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上行的美”,过去就过去了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8-29 16:15 2

摘要:前一阵子,有网友翻出千禧年前后的女明星穿搭,款式大胆、色彩泼辣,配上天然姿容、浓密发量,透露出“经济上行的美”。少林寺一度成为舆论热点时,也有人拿着前任方丈的照片开玩笑说有异曲同工之妙。“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竟有了邪修解读。

前一阵子,有网友翻出千禧年前后的女明星穿搭,款式大胆、色彩泼辣,配上天然姿容、浓密发量,透露出“经济上行的美”。少林寺一度成为舆论热点时,也有人拿着前任方丈的照片开玩笑说有异曲同工之妙。“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竟有了邪修解读。

最近还总能在手机上刷到王晶的短视频,谈当年香港的银幕恩仇、江湖故事。九十年代香港商业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那个眯着眼睛、憨态可掬的故人依然身材富态,操一口港普娓娓道来昔日情仇,神采奕奕让人意识不到他已经七十岁了。

三者共论,并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只是都让我们怀念那个刚刚过去不久的时代。那些衣着妆容、那些时代旧人,给人一种确定的幸福感。

《重庆森林》

1979年到2012年,中国创造了年平均增长率9.9%的经济神话。从这个时间段的两端往前看,是从红色海洋中刚刚走出亟待重振的国家,往后看,则是已经世界最二大经济体的崛起雄心。

三十多年,对一个国家来说,并不是一段太长的时间,却已然换了天地。日新月异在这片大地上似乎不是一种修辞,而是一种现实,每一天都有新的大楼拔地而起,每一分钟都有人暴富发家。

那个经济勃勃发展的时代,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似乎一切幻梦都可以成真。“明天会更好”是大中华地区几乎每一个人都坚信的未来。

这样的信心给人一种确定感,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交给时间解决。既然未来一片玫瑰色,那么此刻只需要耐心等待,时间自会成就一切。

作为智慧生物,人类的消费行为从来都是根据未来决定的。一旦内心坚信千金散尽还复来,而且不仅仅是还复来,运气够好的话,还会翻倍来,十倍来。此刻又有什么理由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呢?那是一个表达欲蓬勃的时刻,我们曾经拥有一个五光十色的昨天,折射出一种光怪陆离的美。

01.

杀马特美学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2008年前后的“杀马特”们。现在想来,那真是经济上行时代的一个有趣奇景。

年轻的少年从乡村走进城市,他们希望让这个从身体到心理都略显稚嫩的自己显得成熟、显得引领时尚,与众不同,却又无法逃避着城乡之间无路徘徊的忧伤。那就跳出此刻困境,照着远方海报、影视中日本摇滚乐队的方式打扮起了自己。

“杀马特”们把头发吹成爆炸式,染成五彩斑斓的颜色,画出浓厚的妆容,摆着各种夸张的姿势,用火星文在QQ空间里写下自己的心情日记。

在那个经济上行年代,这些年轻人相信未来和远方对美好生活的许诺,又实际上遭遇到了某种格格不入的屏障,于是断然挥手告别自己生长的乡村,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投入了对远方、对世界、对自我的的迷恋。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选择了以最夸张、最吸引眼球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被理解,却不是沉默一隅、顾影自怜。这正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理想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应该被注意,值得被理解,他们表达的并不是一种特别复杂,难以理解的情绪,只是对美好生活最朴素的期待,自然的感伤再加上一点点愤世嫉俗。他们未来一定会出人头地,“今天你看我不起,明天让你高攀不起”。

虽然,从审美上,“杀马特”们呈现出一种怪诞乖张的风格,但却是主体性十足的表达。“我”理所当然,“我”不可抹杀。可而今,当年的“杀马特”少年们去了哪里呢?

