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那些女人们的辛酸历程《清辉了无痕》作者:芭蕉乌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3-19 19:43 1

摘要:她这样静静的斜歪在软榻上,手边的书卷跌落一旁,案几上的灯花已然瘦尽。初升的光辉细细碎碎的撒在窗棂子上,屋外廊子上传来啾啾叽叽雀儿声响。清清凉凉的一个早晨。

她这样静静的斜歪在软榻上,手边的书卷跌落一旁,案几上的灯花已然瘦尽。初升的光辉细细碎碎的撒在窗棂子上,屋外廊子上传来啾啾叽叽雀儿声响。清清凉凉的一个早晨。

打帘进来一个中年模样的姑姑,梳着简单的把子头,着一身暗银色的宫装,上前福身轻声道了句:“主子好睡。”见榻上没有言语,稍一抬头,只见那妇人只是盖着薄薄的缎被,露出月白的前襟,一缕青丝散落其上,衣袖就那样随意的搭在缎被外面。

姑姑见状眉间微蹙,正要越礼上前,就见妇人微微转醒,瞧见姑姑,又瞧了瞧窗,方才道:“起吧。”

姑姑赶忙上来伺候,蹙眉言道:“这贪凉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如今哪里还比得了从前?只是一味这样。”

只听扑哧一声,远远瞧去,软帘子打起,侍女们俄贯而入,领头的娇嗔道:“烟然这丫头想是要反了,不过白占着主子的宠,竟这样越发没了规矩。”

烟然扶着妇人坐在镜旁,道:“主子瞧瞧秋墨这丫头,我不派她的不是,她到来和我犟嘴!”一壁说着,一壁接过秋墨递来的热帕子道,“我才要劝两句,你就过来打诨。咱们两个是福晋亲挑了打小就跟着主子的,难道不知道主子的身子?现如今哪里还比得了草原上的光景,自从那一年……”一味的只是想着主子的身子,却忘了那些忌讳,直等到秋墨丢着眼色才讪讪的罢了。

一时宫女上来福身道:“回主子,几位主子在偏殿花厅里等着给主子请安。”

妇人一脸淡然,室内鸦雀无声。众人进出伺候,洗梳、着衣、直至用了早膳,方才扶着烟然秋墨两姐妹出了暖阁,逶迤来到偏殿花厅。款款落座,只见底下本来端坐的嫔妃们福身请安道:“给姐姐请安,姐姐吉祥。”

微微抬手,皇后乌拉纳喇氏素馨道:“免礼,妹妹们坐吧。”说罢,接过秋墨呈上的茶,浅浅啜了一口。

“眼见着这天儿暖和起来了,娘娘的气色瞧着也好多了呢。”这一语未完,早已是一片附和之声。皇后抬眼瞧去,是齐妃李氏:淡紫色织花蜀绣宫装,把子头上也只是零星的点缀着些花钿,倒也雅致。

皇后温婉笑道:“妹妹们都无话,偏你总是爱打趣我。”

那齐妃委屈道:“姐妹们都是谨言慎行的,谁像我似地,一时嘴快,哪里想得到别的?姐姐好歹绕了臣妾这一遭。”

众人瞧着她福身请罪的娇俏样子,越发的捂着帕子笑了起来。连素日不多言语的钮钴禄氏熹妃也笑颜道:“李姐姐还是这样爱说笑。”

“妹妹不知道,我这是瞧着姐姐气色好,心里一高兴就口无遮拦了。虽是越规,但也是咱们姐妹间偶然的玩笑话,姐姐是什么人?定不会与我计较!只是咱们自己心里记着规矩本份也就罢了!不要占着皇上的赐封,就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皇后心下了然。这齐妃素日与年氏不和,如今分封妃嫔,年氏又是高了一层,她心里自然有不平,只是不好说出来,每每的遇到事情总是绕上一圈。对此皇后也不置可否。面露微笑,放下手里的茶,才要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太监打千行礼道:“给皇后主子请安,主子吉祥。”随后又起身宣道,“太后宣皇后主子过去说话。”

