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2年，我刚从技校毕业，学了个电焊的手艺。那时，村里像我这样能学门手艺的年轻人可不多。

1992年，我刚从技校毕业，学了个电焊的手艺。那时，村里像我这样能学门手艺的年轻人可不多。

因为大部分人家里都还指望着孩子能种地养家。我家当时虽算不上富裕，好在我脑子还算灵光，学东西快。

家里合计，学门手艺多个出路，东拼西凑借了些钱送我去上了学。

临近端午，按理说该热起来了，可那年头的天气也怪，热一阵冷一阵。

端午那天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谁曾想第二天就开始变天，乌云压顶，没过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那时候，家家户户为了多打些粮食，都铆足劲开荒地。我家也在离村较远的地方开了几块荒地。

原本那地方因为缺水，都荒废了好些年，也没人愿意费力气收拾。自从前几年村里通了电，家家户户陆续打了井，能浇上水，大家就都动了心思。

我家那几块地就是这样来的。

地是新开的，为了上肥，我爹就跟人合伙养了几头猪。那时候化肥金贵，大家还都是用农家肥。

一到农忙时节，家家户户积攒的粪肥根本就不够用。我爹平时最宝贝那些猪粪，时不时地就要去地里看看，生怕被人偷了去。

端午第二天，我爹一大早就催着我去新开的荒地看看。说昨晚雨太大，怕猪粪被冲走了，还怕刚种下的花生被冲坏。

我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心想这雨下得正紧，谁会去偷猪粪？可父命难违，加上刚种下的花生也确实让人不放心。

我只好穿上雨衣，骑上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旧自行车出了门。

雨下得比我想象中大得多。

到了地头一看，不仅刚上的肥料被冲走了不少，几块地还都积满了水，这哪是庄稼地，分明就成了几口池塘。

我看着被雨水冲走肥料的地头就头疼，那些肥料可是我跟家里人一担一担挑出来的，就这么被糟蹋了！这秋后产量不好说不得又挨我爹一顿狠批，这哪能不急呢？可着急也没办法，只能用锄头把出水口挖开一点放放水，也多亏这里地势低洼才能往出排水，其他地可没这条件。

我琢磨着先把田里的积水放出，免得泡坏了根。我扛起锄头，沿着田埂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挖排水沟。

正干着活，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喊。声音不大，在这哗哗的雨声中很难分辨。我停下手里的活，侧耳细听，好像是女人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这大雨天的，谁家女人会在地里哭？我心里犯嘀咕，不会是出啥事了吧？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田埂上，有个模糊的身影。

走近一看，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一件湿透了的格子衬衫，头发也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看着很是狼狈。

她一屁股坐在泥水里，脚边还倒着一辆自行车，应该是摔倒了。

“你咋样？没事吧？”我连忙跑过去问。

那女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我这才看清她的脸，长得还挺俊俏，虽然脸上沾了泥水，但还是能看出眉眼清秀。

看着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的，任谁都免不了有些手足无措。

她抽噎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带着哭腔说：“我……我车链子掉了……还崴了脚，回不了家了……”

我这才注意到她自行车的链条已经脱落，散落在地上。

又看了看她沾满泥水的脚，看来是真摔得不轻。

“这大雨天的，你咋一个人跑到这来了？”我一边帮她把自行车扶起来，一边问道。

她用手背抹了把脸，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是刘家庄的……来这……走亲戚……”

“走亲戚走错地了吧？”我有些不解地问她。

“这地方除了刚开的地没别人啊。”

刘玉秀一听就羞愧起来了，说道“我是刘家庄的刘玉秀……，我表姐……你听过的，就是前面李洼村的。”

我问她，“你是来看李小红的？”

她“嗯”了一声点点头，有点尴尬，想来这种走亲戚还半道走错地的人，着实不太多见。

李小红她家我也刚去过。就上周我和几位朋友帮忙打的井。其实也不只是打井，这李小红还是附近有名的“媒婆”，谁家单身的小子找她准成。

这不我上月被家里逼得不行，央求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到李小红家里，让她也给物色个姑娘。

