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36年秋天,‘老萧,这封信你得看看,共产党不是只会打枪。’”战士把一封薄薄的信递到前清翰林萧芝葆手里,话音才落便闪身离开,仅留窑洞里一盏昏黄油灯和一位心存疑虑的读书人。
“1936年秋天,‘老萧,这封信你得看看,共产党不是只会打枪。’”战士把一封薄薄的信递到前清翰林萧芝葆手里,话音才落便闪身离开,仅留窑洞里一盏昏黄油灯和一位心存疑虑的读书人。
萧芝葆原本认定红军不过是些操枪杆子的草莽,他看重的是“翰林”二字带来的优越感。可那夜读完信,他沉默了半晌,自言自语:“字挺硬朗,文章还透着章法,这帮年轻人倒真有两下子。”信末落款——“中共中央驻陕办事处,舒同”。这三个字改变了一位旧学士对红军的偏见,也在陕北点亮了一盏统一战线的灯。
舒同其人,当时在延安只算“政工干部”,外地人更熟悉他的另一个标签——“写字写得快”。可若追溯他的来路,便知这封信并非偶然的妙手而是漫长积淀。1905年,他出生在江西东乡一个佃农家庭。父亲久病,母亲守着小饭馆撑家,用省出的碎银子把五岁的儿子送进私塾。穷孩子珍惜机会,他把芭蕉叶当纸、黄麻穗当笔,几乎是“蹭着练”长大的。
年纪不过十二,乡邻逢节便请他写对联,久而久之,“东乡神童”传遍七八镇。一位外县县长起初不服气,特意让他在寿宴席上写“杖国延年”四字试功。小小年纪龙飞凤舞,老寿星当场拍案:“难得!”这场意外的“比武”让舒同第一次见识到读书与书法在现实社会的“议价”。
1920年代,新思潮席卷江南。舒同在江西省立三师接触《新青年》,翻到《共产党宣言》时直言“越看越带劲”。那年他为校庆撰写《中华民国之真面目》,点名讽刺北洋军阀的腐败。老师批注一句“此生前途未可量也”,却也让他招来注意。1926年,他干脆入党,成为东乡第一名共产党员。
北伐、清党、白色恐怖,革命者的履历没几个平静的。舒同被迫离乡,辗转南京,在陆军军官学校当录事——靠的依旧是那手字。业余时间,他逮住机会在校刊发文,悄悄寻找组织。1930年红四军路过江西,他递条子自荐参军,彭祜一句“那就留下吧”让他彻底与枪杆子结缘。
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央苏区第一次反“围剿”动员会上,毛泽东写对联鼓劲,舒同跟在一旁刷刷刷写标语。朱德被字体吸引,随口对毛说:“这小子底子厚。”毛只点头记下名字。自此,两人虽未深交,却在“字”上暗暗较劲。后来漳州战役后初见,毛握住舒同的手:“以后咱们就是文友。”一句调侃,却奠定“马背书法家”绰号。
长征途中,舒同背包里永远多出一方砚、一卷宣纸。行军歇脚,他蹲在马鞍旁,蘸着自配的墨汁刷标语。裤腿膝盖常年磨破,可标语一行行爬满山壁。不少战士说:“见着舒主任写字,就知道前面有村子,能找水喝。”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文字竟成行军坐标。
红军到达陕北后,文化差距一度阻碍统战工作。萧芝葆的拒绝只是冰山一角。毛泽东听汇报时没皱眉也没发火,只说一句:“让舒同写封信。”短短数语,既是信任,也是考验。舒同不负所托,写下了那封兼具楷骨与行韵的公函,语言恳切、不失锋芒。萧芝葆被折服,后来不仅出任参议员,还把多年珍藏的碑帖捐给边区图书馆。
“党内一支笔”名号由此传开。延安时期,抗大校牌、八字校训,舒同挥毫而就。毛泽东忙于《实践论》,推开求题人笑说:“舒同写得比我好,也让他露一手。”1937年,舒同在山西办群众大会,乡亲们听不懂江西口音,王宗槐在旁“翻译”,末了补上一句:“别看他土,南方有钱人排队求他写春联。”台下一阵哄笑,却有上千青年跟着报名八路军。字的魅力再次显现。
解放战争进入胶着,华东战报日日飞往西柏坡。1946年一年,毛泽东给舒同发了十三封电报,内容全是战略部署,没有半句闲话。一个擅写楷行草的书生,此时已成罗荣桓麾下处理政工、策反、情报的“多面手”。国民党第七十三师起义时,起义将领直言:“是舒主任的一张纸,胜过炮弹。”
新中国成立后,宣传口缺人,毛泽东多次点名想把舒同调回北京,《人民日报》社长、《红旗》编委都曾列有他。陈毅、谭启龙舍不得放人,山东工作离不开这位“能写能打”的书记。毛一句:“兼着干行不行?”让众人一时语塞。最终他留在齐鲁,但中央所有重要文件,依旧常有他执笔。
1957年青岛,毛泽东重感冒久治不愈。山东方面请来老中医刘惠民,可保健医生怕药猛。舒同拍板:“真有问题,我负全责。”毛听说后轻轻一笑:“舒同担保了的,我不怕。”三剂药下去,病好人安。此事在中南海传开,“舒同这人,胆子不小”成了新评语。
进入1960年代,舒体渐趋成熟。舒同在千佛山疗养,两个月写出千余张字帖。求字者蜂拥而至,有年轻人彻夜为他磨墨,被笑称“千佛抢砚”。有人暗中出高价购字,他一概拒绝,理由简单:“字写给朋友、写给群众,可以;赚钱,不合适。”
1981年,中国书法家协会成立,年逾古稀的舒同被推为首任主席。会上有人提议设“舒体奖”,他摆手:“奖不奖无所谓,好字自有读者。”会后,老同志悄悄感叹:“枪林弹雨里硬撑过来,晚年还能静心研字,难得。”
回到最初那封信。若无舒同游刃的笔锋,也许萧芝葆不会走进陕北,后续的文化人更难聚拢。抗战需要钢枪也需要纸墨,而在革命辞典里,写字从来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唤人赴义的号角。舒同用一生证明:文化与武装并非两条平行线,真正的共产党人,可以一手持枪,一手执笔,字里行间同样雷霆万钧。
来源:万卷纵横眼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