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云卿抱着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哈了口热气,单薄的衣衫根本抵不住这京城的寒冬。她望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梅树,心里却满是期盼。
大雪纷飞,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
暮云卿抱着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哈了口热气,单薄的衣衫根本抵不住这京城的寒冬。她望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梅树,心里却满是期盼。
“夫人,将军就要回来了,您怎么还穿得这么素净?”丫鬟小翠跺着脚,担忧地看着她。
暮云卿笑了笑,眼底是藏不住的爱意:“他不喜欢我穿得花里胡哨,他说,我穿这身白衣,就像初见时山里的雪莲。”
三年前,她从深山里救下血肉模糊的萧千夜,用师门秘法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醒来后,握着她的手,许诺要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信了,跟着他走出大山,来到这繁华却冰冷的将军府。
可她等来的,却不是丈夫的温存。
“哎哟,嫂嫂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哥多亏待你呢。”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萧千夜的妹妹萧千月披着一件火红的狐裘斗篷,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她鄙夷地扫了一眼暮云卿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嗤笑道:“我哥马上就要凯旋,还带回了未来的新嫂嫂,太傅家的千金柳若雪。你这副穷酸样,可别丢了我将军府的脸!”
新嫂嫂?
暮云卿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你说什么?”
“装什么糊涂!”萧千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柳家小姐知书达理,温婉贤淑,那才是能配得上我哥的正妻人选。至于你,一个不知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我娘说了,能让你降为妾室,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妾室?
暮云卿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救他性命,以身相许,三年等待,换来的就是一句“降为妾室”?
这时,将军府的老夫人,萧千夜的母亲,也在一群仆妇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看着暮云卿,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你嫁进我萧家三年,连个蛋都没下出来,就是个克夫的扫把星!现在千夜要娶若雪那样的福星进门,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我没有……”暮云卿想辩解,可声音却干涩得发不出声。
老夫人冷哼一声,对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去,把她院里那点黑炭都给收了。晦气的东西,别污了我们将军府的喜气!”
嬷嬷应声而去,很快,屋里仅有的一点暖意也被夺走。
寒风夹着雪花从窗缝里灌进来,吹在暮云卿的身上,却远不及她心里的寒冷。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换来的却是功成名就后的鄙夷和抛弃。这种极致的忘恩负义,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将她的心捅得千疮百孔。
傍晚时分,萧千夜回来了。
他身披铠甲,英武不凡,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华服、容貌秀丽的女子,想必就是柳若雪。
全府上下都跪地迎接,只有暮云卿傻傻地站着,望着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随着他看向柳若雪时那满眼的温柔而彻底熄灭。
萧千夜看到了她,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记忆中那个纯净如山泉的女子,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形容憔悴,上不得台面。再看看身边温婉大方、谈吐雅致的柳若雪,两相对比,云泥之别。
他心中最后一丝愧疚,也化作了厌烦。
“云卿,过来见过若雪。”他的声音冷漠而疏离,仿佛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柳若雪对着暮云卿盈盈一拜,嘴角噙着一抹得体的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妹妹见过姐姐。往后,我们姐妹二人共侍将军,还望姐姐莫要嫌弃妹妹才好。”
共侍将军……
这四个字,像四根钢针,狠狠扎进暮云卿的耳中。
她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晚宴上,萧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堂,人人都在恭贺萧将军觅得良缘。
暮云卿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像个多余的看客。
席间,柳若雪“不小心”打翻了酒杯,泼了暮云卿一身。
“哎呀,姐姐,实在对不起!”柳若雪连忙起身,拿出自己的手帕,假意要为她擦拭,口中却满是“关切”地说道,“姐姐久居深山,可能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这料子金贵,若是弄脏了,怕是不好洗呢。”
她的话,引来满堂宾客的窃笑。
一个丫鬟“恰巧”送来一件备用衣裳,正是柳若雪的。
萧千夜皱着眉,不耐烦地对暮云卿说:“还不快去换上!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那语气里的嫌恶,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暮云卿的脸上。
她看着萧千夜,这个她曾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看着他对柳若雪的维护,看着他眼中的不耐与冰冷,一颗心,彻底死了。
她慢慢站起身,没有接那件衣服,目光平静得可怕。
“不必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个一直沉默的女人。
萧老夫人见状,立刻厉声呵斥:“放肆!若雪小姐好心给你台阶下,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一个不会下蛋的鸡,也敢在这里摆谱?”