她家的情况我也大致了解。按理说，这条路她是认识的，她去李小红家的路肯定不会走错。

“你是去找你表姐的？”我想再次确认，怕是遇到了坏人。

“那你咋走到这边了，到前面不远拐个弯才能到。”

她带着哭腔解释说：“我本来也想早点出门，但是我娘非要让我帮忙，收拾猪圈耽误了些时候……”

怪不得，我就纳闷她走这条路做什么。

我就问她，“现在咋办？”

她用手捂着脚踝，试着动了动，疼得直皱眉。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疼得厉害……走不了路，车子也骑不了了……”

这荒郊野岭的，又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个年轻女子，自行车坏了，还崴了脚，这可咋办？

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吧？虽说跟她不熟，好歹知道是来走亲戚的，不是那拐子拍花之流，我心里还算放松。

“我帮你推着车，先去我那地里棚子躲躲雨，回头看看你脚有没有事吧，雨停了，我再送你过去，反正也不远，几步路。”

走回去路上，谁知道路更泥泞了。

新开荒的地，本来就都是被犁出来的新土，遇到这么大的雨更是稀软。我让刘玉秀先找一处地方歇一下，把自行车放到一旁田里，我就回来背她，毕竟也不能这么直接抱着，更别提，这样搂抱着在大庭广众，还不得被人说闲话。

“我把车子放在这里，回来背你，那棚子里远看着不高，真要踩这泥窝子走，一时半会儿可走不过去！”

刘玉秀没拒绝，想来实在没办法才应允的。

毕竟我跟她不熟，我也算得上是半个陌生人。我赶紧过去扶起她的自行车，将它停放进我那新开的地中，就立即返回，生怕慢一秒她反悔。

“把手给我”,“没事，不要害怕！来”。我将刘玉秀搀扶到我的后背上，一只手用雨衣包裹着，抓住刘玉秀的双手；另一只手抓住刘玉秀的腿部，尽量让我们的身体隔着点距离。

雨势又变大，丝毫没有放小的趋势，她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给我们遮掩一些尴尬。

刘玉秀一到我后背上，两只手就抓住了我的肩膀，身子也不安的晃动，应该是想拉开些我和她的距离。

我急切的向避雨处赶，赶路同时劝说着刘玉秀，

“抓住，抓住啊！别乱动。这大雨，路可真不好走啊。抓紧些，我腿上劲儿足，踩这地也轻省着呢！你要是乱动掉下去了，我就更对不起你啦。”

我的宽慰貌似没啥用处，反而把她给弄得更窘迫。

毕竟她也年轻脸皮薄，肯定受不了别人背后说道。

刘玉秀没吱声，只是两只手又紧抓了一下。

我心想你既然害怕被别人看见，那抓得这么近，岂不是……可话又说回来，她肯定怕自己会掉下去，这行为无可厚非。

她还是太小心眼了。

没走几步就到地头棚子里。说是棚子，其实也就是用几根木头搭个架子，上面盖些树枝和茅草，再铺上一层塑料布，勉强能挡挡雨。

棚子里空间不大，除了放些农具，也就剩下一小块空地。我把她安置在一块铺着干草的地上，让她先坐下歇息。

她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脚踝，疼得眼泪又下来了。

我看她那脚踝肿得老高，肯定伤得不轻。

“你这脚怕是伤到骨头了，得赶紧找个大夫看看。”我有些着急地说。

“那……那咋办啊？”她慌了神，带着哭腔问我。

我一个大小伙子，也没啥经验，一时也没了主意。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等雨小点，我先背你回村里，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刘玉秀也不吭声了。

我俩一人一句的也不太熟络。我就走到棚外想再整理一下农具，这雨太大，也做不了其他了。

谁承想等我再回棚，又出乱子了。她正搁那哭呢。哭就哭吧，哭一会就不哭了？可是……

刘玉秀抱着那农具，整个人都在发抖！我就没见过谁怕农具怕成这个样子！

我就纳闷问

“你抱着这些破家什作甚！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就锄头、镐子，还给你弄出眼泪？……”

