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好的,作为一名长篇小说家,我将遵循你提供的详尽分析和要求,为你创作这部作品。我将专注于塑造人物的“真人感”,运用你所剖析的段落结构、语言特色和句式,构建一个充满代入感、冲突感和真实市井生活气息的故事。
好的,作为一名长篇小说家,我将遵循你提供的详尽分析和要求,为你创作这部作品。我将专注于塑造人物的“真人感”,运用你所剖析的段落结构、语言特色和句式,构建一个充满代入感、冲突感和真实市井生活气息的故事。
正文:
我妈赵静雅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对着电脑上的一张设计废稿发呆,改了十七八遍,客户还是那句冷冰冰的“没感觉”。
手机在桌上嗡嗡地震动,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愤怒甲虫。
“陈念,你妈我下个月六十大寿,你这个做女儿的,有什么表示啊?”
电话一接通,她那熟悉又带点炫耀的语调就冲了过来,仿佛不是在问我,而是在下达一个理所当然的指令。
我捏了捏眉心,把那张废稿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妈,你想怎么过?”
“怎么办?当然得大办!你李叔叔说了,女人六十岁是坎儿,得办得风风光光,才能把后面的福气都镇住。”
李叔叔。
李振华。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我喉咙里,不上不下,十五年了。
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大概是刚做完一张新的光疗美甲,正举着手在灯下欣赏,脸上带着那种被宠爱的、略带娇嗔的得意。
“妈,咱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爸那点退休金,我这边刚换了工作,手里也不宽裕。要不大办……就在家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菜,叫上几个亲戚,也挺热闹的。”
我试图用一种商量的、温和的语气去化解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紧接着是拔高八度的声音。
“陈念!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咒我吗?在家里办?亏你想得出来!我养你这么大,就指望你给我长长脸,你倒好,先给我丢脸来了!”
“我怎么就给你丢脸了?”我的火气也“噌”地一下子上来了,“铺张浪费就是长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开矿了呢!”
“你懂什么!这不是浪费,这是投资!是人脉!你李叔叔生意场上的朋友都要来,你让我把人往咱家那破房子里请?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你让李叔叔的脸往哪儿搁?”
又是李叔叔。
她的人生仿佛除了李叔叔,就再也没有别的衡量标准了。
我气得想笑,真的。
“妈,那是咱家,不是破房子。还有,那是你的生日,不是李叔叔的商务洽谈会。你到底是在给自己过生日,还是在给他搭台唱戏?”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她被我噎了一下,语气软了半分,开始打感情牌,“念念,妈这辈子不容易,就盼着六十岁这天能风光一次。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吗?”
我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一阵发酸。
是啊,她是不容易。
年轻时是厂里一枝花,追她的人从车间门口排到厂大门。她偏偏看上了我爸,一个木讷内向、只知道看书和侍弄花草的技术员。
她说,她以为嫁给了文化,结果是嫁给了无趣。
然后,十五年前,李振华出现了。他是我爸的远房同学,来我们这个小城做生意,一来二去,就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他会夸我妈的旗袍好看,会给她带城里最新款的丝巾,会记得她爱吃哪家店的桂花糕。
这些,我爸都不会。
我爸只会默默地把她的工资卡上交,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条,在她闹脾气的时候,一声不吭地躲进书房。
渐渐地,李叔叔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像潮水一样涌来,我爸充耳不闻。
有时候,李振华甚至会堂而皇之地在我们家吃晚饭,我爸也只是多摆一副碗筷,全程安静地吃饭,仿佛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客人。
我曾像个被激怒的小兽,冲着我爸咆哮:“你就不能管管她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爸当时正给他的君子兰浇水,头也没抬,淡淡地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从那天起,我们家就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一个名存实亡的妻子,一个忍气吞声的丈夫,一个尴尬存在的女儿,还有一个登堂入室的情夫。
一晃,就是十五年。
如今,这个“功不可没”的李叔叔,要为我妈策划一场盛大的六十岁寿宴。
而我,作为亲生女儿,不仅要出钱,还得拍手叫好。
真是天大的讽刺。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妈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施舍般的得意,“你李叔叔说了,他来出大头,你和你爸意思意思就行了。酒店他都看好了,市里最好的新世纪大酒店,龙凤厅,气派!”