《杀马特我爱你》

不幸的是,未来的时代卷轴并没有如想象般展开,仍然有这样一群人生活在城市之中,没有离开,却再也没有特别的妆容被人轻易识别。

他们只是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或许是在逼仄的送餐时间规定下规划方圆五公里的所有捷径;或许在几个约车平台间横跳,押宝一样期待着下一单或许是个大单;或许是在日渐萧条的工地上等着工头领走,再挣一天的工资……

各种各样的枷锁让人喘不过气来,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精神生活。短视频、短剧几乎占据了所有他们的休闲时间,短视频里,主题热血沸腾,声浪喧嚣高亢,世界图景变得紧张而残酷,丛林法则中,力量就是真理,阴谋论才是答案。主体性逐渐丧失,只有把个人的力量献祭给某个崇高的名词,当下的困境才可能纾解。

短剧里的世界又带来一点安慰,99乘法口诀表闯入文盲世界名利双收,平平无奇小伙竟是修仙奇才,霸道总裁爱上做保洁的我,全球贬值外卖小哥成为世界首富。人情冷暖以最残酷最戏剧化的方式实现翻转,生活与平台压榨后剩下的微薄欲望在方寸屏幕间快意恩仇。

这是一个藏在小小屏幕上的“杀马特”世界,不同的是主体性已经渐渐丧失,所有的叙事都依赖于一个宏大叙事的名词,或者绝无可能的奇迹之上。藏在手机里的片刻满足,已经没有了洗剪吹的理直气壮,再也没有一个迫不及待要表达的“我”了。

可能这就是经济上行时代与经济不那么景气时代的最大的区别。一个充满着勃勃生机的年代,让人敢于肯定自己,乐于表达自己。而在百业萧条之下,一个人的生活、生存都成了问题,难免就会产生自我否定、自我怀疑。

不过一个人永远无法取消自己,即便在最逼仄的境遇下,他仍会幻想出一种形式满足自我。

02.

“既想死,也想去巴黎”

还是从眼下推开,说一点遥远的事情。近代社会最大的改变之一就是资本主义的诞生与发展,从长时段来看,这是一段漫长的经济上升期,可能直至今天都仍未结束。资本主义也诞生了属于自己的阶级与艺术趣味。

文化史学家彼得·盖伊(Peter Gay)讨论现代主义艺术的先决条件时,曾指出所谓现代主义文学与艺术诞生于十九世纪开始的工业化与城市化浪潮之中。

大规模的生产带动了大规模的消费,铁路网络把整个欧洲连为一体,现代金融工具与银行业更创造出前所未见的巨大财富。大量布尔乔亚阶级开始出现,他们替代原先的贵族、君主,成为了艺术的生产者与消费者。

借由工业化带来的生产动能,大量公共机构建立起来,如图书馆、博物馆、音乐厅、剧院等。文学与艺术获得了较诸以往任何时代都多的受众。

不可否认,许多新诞生的布尔乔亚对艺术品的消费,并不是源于精神的认同,而是一种自增身价、庸俗粗鄙的附庸风雅。“原本意在文化人中推广名著佳作的教育运动,到头来非但没有达到提升庸俗品位的效果,反而使高雅品位庸俗化了。”

《午夜巴黎》

与此同时,市场利益的驱使下,许多来源于人性本然的欲望也被放大,人们的本来有的各种五花八门趣味也获得了满足,大量通俗文艺得以产生。色情、暴力、侦探、科幻等类型文学于焉诞生。今天的穿越、古偶、仙侠、玄幻乃至于短视频、短剧某种意义上也就是他们的后裔。文学与艺术也是一种一次性的消费品。

这些庸俗的趣味自然受到了真正艺术家的批评。于是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看似极端的审美主义运动,文学学者卡林内斯库曾将现代主义、先锋派、颓废、媚俗艺术和后现代主义总结为“现代性的五幅面孔”。

他们的本质是一种“反对正在扩散的中产阶级现代性及其庸俗世界观、功利主义成见、中庸随俗性格与低劣趣味的激烈论战行动。”波德莱尔的笔下“时髦生活的景观,以及成千上万游手好闲的人——罪犯与被供养的女人——在一个大城市底层浪荡的景观”成了“现代生活的英雄主义”的最好写照。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说,其实也正是艺术家们在此时代获得了独立的经济地位,才得以理直气壮批评资本主义与布尔乔亚们的市侩气质。

