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业文轩独坐客厅,未拆封的生日蛋糕在茶几上凝成孤岛。窗外暴雨如墨,壁灯在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像无数只颤抖的手。鎏金聘书静卧沙发旁,德国总部的火漆印章泛着冷光——那是三日前跨越重洋的邀约。
江城瓢泼夜
业文轩独坐客厅,未拆封的生日蛋糕在茶几上凝成孤岛。窗外暴雨如墨,壁灯在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像无数只颤抖的手。鎏金聘书静卧沙发旁,德国总部的火漆印章泛着冷光——那是三日前跨越重洋的邀约。
三年前他研发的AI模型让集团利润暴涨,本该踏上赴德专机的青年,却因女友江洛雪的眼泪滞留机场。如今法兰克福分部陷入技术困局,总部以5%股份与副总裁头衔为饵,再度叩响他的心门。
烛火将尽时,业文轩在聘书落款处划下名字。二十五年人生在此凝结:五岁在孤儿院牵住的温暖手掌,二十岁被表白的灼热呼吸,二十二岁为供她读博放弃的深造机会。而此刻,江洛雪的"忙碌"成了最锋利的谎言。
手机屏幕亮起,萧明最新动态刺破黑暗:图书馆玻璃窗后,两张几乎贴在一起的侧脸,她眼底漾着春水的温柔。配文"学姐辅导超耐心"像根细针,扎进业文轩瞳孔。
"文轩,25岁生日我们就订婚。"
"好。"
往事如潮水漫过沙发,业文轩盯着即将燃尽的蜡烛,喉结滚动:"25岁,离开江洛雪。"风掠过窗棂,吹灭最后一点火光。
凌晨两点,高跟鞋叩击地砖的声响刺破寂静。江洛雪推门时,壁灯将丈夫的剪影投在墙面,烟灰缸里半截火星明灭。茶几早已收拾干净,蛋糕残骸消失无踪,只剩蜡烛底座凝着蜡油,像凝固的泪。
"怎么又抽烟?"她蹙眉挥散烟雾,语气带着惯性敷衍,"今天太忙,生日后面补。"换鞋时忽然顿住——沙发上的男人在暗处抬起脸,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刃。
业文轩声音浸着夜色:"在忙什么?"
江洛雪避开视线,手指无意识绞着包带:"改论文到凌晨,你没看消息?"话音未落,茶几手机震动起来。萧明头像跳出两条消息:"学姐到家没?""今天太感谢啦!下次请你吃浪漫西餐~"末尾的"爱你"表情包格外刺眼。
业文轩指尖发颤,却笑得从容。他打开江洛雪准备的礼物盒——蓝钻手表在暗处泛着冷光,而萧明朋友圈里,同款腕表正戴在青年腕间。
"谢了。"礼物被随手扔进抽屉,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若是三年前,他定会红着眼眶质问,如今真心被反复践踏后,只剩释然的笑意在眼底蔓延。
江洛雪没察觉异样,自顾自点燃蜡烛:"再许个愿……"
电话突然响起,她抓起手机冲向书房:"导师让改论文!你自己吃!"门重重合上,震落墙上的合照。业文轩望着未分完的蛋糕,起身丢进垃圾桶,奶油在黑暗中绽开惨白的花。
次日天光未亮,业文轩已收拾完所有行李。合照、纪念品、那幅江洛雪表白时画的向日葵,尽数塞进纸箱。书房里,人工智能教材扉页的"萧明"二字刺目,密密麻麻的笔记与他当年劝说江洛雪转专业时的拒绝重叠:"太难,不想学"。
手机再次震动,萧明消息跳出:"洛雪姐落了书,你送来学校?她让我说的。"趾高气扬的语气,像极了正主宣示主权。
业文轩盯着屏幕冷笑,回复简短有力:"让她自己拿,我忙。"继续将衣物叠成方方正正的块,衣柜很快空出大半,像被剜去的心脏。
楼道里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江洛雪猛地推开大门,怒容在晨光中格外清晰:"让你送个东西都磨蹭!"看见满地纸箱,她声音陡然拔高:"收拾东西做什么?要出差?"
