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要走你自己走,当初要不是攀上高枝嫁进谢家,你一个女人早就该出去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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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山林野望
带着弟弟陆子初嫁进谢家的第五年,我怀孕了。
拿到孕检报告的当晚,我却向谢泽端提出了离婚。
谢泽端一连三天没有回家,我发出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我准备带着弟弟一起离开,半大的少年却神色冰冷:
“要走你自己走,当初要不是攀上高枝嫁进谢家,你一个女人早就该出去卖了。”
“谢家既然愿意养我一辈子,那我从此便是谢家人,然然姐嫁进来,姐夫还是我姐夫。”
见状,我不再言语,转身打掉了那个尚未成形的胚胎。
可得知消息的谢泽端却红了眼,他抓着我的手,一遍遍问为什么,日日跪地求我复婚。
至于我的白眼狼弟弟,更是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追在我身后,口口声声都是姐姐对不起。
可时光已逝,遥遥路远,斯人不再。
1
我将离婚协议放在谢泽端面前时,他只是皱眉瞥了一眼。
视线便回到了财经早报上,漫不经心的声线中夹杂着一丝威慑。
“时遥,决定一旦做下,便没有反悔的空间了。”
“我做下的决定,从未后悔。”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他终于舍得抬起头正视我,“你认真的?”
“我以为,一个月冷静期足够证明我的决心。”
看着面前神色冷肃的男人,我的心头依旧酸涩难忍。
五年岁月,从当初的蜜里调油到如今的貌合神离,并不是偶然。
婚后第一年开始,谢泽端的衬衫上就不断出现口红印和甜腻的香水味。
对于我的询问,回应我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直到我忍无可忍以至于歇斯底里时,他冰冷的目光才落在我身上。
“时遥,认清你的位置,不要过界。”
我被这句话深深刺伤,眼泪无法避免地落下。
他却又柔了声线,轻轻擦拭我的眼泪。
“阿遥,这都只是生意上的应酬,我们并没有过界。”
“你放宽心,只要你不提离婚,我就永远不会跟你离婚。”
当初深陷痛苦绝望的我,一度把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当成自己的可笑的主动权,当成这段婚姻关系中的救命稻草。
可我们的婚姻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神色严肃地看着我:
“陆子初呢?你真的不打算带走?”
“既然他想待在谢家,就拜托你了,我会净身出户。”
他眸色晦暗,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揽过我的肩头温声道:
“阿遥,我们何至于闹到这地步?”
我没有回答,只是扯出一抹笑,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他在我的视线中从镇定自若逐渐慌了心神。
他避开我的视线,端起桌上的热茶便往嘴里送。
事实证明,他远没有自己所表现出的坦然。
他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揽在我肩头的手,提笔唰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随手扔掉笔,眼神转向我收拾好的行李。
面色前所未有的僵硬难看。
“时遥,离开了,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我抿了抿唇,拉着行李箱,径直打开了门。
一辆越野映入眼帘,由远及近而来,最终停在面前。
车门还没打开,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然然姐,你先别动,我来给你提行李!”
“今天姐姐姐夫就离婚了,我先帮你把东西搬进去。”
2
下一秒,陆子初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
他禁止司机和管家动手,殷勤地亲自为乔洛然卸下行李。
乔洛然的八个大号箱子堆在一起。
相比之下,我手里的行李箱显得愈发小。
小得甚至有点可怜。
这个行李箱是我当初搬来谢家时带来的。
没想到五年过去,我的东西依旧只能装满这个小小的行李箱。
“然然姐,你就住我姐夫旁边的房间……”
陆子初走在前面,嘴巴不停地为乔洛然介绍带路。
回过头猛然看见我,他兴奋的表情瞬间被冷然代替。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后缓缓后退到乔洛然身后,从她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我紧紧盯着他缓缓后退的身影,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我一直以为弟弟在得知乔洛然和谢泽端的关系后,会收回对乔洛然的喜爱。
没想到,当我跟陆子初提出准备离婚带他离开时,半大的少年瞬间冷了脸,平时最爱玩的游戏也被他丢在一旁。
“要走你自己走,我可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闻言,我心如刀绞。
当初父母意外离世,只留下七岁的弟弟和十五岁的我。
虽然我拼尽全力,捡垃圾做手工洗盘子倒卖零食代做作业,也只能让两个人勉强温饱。
“姐姐会像以前一样,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跟我走吧,谢家……”
“够了!姐,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到底努力什么了?”