我心里“咯噔”一下。
用情夫的钱,给原配的妻子办寿宴,还要原配的丈夫和女儿一起“意思意思”。
这算什么?
新型的家庭众筹式羞辱吗?
“妈,这事,你问过我爸的意见吗?”我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问他干什么?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从来就没什么意见。”赵静雅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挂了电话,我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
我抓起车钥匙,决定回家一趟。
我必须亲自问问我爸,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茶香。
我爸陈卫国,正戴着老花镜,在书桌前练字。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背脊挺得笔直,手腕沉稳,一笔一划,写的是“静水流深”。
仿佛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擾,都与他无关。
“爸。”我轻声叫他。
他抬起头,看到我,镜片后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念念回来了?吃饭没?”
“没呢,不饿。”我走到他身边,看着宣纸上那四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静水流深。
爸,你的水,到底有多深?
“我妈要办六十大寿的事,你知道了吧?”我开门见山。
“嗯,她跟我说了。”他点点头,放下毛笔,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笔墨纸砚,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在新世纪酒店,李叔叔……李振华张罗的,说他出大头。”我一字一句地说,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爸的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丝表情。
可我失望了。
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挺好的,是该好好热闹一下。”他说。
我彻底破防了。
“好?爸,这哪里好了?你到底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她都快把那个男人领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了!你没听见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们家吗?他们说你是忍者神龟!说我……说我有个不要脸的妈!”
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爸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他把砚台擦拭干净,放回木盒里,这才转过身,扶了扶眼镜,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我感到陌生。
“念念,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我能不生气吗?爸,我为你感到不值!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窝囊一辈子?”
我爸沉默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花园里那些被他侍弄得很好的花草,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妈……她爱热闹,爱面子。这些年,是我亏待了她。她想风光一次,就让她风光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吹散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无言以对。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大概就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钱,我来出吧。”我爸忽然说,“不能让你李叔叔破费。我们老陈家,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从卧室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我。
“这里面是十万,应该够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看着那本有些陈旧的存折,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是他攒了一辈子的退休金。
“爸……”
“去吧,让你妈高兴高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又回到了他的书桌前,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我握着那本沉甸甸的存折,走出了家门。
夜风吹在脸上,很凉。
我忽然觉得,我爸可能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不是懦弱,也不是麻木。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而我妈的六十岁大寿,或许就是他等待已久的那个时机。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成了我妈的专属执行官。
她每天至少给我打十个电话,遥控指挥。
“念念,喜帖的样式选好了吗?要烫金的,显得上档次!”
“菜单你跟酒店经理再确认一下,龙虾必须是澳洲的,鲍鱼要六头的!”
“你李叔叔的朋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伴手礼不能太寒酸,我看了个牌子的丝巾,挺好的,你下午去专柜看看。”
我机械地应着,然后按照她的指示,一项一项去落实。
期间,李振华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电话里的他,意气风发,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小念啊,寿宴的事情多亏你了,你妈妈她就喜欢瞎操心。钱不够尽管跟叔叔说,千万别跟你妈客气。”
我捏着手机,真想隔着电波给他一拳。
“李叔叔,钱我爸已经给我了,他说,他妻子的寿宴,就不劳烦外人了。”我特意在“妻子”和“外人”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李振华在那头“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完全没听出我的讽刺。
“你爸就是太客气了,我们谁跟谁啊。行,他有这份心意,也挺好。”
我挂了电话,只觉得一阵反胃。
寿宴前一天,我回家取东西。
一进门,就看到我妈和我爸坐在客厅里。
我妈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色旗袍,正在试戴李振华送她的一套翡翠首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哎呀,这成色真好,老李真是太有心了。”
我爸坐在一旁,安静地喝茶,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到我,我妈立刻像孔雀一样,炫耀地展开了她的“羽毛”。
“念念,快来看,你李叔叔送我的生日礼物,漂亮吧?”
那套翡翠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确实价值不菲。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你爸也送了。”我妈瞥了一眼旁边的陈卫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送了他自己抄的一卷《心经》,说是让我静心。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这大喜的日子,他让我静什么心?”
