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夕节,文艺君想和大家“拉拉呱”,聊聊女性创作者与爱情这个永恒的命题。是否女性天生更细腻敏感,就“更应该”和“更擅长”书写爱情?
七夕节,文艺君想和大家“拉拉呱”,聊聊女性创作者与爱情这个永恒的命题。是否女性天生更细腻敏感,就“更应该”和“更擅长”书写爱情?
近来热播出圈的电视剧《生万物》,其原著本是沉着冷峻、直面苦难的乡村史诗。阅读小说时的阵阵寒意,经女性编剧改编,转变为社交媒体上一个又一个热梗,观众直呼“纯爱战神”,“磕”到了绣绣与封大脚的爱情,更因他们在苦日子中顽强地开出花来而生出暖意。女性创作者独有的浪漫、共情、包容与想象,赋予了作品新的生命力。
而女性书写爱情,远不止于浪漫滤镜。正如池莉在新作《人生在世,自作多情》中犀利直指男女作家的不同:一般男作家写作的时候有妻子主持家务和伺候衣食,女作家写作的同时也是自己的妻子——
一语道出创作背后的性别境遇。
但即便如此,池莉依然写道:“日常再平淡,生活再陈旧,麻烦再多,矛盾再大,鸡零狗碎大小冲突连绵不断,但是,任何时候,当你一看着他/她的眼睛,你就不得不,变成他/她的爱人,所有不快都化解在那一股似水柔情之中。”
这不是天真,而是澄明——女作家们能看到生活的琐碎与残酷,却依然相信和书写美好。
这个七夕,文艺君与你分享三位当代著名女作家与爱情有关的文字。愿你从文学中,汲取敢于悲悯、也敢于深情的力量。
池莉:说说婚姻
说到底,婚姻毕竟还是人类最文明的生活形态。常识来得非常简洁,自然也非常经典,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道是:男婚女嫁天经地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可见婚姻在民间,自有它的神圣性。这份神圣性,显然来自闪闪发光的爱情。
对于有爱情的婚姻,人们美喻“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对于没有了爱情的婚姻,人们淡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到时各自飞”。可见爱情这个东西,在婚姻里,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它都尤其重要,它就是婚姻的骨头、支柱、钢铁构架、坚固基石。
一个人,唯有爱对方,才有可能宽容、忍让和体谅。唯有宽容、忍让和体谅,婚姻才充满润滑油和保鲜剂。婚姻涉及两个人的一辈子,两个大活人朝朝暮暮搅在一起,如此紧密相处,的确不容易。连自己的牙齿不当心都会咬自己的舌头,连自己有时候都会厌烦自己,何况他人?爱情有它的生理性高潮。是高潮,总会过去。而婚姻往往是漫长的,如何把爱情转化为恒温状态,如何懂得进退适当恰到好处地爱对方,如何懂得享受对方天复一天琐碎庸常的陪伴,那都是要悉心学习的,都是要有意识地去悟的,都是要投入自己全部身心的。不是金钱,也不是物质,更不是什么地位和权力,而是爱,善于爱,才是美满婚姻最重要的要素。
节选自《人生在世 自作多情》
迟子建:谁说春色不忧伤
另一片记忆中的至美春色,是与2002年联系在一起的。那年5月3日,爱人在归乡途中车祸罹难,我赶回故乡奔丧。料理完丧事,回到塔河,正是新绿满枝的时候。姐姐见我很少出门,有一天领着孩子,拉着我去堤坝走走。太阳已经很暖了,可走在土路上,我却觉得脊背发凉。堤坝是我和爱人常去的地方,我们曾在河边打水漂,采野花,看两岸的山影、庄稼和牛羊。我走下堤坝,看到几棵嫩绿的柳蒿芽,随手采了,那是我和爱人喜欢吃的野菜,把它用开水焯了,蘸酱吃鲜美无比。我采了柳蒿芽,又看见了野花,白的,粉红的,淡蓝的,星星似的眨眼。我没有采花,因为以往采回的野花,会放到床头桌上,照亮两个人的梦境。想着爱人与这样的春色永别了,想着再无人为我采撷这大好春色,伴我入梦,我忍不住落泪了。
“万木皆春色,唯我枝头泪”,这是我为《白雪乌鸦》里丧夫的女主人公写的一句内心独白,它其实也是我的内心独白。那天我怕姐姐看见我的泪,便朝茂密的柳树丛走去。泪眼中的春色飞旋起来,像一朵一朵的云,在人间与天堂之间绽放,那么迷离,那么凄美!四野寂静,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我想一颗依然能感受春光的心,无论怎样悲伤,都不会使她的躯壳成为朽掉的木。爱情的春光抽身离去,让我成为无人点燃的残烛,可生命的春光,依然闪烁!