“当初要不是攀上高枝嫁进谢家,你一个女人早就该出去卖了。”
“谢家既然愿意养我一辈子,那我就是谢家人,然然姐嫁进来,姐夫依旧是我姐夫。”
我试图让这个躁动偏执的少年明白,谢家并非那么良善。
可这个世间仅存的和我血脉相连的弟弟,早已在不知何时跟我心生嫌隙。
我沉默了一瞬,无视乔洛然,用最后一丝耐心对陆子初叮嘱: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我尊重你。”
“我不是你的父母,从来不曾亏欠你分毫。”
“将你养大,已是仁至义尽,以后你就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我无视三人复杂的眼神,转身离开。
3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谢泽端给我转了一百万。
我想了想,没有退回。
毕竟打胎后,需要钱让我休养一段时间。
我买了张机票,飞往了那个据说十分萧条的北方城市。
相隔十年,我终于再次坐上了飞机奔向了远方。
我像前排的小孩一样,不时扭动身躯贪婪地看着窗外的阳光和云海。
在脑袋传来微微的眩晕感时,我终于停止了动作,靠在座椅上闭目微微喘息。
意识沉浮,我介于现实和梦境之间。
脑海里关于谢泽端的画面不断闪现。
婚姻的最初,确实如谢泽端所言那般——
他虽然不避讳亲密接触,但始终记得自己的已婚身份。
直到两年前,乔洛然回国,那道最后的防线也被突破。
本就身负两家人期许的一对青梅竹马,常常光明正大地携手逛街旅行。
失去谢泽端偏爱的我,在谢家恍若隐形。
出口的所有话语几乎都被忽略,只能被迫当个哑巴。
到后来,我心力交瘁,开始装聋作哑。
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再无波澜。
直到我拿到那张孕检单。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回避的悲痛与清醒,终于带着毁天灭地的声势席卷而来。
二十五岁的我,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像个小孩般放声大哭。
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降生在这样不被爱的环境里。
理清所有思绪的我,用仅存的力气,给谢泽端发了消息:
“我们离婚吧。”
月光倾泻而下,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他的回复。
直到太阳洒在脸上将我唤醒,页面依旧停留在我昨晚发出的绿色消息条。
我向谢泽端的助理打去电话,得到的消息是他在出差。
可是乔洛然的微博更新显示了两人的合照。
在这个带着寒意的萧瑟深秋,他们在某个春暖花开的国度笑得甜蜜。
三天后,我才终于收到谢泽端的回信:“好。”
简短的一个字,如此有力,以至于我被击中。
从半梦半醒中脱离,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4
当窗外的绿意被一地枯黄代替,我终于站在了这片向往已久的大地。
落地的第一时间,我租住了一套带家具暖气的小房子。
说来可笑,我对世界的许多向往,居然来自于乔洛然的微博。
“谨以初雪赴白头。”
她一袭红裙在一片白的世界里像是红梅绽放。
出镜的只有她一个人,但是谢泽端的声音出现在了视频的最后一秒。
明明身在盛夏暖阳,我却恍若穿越万水千山置身冰窟。
心依旧难受到窒息,但我总是难以控制自己,自虐般地一遍遍翻阅她的微博。
她是那样热烈张扬,像是盛放的凌霄花。
我从小便生在没有雪的南方。
那一刻开始,我心中升腾起一场对雪的朝圣。
房东大姐得知我是为专程为雪景而来。
意外之余,她好心地告知我今年的初雪还没下。
我购置好必要的生活用品,然后预约了手术。
我选择了局麻,想让自己清醒地记住所经历的一切。
术前需要空腹,有很多琐碎的检查。
从一个个检查科室游过后,我终于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室。
死死盯着头顶的白炽灯,耳边传来医生拿器械时叮叮咣咣的声音。
我有些紧张,却在想起孩子的瞬间,被巨大的歉疚吞噬。