“不下蛋?”暮云卿忽然笑了,那笑容凄美而诡异,“你们怎知,是我不能生,还是你们萧家,不配有我的孩子?”
萧千夜脸色一沉:“暮云卿,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滚下去!”
“滚?”暮云卿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萧千夜,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在狼牙山,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是谁割自己的肉混着草药喂你,才保住你一条命?是谁守了你三天三夜,才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她每问一句,萧千夜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事,他当然记得。可那又如何?一个乡野村妇的恩情,难道要让他赔上一生的前程吗?
柳若雪见状,柔柔地开口:“姐姐,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将军是人中龙凤,自然要有配得上他的女子相伴。将军许你一个妾位,已是天大的恩德了,姐姐又何必如此不知好歹呢?”
“哈哈哈……”暮云卿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决绝,“好一个天大的恩德!好一个不知好歹!”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暮云卿,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唯独看错了你这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手,狠狠咬破自己的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妖冶。
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只听她用一种空灵而怨毒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立下血誓:
“我暮云卿,以我玄医门历代祖师之名起誓——”
“萧氏千夜,自你我恩断义绝之日起,你这一脉,永世无后!香火断绝!血脉凋零!”
“此咒,以我血为引,入你骨髓,天地为证,日月共鉴!”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状若疯魔的话语给镇住了。
短暂的惊愕过后,萧老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她破口大骂:“疯了!真是个疯子!妖女!你竟敢诅咒我萧家!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萧千夜也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暴怒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他觉得暮云卿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荒唐的诅咒。
“妖言惑众!”他厉声喝道,“把她给我关到柴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见她!”
宾客们也议论纷纷,都把这当成一个弃妇不甘的疯言疯语,一个天大的笑话。
暮云卿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拖了下去,她没有反抗,只是在经过萧千夜身边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完了。
是夜,狂风大作。
将军府的马厩里,一匹神骏非凡的西域汗血宝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随即重重倒地,四肢抽搐。
这匹马是西域进贡的宝马,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它刚刚被确认怀上了纯血的马驹,萧千夜视若珍宝,日日派人精心照料。
马夫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去禀报。
萧千夜带着人匆匆赶到时,那匹宝马已经没了气息。他急忙命人剖开马腹,想要保住马驹。
然而,当马腹被划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已经成型的马驹,竟然浑身青紫,早已没了生命迹象,成了一团死胎。
兽医战战兢兢地检查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这马死得蹊跷,毫无征兆。
萧千夜站在马厩里,看着一尸两命的宝马,寒风从背后灌入,让他全身冰冷。
他忽然想起了白天,暮云卿那双诡异的眼睛,和那句怨毒的诅咒。
“……你这一脉,永世无后……”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第一次钻进了他的心里,让他不寒而栗。
他甩了甩头,想把这可笑的想法驱逐出去。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一定是巧合!