业文轩头也不抬:"不要的东西留着也没用。"目光扫过妻子慌乱的神色,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她举着冰激凌在阳光下笑:"文轩哥,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江洛雪张了张嘴,最终摔门离去。业文轩将最后一张合影扔进纸箱,点开手机订了飞往慕尼黑的机票。舱门关闭的瞬间,阳光正穿透云层,照在聘书烫金的"业文轩"三字上。
七天后,法兰克福机场。业文轩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德国总部的接机人员举着"Mr.Ye"的牌子。他摸出国内手机,短信提示音接连响起:
"你到底在闹什么?"
"萧明只是学弟!"
"回来我们好好谈!"
业文轩笑着将SIM卡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远处,莱茵河在阳光下泛着碎金,像极了他二十二岁那年,江洛雪眼里的光。
《断线风筝》
业文轩的钢笔在文件末尾划出最后一个句号时,窗外梧桐叶正簌簌飘落。第三日的光景里,他终于将国内事务收尾完毕,指节因连续书写泛起青白。忽然,门板被擂得震天响,惊得他笔尖在纸面洇开一团墨渍。
周子川裹着深秋的寒气闯进来,风衣下摆还沾着机场的露水。这位发小攥着业文轩的肩膀直晃,喉结上下滚动:"哥!你总算想明白了!当年为了她放弃剑桥offer,现在可不能再犯傻!"烟盒在掌心被捏得簌簌作响,业文轩盯着那抹猩红在指尖明灭——这牌子是他初中逃课翻墙时抽的,后来被江洛雪嫌呛鼻子,便戒了整整七年。
二十七个纸箱在客厅摞成小山,最上层摆着褪色的结婚照。周子川的皮鞋尖踢到个玻璃相框,里头两个少年正勾肩搭背啃冰棍,背景是县中锈迹斑斑的铁门。"你说她配不上你?"业文轩突然轻笑出声,烟灰落在相片边缘,烫出个焦黄的窟窿,"可当年是她把我从冰窟窿里拽出来的。"
商场暖气开得不足,周子川拽着人往羽绒服区钻时,业文轩的毛衣领口还沾着晨露。导购小姐刚要开口介绍,玻璃橱窗外闪过两道纠缠的身影。江洛雪正踮脚替萧明系围巾,指尖在他颈侧停留的刹那,后者突然转头,目光穿过展柜直刺过来。
萧明踩着慢动作般的步调逼近,羊绒围巾在他颈间绕出挑衅的弧度。"业教授,听说您要出国深造?"他忽然伸手抚上江洛雪发梢,指间银戒在射灯下闪着寒光,"不过您可能不知道,洛雪姐最喜欢我实验室新调的香氛——"话音未落,周子川的拳头已裹着风声砸在他颧骨。
江洛雪扶着萧明跌坐在地时,业文轩正盯着试衣镜里的自己。镜中人眼窝深陷,下巴泛着青灰,倒像极了当年在图书馆熬夜改论文的模样。萧明忽然挣开搀扶,整张脸凑到业文轩面前:"您那些过时的理论,早该被写进教科书当反面案例了!"