对不起宝宝,妈妈好像真的很残忍,可我实在太累了。
我实在没有精力,再次养大一个孩子了。
在看见那团模糊血肉的瞬间,猛烈的眩晕感袭来,我几乎要栽倒在手术室。
那年爸妈意外离世,七岁的陆子初哭得满脸都是泪。
“姐姐,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看着粉雕玉琢的陆子初,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养好弟弟。
只是十五岁的我,内心依旧充斥着迷茫恐惧。
于是,相依为命的两人抱头痛哭了一整夜。
现在,我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我整天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风卷起枯黄的草。
那草被风带得高高扬起,却在下一秒,劈头盖脸地砸向地面。
我恍然间觉得,我就是那风中的枯草。
无依无靠随风飘,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握不牢。
直到腹中传来久违的饥饿感,我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十月末的北方已经很冷了。
我裹上厚厚的衣服,出门随便找了个小饭馆吃早餐。
推开玻璃门,拉开挂在门上减少散热的厚帘子。
老板娘热情地冲我打招呼,仿佛我们已经相识多年。
我点了老板推荐的三样早餐——豆腐脑、烧麦和油条。
咸香的豆腐脑和肉馅的烧麦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现炸的油条酥脆有韧性,散发着独特的面香。
平时饭量平平的我,也忍不住大快朵颐,竟将所有食物吃了个精光。
老板娘来收拾碗筷时,笑容更加灿烂:
“姑娘,我们家早餐好吃吧,以后常来啊!”
打着饱嗝伴着朝霞归家,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美好。
于是后来,我成了那家店的常客。
5
听房东大姐说,今年的初雪来得有些晚。
十一月中旬,来到北方的一个月,我依旧没能看到雪的影子。
一个普通的天蒙蒙亮的清晨,我照常裹上厚衣裳向着熟悉的小饭馆而去。
几百米的距离,路上却有星星点点的白,飘飘荡荡而下。
初雪!是初雪!
我忍不住伸出双手,接住那坠落的雪花。
那小小的雪花迅速被掌心的温度融化,成了点点潮湿的痕迹。
我兴奋地在雪幕里转圈、蹦跳、奔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横冲直撞的兴奋劲才终于平复下来。
我抬脚进了饭馆。
老板娘已是熟识,她招呼我坐下,然后给我倒了杯豆浆。
“你今天来得有些晚啊,早餐还需要等一会儿。”
见我面露疑惑,她忍不住换了一口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跟我小声蛐蛐儿:
“开门的时候,有两个男的,脸埋了巴汰的,冻僵了蹲在门口。”
“这么冷的天,就穿个单衣搁外面晃悠,跟缺心眼似的,白瞎了那么好看的脸。”
我朝着老板娘冲我挤眉弄眼的方向看去,结果竟看见了完全意料之外的人。
谢泽端和陆子初身上搭着军大衣,人手捧着一个碗,也恰巧朝我望来。
大概他们也没想到,我住的地方如此偏僻。
店铺临近夜晚便早早关门,而最近的宾馆也相隔二十几公里。
视线交织的瞬间,谢泽端的瞳孔骤然一缩,陆子初则是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老板娘见状,对我挤眉弄眼打趣道:“姐们儿,你认识啊?”
“嗯,出轨的前夫和执意要跟着姐夫的弟弟。”
闻言,老板娘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斜睨了两人一眼,冷笑道:
“原来是过街老鼠和偷腥的猫,早点滚,别脏了我地盘。”
我没有说话,埋头喝了口豆浆。
清晰地感知到向我而来的两人,脚步声停驻在了原地。
谢泽端苍白着脸,身形显得格外单薄。
陆子初则是皱着眉别扭道:
“姐姐别闹了,姐夫原谅你了,你跟我们回去吧!”