第二天,萧千夜派人去柴房,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暮云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派人找了几天,一无所获,也就渐渐将此事抛之脑后。
一个月后,将军府张灯结彩,萧千夜风光大娶太傅之女柳若雪。婚礼办得盛大无比,羡煞了整个京城。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照。
萧千夜看着娇艳动人的新娘,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将成为太傅的乘龙快婿,在朝中的地位将更加稳固。柳若雪会为他生下嫡子,继承他的爵位,萧家将会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
至于那个叫暮云卿的女人,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污点,早就该被抹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那个被他抛弃的“污点”,此刻正在京城的一处僻静小院里,将一块写着“云先生医馆”的牌匾,亲手挂了上去。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将军夫人暮云卿,只有神医云先生。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
将军府的喜气,渐渐被一层阴云笼罩。
柳若雪的肚子,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从最初的期待,到后来的焦急,再到如今的恐慌,萧老夫人请遍了京城所有的名医,给柳若雪灌下去的汤药比她喝的水还多,可就是没用。
所有大夫的诊断都一样:夫人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可越是这样,萧家人心里就越是发毛。
流言蜚语开始在京城里悄悄蔓延。有人翻出了去年那场宴会上的事,说萧将军忘恩负义,逼走了救命恩人,结果遭了“妖女”的诅咒,要断子绝孙了。
萧千夜听到这些传言,气得砸碎了好几个古董花瓶,却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那个恶毒的诅咒,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心里,日夜折磨着他。
他嘴上说着不信,可每当午夜梦回,看到柳若雪平坦的腹部,他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与将军府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南“云先生医馆”的门庭若市。
一位自称“云先生”的神秘人,不知何时在京中声名鹊起。这位云先生医术高超,尤其擅长调理妇人身体,专治不孕不育之症。
经她手治好的妇人,不出三月,必有喜讯。一传十,十传百,云先生被京中求子心切的妇人们奉为“送子观音”,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前不久,一直为子嗣发愁的三皇子,也悄悄请了云先生入府。结果不到两个月,三皇子妃就传出了喜讯,三皇子大喜过望,赏赐了云先生一座宅院,无数金银。
从此,“云先生”三个字,在京城权贵圈里,成了神话一般的存在。
这一日,柳若雪的贴身丫鬟急匆匆地跑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夫人,夫人,有希望了!奴婢打听到了,城南有个云先生,专治咱们这种……据说连三皇子妃都是她治好的,人称送子观音呢!”
柳若雪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这一年来,她听过太多“神医”的名头,结果都是失望。
萧老夫人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道:“快!备车!我们马上去拜访这位云先生!”
马车在云先生医馆前停下。
看着眼前简朴的院落和排得长长的队伍,萧老夫人和柳若雪都皱起了眉头。
“这么个破地方,能有什么神医?”萧老夫人一脸嫌弃。
柳若雪倒是沉得住气,扶着婆婆说:“娘,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越是高人,脾气越是古怪呢。”
她们仗着将军府的身份,直接插队走到了最前面。
一个药童拦住了她们:“二位请排队,先生的规矩,不可插队。”
萧老夫人当即柳眉倒竖:“放肆!我们是将军府的人,见你们先生是给她脸面,还敢让我们排队?”
药童不卑不亢:“不管是将军府还是皇子府,到了我们这儿,都得守先生的规矩。”
正当萧老夫人要发作时,里屋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让他们进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柳若雪莫名地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们走进内堂,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们,正低头研磨药材。女子身形纤细,一头青丝如瀑,仅一个背影,便透着一股出尘的气质。
“你就是云先生?”萧老夫人傲慢地开口,“我乃镇国将军的母亲,这是将军夫人。你若能治好我儿媳的病,赏赐少不了你的。”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当看清她脸的一瞬间,萧老夫人和柳若雪同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那张脸,素净清丽,眉眼间带着一丝冷漠和疏离,不是那个被她们赶出家门的暮云卿,又是谁?!
“你……你……”萧老夫人指着她,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这个妖女!怎么会在这里?”
柳若雪更是脸色煞白,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暮云卿……云先生……
她竟然就是那个名满京城的“送子观音”!
暮云卿看着她们惊骇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怎么,很意外吗?”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二位不是来求医的吗?怎么不说话了?”
“你……你这个贱人!是你搞的鬼!”柳若雪终于反应过来,尖声叫道,“一定是你对我下了毒,我才会怀不上孩子!你好恶毒的心!”
暮云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轻笑了起来。
“将军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一个被你们赶出家门的弃妇,哪有本事对你下毒?再说了,全京城的大夫都说你身体康健,你这是在质疑所有大夫的医术吗?”
“就是你!就是你的诅咒!”萧老夫人也跟着尖叫起来,状若疯癫,“你这个妖女,快把诅咒给我解了!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暮云卿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眼神变得冰冷如霜。
“我的咒,只针对萧千夜一人。至于你,”她看向柳若雪,“生不出孩子,是你自己没有那个福分。或许,是老天爷也觉得,你们这样的人,不配有后吧。”
“你胡说!”柳若雪气急败坏,“来人啊!把这个妖女给我抓起来!她用邪术害人!”