结账台前,江洛雪突然抓住业文轩的袖口。POS机吐出的小票飘落在地,她盯着那串数字冷笑:"被褥都要换新的?你当自己是去南极科考?"业文轩这才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戴着枚素圈戒指——正是自己三个月前丢在实验室的那枚。
最后一日的黄昏,业文轩把撕下的日历叠成纸船。玄关处两个行李箱像沉默的墓碑,箱底压着本泛黄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今天在图书馆遇见个穿红毛衣的姑娘,她把热咖啡分了我半杯。"窗外传来引擎声时,他正用胶带封好最后一道缝隙,指腹残留着纸箱特有的霉味。
江洛雪推开门时,月光正顺着落地窗爬进来。茶几上摆着两杯冷透的茶,其中一杯沿印着淡粉色的唇印。她忽然想起上周业文轩说要去买新茶具,当时自己正忙着帮萧明改论文,只随意应了声"哦"。此刻空荡荡的客厅里,唯有那台老式座钟还在滴答作响,秒针跳过午夜十二点时,整间屋子突然陷入彻底的寂静。
《最后一夜》
凌晨的街道寒风刺骨,业文轩站在报废的轿车旁,指尖夹着的香烟在夜色中明灭不定。他望着救护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三个小时前包厢里的场景。
水晶吊灯在头顶旋转,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周子川在市中心最高档的会所定了包厢,深红色地毯上还残留着礼花碎屑。当业文轩推开雕花木门时,八个兄弟像潮水般涌来,七手八脚给他套上金色绶带。
"砰!"
周子川突然拉开电子礼炮,彩带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众人举着香槟围成圆弧,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祝文轩哥海外称雄!咱们兄弟等着抱大腿!"
业文轩被喷了满身金箔,却只是垂眸整理西装。直到看见角落摆放的九层蛋糕,顶层裱着"前程似锦"四个字,才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酒过三巡,有人突然起哄:"文轩哥去欧洲当总裁,嫂子怎么办啊?上次你出差三天,人家哭得眼睛都肿了......"
周子川猛地撞了下说话人的膝盖,但业文轩已经端起酒杯。琥珀色液体在杯壁摇晃,他声音轻得像风:"用不着,过两天就分了。"
满室喧哗戛然而止。
有人打翻了酒瓶,红色液体在桌布洇开。
业文轩却像没事人般,用刀叉切开蛋糕上的巧克力牌。
包厢门恰在此时被推开。江洛雪裹着驼色大衣站在门口,鬓角还沾着雪花。她身后探出张年轻面孔,萧明抱着束香槟玫瑰,笑容比怀里花束更鲜艳:"周哥说你们要给我和洛雪姐践行?"
周子川手机在掌心震了震,他看着屏幕上五分钟前的群发消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业文轩倒是爽快招手:"主位空着,坐吧。"
萧明把玫瑰放在业文轩面前,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听说文轩哥要去欧洲,我和洛雪姐特意来送行。"
江洛雪脱下外套时,珍珠纽扣在灯光下划出弧光。她自然地坐在萧明身边,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墙上融成一片。
骰子在玻璃碗里叮当响,江洛雪连赢七把。当萧明第八次输掉时,她忽然夺过他手里的威士忌:"他酒精过敏。"仰头灌下半瓶,喉结滚动间,业文轩看见她锁骨处的草莓印。
周子川终于忍不住:"文轩今天开车来的,你替萧明喝爽了,谁送我们回去?"
江洛雪握着酒瓶的手顿住,转头看向业文轩。他正用湿巾擦拭指尖的奶油,仿佛没听见这场暗涌。
午夜钟声敲响时,萧明已经趴在桌上。江洛雪扯着他领带擦嘴角的蛋糕屑,业文轩摸出车钥匙:"该走了。"
雪粒子开始在空中飞舞,业文轩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霓虹灯牌,突然想起去年平安夜。那时江洛雪也是这样坐在副驾,把冻红的手塞进他大衣口袋取暖。
变故发生在环城高速出口。业文轩瞥见反光镜里晃动的车灯,刚踩下刹车就听见金属撕裂声。货车的防撞梁像把巨型剪刀,生生将他的宝马拦腰截断。
"文轩!"周子川的嘶吼被爆炸声淹没。业文轩蜷缩在变形的驾驶座里,鼻腔里全是汽油味。他摸到口袋里的登机牌,突然想起后车厢还放着给江洛雪的生日礼物——那对本该在今晚戴在她腕上的卡地亚手镯。
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时,萧明正抱着江洛雪哭诉腿疼。护士掀开毯子检查,膝盖上只有道三厘米的擦伤。江洛雪却像失去理智般,对着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业文轩尖叫:"你非要逞能当英雄吗?要是萧明留下后遗症,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周子川的拳头砸在救护车铁皮上,发出闷响。业文轩望着急救人员给萧明包扎,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为保护江洛雪被醉汉打破头,她也是这样守在急诊室整夜未眠。
交警判定书下来时,业文轩正用冰袋敷着额头的伤口。萧明垂头站在江洛雪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江洛雪攥着事故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后车未保持安全距离",她却像没看见般继续争辩:"他刚拿驾照......"