我偏过头,拒绝和他们对视。
习惯真是件很可怕的东西。
即便到了这样恩断义绝的程度,理智告诉我远离,情感却让我依旧会想念。
就像我瞥见谢泽端衣领上小小的落叶,第一反应依旧是想要上前为他整理。
陆子初皱着脸,像小时候那般撒娇,我还是想要伸手揉揉他的头。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整理好情绪后,我严肃地看向陆子初:
“陆子初,明年你就成年了,做下的决定应该自己负责了。”
随即对着谢泽端开口:“既然我们已经离婚,你就不该再来打扰我了。”
谢泽端紧抿着唇沉默地盯住我,一言不发。
陆子初红了眼眶,脸上写满委屈和被抛弃的愤怒。
“可我还未成年,为什么要承担责任?”
心中莫名有股怒火升腾,我拍桌而起:
“我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陆子初张大嘴愣愣地看着我,表情怔然。
父母去世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冲他发脾气。
这些年,最初我忙于生计,磨平自己所有的小脾气。
后来,嫁入谢家,我便成了那个软弱可欺名存实亡的谢太太。
“我同桌的姐姐会打高尔夫开赛车,姐姐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他总是心安理得地享受我所有的付出,反而转过头来高高在上地批判我的不足。
以至于他忘了,曾经我有靠山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娇气。
老板娘适时递来纸巾,我才发现自己早已眼含热泪。
“妹子,你身体不好,别因为烂人烂事太激动。”
当初要兼顾学业和生活,我只能长期熬夜。
曾经还算健康的身体底子被消耗亏空,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瘦弱。
后来,在谢家五年,虽然过上了再也不用为了衣食发愁的日子。
可是身体早已虚不受补,加上长期压抑的情绪,躯体的不适感反而逐渐加重。
刚做完手术那几天,脑中总是不时传来眩晕感。
早上起床镜中人苍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连我自己都觉得骇人。
以至于,每次出门我都会收到邻居的关切问询和投喂。
老板娘就是其中之一,本就实惠的早餐,她还会免费送上红糖水荷包蛋。
直到我终于长了点肉,才在我的劝说下停止了这亏本买卖。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了?”谢泽端皱着眉开口。
“真好笑,结婚的时候不关心人家,离婚又后悔了。早干嘛去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老板娘快言快语的一顿输出,让谢泽端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化不开的忧愁,我甚至有种看到哀求的错觉。
“我们再谈谈可以吗?阿遥。”
6
我点点头,走出店门,才发现雪已经在地上铺上薄薄一层银白。
我们并肩缓缓走入雪幕,点点白色落在谢泽端的头顶,落在他清俊的眉眼和浓密的睫毛上。
见他一直沉默,我自顾自地开口:
“你知道吗?和你一起在初雪中漫步,是我很久很久的小心愿。”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我,眼神似初相识般澄澈:
“可从没听你提起过。”
“不,我说过,不止一次。”
也许是我的表情过于认真,他开始拧眉回忆过去。
但更多的是一脸疑惑,一片茫然,我微微叹了口气:
“三年前,挪威预计会同时出现极光和初雪,你答应和我同去,我制定好了行程攻略。临出发,你却给我发消息说因为工作,去不了了,整个人不见踪迹。最后我在手机上看完了直播,极光和初雪果然同时降临。”
“前年,我再次邀你去赏雪,你说答应了乔洛然去潜水,说下次再去。”
“去年,你忙着跟乔洛然打电话,完全无视了我的话。”
谢泽端怔怔地盯着我,困惑的神情逐渐被慌乱和歉疚填满。
“阿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不好。”心口涌起酸涩,被我咬着牙咽回去。
“是!我跟洛然青梅竹马,是亲密了些,可你跟齐月白的事,我可从来没计较过。”
一巴掌比理智更快地落到他脸上,一向白净的皮肤逐渐爬上血色。
谢泽端双眼泛红地怒视着我,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你就那么爱?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提。”
“我曾经因为爱你选择婚姻,没想到你是个孬种。”
