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朝万历年间，江南有个桃花镇，镇上有个绣娘叫婉娘。这婉娘长得俊俏，更有一手好绣工，能在绢帕上绣出会转动的眼珠，在裙摆上绣出随风摆动的花朵。
明朝万历年间，江南有个桃花镇，镇上有个绣娘叫婉娘。这婉娘长得俊俏，更有一手好绣工，能在绢帕上绣出会转动的眼珠，在裙摆上绣出随风摆动的花朵。
这年春天，婉娘接了知府老爷家一桩大生意——要给知府千金绣一套嫁衣。工期紧得很，婉娘天天熬到三更半夜，眼睛都熬红了。
这天晚上，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婉娘的绣房。她正绣着嫁衣上的鸳鸯，忽然听见针线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哎哟，这针脚密得，扎得人喘不过气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说。
“就是，这丫头比从前那个绣娘的手艺强多了。”另一个声音接话。
婉娘吓了一跳，手里的针差点扎着手指。她轻轻起身，蹑手脚走到针线筐边，猛地把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除了针线、顶针、剪刀，什么也没有。
“莫非是熬夜熬糊涂了？”婉娘揉揉眼睛，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那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呀呀，摔疼我了！”
婉娘定睛一看，只见那枚顶针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凑近了仔细瞧，竟看见顶针上刻着的小花纹在轻轻蠕动，像是活了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婉娘吓得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绣架。
顶针里传来咯咯的笑声：“傻丫头，我们是绣灵，在这顶针里住了一百年了。你绣工好，心眼实，我们才现身的。”
婉娘战战兢兢地问：“绣灵？是什么东西？”
“我们不是东西！”顶针里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我们是绣品的魂魄。绣活好的绣娘，一针一线都能赋予绣品灵性。这顶针跟过九十九个绣娘，沾了九百九十九件绣品的灵气，这才生出我们来的。”
婉娘将信将疑，大着胆子把顶针捡起来：“那你们为什么要现身？”
顶针里的声音压低了些：“是为了救你。你可知道，为什么知府千金的前三个绣娘都暴病身亡了？”
婉娘心里咯噔一下。她接活时就听说，之前有三个绣娘在绣嫁衣时莫名其妙死了，但她只当是巧合。
“为什么？”婉娘的声音有些发抖。
顶针里的声音更低了：“因为这嫁衣根本就不是给知府千金穿的！那是要给王爷的贡品，是一件能摄人魂魄的邪物！每绣一针，都在吸食绣娘的精气神。等嫁衣绣成之日，就是绣娘毙命之时！”
婉娘手一抖，顶针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她想起这些日子确实总觉得身子发虚，还当是劳累所致。再看那件嫁衣，上面的鸳鸯眼睛红得诡异，仿佛真在滴血。
“那我该怎么办？”婉娘带着哭音问。
顶针里的声音说：“唯一的法子，就是在嫁衣绣成之前，把它剪碎。但是...”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婉娘慌忙把顶针揣进怀里，开门一看，竟是知府家的管家。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婉娘，老爷让我来问问，嫁衣绣得怎么样了？三日后就是吉日，可不能耽误了。”
婉娘强作镇定：“快好了，就差几针了。”
管家眯着眼打量她：“婉娘脸色不太好啊，可是累了？老爷特意吩咐了，要是婉娘需要帮忙，可以派两个丫鬟来打下手。”
婉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绣得更好。”
管家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婉娘，有件事得提醒你。之前三个绣娘都是因为找了帮手，绣坏了嫁衣，才遭了报应。这嫁衣啊，必须一个人绣到底，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婉娘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称是。
送走管家，婉娘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直喘气。她从怀里掏出顶针，小声问：“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他说的是真的吗？”