"算了。"业文轩突然出声,冰袋上的水珠滴在登机牌上,洇湿了"法兰克福"的字样。他转身走向被拖走的轿车,后备箱弹开的瞬间,手镯包装盒滚落在积雪里。
江洛雪突然冲过去,高跟鞋在冰面划出刺耳声响。她弯腰去捡那个盒子,却在触碰瞬间被业文轩按住手腕。
"别脏了手。"他轻声说,把盒子扫进垃圾桶。
五小时后,业文轩在机场贵宾室删掉手机里所有合照。最后一张是去年圣诞,江洛雪裹着他的西装在雪地里转圈,发梢沾满晶莹的雪花。
登机广播响起时,周子川的电话打进来:"萧明那小子根本没考驾照!江洛雪知道吗?"业文轩望着舷窗外渐小的城市,指尖在玻璃上画出破碎的轨迹。
机舱门关闭的刹那,他摸到西装内袋里硬邦邦的物件。是那枚本该在求婚时用的钻戒,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登机牌残骸旁边。
《时光裂痕》
凌晨四点的公寓寂静如深海,业文轩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数字,指节在茶几边缘无意识地敲击。距离登机还有四小时,他最后一次点开与江洛雪的聊天框,两条未读消息像两枚生锈的图钉,扎在泛着冷光的屏幕上——
"回家。"
"我有事和你说。"
窗外,城市正在苏醒,霓虹灯与晨雾交织成模糊的光晕。业文轩起身走向衣柜,指尖抚过挂着的深灰定制西装,那是去年江洛雪送他的生日礼物。此刻布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未愈合的痂被反复揭开。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动作缓慢而庄重,仿佛在参加一场迟到的葬礼。
第一小时,手机始终安静得可怕。业文轩坐在落地窗前,看晨光将城市切成明暗两半。第二小时,航班提醒第三次弹出,他起身将分手信压在茶几下,信纸边缘的折痕像干涸的泪痕。第三小时,他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动作果决得近乎残忍——二十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碎成齑粉。
当江洛雪的回复姗姗来迟时,业文轩已站在安检口。消息框里,她的头像跳动着:"在医院照顾萧明。等我晚点回来,这次一定好好陪你。"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候机厅里显得突兀,引得路人侧目。他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转身走向登机口。
同一时刻,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江洛雪拎着保温盒穿过长廊,塑料袋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萧明躺在病床上,额角贴着淡粉色纱布,冲她扬起一个脆弱的笑:"师姐,你说有胃病就只能喝白粥,结果自己也跟着喝,是不是太委屈啦?"
