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周小勇,99年那会儿刚从县电器厂下岗,才27岁就成了无业游民。
我叫周小勇,99年那会儿刚从县电器厂下岗,才27岁就成了无业游民。
那阵子日子别提多难熬了!
早上醒来不知道该干啥,晚上睡觉还得担心明天吃啥。
想想也是够惨的,干了七年的电器厂,说垮就垮了。
领导们开会时候那个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楚,说什么「市场经济大潮」、「企业改革」。
这些大词听着挺好,可到我们这些小人物头上,就变成了一纸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两个月的遣散费,才几百块钱,能干啥啊?
老婆李芳也是个现实的,见我下岗就闹离婚。
「跟着你没出息!以后吃什么?穿什么?」
说完就跟县外贸公司的科长跑了,连我辛辛苦苦修好的电视机都搬走了。
三年婚姻,说散就散,连个回头都没有。
那会儿我整个人都懵了,睡觉睡不好,吃饭吃不下,就跟丢了魂似的。
同厂的老赵也被下岗了,天天拉我去喝酒。
「小勇,这年头没钱就是原罪啊!走,喝酒去!」
可喝醉了有啥用?第二天还不是照样要面对现实。
租的小平房只剩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件换洗衣服,真是穷得叮当响。
晚上躺在床上,蟋蟀叫得人心烦,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
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想起自己还有一身修理电器的手艺。
买了几样简单工具,找了个废品站淘来的破自行车,后面绑上工具箱,就上路了。
「修电器——修电视机、收音机、录音机!」
县城里的电器维修店已经不少,竞争太厉害了,价格一降再降,根本赚不到钱。
我只好往乡下跑,那边的人要修个电器进城一趟,来回折腾一天,时间都耽误了。
可乡下人也精明啊,修个收音机就砍价,五块钱的活,非要给三块,连顿午饭钱都不够。
那天是99年夏天,太阳毒得很,我骑了一上午的自行车,嗓子都喊哑了。
汗水把衬衫都湿透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真想打道回府算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黝黑的老人叫住了我:「师傅,我家电视机坏了,能修不?」
我心里一喜,总算有活儿了!
「能修,当然能修!」
跟着老人走进村子,拐来拐去,好一会儿才到他家。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索,鸡鸭都关得好好的,看得出这老人家里很有条理。
堂屋里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摆在正中间,像个瘫痪的病人一样。
「坏了有半个月了,想送县里修,就是路远,一直没时间。」老人解释道,「现在《渴望》正播到关键情节,村里人都馋得不行。」
我一看就知道是高压包烧坏了,这毛病在那会儿很常见,但配件不好找。
「大爷,您这电视机高压包坏了,我这儿没带配件,得回县城取,明天才能修。」
老人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得啥时候能修好?」
「明天一早就来,保证给您修好!」
老人上下打量我一眼,看我满头大汗、灰头土脸的样子,笑着说:「那你先吃了午饭再走吧,看你这样,肯定饿了。」
我本想推辞,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老人乐了:「听见没?肚子都抗议了!」
「来,我炒两个菜,你先坐。」老人招呼我坐下,自己往厨房走去。
我哪能让老人忙活,赶紧跟过去:「大爷,我来帮忙吧!」
接过老人手里的铲子,看了看锅里的油,试了试火候,开始炒菜。
说来也怪,从小没爹没娘,我做饭的手艺倒是练出来了。
青椒炒肉丝,西红柿炒鸡蛋,简单两个菜,我炒得有模有样。
香味飘满了整个厨房,老人站在一旁直点头:「手艺不错嘛!」
菜上桌了,老人亲自盛了一碗米饭递给我:「尝尝,都是自家种的。」
我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一顿饭,简直比县城最好的馆子还香!
老人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满意地点点头:「小伙子手艺不错啊,这菜炒得有味道,比我强多了!」
「在家常做,习惯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的,多久没人这么关心我了?
