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的玻璃窗结着白霜,我往沸腾的锅里下最后一把茴香饺子时,周小芸的高跟鞋声"哒哒"砸进厨房。她攥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亮得刺得人睁不开眼:"妈,您又翻我抽屉?"
厨房的玻璃窗结着白霜,我往沸腾的锅里下最后一把茴香饺子时,周小芸的高跟鞋声"哒哒"砸进厨房。她攥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亮得刺得人睁不开眼:"妈,您又翻我抽屉?"
我手一抖,漏勺"当啷"掉进滚水里,溅起的热水烫得手背立刻红了一片。"小芸,我就想看看浩子的体检报告......"
"谁让您动我东西了?"她把手机拍在灶台上,照片里是我弯腰翻抽屉的背影,"上个月说帮我收镯子,结果差点当废品卖了;上上周翻我化妆包,把新买的精华摔碎半瓶;今天连浩子的病历都敢动?您是嫌我们日子不够乱吗?"
我喉咙发紧。上周在她梳妆台看见金镯子,是浩子总说颈椎疼,我想熔了打个按摩坠子;前天她忘收的体检报告,我是怕浩子又瞒着——他最近总捂着胃说胀,夜里我听见厕所吐得直响。
"小芸,妈不是......"
"不是什么?"她突然扬手,耳光"啪"地甩在我左脸上,"您就是看不得我们过安生日子!浩子每天加班到十点,我既要上班又要带娃,您倒好,天天翻箱倒柜添堵!"
"够了!"王浩的声音从客厅劈过来。我转头,看见儿子站在门口,羽绒服都没穿,脸色比窗外的雪还白。
周小芸立刻红了眼:"浩子,你说句话啊!她再这样,这日子还过不过?"
王浩沉默着走过来,从裤兜摸出串钥匙——那是我房间的钥匙,在我床头挂了三年。"妈,您先去老房子住段时间吧。"他声音闷得像堵了棉花,"等小芸消消气......"
我盯着他。三年前他娶媳妇时说"妈您睡主卧,我们挤次卧";去年孙子出生时说"妈您帮我带娃,我给您买金镯子";上个月他疼得冒冷汗,是我半夜背去的急诊,他攥着我手说"妈您别累着"。
现在他把钥匙递过来,像递根扎手的刺。
我弯腰捡漏勺,手指触到裤兜里硬邦邦的东西——上周四社区送来的拆迁协议,补偿款五百二十万。我怕他们担心,一直没敢提。
"行。"我扯出个笑,"老房子我前儿刚收拾过,棉被都晒过。"
周小芸哼了声:"正好,省得您在这儿挑三拣四。"转身回屋时,门摔得山响。
王浩追上去,门"咔嗒"锁了。我蹲在地上捡漏勺,听见孙子在屋里哭,周小芸哄孩子的声音飘出来:"宝宝不怕,奶奶坏,奶奶不要我们了......"
眼泪砸在瓷砖上,锅里的水又开了,饺子浮起来像一串白胖娃娃。我关了火,把饺子装进保鲜盒——孙子最爱吃我包的茴香馅。
老房子在城南,离儿子家二十多公里。我拖着行李箱往公交站走,风灌进领口,后颈凉得发疼。路过菜市场,张婶儿喊我:"秀兰,买点白菜?"我摇头要走,她欲言又止:"浩子那孩子......"
"婶儿,我就去住两天。"我加快脚步。
老房子的铁门锁着,我翻出钥匙,锈锁"咔"一声开了。屋里有股陈潮味,窗台上落了层灰,墙角的腌菜坛还在——那是老周结婚时亲手烧的,他说"等老了我给你腌酸菜,你给我熬粥"。
我蹲在地上擦灰,突然摸到坛底有个硬纸包。打开是老周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秀兰生日,她想要金镯子,可浩子要上大学,钱得留着。我走后把老房子卖了,给秀兰买镯子,再给浩子凑首付。"
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一团墨。老周走了二十年,我卖了十年早点,供浩子上大学,又给他凑了十万首付。后来他说"妈您别干了,我们养您",我就来城里帮他们带娃。
可他们嫌我手糙碰不得孙子玩具,嫌我说话响吵得小芸头疼,嫌我煮的粥稠不如外卖好喝。
手机响了,"妈,小芸不是故意的,她最近压力大。"
我盯着屏幕,打了"妈不怪她"又删掉,最后发了个"好"。
晚上八点,我煮了碗泡面。电视里说今年拆迁政策紧,老房子能拆是运气。我摸出裤兜里的协议,红章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光。
第二天早上,我在厨房煮粥,门"砰"地被撞开。周小芸喘着粗气冲进来,手里攥着我落在家里的蓝布围裙:"妈!浩子说您在这儿?"