“傻话。”江洛雪拧开保温盒,米香混着热气漫出来。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萧明嘴边时,手腕忽然被轻轻拽住。
"昨晚车祸那么猛,文轩哥不会怪我吧?"萧明眨着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要不...你回去看看他?省得他又误会我。"
江洛雪动作顿住。指尖在屏幕上悬了片刻,又收了回来——业文轩都25岁了,总不至于像萧明这样,出了事还等着人哄。她低头舀起一勺粥,却没注意到萧明眼底闪过的复杂神色。
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江洛雪站在梧桐树荫下,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攫住。从业文轩扔掉她送的领带开始,那些细微的变化就像裂缝里的草,悄悄蔓延成片。她踩着高跟鞋往家跑,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盏亮起,像倒数的计时器。
推开门的瞬间,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尘味。她扶着墙喘气,目光扫过客厅——沙发上的抱枕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弧度,茶几上的烟灰缸干干净净,只有几份文件凌乱地摊着。
死亡般的寂静压下来。
她踉跄着扑到茶几前,指尖触到信纸的瞬间,心脏像被攥住了。业文轩的字迹她太熟悉,圆润中带着点锋利,此刻却像冰棱子扎进眼睛里:
"江洛雪,我们彻底结束了。"
信纸在颤抖中簌簌作响。二十年的记忆像老电影在眼前放映:十六岁在公园长椅上玩过家家,她把野花别在他耳边说"以后带你去坐摩天轮";二十岁他攒了半年兼职钱,买对银戒指说"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去年他拿到德国项目offer,她却因为舍不得,哭着让他推掉。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永远离开你。"
"那些承诺不用兑现了,我等够了。"
越往下读,江洛雪的视线越模糊。她冲到沙发前抱起他的枕头,上面还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泪水洇湿一片,像被戳破的泡沫。
接下来的三天,她跑遍所有可能的地方。警察局说"没有失踪报备",公司前台说"业先生两周前就办完离职",连他常去的咖啡馆老板都摇头:"最近没见他来。"
第四天傍晚,她路过之前和萧明逛过的商场。玻璃幕墙映着晚霞,像块烧红的铁。她突然想起,上周业文轩陪周子川买日用品时,或许提过什么?
KTV包厢里,周子川接电话的声音带着醉意:"女朋友?文轩可从没说过有女朋友。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下!"江洛雪攥紧手机,指甲陷进掌心,"我想问文轩他去哪了..."
"你他妈在这儿装什么深情?"周子川的声音突然拔高,"他陪你去试婚纱那天,我在医院看见他输了两小时液!现在你倒来装无辜?赶紧去陪你的绿茶小白脸,别再来恶心文轩!"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针扎进耳朵。江洛雪站在原地,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翻出所有通讯录,一个一个打过去,得到的回答像复制的:"滚""别烦他""拉黑"。
最后一个号码接通时,她已经跪坐在路边,膝盖沾着泥。对方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他去了德国,上周的飞机。你找不到的,别找了。"
德国。
江洛雪突然想起两年前,业文轩拿着调任文件来找她。那时她刚升职主管,抱着他说"别走",他便把文件塞进碎纸机,笑着说"那就不去了"。现在才明白,那个项目是集团重点,他放弃的不仅是职位,还有千万级的期权。
风卷起落叶打在脸上,她踉跄着往机场跑。出租车后视镜里,她的倒影支离破碎,像被揉皱的信纸。
三年后,杜塞尔多夫的雪落得很急。业文轩站在落地窗前,看雪花落在莱茵河面上。手机震动声打破寂静,是周子川发来的照片:江洛雪站在未完工的摩天轮下,冻得鼻尖发红,手里攥着两张泛黄的电影票。
他删掉照片,转身走向厨房。烤箱里,杏仁蛋糕正在膨胀,香气漫过整个房间。二十年前,江洛雪曾说"等你学会做蛋糕,我们就结婚"。如今蛋糕会做了,承诺却像过期糖,甜得发苦。
窗外,摩天轮的钢架在雪中若隐若现,像一座永远无法抵达的城堡。
东一区,德国。
入冬的柏林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清,郊区的街景像被蒙上一层灰雾,连空气都带着沁骨的寒意。总公司特意为业文轩安排了公寓,还派来一位在德国留过学的助理秦瑶。
"人总得慢慢适应新环境。"秦瑶端着热咖啡宽慰他,蒸汽在窗上氤氲成一片白雾,"我刚来那会儿也睡不着觉,后来发现抱着热水袋看老电影挺管用。"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等这个项目收尾,你就能升副总了,可别松劲啊。"
业文轩接过资料,指尖在封皮上轻轻摩挲。这次跨国合作确实关键,大数据模型开发已推进到G3阶段,只要他解决搜索算法的漏洞,六个月后就能正式投入使用。连秦瑶离开时的告别,他都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那声突如其来的引擎轰鸣打破寂静。他望着绝尘而去的公交车尾气,忽然察觉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转身时,热气早已散尽,对面站着个单薄得像纸片的身影,正踉跄着朝这边挪动。
业文轩眯起眼睛,等看清来人面容,眼底只泛起一丝极浅的涟漪,随即恢复成深潭般的平静。
"文轩......"江洛雪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琴弦,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羽绒服下摆沾着泥点,在这异国他乡的寒冬里显得格外凄惶。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时猛地顿住,指尖悬在半空颤抖。
业文轩双手插兜站着,目光越过她肩头落在远处结冰的湖面,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有什么事?"