李芳在的时候,从来不会说我做的饭菜好吃,总嫌这不对那不对。
老人问起我的情况,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下岗的事,老婆跑了的事,生活不易的事。
老人听完,拍拍我的肩膀:「年轻人,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熬过去就是胜利!」
离开时,老人塞给我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几个鸡蛋和一些自家种的蔬菜。
「拿着,城里不好买这些新鲜玩意。」老人硬是要我收下。
回县城的路上,我眼眶有点湿润,这么多年了,竟然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的关心而感动。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配件赶去了老人家。
电视机很快修好了,老人笑得合不拢嘴,村里的人也都赶来围着电视机看《渴望》。
「小勇啊,你这手艺真不错,以后常来我们村转转。」老人拍着我的肩膀说。
后来我才知道,老人叫杨明德,村里人都叫他杨大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就这样,我成了杨柳村的常客,每周骑着自行车来转一圈,修修收音机、电风扇,碰上了还能帮人家通通电路。
日子虽然清苦,但总算有了盼头,不再像以前那样灰暗。
可好景不长!
有天下午,我刚修完一家的电视,就遇上了村支书李成林。
这人四十来岁,圆脸膘肥,眼睛小得跟绿豆似的,一看就不是善茬。
「周师傅,听说你要价太高,还偷工减料?」他冷笑着拦住我的路。
我一头雾水:「您是哪位?我什么时候偷工减料了?」
「我是村支书李成林。」他傲慢地抬了抬下巴,「多位村民反映你修的电器没几天就坏,还要价比县城还高。」
我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听人说县城开了家新的电器维修部,原来老板是李支书的亲戚!
这不是明摆着要断我财路吗?
「李支书,我从未...」
「不用解释了,我们村不欢迎你这种害人精。」李支书打断我的话,「以后别来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真是晴天霹雳!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在厂里,不就是类似的话把我推向了绝境吗?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向杨大爷告别。
「大爷,我可能以后不能常来了。」我低着头,不敢看老人的眼睛。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杨大爷关切地问。
我把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老人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李成林这个人,一向如此,不是东西。」
临走前,老人又塞给我一袋子蔬菜和几个鸡蛋:「小勇,别灰心,越是困难,越要挺直腰杆。记住,苦日子熬到头,好日子就来了!」
回到县城,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又一次,命运给了我重重一击。
晚上,我独自在出租屋里喝闷酒,酒瓶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狼藉,就像我支离破碎的人生。
「老天爷啊,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吼。
一周后,我正在街头溜达,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向我走来——杨大爷的邻居王婶。
「小勇啊,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杨大爷病了,一直念叨着让你去看看。」
我二话不说,背上工具就往杨柳村赶。
到了村口,我犹豫了一下,害怕遇到李支书。
王婶拉着我从小路绕了进去:「李成林那个势利眼这两天下乡学习去了,不在村里,你放心。」
杨大爷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见到我,老人强撑着坐起来:「小勇,你来了...」
「大爷,您这是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没事,就是心脏不太舒服。主要是电视机又坏了,那个新来的维修师傅说修不好,要我买新的。」
我检查了电视机,只是电容器老化了,换个新的就行。
很快,电视机又恢复了正常,杨大爷躺在床上,满脸笑容。
「大爷,您得去医院看看啊!」我担忧地说。
老人摇摇头:「去过了,医生说要动手术,要五千多块钱。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我沉默了。五千块,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天文数字。
「大爷,您家里人呢?」
「老伴去得早,儿子在外打工,好久没回来了。」老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孤独,「倒是有个孙女,在县城读高中,假期才回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支书带着几个村民闯了进来:「我说什么来着?这个骗子又来了!」
「李支书,我从未骗人,每一样电器我都尽心修好。」我据理力争。
「闭嘴!你这种下岗工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狡辩?」李支书冷笑道,「识相的赶紧滚出我们村,否则...」
「否则怎样?」杨大爷突然厉声打断,「李成林,你别太过分了!小勇是我请来的,你凭什么撵人?」
「杨老头,你别不识好歹。我侄子新开的店,价格公道,技术正规,哪像这种野路子...」
「正规?你侄子那破店,修个电视故障率比县电器厂还高!」杨大爷怒斥道。
李支书脸色一变:「杨明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那块靠近公路的地,迟早要征用,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说情!」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惊。杨大爷有块地在公路边?在当时,这可是块「风水宝地」啊!