顶针里的声音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前三个绣娘确实是因为绣嫁衣而死，但不是因为找了帮手，而是被吸干了精气。管家这么说，是怕你找人帮忙，看出这嫁衣的邪门之处。”
婉娘瘫坐在地上：“那我该怎么办？剪碎嫁衣的话，知府肯定不会放过我。继续绣的话，也是死路一条。”
顶针里的声音说：“为今之计，只有假装生病，拖延工期。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于是婉娘第二天就称病卧床，嫁衣的活儿也搁下了。知府派郎中来瞧病，郎中说婉娘是劳累过度，需要静养几日。管家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婉娘迷迷糊糊中，听见顶针里的声音在叫她：“婉娘，快醒醒！有办法了！”
婉娘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办法？”
顶针里的声音说：“我们想起一件事。一百年前，也有个绣娘遇到过类似的事。当时她绣的是一件龙袍，也是吸人精气的邪物。她最后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呢...对了！是用血！”
“血？”婉娘吓了一跳。
“不是普通的血，”顶针里的声音解释，“是要用绣娘自己的血，混着朱砂，在绣品上绣一道辟邪符。这样既能破除邪术，又能让施术者遭到反噬。”
婉娘犹豫道：“可是...可是我不会绣什么辟邪符啊。”
顶针里的声音笑了：“我们教你。我们在顶针里一百年，什么花样没见过？别说辟邪符，就是招魂符我们也认得。”
于是，在顶针的指导下，婉娘悄悄准备起来。她借口要调绣线的颜色，向管家要来了朱砂。又趁夜深人静时，刺破指尖，将血滴入朱砂中。
一切准备就绪，婉娘开始在那件嫁衣的内衬上绣辟邪符。说来也怪，针尖沾了血朱砂，绣起来格外顺手，那嫁衣上的鸳鸯眼睛也不那么红了。
辟邪符绣到一半时，忽然吹来一阵阴风，油灯忽明忽暗。顶针里的声音急急地说：“不好！被发现了！快躲起来！”
婉娘慌忙藏到绣架后面。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管家带着几个壮汉冲了进来。
“好个婉娘！竟敢在嫁衣上做手脚！”管家面目狰狞，完全不像平日那副和善模样。
婉娘吓得浑身发抖：“我...我没有...”
管家一把抓起嫁衣，看到内衬上绣了一半的辟邪符，脸色大变：“果然是个行家！可惜啊可惜，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一挥手，壮汉们就要上前抓人。就在这时，顶针里的声音突然大叫：“婉娘！快用剪刀剪破手指，把血抹在嫁衣上！”
婉娘不及多想，抓起剪刀就往手指上一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她猛地扑向嫁衣，将流血的手指按在上面。
“不！”管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脸憋得紫红。
那件嫁衣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上面的鸳鸯仿佛活了一般，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它们红色的眼睛射出骇人的光，直扑管家和壮汉们。
“妖怪啊！”壮汉们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了。
管家却站在原地不动，他的身体开始变形，皮肤上长出羽毛，嘴巴变尖变长，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鸳鸯！那鸳鸯哀鸣一声，扑腾着从窗口飞走了。
婉娘看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顶针里的声音松了口气：“好了好了，邪术破了。婉娘，你可真勇敢。”
婉娘颤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顶针里的声音说：“那个管家根本就不是人，是鸳鸯精变的。他想要借助嫁衣吸食绣娘的精气，修炼人形。现在好了，他被反噬，现出原形，再也不能害人了。”
婉娘又问：“那知府老爷呢？他知不知道这事？”
顶针里的声音笑了：“知府？哪有什么知府！那宅子早就荒废多年了。我们打听过了，现在的‘知府’也是妖精变的，就是为了找绣娘绣这件邪物。”
婉娘这才恍然大悟。她收拾细软，带着顶针，连夜逃进了深山。
后来，有人在深山里见过一个绣艺精湛的女子，她绣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一般。她身边总是放着一枚古老的顶针，有时还能听见她和顶针说话呢。
至于那件嫁衣，据说被婉娘埋在了一座荒山下。有人说，每到月圆之夜，还能听见地下传来鸳鸯的哀鸣声。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