"我来道歉......"江洛雪刚开口就被打断。
"吃完这顿,就回去吧。"业文轩转身推开餐厅玻璃门,暖黄灯光倾泻而出,照得她睫毛上的雪粒闪闪发亮。他点了两份黑椒牛排,把其中一盘推到对面时,连余光都没分过去半分。
江洛雪攥紧刀叉,指尖在银质餐具上按出月牙形的凹痕:"咱们认识二十年了啊文轩,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已经分手了。"业文轩将牛排切成整齐的小块,刀叉碰撞声清脆得刺耳。
"分手也能复合的!"她急切地倾身,咖啡在杯沿晃出涟漪,"我知道以前太任性,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业文轩停下动作,刀尖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给我一个理由。"
江洛雪突然哽住。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竟找不出任何能说服对方的借口——那些曾以为理所当然的宠爱,不过是仗着对方毫无保留的付出。她从未真正回馈过什么,连此刻的眼泪,都像在消费过去的温存。
这顿沉默的晚餐结束时,业文轩起身就走。江洛雪望着他融入夜色的背影,突然对着玻璃窗哈气,用指尖写下歪歪扭扭的"对不起"。
第二天清晨七点,公寓门铃准时响起。江洛雪抱着礼物盒站在雾霭里,发梢还沾着晨露。她开始每天变着花样送礼物,公寓前台堆成小山,分公司快递柜塞得转不开身。她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却从未注意业文轩经过时加快的脚步。
直到某个加班的深夜,秦瑶抱着第十个礼盒敲开数据室:"还是她送的,放哪?"
业文轩正在调试关键代码,监控屏的红点突然熄灭。他猛地起身撞翻椅子,眼底燃起压抑的怒火:"全扔了!以后她送的东西直接进垃圾桶,别再来问我!"
手机在桌上震动,未接来电显示着熟悉的号码。业文轩接通时,听筒里传来警察局冰冷的德语通知——江洛雪因签证过期被扣留,身上只剩买礼物的钱,连罚款和机票都凑不出。
他冲出数据室时,警局走廊的日光灯白得刺眼。江洛雪隔着铁栏杆望见他,眼睛突然亮得像落进星子。业文轩低头填表格时,她偷偷把冻红的手贴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触到他残留的体温。
"手续办完了。"业文轩把护照塞进她手里,转身要走。江洛雪扑过去拽住他袖口,声音带着哭腔:"你明明还关心我......"
"关心?"业文轩猛地甩开手,工作服领口露出半截青黑的眼圈,"你知道因为你这破事,整个项目组停工多久吗?我熬了三个通宵补的漏洞,全被你毁了!"
江洛雪踉跄着撞到墙上,看着他眼底密布的血丝,突然想起某个加班的深夜——那时她抱怨外卖难吃,他便冒雪跑了三条街买她爱吃的糖炒栗子。此刻那些被忽视的细节突然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错了文轩,真的知道错了......"
"道歉有用的话,"业文轩从公文包抽出机票拍在她胸口,"我要这二十年干嘛?"他指节抵着玻璃,声音突然拔高,"你从来只考虑自己!现在立刻回国,别让我再看见你!"