我看向茶几上,那里确实摆着一个精致的卷轴。
我爸的书法,我是知道的,功力深厚,自成一派。这一卷《心经》,想必耗费了他不少心血。
“挺好的,心意最重要。”我说。
“心意能当饭吃?”我妈不屑地撇撇嘴,“行了,不说他了。明天你早点来酒店,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知道了。”
我没再多留,拿了东西就准备走。
走到门口,我爸忽然叫住了我。
“念念。”
我回头。
他从书房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给我。
“明天,酒店的投影仪,你来负责操作。”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锐利的光芒,“到时候,听我指示。”
我心里一动,接过了那个U盘。
它很轻,但在我手心里,却重如千钧。
我点点头:“好。”
我爸没再说什么,只是朝我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里,藏着十五年的隐忍,和即将到来的、雷霆万钧的反击。
寿宴当天。
新世纪大酒店的龙凤厅,金碧辉煌,宾客满堂。
我妈赵静雅,穿着那身大红旗袍,佩戴着全套的翡翠首饰,满面红光地穿梭在宾客之间,像个骄傲的女王。
李振华则像男主人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逢人就介绍:“这是我……嫂子,赵静雅。”
那一声“嫂子”,叫得意味深长,引来不少人暧昧的笑声。
我爸陈卫国,穿着他那身半旧的中山装,安静地坐在主桌的一个角落里,仿佛一个与这场盛宴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他面前只放了一杯清茶,偶尔有老邻居过来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温和地点点头,不多说一句话。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瓶。
那些亲戚、邻居、我妈的朋友们,看我爸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一丝鄙夷。而看向李振华时,又带着几分谄媚和讨好。
真是现实得让人心寒。
“陈念,发什么呆呢?快去看看你妈那边,需不需要帮忙。”姑姑推了我一下,压低声音说,“你看看你妈,今天多风光。还有那个李总,对你妈是真好。你爸……哎,算了,不说了。”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风光?
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场虚假的狂欢。
宴会进行到一半,主持人请今天的主角上台讲话。
我妈喜气洋洋地走上台,接过话筒,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我的六十岁生日宴。活了六十年,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感谢了一圈亲朋好友,最后,她看向李振华,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感激。
“我尤其要感谢一个人,他就是我的……知己,李振华先生。这些年,是他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支持我,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值得被爱的人。老李,谢谢你。”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李振华得意洋洋地走上台,从背后拥抱住我妈,然后接过话筒。
“静雅,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在这里,我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年轻漂亮!”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
“静雅,我知道今天这个场合不合适,但我等不了了。嫁给我,好吗?”
全场哗然!
求婚!
在我妈的六十大寿上,当着我爸的面,跟她求婚!
我妈捂着嘴,眼泪流了下来,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仿佛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亲戚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主桌角落里那个沉默的男人——我的父亲,陈卫国。
我看到我爸,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杯子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在嘈杂的现场,这声音微不可闻,但却像一个信号。
他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大家都在期待着一场好戏。
是一个男人忍无可忍的爆发?还是一个懦夫垂死挣扎的嘶吼?
我爸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
他只是平静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舞台。
他从不知所措的主持人手里,拿过了另一个话筒。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妈和李振华的脸上。
“静雅,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不大,但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想送给你。”
他转头,看向我。
“念念,可以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投影仪的播放键。
宴会厅前方的大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首先出现的,是一张张老照片。
我妈年轻时的黑白照,巧笑嫣然。
他们俩的结婚照,我爸穿着军装,英姿飒爽,我妈穿着红色的确良衬衫,一脸幸福。
我出生后的一家三口合照,我被我爸抱在怀里,我妈依偎在他身边。
照片一张张地播放,配着舒缓的音乐。
台下的气氛渐渐变得温馨起来。
我妈看着那些照片,眼眶也红了,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李振华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画风突变。
音乐停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新的照片。
那是我上高三那年,我们一家三口去爬山。照片里,我妈和我爸中间,隔着一个人——笑得一脸灿烂的李振华。
我妈的笑容,在那一刻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
全都是我们家的“家庭活动”,但每一张里面,都有李振华的身影。
他像个影子,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我们过去十五年的生活。
照片的右下角,都用红色的字体,清晰地标注着日期。
台下的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个李总……跟他们家关系这么好啊?”