刘玉秀带着惊吓哭泣着

“不不不……不是，我以为，我还以为你要对我图谋不轨！它们又高又大还锋利。呜呜……我以为你要害我！”

我心里头那可真是无语住了。

哭的竟然是这个，想当初我还怕被你看不起哩，现在你竟哭成这个！还怀疑到我的品格上了！我一想也不太礼貌，连忙宽慰刘玉秀，

“姑娘你怕什么呢，你表姐家就在那，这么短路我能做什么……我周丰年虽不是那多正直的人，但是干坏事的勾当，我是想都不会去想的……你看我也长得这么大只，不是能被你反抗得了的，要真是那样我也犯不着先帮你脱离危险”

刘玉秀的表情还是很惊恐，像是害怕得说不出来话。

“不是的，你，你把那些大家伙收收好……”

刘玉秀也意识到了可能刚才冒犯我了，有点无地自容的样子。

但是她死活都要先处理那些农具，真是怪得很！我照着她的话整理好工具，也劝说着

“莫怕，我是那做事有分寸的人。我可不是那拐弯抹角的伪君子，我要做什么我能当面锣对面鼓，跟人家说清楚，我不背后伤人”

刘玉秀就说让我跟她回家，“她可以给我写感谢信”。我寻思这哪成，你光写感谢信可不能解决脚受伤问题。

“别犯糊涂，你必须去大夫那看看”。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棚子里又闷又潮，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打发着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小了些。我见她脚踝还是肿得厉害，不能再耽搁了，就背起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

一路上，我俩都没说话。我能感觉到她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

到了村里，我直接把她背到了村里卫生室。

村里的大夫给她做了检查，说是脚踝骨头没啥大事，就是软组织挫伤，需要好好休息，开了些药，又给她做了包扎。

处理完伤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寻思着，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家，也没法回去了，就说：“要不，今晚你先住我家，等明早再送你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这时候除了相信我，还能有啥其他指望呢？

回了家后，把事情跟我家里人交代完，他们对我的热心也是赞叹的。

没一会我把东厢房收拾了出来。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我娘也特意找出了备用的新被褥。

她躺在床上，还是有些拘谨。我和她聊着我学电焊的事。她开始对焊接很好奇，但突然就陷入伤感“要是你学了这门手艺，可能以后就不会再待在村里头……”

她突然这样问我

“你说……两个本来不认识的人，就这么巧的遇见，你说是不是就跟我爷说得，是缘分？”

这哪有这样说的，哪有两个刚认识的年轻人讨论这些东西？

“这些都靠编排的！你信口开河，哪能当真？我和你相遇就是单纯的巧合。要没有下雨，我也犯不着去开荒的地里，我没过去可能你就见不到我！”

我就没想继续这个话题“还是好好休息吧，有事叫我”。我就退出厢房准备睡觉了。

没想到刘玉秀当晚又哭起来，声音大的出奇，给我一家吓得连忙跑过去问问，这出什么事情了？刘玉秀也意识到了不太合适，断断续续抽泣着，也讲不清什么情况。

第二天早上我喊刘玉秀起床，就出了意外，半天不见有人应声，破门进去就看见刘玉秀趴那睡觉。

这一动不动也不怕着凉，过去把她摇醒，一肚子责备准备好了说“你怎么还不起来啊……不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吗？……”

刘玉秀就幽幽说了句“我做了噩梦……”，她抱着头很难受。

原来刘玉秀自从受伤之后就一直在做各种噩梦，导致整个人都有点萎靡不振。

我家里对她的经历十分同情，就建议不如在我家住几日，静养些时候再回，刘玉秀答应下来了。

刘玉秀住这几日，和我也愈发熟络，没有了过去的猜疑，两人的话也变得多起来。

又过了一阵，我和她的生活又出变故。

不知是谁开始乱传闲话“周丰年和田里捡个破鞋回……”