话语一出,面前的男人顿时失去血色,无措地望向我。
心里被钝痛填满,我不再言语,失望地转身离开。
我想过谢泽端会在意齐月白的存在,但我以为相伴的时间能抚平一切隔阂。
五年时间,他从未提起过,我便以为他早已释怀。
我们三人是大学同学,齐月白是我的初恋男友。
他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谦谦君子,风清月白。
他跟我同病相怜,父母双亡,靠自己勤工俭学。
我们相恋的时间只有一年多,但我曾坚信我们将携手一生。
只是上天似乎喜欢用苦难考验人的韧性。
一次普通的外出,迎接我们的是生与死的离别。
齐月白孤身一人,素来与他相知的仅有我和谢泽端两人。
处理好齐月白的身后事,素来连感冒都没有的我大病了一场。
等我的意识从混沌中终于恢复清明。
才发现十岁的陆子初时常头痛呕吐,严重时甚至会陷入昏迷。
检查现实颅内肿瘤,医生表示需要尽快安排手术。
当时的我大病未愈,闻言只觉头脑阵阵发昏。
几近于无的存款完全不足以支付高昂的手术费。
陆子初躺在病床上,憋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撅嘴假装无所谓:
“姐姐,我不治了,我们回家吧!”
我尝试了包括募捐在内的很多办法,可惜效果并不理想。
走投无路的我,甚至想到了一些赚钱的极端方式。
当我在冬夜被刻意刁难的客人浇了个透心凉的时候,谢泽端出现了。
他解下大衣为我披上,在众目睽睽下搂着我离开。
他将车内暖气开到了最足,然后贴心地将我送到了家楼下。
“我知道你遇到了难处,既然我有能力帮你,就先不要推脱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站在你身后的人从来不止齐月白一个。”
莹白的路灯为谢泽端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看向我的眼神却侵略感十足。
我终于明白之前偶尔对视时,他眼神中的晦暗不明。
在谢泽端的帮助下,陆子初的主治医师换成了国内顶尖教授。
他本人也时常出现在病房内嘘寒问暖。
陆子初痊愈后,谢泽端开始正式对我展开追求。
可是失去齐月白的阵痛却总在不期然间袭来。
那时候的谢泽端爱我到了极点。
在我情绪崩溃推开他时,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只有心疼。
充满耐心和包容的爱意最终让我逃离了悲痛的泥沼。
谢泽端出现在脑海中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开始直视谢泽端澄澈真诚的眼,看见其中的满腔爱意。
我们终于开始相恋。
妈妈曾经告诉过我,要因为爱才当新娘子,否则很容易相看两厌。
我以为我们足够相爱。
于是在他单膝跪地时,我流着泪点了头。
后来我才知道,他和我领证的时候,顶住了来自父母的巨大压力。
可是谁能想到后来的生活依旧满地鸡毛。
窗外那个矗立在风雪中的人影已然没了踪迹。
一片银白的世界,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我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混乱的思绪终于恢复了丝清明。
7
迷蒙睡梦中,胃部传来阵阵绞痛。
将胃药塞进嘴里,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胃疼过了。
原来这片宽广寂寥的土地,在无形中疗愈了我的身心。
以前忙着养陆子初,忙着为谢泽端操心琐碎事宜。
现在的我,终于有时间好好养自己了。
我再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举目无亲的空旷北地,鲜少有人打扰。
我有一整个冬季的时间来休养整理。
临近年关,小城开始出现眼生的年轻面孔。
他们搀扶着附近熟识的头发花白的老人,两人亲昵地讲话,肩并肩前行。
原是倦鸟归巢,我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我才终于回神抬脚走向饭馆。
照常吃着饭,老板娘提来两大包鼓鼓胀胀的塑料袋。
“妹子,马上过年了,小店明天开始到初七就不营业了,这些你拿回家吃。”
老板娘说着将袋子放到我手旁边。
袋子触碰到了手背,能明显感受到传来的温热。
情绪瞬间涌上来,眼眶发酸。
我只能不断说谢谢,反应过来后,伸出手去掏钱,却被老板娘强硬制止。
“又不值什么钱,你这么瘦,要多吃点。”
她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小女孩笑嘻嘻地抢先道:
“阿姨,你一个人过年的话,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吧!”