然而,她带来的家丁还没动手,外面排队的病人们就先不干了。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云先生?”
“就是!云先生是活菩萨,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人群中,一位穿着锦衣的妇人更是直接站了出来,冷声道:“我乃户部侍郎夫人,云先生是我的恩人。我倒要看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紧接着,又有几位官家夫人站了出来,纷纷指责萧老夫人和柳若雪。这些人,都曾受过暮云卿的恩惠。
柳若雪和萧老夫人何曾受过这种气,被众人指指点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们没想到,这个被她们视为蝼蚁的野丫头,如今竟有了这么多权贵做靠山。
“我们走!”萧老夫人自知讨不到好,只能拉着柳若雪,灰溜溜地逃离了医馆。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柳若雪的父亲,当朝太傅的耳朵里。
柳太傅位高权重,向来眼高于顶,哪里受得了女儿受这等委屈。更重要的是,女儿若一直无所出,会直接影响到他在朝中的布局和萧千夜的前途。
在他看来,什么诅咒,都是无稽之谈。这个叫暮云卿的女人,不过是懂些偏门的医术,妖言惑众罢了。
“一个乡野村妇,也敢在京城兴风作浪!”柳太傅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医术硬,还是本官的权势硬!”
隔天,一队官兵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云先生医馆,领头的是京兆府尹,柳太傅的门生。
“奉太傅之命,妖女暮云卿使用邪术,蛊惑人心,即刻查封医馆,将人犯带走审问!”
官兵们如狼似虎,上来就要砸东西抓人。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宫廷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一个太监手持拂尘,高声唱喏:“圣旨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京兆府尹都吓得赶紧跪下。
只听那太监尖着嗓子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民间有女医云先生,医术通玄,妙手回春。兹有丽妃凤体不安,久治不愈,特召云先生即刻入宫面圣,为丽妃诊治。钦此!”
圣旨?召她入宫为丽妃看病?
京兆府尹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他要是把皇上要召见的人给抓了,那他头上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暮云卿从容地走出来,对着宫里的方向,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民女,接旨。”
她看都没看那吓得面如土色的京兆府尹一眼,便在太监的引领下,登上了宫里的马车。
柳太傅想用权势压她,却没想到,她已经通了天。
将军府内,萧千夜和柳太傅得知消息后,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爹,现在怎么办?那个贱人进了宫,万一她治好了丽妃,得了恩宠,我们再想动她就难了!”柳若雪急得团团转。
柳太傅脸色阴沉,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慌什么!丽妃的病,太医院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村姑能有什么办法?她这趟进宫,治不好,是欺君之罪。治好了……哼,宫里的是非,可比外面多得多。她未必能活着出来!”
萧千夜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惧感。那个曾经任他拿捏的女人,正一步步脱离他的控制,变成一个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他自己,却被那个可笑的诅咒,折磨得日夜不宁。
皇宫,长春宫。
暮云卿见到了传说中盛宠不衰的丽妃。
丽妃容貌绝美,却面色憔悴,眉宇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
她屏退左右,只留下暮云卿一人。
“云先生,请坐。”丽妃的声音有些虚弱。
暮云卿为她诊脉,片刻后,秀眉微蹙。
丽妃的脉象,看似平和,实则内里有一股极微弱的异样在流窜,阻碍了她受孕的根本。这种手段极其隐蔽,寻常大夫根本察觉不出来。
“娘娘可是常年使用一种特制的‘安神香’?”暮云卿问道。
丽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先生如何得知?这安神香是皇后娘娘特地赐下的,说是能助我安眠。”
暮云卿心中了然,冷笑一声:“安眠是真,让人无法孕育,也是真。”
“什么?!”丽妃大惊失色,猛地从床上坐起,“你的意思是……皇后在害我?”
“这香里,混入了一种名为‘雪枯草’的药材。此草无色无味,少量使用可安神,但常年累月地闻着,便会渐渐坏了女子的根基,使其无法受孕。且此法极为阴毒,停用后也需数年调理,方有一线生机。”
丽妃听得遍体生寒,脸色惨白。她没想到,平日里对她和善慈爱的皇后,竟在背地里用如此阴狠的手段算计她!
