年心血的简历，在贺文彬绝望的目光中，随手，将它送入了桌边的碎纸机里。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那份承载着贺文彬所有骄傲和未来的纸张，瞬间被搅成了无数碎片。

姜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那个卑微如蝼蚁的身影，宣判了他最终的命运。

“天穹资本，不录用垃圾。”

“另外，”她转向陆景泽，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通知下去，将此人列入全行业黑名单，永不录用。”

“是，董事长。”

贺文彬的身体软了下去，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的人生，他所有的梦想和骄傲，就在刚才，被那个他最看不起的姑姑，亲手撕得粉碎。

……

当天下午，宏伟集团的股票毫无征兆地开始断崖式下跌。

紧接着，税务、消防、工商等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突然空降宏伟集团。

孙宏伟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爆出偷税漏税、商业贿赂、恶意窃取商业机密等多项罪名，直接被警方带走。

宏伟集团，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中型企业，在天穹资本这只庞然大物的精准打击下，连一天都没有撑过去，直接宣告破产。

孙倩在得知父亲被抓、公司破产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给贺文彬打去了电话，电话里，她不再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小女友，而是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贺文彬！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的！我们家全被你害惨了！我们分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电话被狠狠挂断。

贺文彬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等待他的，是同样崩溃的父母。

“完了……全完了……”姜勇瘫坐在沙发上，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张兰则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失去了一切。儿子的前程，未来的富贵，所有的希望，都在一夜之间化为泡影。

第二天，大雨倾盆。

姜勇和张兰带着贺文彬，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巷口。

早餐摊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地面上一块洗不掉的油渍，诉说着曾经的存在。

三个人，冒着瓢泼大雨，齐刷刷地跪在了那片空地上，朝着巷口的方向，不住地磕头忏悔。

“小凝！我们错了！是我们猪油蒙了心啊！”

“姑姑！我该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哭喊声，忏悔声，混杂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那么凄凉，又那么可笑。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从巷口驶过。

厚厚的车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姜凝坐在后座，目视前方，连一丝余光都没有投向窗外那三个跪在雨中的身影。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生。

车子平稳地驶向远方。

最终，停在了天穹资本大厦楼下。

姜凝走下车，重新踏入这座由她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

她站在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雨后的天空，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

她的眼神，平静而深邃。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谁的姑姑，不再是那个在油烟中讨生活的摊贩。

她是姜凝。

是天穹资本的女王。

而她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