“何止是好,你看那张,赵静雅看他的眼神……”
如果说这些照片只是暧昧的暗示,那么接下来出现的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重锤。
一张银行流水单的截图,被放得巨大。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从我爸的工资卡里,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钱,转到了一个叫“李振华”的账户上。
金额不大,几千块。
但时间跨度,是整整十年。
“十五年前,李振华先生来到我们这个城市,说是做生意,但资金周转不开。”
我爸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是我同学,我理应帮忙。他说,他看中了一套房子,想买下来,以后好在这里扎根。我当时手头不宽裕,静雅就说,我们家可以先帮他垫付一部分,以后再还。”
“这一垫,就是十年。每个月,我都从我的退休金里,拿出一部分钱,帮他还房贷。”
屏幕上,出现了一本房产证的清晰照片。
户主:李振华。
地址,就在我们家隔壁的小区。
“这些年,静雅总是跟我说,李先生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我们要多帮衬他。她想给他买衣服,买补品,我都同意。我总想着,同学一场,能帮就帮。”
我爸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已经惨白的李振华。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善意,成了某些人薅羊毛的工具。更没想到,我帮着还了十年房贷的房子,成了他和我的妻子,幽会的爱巢。”
“轰!”
台下彻底炸开了锅。
李振华的脸,瞬间从白变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我爸,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你血口喷人!陈卫国,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爸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冷,那么有攻击性。
“泼脏水?李振舍,你敢说你没拿过我家的钱吗?你敢说你没和我妻子有不正当关系吗?”
屏幕上,照片切换。
那是一张张更具冲击力的照片。
李振华和我妈,在异地旅游景点的亲密合影。
他们手牵着手,在海边漫步。
甚至有一张,是在那套“爱巢”的阳台上,我妈从背后抱着李振华,笑得像个热恋中的少女。
这些照片的角度,明显是偷拍的。
我愣住了。
我爸……他是什么时候……
“你……你跟踪我?”我妈赵静雅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指着我爸,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人的耳膜,“陈卫国!你竟然调查我!你这个卑鄙小人!”
“卑鄙?”我爸反问,“比起你拿着我的钱,去养你的情夫,哪个更卑鄙?”
“比起你欺骗了我十五年,还想让我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被你们这对狗男女羞辱,哪个更卑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屈辱。
“赵静雅,我给了你十五年的时间,我在等你回头。可是你呢,你把我当傻子,把我当提款机,把我当成你和你情夫幸福生活的背景板!”
“今天,是你六十大寿。我也该送你一份大礼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这是我们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
他把协议书,摔在我妈的脸上。
“这套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你没有份。我们共同的存款,这些年,已经被你陆陆续续转移给了李振华,我会通过法律途径,一笔一笔地追回来。至于你……”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李振华的脸上。
“李振华先生,你以借贷为名,骗取我夫妻共同财产,并与我妻子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导致我们婚姻破裂。我的律师,明天会正式向你提起诉讼。”
“祝你,还有我亲爱的前妻,赵静雅女士,从此以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他扔下话筒,转身就走。
他没有再看我妈一眼,也没有看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宾客。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说了一句:“念念,我们回家。”
然后,他挺直了背脊,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金碧辉煌、却无比肮脏的宴会厅。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原来,这才是我的父亲。
他不是懦弱,他不是麻木。
他只是在用十五年的时间,布一个局。
用最冷静的方式,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我关掉投影仪,拔下U盘,快步跟了出去。
身后,是赵静雅歇斯底里的哭喊,是李振华气急败坏的咒骂,是所有宾客的哗然和议论。
但这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走出酒店大门,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我爸站在路灯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却半天没有点着。
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爸,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转过头,看着我,路灯的光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眼睛里,有泪光。
“念念,爸爸……是不是很没用?”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摇摇头,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很瘦,有些佝偻,抱着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骨头的形状。
“不,爸。”我说,“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真的。
他用十五年的隐忍,保全了我的童年和青春期,让我没有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长大。
他用十五年的筹谋,保全了我们家的财产,没有让那个男人吸干我们最后一滴血。
他更用这最后一击,保全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
我爸在我怀里,肩膀轻轻地耸动着,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家。
家,那个充满了赵静雅和李振华气息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家了。
我带我爸去了我租的公寓。