杨大爷被气得不轻,我赶紧扶他躺下,悄悄塞给他一粒速效救心丸,是我在县城药店买的,随身带着。
李支书留下几句狠话离开了。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杨大爷粗重的呼吸声。
杨大爷告诉我,县里准备修一条新公路,从杨柳村穿过。
他那块地正好在规划中的公路边上,将来肯定会升值。
李支书早就派人来说要低价买下,被杨大爷拒绝了。
「小勇啊,这李成林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来村里小心点。」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怎么帮杨大爷筹手术费。
那段时间,我拼命工作,白天修电器,晚上去饭店洗碗,只为多挣点钱。
县城东头的小巷子里,我租了间小铺面,挂上了「周师傅电器修理部」的牌子。
手艺人靠的是口碑,慢慢地,来修电器的人多了起来,小日子总算有了起色。
这天下午,正当我修着一台录音机时,店门被推开了。
「请问...您是周师傅吗?」
抬头一看,是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约莫十七八岁,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焦急。
「我是,有什么需要修的吗?」
「我爷爷生病了,说只相信您的手艺,让我来请您去看看。」女孩急切地说。
「您爷爷是...」
「杨明德,杨柳村的。」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杨大爷怎么了?」
「昨晚突然犯病,胸口疼得厉害。村医说是心脏病,让赶紧住院,可爷爷不肯。」女孩说着,眼圈红了,「他说要先把家里的电器都检查一遍,还特意让我来找您...」
不等女孩说完,我就锁上了店门:「走,我跟你去看看。」
一路上,我才知道女孩名叫杨雨,是杨大爷的孙女,正在县一中读高三。
杨雨性格开朗,说话细声细气的,一看就是个好学生。
「周师傅,听爷爷说您手艺特别好,他家电视机坏了好几次,都是您给修好的。」
「您爷爷人好,对我很照顾。」我感激地说。
到了杨柳村,我发现杨大爷家门口停着一辆轿车,在当时的乡村,这可是稀罕物。
「是李支书和县里来的人。」杨雨低声解释,「他们来商量征地的事。」
进了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
「杨明德,你这是不识抬举!县里给的补偿已经很高了,你还想怎样?」李支书的声音充满威胁。
「那是我祖辈留下的地,你们说征就征,价钱还这么低,我不同意!」杨大爷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传来。
我和杨雨站在门口,不敢贸然进去。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从屋里出来,为首的是李支书,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杨老头,你好好考虑吧,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一个西装男冷冷地说。
三人经过我们身边时,李支书认出了我,冷哼一声:「怎么,又来招摇撞骗了?」
我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屋子。
杨大爷躺在床上,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差了,明显是心脏病又犯了。
看到杨大爷这样,我下定决心:「大爷,您得去医院啊!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要做心脏搭桥手术,费用高达八千元!
我把自己的小店抵押给了高利贷,筹到了五千块钱。
加上之前攒的两千,离手术费还差一千。
杨雨拿出了一千二百元的学费和生活费:「救爷爷要紧!」
看着女孩信任的眼神,我心里五味杂陈:「你的学费...」
「爷爷比什么都重要!」杨雨坚定地说。
手术很成功,杨大爷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我和杨雨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周师傅,谢谢您...」杨雨突然说道。
「别客气,你爷爷对我有恩。」
「爷爷常提起您,说您是个好人,手艺也好...」杨雨低着头,声音轻轻的,「他还说...希望我以后能找个像您这样的人...」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正在这时,医生走了出来。
「手术很成功,不过老人家需要好好休养。」
我和杨雨同时松了一口气。
当晚,趁着杨大爷熟睡,我决定去他家看看,总觉得李支书他们可能会趁机做些什么。
果然,刚到杨大爷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我悄悄绕到后窗,透过窗缝看到李支书和几个人正在翻箱倒柜。
「合同呢?老头子肯定藏在这里!」李支书急躁地说。
「支书,要不算了吧,这偷合同的事要是传出去...」一个人担忧地说。
「闭嘴!那块地要是落到县里那些领导手里,我们一分好处都捞不着!」李支书厉声道,「据说那地下有煤矿,价值几百万呢!」
我心里一震。原来如此!