江洛雪抱着机票蹲在机场大厅,广播里重复着登机提示。她望着落地窗外渐亮的天光,忽然明白有些裂痕不是靠礼物和眼泪就能填补的。当业文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安检口,她终于读懂了他最后那句话——
"江洛雪,你爱的从来都是被爱的感觉。"
因分手引发的戒断期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半月有余,她未曾安睡过一场好觉。
往昔至少还能与他相见,如今却只能对着旧照空自思念。
每日求神问卜,满心都是如何挽回那颗渐行渐远的心。
为探听业文轩的近况,她隔三差五便要往周子川那儿跑一趟。
"怎么又是你?烦不烦啊。"
周子川刚结束工作,就被堵在车门前。
"求求你帮我向文轩说句好话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望着江洛雪披头散发、憔悴不堪的模样。
他冷笑一声:"我们没帮过你吗?"
"文轩也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哪次珍惜过?"
经周子川提醒,她才如梦初醒。
但凡她回过一次家,都能发现屋里早已空荡;
但凡她袒护过业文轩一次,他也不至于绝望至此。
说到底,业文轩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啊。
他也渴望自己能被坚定选择,不是吗?
当他被一次次冤枉时,该有多心灰意冷啊。
"说啊,怎么哑巴了?"
周子川指着她怒骂:"你知道自己为何注意不到这些细节吗?因为你整天忙着跟那个小白脸腻歪,哪有心思关心文轩!"
"现在失去了知道疼了,你倒会装深情了。"
江洛雪慌乱摇头:"不是这样的,萧明只是我师弟..."
"还敢狡辩?"
周子川气得破口大骂:"你为了师弟抛下文轩,为了师弟以身犯险,为了师弟连专业都转了。"
"你这么喜欢他跟他过去,还缠着业文轩做什么?"
"像你这种脚踏两条船的烂人,老子早就两巴掌扇醒你了,文轩忍着没动手真是够对得起你了,你知足吧!"
江洛雪只觉心口像被电击般刺痛。
直到站在业文轩的角度,她才惊觉自己竟错得如此离谱。
沉默许久,待周子川骂得累了。
她才低声开口。
"你让文轩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我再打最后一个电话。"
为帮兄弟彻底摆脱纠缠,周子川答应了。
另一边。
业文轩刚结束手头工作,坐下来抿了口茶。
看着周子川再三保证,便将江洛雪移出黑名单。
"一分钟。"
他淡淡道。
"嗯。"
江洛雪不敢浪费时间,从之前的生日开始细细道歉,每一件事都未遗漏。
临近结束,她无比坚定地说:
"文轩,我明白你现在无法原谅我。"
"所以等我,我会把和萧明的关系处理干净,绝不会让你失望。"
她至今仍认为,
他不再爱她,都是因为萧明的存在。
只要和萧明断得干净,他们就能重归于好。
而业文轩握着电话,陷入沉默。
刚被移出黑名单,
他就看到了江洛雪发来的所有消息。
整整999+条,
不是道歉便是回忆,字字泣血,看得人无助。
业文轩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目光不经意扫向角落。
那是她送的,价值上万的鹅牌羽绒服。
丢了可惜,所以成了唯一留下的物件。
只不过业文轩至今都没穿过。
他想告诉江洛雪,
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声音:
"一分钟到了。"
直到电话挂断,业文轩才刚说出那句话,不知对方是否听见。
手中的茶早已凉透,
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冬风掠过窗棂,吹向江城,
也吹来了即将毕业的季节。
江洛雪不得已回校处理事务。
刚到学校,萧明便找上门。
"洛雪姐,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的论文已经发表了,影响力还挺大的。"
江洛雪只是平静回应:"嗯。"
她将早已备好的手提袋递过去:"这些是你送我的东西,拿回去。"
萧明愣了下,心底闪过慌乱。
他早听闻江洛雪消失了半月,据说在寻业文轩的下落。
如今又这般,
该不会是......
"这是做什么,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呢。"
面对萧明的强笑,江洛雪直接将袋子塞进他手里。
"洛雪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
萧明急切追问:"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改的。"
见江洛雪转身要走,他立马追上去。
"洛雪姐,你至少得告诉我原因吧!"