我最爱的词人辛弃疾,曾写过“春风不染白髭须”的名句。是啊,春风染绿了山,染红了花,染蓝了天,染白了云,可它不能把我们的白须白发染黑,不能让岁月之河倒流。但春风能染红唇,能让它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吐露心语,在夜深时隔着时空,轻唤你曾爱过的人,问一声:你还好吧?
节选自《也是冬天,也是春天:升级彩插版》
林白:关于私奔、暗恋与单方面的爱
私奔
那些夏天都过去了。那些更好的年华她没有享受到。那些酒,那些湖,一个又一个的湖。那些油菜花,一片又一片的油菜花,她曾经跳下油菜地从农妇手里拿了镰刀割下一小片油菜籽。都过去了,就像鸟飞过去。而火车在轻微摇晃,大概快到六盘水了。她想起不久前读过的劳伦斯的随笔《意大利的黄昏》,她居然写了那首《遐想》。
徒步私奔,她无限神往。私奔这种近似于史诗的行为,非凡人所能。只有泽红真的私奔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勇气。
这首诗一直没写完。
“我厌倦了贞洁又郁闷的日子,又没有勇气过堕落的生活。”似乎波伏娃说过这样的话。你对自己说,我厌倦了贞洁而又郁闷的日子,却找不到与之共赴堕落的对象。
你在摇晃中,既渴望激情,又希望得到安宁深沉的静谧。
暗恋
此外还有青春期的敏感与暗恋。
插秧的时候你感到他在身后,他挑着一担秧苗走过来,田塍又窄又滑,你望见身后那光着的脚踝,想着他的脚趾也紧扣在泥里。他挑秧从田塍下了水田,秧桶就放在身后几尺远的地方,他守在你身后,你插秧向后退,他专门为你拖空秧桶。刚向后一步,他立马就拖一步,殷勤勉力。但你不能同他说话亦不能看他。
忍着这所有的不能而内心充盈饱满,全身像是灌了某种气,既轻又重,轻一时又重一时,轻时,有一股气流托你飞,重时,是沉甸甸一枚熟透的果子等着坠落地。
你并不知道自己那时暗恋他。
单方面的爱情
与H交往的一年多充满自虐,与策宁完全相反。这两个人,你糟蹋了后者又被前者所糟蹋。自虐是一道自己亲手割开的伤口,常年流血,疤痕永不消退,所以它是如此深刻,远远超过了……你不是一个贞洁的人,但有赤诚的爱。只是你的赤诚被自己抛掷了。而H始终没有在电影界成功,你们也没有再见面,彻底没有了联系。
策宁够好。
他陪你过了一个生日。到邕江边上拍照,一只高高的木垛,溜溜的圆木堆得像金字塔,你爬上木垛。照片中穿着大圆点套头衫,长头发,双肩包搁在脚边,目视远方,有点傻。
放弃策宁的根本原因是H出现,他以他的高冷涤荡了汪策宁的聪明有趣博识会生活能煮饭兼能搞怪,涤荡了一起去买过菜煮过饭临睡前拖过地(上海人实在干净得无以复加),涤荡了新鲜饱满的蘑菇瘦中带肥的猪肉。两人的分手亦是怪异,你没有同他讲清楚,他就坐在这只衣柜旁边的藤椅上,一言不发,他的意思是你必须说清楚,因为这涉及他已经开启的他的离婚进程。而你无法说清楚为何答应跟他结婚之后又爱上别人,两人在静默中对峙了整整一个下午。
和策宁后来还能成为朋友,这是双方对这段关系的豁达之处,后来你见过他第二任妻子的照片,年轻美丽。他父母那时已移居新西兰,他送给你一枚新西兰钱币做纪念,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前年收到过他的短信,说已在杭州定居,若去杭州,他知道有一处极好的饮茶的地方,就在灵隐寺旁边。直到2020年中秋,她还收到他写来的旧体诗。这个当年口出狂言的人,现在已经变得谦卑宽厚。不像H,不成功就成一摊烂湴。
这一切远照无从知道。
策宁是她所能遇到的最合适的结婚对象,此后再也没有了。有关他,远照一无所知。那时候她在南宁,吕觉悟有次从圭宁到南宁,同她讲,今次见到梁姨,拉住我哭,喊我劝你揾个人结婚,健康就得不要挑剔。梁姨讲,无论如何,人要有自己的亲人,最好在三十五岁之前生孩子,高龄妊娠几危险的。
她对此不置一词。
她向来认定,结婚是小县城对人的窒息,生孩子就更是。她庆幸自己早早就离开了。
节选自《北流》
真正的女性书写,
从来拒绝被简单定义。
她既可以如刀,剖开关系的真实截面;
也可以如水,涵容生命的百般形态。
她不制造关系的幻象,她提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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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为《生万物》《春色寄情人》海报/剧照
图文编辑 吴蒙蒙
责任编辑 吴蒙蒙
审 核 阳继波
来源:长江文艺出版社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