“先生……先生可有办法解?”丽妃抓住暮云卿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暮云卿淡然一笑:“娘娘放心,此毒于我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只需三副药,便可清除娘娘体内余毒。再调理一月,保管娘娘能得偿所愿。”
丽妃闻言大喜,对暮云卿感激涕零。
三天后,丽妃的身体大为好转,精神焕发。而她宫中搜出的特制安神香,经太医院查验,果然含有“雪枯草”的成分。
皇帝龙颜大怒!
他本就对皇后一族专权心存不满,如今皇后竟敢对他的宠妃、对皇家子嗣下此毒手,简直是罪无可恕!
当即,皇帝下旨,废黜皇后,将其打入冷宫。皇后母族也因此受到牵连,被削夺了大量权势。
而治好丽妃、并揭发此事的暮云卿,则成了最大的功臣。
皇帝在金銮殿上亲自召见了她。
“云先生医术高明,又为朕分忧,实乃国之栋梁。朕今日便册封你为‘护国女医’,享从三品俸禄,赐金牌一道,可见官大一级,入宫无需通传!”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一个民间女子,竟被破格封为三品女官,这是何等的荣耀!
暮云卿跪下谢恩,神色平静。
从一个被人唾弃的“野丫头”,到如今地位超然的“护国女医”,她只用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
当她手持御赐金牌走出皇宫时,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
那些曾经看不起她、嘲笑她的人,如今,只能在尘埃里仰望她。
消息传到将军府,萧千夜当场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护国女医……
他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四个字,心中五味杂陈,有震惊,有嫉妒,更多的,是无边的悔恨和恐惧。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掌控这个女人了。
而那个诅咒,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时间又过去了两年。
京城早已换了天地。
丽妃成功诞下一位皇子,被册封为皇贵妃,宠冠后宫。三皇子也因得了嫡子,在朝中声望日隆。
而暮云卿,作为这两位背后的大功臣,地位水涨船高,无人敢惹。她的医馆,成了连皇亲国戚都要客客气气排队的地方。
与之相反,将军府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萧千夜虽然战功赫赫,但因为迟迟没有子嗣,继承爵位一事被一拖再拖。他在朝中渐渐被边缘化,成了同僚间的笑柄。
柳若雪更是度日如年,求神拜佛,遍尝偏方,肚子依旧毫无起色。巨大的压力让她变得歇斯底里,往日的温婉贤淑荡然无存,经常和萧千夜吵得天翻地覆。
萧家和柳家,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萧千夜为了求子,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他听信了一个江湖术士的谗言,开始修炼一种所谓的“求子禁术”。
这禁术需要以人血为引,阴时阴刻,祭拜邪神。
萧千夜竟真的逼着柳若雪,日日取血,进行那诡异的仪式。
结果,孩子没求来,柳若雪的身体先垮了。她迅速地消瘦下去,变得面无人色,精神恍惚,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最后竟彻底疯了。
看着疯疯癫癫的妻子,萧千夜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知道,暮云卿的诅咒,是真的。
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梦魇。
绝望之下,人会变得疯狂。
萧家和柳家,决定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他们要用一个弥天大罪,将暮云卿彻底置于死地!
几日后,柳太傅联合几位言官,在朝堂之上,突然发难。
“启奏陛下!臣要弹劾护国女医暮云卿!”柳太傅声色俱厉,手持奏章,跪在殿中,“臣有确凿证据,此女乃是前朝余孽,潜伏京中,妖言惑众,勾结宫闱,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
谋逆!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罪名。
金銮殿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站在百官之列,一身素衣,神色淡然的女子身上。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看着暮云卿,缓缓开口:“暮云卿,他们所言,可属实?”
暮云卿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回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胆妖女!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柳太傅怒喝道,“我们已经查清,你的师门玄医门,便是前朝的护国神教!你此次回京,就是为了颠覆我朝江山!”