福楼拜对于布尔乔亚趣味的敌视众所周知,“他笔下的中产阶级愚蠢、贪婪、庸俗、自鸣得意但又无所不能。”他称自己是“布尔乔亚畏惧者”,不过他本身也出身于一个医生家庭,又正是典型的布尔乔亚阶层。

福楼拜的写作追求客观性,用最冷静的笔调切入现代生活的肌理。在他最伟大的小说《包法利夫人》写了一个外省农民的女儿爱玛的故事,她爱鲜花与音乐,希望自己不是村妇爱玛,而是包法利夫人。

她在通俗小说的阅读中对城市产生了真诚却也庸俗的幻想。她追逐爱情,却身陷泥潭,她追逐物欲,却债台高筑,最后服毒自杀。这似乎是一个典型的劝善故事,爱玛应该作为失德妇女被唾弃。但在福楼拜的冷峻的笔下,却又隐然有一份慈悲心,让人无法对爱玛心生厌弃。

《包法利夫人》

现代社会,人人平等,没有贵族,但都难免有一份虚荣心,有高人一等的小小企图,却又胆小怯懦。我们都“既想死,也想去巴黎。”

有人曾问福楼拜,艾玛的原型是谁,福楼拜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

03.

明天会更好?

自我,看来就是理解经济上行的美的关键所在。

经济上行期光怪陆离的美学现象根本就来源于人与人的不同。有人勇敢、有人怯懦、有人崇高、有人庸俗、有人文雅、有人粗鲁、有人矫揉造作,有人剖白自我,这本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在一个人容易表达自己的时代,愿望都写在脸上,没什么不好意思。可到了下行时代时,为了讨口饭吃,人们的言行难免有点身不由己,些许造作尴尬。

就像1985年版群星合唱《明天会更好》与2024年版《明天会更好》相比,高下立判。其中原因当然可以做许多技术性的分析,专业歌手会唱歌,流量明星对口型。不过恐怕真正最见高下的是,当年的人们真的相信“明天会更好”,当今的我们总有一份怀疑:“明天会更好?”声量再响,总归有点不自信,经济上行期,最美是真诚。

经典影片《少林寺》中一个经典的场景是师父于海带着一众小和尚围坐篝火旁吃起狗肉。

李连杰一边烧火一边感慨:“可惜大师是个和尚”;于海正色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放下心理包袱,众武僧欢然大嚼,好不痛快。

《少林寺》

妙的是,电影《少林寺》正是影视照进现实的起点,借着通俗文化的传播,本来门庭渐衰的少林寺才在过去几十年里兴旺发达、家大业大。

那么大和尚脸上洋溢着快乐与粗鄙并存、看似憨厚实又精明的表情又有什么意外呢?毕竟“佛祖心中留”就是为了“酒肉穿肠过”做铺垫的,这是那个僧袍下自我的真实流露。反倒是后来一些年里,为了打造形象,强作得道高僧的造型颇显得有些笨拙不自在。

短视频里的王晶也很坦诚,自己拍片就是为了赚钱,只要价格商量的好,又不违反法律,诸般条件之下,我已做到最好,烂片之王的头衔敬谢不敏。

刷了不少他如上阳宫女闲坐说港娱故事的短视频后,众看官竟也有了身世之感,怀想起那个经济上行年代,是最搞笑的周星驰,是最潇洒的周润发,是最冷艳的林青霞,是最爽朗的沈殿霞,是跳得动的郭富城,是唱得响的张学友,是老顽童的今夜不设防,是愣头青的开卷八分钟。细细思量,不免有“少年子弟江湖老”的感伤与同情。

《无敌幸运星》

不过感伤情绪稍纵即逝,历数完梅艳芳、张国荣的惊才绝艳之后,大导演开始卖课了。到底还是那个王晶,白发宫女仍然画的是“天宝末年时世妆”,只要价格谈得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这个不那么容易挣钱的时代,王晶的前摇有点过长了。

04.