“……和那刘家庄刘玉秀两个……”

“还同吃同住一屋……”

……

那些传到最后的流言污秽的不得了！我那受得了这，出去找人干架又不知道找谁算账！刘玉秀也知道了，她倒比我淡定很多，她笑着安慰我“你着什么急，你要实在气不过我找人替你抽他！”

这叫什么话！我真想直接把造谣那人捆树上拷问一番！我气的急火攻心。

可是我细细想下，村里头说这些的能是谁呢？李洼村李小红首当其冲！这种说媒拉纤的话她可是很喜欢散播。

她可千万不能沾这摊浑水。

我急匆匆赶往李小红家问询。她倒是不慌不忙接待，寒暄没两句就说到最近关于我和刘玉秀的事。

“丰年，现在人都说开了，你什么时候把喜糖端过来。你们村的刘家庄，我知道，我也很熟！他们家人很多认识我的，你看用不用，我给你掌掌眼？”

“不是你传出去的？！”我一想这可真是误会了。

“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干这些丧良心事儿，大家伙哪个不知道我和你们都是熟人啊。”

这真奇怪，我和她相遇那天村里的人明明都不知道。

是谁，非要制造流言？我想到了原因。可能是当初我去的时候，被刘家庄和我们村子人看见，再就是我家附近。

也或许是李小红也说不定……，可我也没办法查证！

这烂摊子也没人愿意主动接。我们两个都受流言伤害很大。

我和刘玉秀的关系也陷入了一种难言的状态。两人过去熟悉了些，可没有亲密接触。但是突然就被这么多人背后议论和窥探。

在第七天刘玉秀住到我家的晚上，她敲响了我的屋门。

“我有话想跟你谈清楚。我知道这很难为你。他们那样污蔑你……”

我心中一震，知道她要说什么。

为了打破尴尬“你想问啥？”。

刘玉秀眼神闪过复杂情绪，反问“那要问你咋想！他们现在传得不着边际。”

“我想好了。那些碎嘴说的话当不得真，你就踏踏实实在这住，你那受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就痊愈的”

“我真……真不知道该说些啥……其实他们说的……”，刘玉秀开始用手捂着脸。

“可你也不能一直在这住吧？我明天跟你回去一趟！”，我补充着。

刘玉秀也没在推辞。第二天我们收拾一番，向刘玉秀的家人和她那里做些解释，别耽误其他。

谁知道事情比我简单。一进他们家就感觉怪异。她的家里人都围坐过来，没有那种排斥，反而是一种特别亲切，就像是我跟一家人吃饭那样熟络！他们都好像当做是“女婿”上门招待我！我突然一愣，想起刘玉秀那句

“你说……两个本来不认识的人，就这么巧的遇见，你说是不是就跟我爷说得，是缘分？”

“不会她当时是故意到我那里，就为我们相遇吧？！，如果是这样说不得那天看到我背着她回去的村民，还是她亲戚”

刘玉秀家人见我不说话，忙给我打圆场。

“丰年是不是第一次上门不知道这些事。我们这有个风俗。凡是订婚的人家。女婿都要备彩礼。”

这话说开了就容易解决。

她和我直说了吧。

“他们其实早就开始传我和你的事，所以你才会莫名被这么多人传。说我们……一起回家。那些都是他们传出去的。”

这倒是我想不到的情况。

过了两天两家互相商量，就直接准备定下来，也没有说避讳村里人，因为毕竟也没什么可以避讳。

双方亲友坐定之后，就议论纷纷。不过这次不是那不入流的流言蜚语。反而开始问我俩是如何确定感情，又何时在一起。

我当然据实已告。乡里乡亲也没太多繁文缛节。很快，我就和刘玉秀两家并一家。

我与她结发为夫妻，也明白了这红线并非只有月老能牵成，原来早有丘比特的神箭射向我和她。

来源：知味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