我给他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他吃得很慢,很香。
吃完后,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跟我讲了很多以前从没讲过的事。
他说,他早就知道赵静雅和李振华的事。
第一次发现,是我高三那年。他提前下班回家,看到李振华从他们卧室里出来,神色慌张。
他当时没戳破,因为我马上就要高考了。
他不想影响我。
后来,我考上大学去了外地。他想过离婚,但赵静雅哭着跪下来求他,说她跟李振华只是逢场作戏,是为了从李振华那里搞点钱,改善家里的生活。
她说她心里爱的还是他。
我爸心软了。
他选择了相信。
结果,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背叛。
“我真正下定决心,是在五年前。”我爸看着窗外说,“那天是你奶奶的忌日,我让她陪我回去看看,她说她约了朋友打麻将,没空。”
“结果,我一个人在你奶奶坟前,遇到了一个老乡。他告诉我,他前几天在海南旅游,看到你妈了,跟一个男的,手牵着手,亲热得很。”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个家,是留不住了。”
“我开始搜集证据。我偷偷配了她的手机卡,恢复了她和李振华的聊天记录。我请了私家侦探,拍下了那些照片。我查了家里所有的银行流水,把每一笔她转给李振华的钱,都做了标记。”
我听得目瞪口呆。
我那个只会看书养花的父亲,竟然像个侦探一样,做了这么多事。
“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呢?让你跟着我一起难受吗?”他摇摇头,“念念,你是爸爸唯一的希望。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生活,这些脏事,爸爸一个人来处理就够了。”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为什么偏偏选在她六十大寿这天?”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因为,她想风光,我就让她风光到顶点,再亲手把她拉下来。也因为,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我不想离婚以后,她还到处去扮演一个受害者,说我陈卫国没良心,抛弃了糟糠之妻。”
我懂了。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这是我爸的阳谋。
也是他给赵静雅和李振华,上的最后一课。
第二天,我妈和李振华的事情,就成了我们这个小城最大的新闻。
寿宴上发生的一切,被那些“好心”的亲戚朋友们,添油加醋地传了个遍。
版本多到可以写一部长篇小说。
赵静雅,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好命女人”,瞬间变成了人人不齿的“荡妇”。
李振华,也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大老板”,成了骗财骗色的“小白脸”。
听说,他很多生意上的伙伴,知道这件事后,都纷纷跟他划清了界限。
他的公司,很快就陷入了危机。
而我妈,自从那天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电话里,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悔恨。
“念念,妈错了……你让你爸……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握着电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妈,机会,我爸给过你十五年了。是你自己,一次都没有珍惜过。”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有些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法院的传票很快就送到了李振华手上。
在铁一样的证据面前,他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法院判决,他必须归还这些年从我们家拿走的所有钱款,共计七十多万。
离婚官司也很顺利。
赵静雅净身出户。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爸做了一个决定。
卖掉老房子,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
“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他说,“我们去一个新地方,重新开始。”
我举双手赞成。
我们把房子卖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在火车上,我爸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风景,忽然对我说:“念念,以后找男朋友,眼睛一定要擦亮。别像你妈,也别像我。”
我笑着点点头:“知道了,爸。”
我们在南方一个温暖的海滨小城,租了一套房子,安顿了下来。
我爸用卖房子的钱,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小小的茶社。
他每天种种花,看看书,写写字,再跟来喝茶的街坊邻居们聊聊天,日子过得悠闲又惬意。
他的背,好像又挺直了许多。
脸上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
我也换了一份新的工作,不用再每天熬夜改那些没感觉的设计稿。
周末的时候,我会陪我爸去海边散步,看日出日落。
偶尔,我们也会聊起赵静雅。
我爸说:“其实,我从来没真正恨过她。我只是……失望。她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没有再刻意去打听她的消息。
只是有一次,过年的时候,老家的姑姑给我打电话,无意中提起。
她说,赵静雅后来还是跟李振华在一起了。
但没了钱,没了光环,两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凑在一起,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天天为了柴米油盐吵架。
李振华的生意彻底垮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赵静雅那套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也被她当掉,还了债。
她老得很快,才六十出头,看着像七十多岁的人。
姑姑在电话那头叹气:“真是报应啊。”
我听完,心里很平静。
这不是报应,这是选择。
她选择了那条路,就必须自己承担那条路上所有的荆棘和泥泞。
挂了电话,我看到我爸正在阳台上,给一盆新开的兰花浇水。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他的侧脸,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安详和通透。
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过头,朝我笑了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过去那十五年的阴霾,是真的,彻底散了。
我们的人生,就像这盆兰花一样,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蟄伏之后,终于,开出了最美的花。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