萧千夜也站了出来,眼中带着血丝,声音嘶哑地“指证”:“陛下,臣可以作证!此女三年前被臣所救,臣见她来历不明,本想细细盘查,谁知她竟对臣下咒,用心歹毒!如今想来,她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
他将自己无后之事,也栽赃到了暮云卿的“妖术”和“阴谋”之上。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不少依附柳太傅的官员也纷纷站出来,罗列暮云卿的“罪状”。
形势,对暮云卿急转直下。
然而,面对千夫所指,暮云卿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慌乱。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到他们都说完了,才抬起眼,目光清冷地扫过萧千夜和柳太傅。
“说完了吗?”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静。
“柳太傅说我玄医门是前朝余孽,真是可笑。”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玄铁令牌,高高举起。
令牌之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而金龙的中心,是一个古老的“医”字。
皇帝在看到令牌的一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失声道:“玄龙令!?”
“陛下圣明。”暮云卿朗声道,“我玄医门,并非前朝神教,而是自太祖皇帝开国起,便世代守护皇室血脉的隐秘一脉!玄龙令,便是信物!我门中祖训,门人非遇皇室血脉危机,不得暴露身份入世!太祖皇帝曾留下密诏,见玄龙令如见朕亲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柳太傅和萧千夜更是面如死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们眼中的“野丫头”,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身份!
皇帝快步走下龙台,从暮云卿手中接过令牌,仔细端详。那熟悉的触感和独一无二的龙纹,与皇家秘典中的记载一模一样!
“真的是玄龙令……”皇帝喃喃自语,再看向暮云卿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他转过身,龙威浩荡,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柳太傅和萧千夜。
“柳爱卿,萧爱卿,你们二人,诬告我朝护国功臣,该当何罪啊?”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等……臣等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
暮云卿冷冷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就此罢休。
她对着皇帝,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从她如何在山中救下濒死的萧千夜,如何不顾男女之别为他疗伤,如何倾心于他的承诺,嫁入将军府,再到他功成名就后如何嫌弃她出身低微,如何伙同家人羞辱她,要将她贬妻为妾,为新人腾位……
她讲得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萧千夜的心上,也敲在殿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一个将军,一个朝廷命官,竟能做出如此卑劣无耻之事!
“至于我为何要立下血咒,”暮云卿的声音陡然转冷,“因为我玄医门的血脉,何其珍贵!我救他性命,他却视我如敝履。我岂能让我玄医门的血脉,流淌在这样卑劣之人的后代身上?那不只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我玄医门列祖列宗的亵渎!”
“所以,我收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断的,不是他的根,而是我自己的血脉,在他身上的延续!”
真相大白!
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妖术诅咒,而是一位被伤透了心的女子,用自己师门最决绝的方式,进行的复仇!
萧千夜瘫在地上,彻底崩溃了。
他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匍匐着,像一条狗一样爬到暮云卿的脚下,抱着她的腿,涕泪横流。
“云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忘恩负义!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把诅咒收回去吧!我不能没有后代,萧家不能绝后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丑态百出。
满朝文武,看着昔日英武不凡的镇国将军,如今这副卑微乞怜的模样,眼中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然而,暮云卿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无尽的冷漠。
“萧千夜,”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金銮殿,“我能救你的命,也能断你的根。”
“这一切,是你自找的。”
她说完,轻轻抬脚,将他的手踢开,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结局,早已注定。
皇帝下旨,柳太傅因诬告功臣,结党营私,被革去官职,抄没家产,柳氏一族流放三千里。
萧千夜,因品行不端,德不配位,被收回镇国将军的封号和爵位,贬为庶民。
曾经显赫一时的将军府和太傅府,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萧家,因为后继无人,香火断绝,彻底败落了。萧千夜在无尽的悔恨和世人的嘲笑中了此残生,据说他死的时候,双目圆睁,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
而暮云卿,则以护国女医的身份,继续着她的传奇。她开设了皇家医学院,培养了无数女医,她的名字,被载入史册,受万世敬仰。
她再也没有嫁人,却活出了比任何人都璀璨的人生。
京城的某个午后,暮云卿坐在医馆的院子里,看着满树繁花,神情淡然。
一个新来的小药童好奇地问她:“先生,您医术这么好,当年为什么救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将军呀?”
暮云卿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因为,不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又怎么能让他,再亲手走进另一个更深的地狱呢?”
茶香袅袅,云淡风轻。
来源:果园里摘果的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