听到"原因"二字,
江洛雪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原因是吧。"
"就因为你从中作梗,我被相恋二十年的男友甩了,这就是原因!"
萧明闻言,反而更兴奋了。
业文轩和她分手,自己的机会不就更多了吗?
她此刻定是因失恋难过罢了。
女人都是经不起哄的,只要在她最脆弱时陪伴,就能让她离不开自己。
他以往靠这套屡试不爽。
于是萧明立刻安慰:
"洛雪姐,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
"但该过去的都会过去,别难过,还有我陪着你呢。"
"我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然后再去吃西餐。"
江洛雪却只是看了他一眼:
"以后别再来找我,做你该做的事。"
萧明彻底慌了。
原来她真的对他没了兴趣,她想要的始终是业文轩。
"不,别抛下我。"
"你说过会一直照顾我的,你说过会把我当弟弟疼的!"
"你喜欢业文轩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学的!"
萧明死死攥住江洛雪的手。
她不耐烦地甩开:
"再不放手,我就告你骚扰。"
本念及萧明曾对她不错,江洛雪选择安静地拒绝。
可他的死缠烂打,只让她涌起阵阵厌恶。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起业文轩。
萧明最终松了手,布满泪痕的脸上尽是不甘。
他咬了咬牙,心底突然冒出个念头。
转眼,
六个月光阴飞逝。
柏林已入春,温带海洋的暖风带来几分明媚。
业文轩刚结束最后的收尾工作,
手机上便收到江洛雪的问候。
怕他嫌烦,她每日只在下班时发一条消息,绝不多发。
"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业文轩习惯性划走消息,秦瑶笑嘻嘻地凑过来。
"在看什么呢?给我瞅瞅。"
"广告短信罢了。"
"好吧,今晚的聚会你去吗?"
秦瑶伸出手,给他按着肩膀:"项目结束了,杨总特意办的庆功宴。"
"去,怎么不去。"
派对上。
两人都小酌了两杯。
看着柏林深蓝的夜空,他们轻轻碰杯。
“这段时间辛苦了,我这个人很难相处吧。”
“没有啦,我蛮喜欢你这种性格的。”
秦瑶望着天喃喃道:“他们都说你比较沉稳,我倒觉得这是种很特别的气质,像这座城市一样令人着迷。”
“你真会说话。”
业文轩轻笑一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当你的助理吧,等我转正就可以拿到永居,一直呆在德国了。”
秦瑶看向对方,眼里都闪着星星。
她来留学这么久,内心早就被孤独占据。
直到业文轩的到来,她才有了崇拜和努力的方向。
这时。
杨总缓缓走了过来。
问候一番后,便直接进入话题。
“文轩啊,这次多亏了你了,不过我倒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您讲。”
“公司计划有变,原本打算让你在这边做副总裁,但是总部还是不放心。”
“像你这样的高精人才,还是在自家安全些。”
业文轩听罢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我打算调你回去,同样晋升副总裁。”
杨总又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放心,所有福利待遇和这边一模一样,300万年薪加千万项目提成。”
“以后你还能参与公司决策,拿到相应股份。”
业文轩沉默了一会。
因为多少钱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终于还是点点头。
“行吧。”
杨总走后,业文轩很久都没有说话。
秦瑶眼神也闪过失落,笑容不再。
“突然迷茫了么。”
“嗯。”
“你和她的事其实没那么重要,你越是把问题想的严重,就越放不下。”
秦瑶摇晃酒杯,干净的脸颊倒映灯光。
业文轩若有所思,觉得很有道理。
对方似乎很懂他。
每次都能一语道破,直击内心。
“那明天我就回国吧,我会让他们照顾好你的。”
秦瑶将头扭到一边。
虽然心里很舍不得,但还是只能将内心的想法藏于心底。
以业文轩的性格,自己的表白只会打水漂。
“不用麻烦咯,你走了我呆在公司也没意思,到时候再说吧。”
业文轩似乎察觉到什么。
“那你好好保重,有机会再合作。”
“好。”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