老板娘转头看向小女孩,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
“对!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什么都不是事。”
我被她眼神中的平静和温柔打动,不自觉点了点头。
“好耶!你一定要来哦!”小女孩高兴地抱住我的腰。
消失许久的年味似乎终于再次出现。
我开始学着邻居的模样囤年货、扫尘、贴对联。
大年三十午后,我提上年礼出门。
阳光洒下的热被北风轻易带走,凝结的冰导致路面很滑。
可我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空寂的路上,迎面而来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
走近一看,正是老板娘阿清和女儿礼礼。
礼礼紧紧攥住阿清的手,小脸皱起,走得小心翼翼,却在看见我的瞬间笑着朝我奔来。
“我们住得有些偏,怕你找不到,所以来接你一下。”
我拉起礼礼的另一只手,三个人并肩往阿清家走去。
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望眼欲穿。
“妈,让你在屋里等了!”阿清忍不住嗔怪道。
老人却只是慈祥地笑笑:“回来就好。”
男人们正在准备年夜饭,我想帮忙却插不上手。
“你就让他们来吧,过来看电视。”阿清磕着瓜子笑着招呼我。
“我原本也在一线城市打拼,找了个本地人结婚生下了礼礼,我以为这辈子都会顺顺利利。后来却离婚回了小城,那段时间,我连门都不出,也不吃饭。”
“我妈和礼礼担心得不行,现在我缓过来了,觉得生活有很多种方式。”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莫名心疼,但是能好好吃饭就不算差。”
阿清聊起过往,声音里没有起伏,却在说到我时哽咽了。
可眸子里浮现的水雾,暴露出她并没有那么表面上的平静。
“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论发生什么,我们要学会爱自己。”
暖意贯穿四肢,我上前抱住她,点头坚定道:“我会的!”
年夜饭异常热闹,欢声笑语萦绕耳边。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窗外绽开绚烂的烟花。
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也没忍住小酌几杯。
凌晨两点,意识还算清醒,我向阿清告别。
阿清显然有些醉了,苦劝不住,只能大着舌头叮嘱我小心。
8
打开门,寒意便直击面门,雪花从漆黑的夜空落入地面的银白。
我一步一个脚印往家里走去,却在楼下发现两个覆了雪的人影。
陆子初看见我的第一时间便扯出个乖巧的笑容:
“姐姐,新年快乐!”
“新年已经过了,你们来晚了。”
他瘪了瘪嘴,有些委屈道:
“是飞机延误了,姐姐能让我们住一晚吗?这附近没有酒店,真的好冷啊!”