百年歌自苦

既然说到天宝末年,就让人想到那个时代中最坦诚呈露自我的那个人——杜甫。

唐朝人没有后来中学语文教辅书里“鄙视污浊官场,不愿同流合污”的矫情劲。很现实的是,杜甫只有成为官员群体中的一份子,才可能实现“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于是,杜甫求官长安十年,却屡屡受挫,终于在天宝十四载得到了右卫率府兵曹参军的职务。

稍微安顿下来的这一年冬天,杜甫决定去探望寄居奉先县的妻儿。此刻正是安史之乱正要爆发的节点,唐王朝危机重重。为了这一段并不算长的旅程,杜甫写下了中国诗歌史上最深沉透彻的自我剖白。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

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

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阔。

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

杜甫的理想就是匡扶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恢复三代之道。虽然这个想法在别人看来迂腐愚蠢、矫情造作。但在自己看来,却是无法回避的宿命,是生命最底层的焦灼。

理想本身的崇高要求直道而行,甚至逼得杜甫没有其他选择,曲意逢迎不能接受,归隐也不是解决方案。所以现实的沉沦也就成为一种必然。奈何人毕竟不是机器,有着喜怒哀乐。杜甫也无法欺骗自己没有痛苦,只好“沉饮聊自遣,放歌破愁绝”。

《刺客聂隐娘》

在穿过漫长寒夜,终于抵家后,杜甫闻知幼子饿死的噩耗,悲痛之余竟生出了一种愧疚之感。这不仅仅是身为父亲对幼子饿卒的愧疚,也是身为“生常免租税,名不隶征伐”的士人对于普通人的愧疚。于是,“默思失业徒,因念远戍卒。忧端齐终南,澒洞不可掇。”他尝试用诗句承担一整个时代的崩塌。

杜甫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也最真诚的诗人,正是他的真诚锤炼着汉语,以一种最灼热的方式呈露他的伟大。这种伟大定义了这门语言的深度与这个文明的高度。

此后的事情,我们便都知道了,杜甫飘零一生,唐朝也盛世不再,走向一条漫长的下坡路,后来最擅长学习杜甫的诗人写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而杜甫的白发与盛唐的背影相映成趣,在回忆中,他一次次想到“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昨日世界已经破败,杜甫虽然执着地期待“周宣中兴望我皇”,却也不得不面对“洒泪江汉身衰疾”的现实。这正是:“彩笔曾昔干气象,白头吟望苦低垂”。

真诚往往是有些伤人的,真诚的人甚至注定孤独。杜甫最晚年的诗写到:“百年歌自苦,不见有知音。”流传至今的唐代唐诗选本中,也并没有收录太多的杜甫的诗。

但真诚却拥有最持久的生命力,在所有唐代诗人中,杜甫存诗数量位居第二。这么大的数量不可能是后人凭空捏造的,在杜甫身后不久,一定有人深爱着杜甫,一首一首收拾起这些汉语文学曾经的最高峰。这些诗似乎又穿透时空,与当下的我们遥遥看见的未来声气相通。

尾声.

《旺角卡门》

无论是经济上行还是下行,都是一代人的共业。种种缘法似乎也不是一两个大人物所能改变的,更何况芸芸众生如你我。

回望过去,我们会发现,诚实的表达是昨日世界最美的风景。如果未来可能比想象的更艰难,各种各样的原因让表达不那么容易,沉默的真诚,也就愈加可贵。

因为一个人无法成为别人,那还是要诚实地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理想、面对自己的欲望、面对自己的痛苦、面对自己的无能。这不是自恋,也不是沉湎,而是保留一份彼此联结的可能。

如果我们觉得世事艰难,那么真诚是最好的立身之道。

如果我们相信世界总是靠一个个人的努力得以改变的,那么也只有真诚才有机会。

来源:看理想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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