我关了火,她拽我胳膊:"您昨天是不是去社区了?是不是知道拆迁的事了?"她眼眶发红,"浩子说您要把钱全给孙子,可我们还欠着房贷......"
我抽回手:"小芸,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您怎么能这样?"她急得直跺脚,"浩子是您亲儿子,您怎么能不帮他?"
"帮?"我笑了,"我帮你们带娃,帮你们做饭,帮你们收拾屋子,你们说我偷东西,说我添乱。现在有笔钱,我就成自私的老东西了?"
周小芸不说话了。我从抽屉拿出协议递给她:"补偿款五百二十万,房产证是我名。"
她手一抖,协议掉在地上。"妈,您......您不是说老房子漏雨,早想卖了吗?"
"卖?"我弯腰捡起协议,"卖了能换几万,够你们还几年房贷?拆了能有五百多万,够你们换大房子,够孙子上最好的学校。"
周小芸突然哭起来:"妈,我昨天不该打您......浩子的体检报告说他有胃息肉,可能要手术......"
我脑子"嗡"一声。怪不得她藏报告,怪不得她冲我发火——她怕我知道浩子病了跟着急。
"报告在您屋里抽屉最底层。"我轻声说,"我昨天翻出来看了,医生说良性的,做个小手术就行。"
周小芸愣住了。门"吱呀"开了,王浩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妈,我煮了小米粥......"
他看见地上的协议,脸色变了:"妈,您真要拆老房子?"
"浩子,你胃疼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走过去摸他的脸,"上个月你吐得厉害,我半夜背你去医院,医生说再拖要病变。手术要三万,你们拿不出?"
王浩别过脸:"小芸她......"
"我知道。"我拍拍他肩膀,"你们压力大,房贷、孩子、浩子的病,我都明白。"
周小芸突然跪下来:"妈,我错了......我就是怕您担心,才撒谎说您偷东西......"
我蹲下来扶她:"傻闺女,当妈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
王浩把保温桶递给我:"妈,您喝口粥。"他声音哑哑的,"我昨天不该赶您走......"
粥香混着暖气的热气,熏得人眼眶发酸。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协议上,红章亮得刺眼。
那天下午,我们坐在老房子的沙发上摊开协议。周小芸说想换套带学区的大房子,王浩说先给浩子把手术做了,孙子趴在我腿上,指着协议上的数字说"奶奶真厉害"。
我摸着孙子软乎乎的小手,突然想起老周的日记。他说要给我买金镯子,可现在我有五百多万,却更想要一句"妈,您别累着"。
晚上,王浩送我回儿子家。推开门,周小芸已经把我房间收拾好了,床头摆着我最爱的茉莉花。孙子扑过来:"奶奶,我今天吃了三个饺子!"
我蹲下来抱他,听见王浩对周小芸说:"明天去医院,把我的体检报告调出来。"
周小芸应了声,又转头问我:"妈,您真打算把钱都给我们?"
我看着他们,突然笑了:"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留着钱,不如留着你们的笑脸。"
深夜,我躺在熟悉的床上,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小夫妻的说话声。周小芸说:"明天我去买金镯子,给妈赔礼。"王浩说:"妈不缺这个,她缺的是......"
我闭着眼,眼泪慢慢渗进枕头。窗外的月亮很圆,像老周当年给我煮的元宵。
要是老周还在,他会怎么说呢?大概会拍着我肩膀说:"秀兰,咱不委屈,该要的就要,该给的就给。"
可现在,我摸着枕头下的拆迁协议,突然有点迷茫——钱能买来理解吗?能买来真心吗?
要是你,会把这五百多万全给儿子儿媳吗?
来源:白兔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