谢泽端一言不发,黑沉沉的眸子注视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了两人一眼,如果不管可能真会被冻死。
叹了口气,我侧开身:“进来吧。”
陆子初开心地瞥了姐夫一眼,却发现谢泽端的视线锁在我身上。
我为两人倒了杯热水,“天亮后你们就走吧。”
陆子初开心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僵硬地转移话题:
“姐姐有没有吃的啊?我好饿。”
我将饼干递给他,被他嫌弃地丢在一边:
“我不吃这个,姐姐我想吃你包的馄饨了,实在不行,亲手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冰箱。
还未出口的话语瞬间被空荡荡的冰箱掐断。
他以为我会像往常一样,将冰箱塞满食物。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说饿,便将做好的饭菜端到面前。
他以为开门便是和解的讯号,毕竟以往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让你们进门请说谢谢,我没有义务负责你们的餐食。”
“谢谢……姐姐。”陆子初的声音带着哽咽,而后再不说话。
父母刚离世不久,我赚不到什么钱。
很长一段时间,我和陆子初都是靠着清水煮挂面过来的。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赚钱门路,意识到这样吃并不营养。
可我也没什么时间做大餐。
于是便只能包了各种口味的馄饨。
回家后,烧水洗菜打佐料,很快便能吃上味道不错的饭。
后来到了谢家,陆子初说吃不惯阿姨做的馄饨。
于是,我又开始和面剁馅,亲手为他包馄饨。
谢泽端尝了后也夸馄饨的味道不错。
于是冰箱里的馄饨从未短缺,用盒子和标签分为各种口味。
那时候,我觉得家人需要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只感到幸福。
现在我只觉疲惫,无暇顾及他们的感受。
是的,只是看见他们,我就会觉得异常疲惫。
“你们就在客厅睡吧,睡醒就走吧。”
不顾两人铁青的脸色,我叮嘱完便准备进房间。
“阿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直接放弃了我们的孩子?”
从见面便一言不发的谢泽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他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双眼通红,下巴有着青黑的胡茬。
见我沉默,他带着哭腔朝我怒吼道:
“回答我啊!为什么?”
“首先,生育与否是我的权利,我有权支配我的身体。”
“我没有感受到尊重和被爱,我不想让我的孩子降生在这样不被爱的环境中。”
我平静地讲述我的感受,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结。
放弃孩子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从我的身体中孕育,我感受的痛苦远比谢泽端更深更重。
谢泽端苍白着一张脸,向来高傲的头颅深深垂了下去。
室内寂静一片,唯有风声入耳。
良久,谢泽端抬起头,嗓音沙哑:
“阿遥,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会好好爱你和宝宝的。我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家人,我们的宝宝会成为受到最好的教育……”
“所以没有宝宝,你就不会爱我。”
“向你提出离婚时,我还抱有最后一丝期待。可是没有安抚,没有询问,我甚至没有你的消息,等了三天才终于等到一个好字。谢泽端,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我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他的面色随着我的话语不断变白。
当最后一丝血色也无时,他捂住脸肩膀不住地颤抖。
曾经精致到头发丝的男人,如今穿着皱皱巴巴沾染上褐色酱汁的白衬衫。
陆子初坐在谢泽端身旁,右手轻拍谢泽端的肩膀。
见我望向他的方向,他的视线紧紧追上来。
眼神中都是哀求,嘴唇无声蠕动。
“姐姐!”
我看清了那两个字。
9
我却失了耐心,拉开房门准备睡觉,却被一股力道从身后拉住。
谢泽端跪在地上,拉着我的手哀求道:
“阿遥,我们复婚好不好?我发誓会好好爱你,会对你很好的。”
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蹲下身直视他的双眼。
“不好,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会自己爱自己。”
我站起身,他却又抱住我的小腿。
看着眼前的赖皮蛇,我忍不住气笑了:
“谢泽端,你有病吧!早干什么去了?你抱错对象了,我可不是乔洛然。”
他红着眼圈,点头:
“对,我就是有病。曾经我们在一起,我却犯病让你离开我。”
“我真的爱你,只是我以为你嫁给我是因为感恩,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齐月白。”
“我跟那些女人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在意我。”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弯下腰,朝他的眼睛迅速出拳。
他却只是闭了眼,抱着我腿的手丝毫不松懈。
陆子初也流着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扯住我的衣角,像被丢弃的小狗。
“姐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爸妈丢下我们走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哽咽到说不出话,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乖巧的小孩。
跟在我身后满口都是脆生生的“姐姐”。
深夜回家,总会留下纸条“冰箱里有剩的好吃的”。
生日时摸着我骨头突出的后背落泪,然后许下希望姐姐长胖点的生日愿望。
其实我能想到他最近经历了什么。
无非是靠得太近的人总是不完美的。
住得太近,乔洛然必然暴露缺点。
况且没了我这个竞争对手,她却陆子初不会像以往那样上心。
在谢家,我这个前妻都没了,陆子初是个十足的外人。
缺乏关爱,连想吃的馄饨都不是熟悉的味道。
他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被他抛下的姐姐。
我看着眼巴巴望着我的两人,只觉厌烦。
“放手!都不是小孩了,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10
暖气吹得我感觉嗓子发干,于是熬了个梨汤。
一碗香甜梨汤下肚,两人的情绪似乎平缓不少。
我看向陆子初:“你是我养大的孩子。可能过去没能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但我也已经拼尽全力。我没有对你做过一件错事,但你因为钱对我恶语相向,我没有办法再原谅你。你也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可能是我教你的最后一件事。”
“你留在这里只会对我造成困扰。如果你对我曾有一点爱,请尽早离开。”
陆子初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不停喃喃道:“姐姐对不起!”