杨大爷那块地不仅仅是因为靠近公路,更是因为地下有煤矿资源!
正想着,脚下一滑,踢到了一块石头。院子里的人警觉起来。
「谁在外面?」李支书喝道。
几个人出来查看,我赶紧躲到一旁的树丛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幸好没发现我,他们离开后,我偷偷溜进屋子,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翻了半天,在杨大爷床板下面,我发现了一个铁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份地契和一份地质勘探报告。
报告清楚地标明,杨大爷的地下有丰富的煤矿资源。
这可是一桩惊天大案!我赶紧将证据拍了照片,准备第二天去找县里的纪检部门举报。
谁知刚走出院子,就被埋伏在外面的李支书和他的人发现了。
「抓住他!」李支书大喊。
我拼命逃跑,但还是被几个壮汉抓住了。
他们把我拖到村口的废弃仓库,拳打脚踢。
「说!你都知道些什么?」李支书狞笑着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强忍着痛苦。
「还嘴硬?」李支书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相机,「看看你拍了什么好东西!」
李支书看了照片,脸色大变:「好啊,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兄弟们,弄死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门突然被踹开,几束手电光照了进来。
「不许动!」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警察模样的人。
「你是谁?」李支书色厉内荏地问。
「杨建国,县公安局刑侦队队长,也是杨明德的儿子!」中年男子冷冷地说。
原来,杨雨担心我一个人去杨柳村不安全,偷偷给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打了电话。
杨建国连夜赶回,带着人找到了我。
李支书等人被当场抓获。而那份地质勘探报告和我拍下的照片,成了他们犯罪的铁证。
一个月后,杨大爷出院了,李支书贪污受贿、强占土地的案件也告破了,震惊了整个县城。
「小勇,这次多亏了你啊!」杨大爷握着我的手,感激地说。
「大爷,您当初给我一顿饭,救了我的命。这次我不过是还了这个恩情罢了。」我真诚地说。
杨大爷笑了笑,突然神秘地说:「小勇,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地下有煤矿。我年轻时在煤矿工作过,对地质有些了解,早就发现了端倪,但一直没声张。」
随后,县里依法对杨大爷的土地进行了征用,补偿金高达二十万元。
在当时,这可是一笔巨款!在县城买套房子都绰绰有余了。
「小勇,这钱你得分一半。」杨大爷坚持道。
我连连摆手:「大爷,这怎么行...」
「不由你!」杨大爷拍板决定,「要不是你,这钱早就被李成林那帮人吞了!再说...」
杨大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雨儿马上高考了,我这身子骨也不行了,将来她还得有人照顾呢。」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段时间,我和杨雨朝夕相处,确实产生了一些特别的感情,但我一直不敢奢望。
「大爷,我...」
「行了,别解释了。我老头子眼睛还不花,看得出来你俩互相有意思。」杨大爷笑呵呵地说,「只要你好好待她,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一年后,杨雨考上了省城的大学。
我用分到的钱,在县城开了一家正规的电器维修店,生意越来越好。
四年后,杨雨大学毕业,我们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杨大爷坐在主位上,笑得合不拢嘴。
「想当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娃有出息。」杨大爷喝了口喜酒,对我说,「那会儿你在我家厨房炒菜的样子,我就想,这娃要是我孙女婿该多好啊!」
我们都笑了。
谁能想到,一次蹭饭帮厨,竟成就了一段姻缘?
婚后,我们的电器店越开越大,最终发展成了县里最大的家电销售维修中心。
我和杨雨白手起家,用勤劳和智慧创造了自己的幸福。
有时回想起99年那个炎热的夏天,我推着破自行车,嗓子喊哑了也无人问津的日子,恍如隔世。
是杨大爷的那顿饭,那声「小伙子手艺不错」的肯定,给了我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人生就像修理电器,有时看似毫无希望的故障,只要找对方法,总能焕发新生。
而那些帮助过我的人,就像电路中的导线,引导我穿过黑暗,迎向光明。
回想这段经历,我常常感慨:命运就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看似已经坏得无法修复,但只要有人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就能重新亮起希望的光芒。
来源:奋发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