见我厌烦地盯着他,他才终于舍得闭上嘴,只是眸中盈满泪光。
谢泽端似乎已经明了我的态度,但他转头避开我的视线。
我不管不顾地开口:“谢泽端,我永远记得你雪中送炭的恩情。我选择你从来都是因为爱情。”
他终于看向我,满脸痛苦悔恨:“我知道了阿遥,是我错了。”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乔洛然……”
他迅速打断我的话语,着急道:“阿遥,我已经把她删掉了。我和她只是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是亲情,从未过界。”
他把手机递到我面前,一副随便我查的模样。
界面上显示两人并不是好友。
我点点头,拨开他的手机。
“我知道,你只是觉得你不是我初恋,又猜想我爱的不是你,可你又从未开口和我沟通。”
我无奈地叹口气,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五年时间,每一次伤害都是将我推离的过程。我们曾经那么快乐,可你总是若即若离。我太疼了,后来疼到麻木了,也就终于不再爱你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都是心疼。
越过层层叠叠的时光,与六年前的谢泽端相重合。
他却挤出笑意,笑声逐渐放大,眼泪却淌了出来。
“明明对你一见钟情的是我,为何你却先爱上了他?”
我一怔,然后也笑了:
“因为是他先来跟我聊天啊,而你每次出现都只是‘齐月白的朋友’。”
“那以后呢?我们是什么关系?”他不舍地追问。
我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了餐桌。
这就是我的答案。
从此以后,我们便是再无关系的陌生人。
11
我以为我会睡不着,没想到却迅速进入梦乡。
凌晨四点,我被门外传来叮叮咣咣和争执的声音吵醒了。
“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姐好,结果你这个畜生就这么对她?害得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白眼狼还有脸指责我?为了钱对养大自己的亲姐恶语相向,真好笑。”
“特么的,我跟你拼了!”
打开门的时候,谢泽端正举着拳头对着被他压制在地的陆子初。
陆子初昂着头喘着粗气怒视着谢泽端。
两人脸上都挂了彩,眼圈青黑肿胀,鼻子上淌着鲜红的血。
我本不想管,奈何传来的声音吵得我无法入眠。
两人见我出来都规规矩矩地站好,像是听训的小朋友。
“如果你们连觉都不想让我睡好的话,那就请出去。”
“姐姐,我们错了,我们不打了,别赶我们好不好?”
我无视两人撞胳膊的小动作,环顾了客厅一周。
“明天早上十点起床,我要看见完好的客厅。那时候,我不想看见你们还在我的房子里,你们不走我也会报警。”
“我最后说一遍,我做的决定从不后悔。”
我不后悔付出最真挚的爱,也不后悔因为爱自己而选择离开。
我面无表情,语气严肃又冷漠。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面如死灰。
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终于被浇灭。
我们三人都明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未来他们的人生里不会再有一个陆时遥。
陆时遥终于化身自由的风,奔向自己的路。
时光已逝,遥遥路远,斯人不再,珍惜眼前人。
——【完】——
来源:肥兔小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