虽是入春有些时候,但是依旧有些微寒。永和宫里笼着地炕,打帘进来时一股子温香裹着暖气直面而来,人也跟着暖和起来。

皇后上前福身请安,还未说话,倒是太后先开了口:“这些个礼节有个样子就成。”听闻,皇后起身笑道:“皇额娘今儿这样高兴。”说罢便落座在暖炕旁的绣墩上。

太后端起手边的茶,拿着碗盖拨了拨茶叶便放在一边。皇后也只得放下茶。这些日子,太后总是推脱着不愿搬到慈宁宫。皇上那边瞧着是没有动静,可是皇后心里明白,这番角力,迟早有崩塌的一天。

太后坐在那里,总是眉间若蹙,以往精致的妆容如今已经变得素颜简朴。皇后的心里如同压了块石头,明明是骨肉至亲,却为何演变到这般田地?都说这碧瓦红墙的紫禁城是食人的地方,如今看来,它的凛冽,它的残忍,却是如斯厉害!

一股子冷风直直的吹来,皇后不觉打了个寒颤。宫女打帘子进来,福身:“皇上派人送来两盒上好的沉香,说最是静心安眠的。”

屋子里静静的,案几上白玉香鼎里飘出屡屡轻烟,香气缭绕。皇后见太后默然不语,只得凑趣:“想是南边进贡上来的,皇上也真是有心,急急的就送到了这里。”

太后拿眼只是瞧着她,那眼里似是波澜不惊,却又让人总不自在。皇后只是笑迎着,反倒显出一身的坦然来。太后落目一笑,再瞧时已经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轻轻婉转的声音:“这些年,你越发的历练出来了。”

皇后微微笑道:“还是皇额娘教导的好。”

太后见此又收了笑,对侍女道:“去回皇上,就说本宫的话,这点子东西不值什么,难得他有这个心。本宫是否睡的安稳,在皇上而不在这些哑巴阿物儿!”

虽是对着侍女吩咐,可是任谁也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皇后心里不觉一紧,面子上却不敢带出半点子来。太后瞧着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时觉得恼怒,却又不得发出来。

她想到当年先皇带着这个丫头给她瞧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不动声色。“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小小的年纪倒是有着难得的老成,灵动的眸子里透露着难得的淡然,那个时节她是喜欢她的。

她上前一步,拉着手细细瞧了瞧,眉目清淡,梨涡浅陷。她回身一笑,对着皇上道:“皇上哪里寻来的丫头,这样的清雅标志。”

皇上笑道:“这是费扬古家的丫头,多罗格格的老来女,金贵着呢。朕瞧着比咱们的格格还强些,便带了回来。费扬古还只是不舍!”

德妃落座在皇上身旁笑道:“叫圣上瞧上的,定然是好的。”

“嗯。朕与费扬古说了,朕把他的一颗掌上明珠给了葛尔丹,这一颗明珠,朕自己留着做儿媳妇。”皇上眯眼探究似地在素馨身上打了个转,轻声与德妃说道,“朕要把这丫头许给老四,你瞧着如何?”

春天从来都是生机盎然的。

从永和宫里出来,皇后心里越发的紧了。一路慢慢踱来,却不想到了御花园。她一向是喜欢这里的,姹紫嫣红,总是那样的热闹绚烂。就拿这会子说,虽是孟春时节,这里依旧是绽放的这样热闹。

她站在那里,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日头渐渐热起来,刺得人眼睛疼。不知站了多久,腿脚有些酸疼,她才回过神来。白皙的额上密密的一层小汗珠子。

见她有些微微移动,秋墨才赶上前去扶着,笑道:“主子想些什么这样认真。”皇后坐在游廊上,长长叹了口气:“能想些什么呢。”秋墨知是永和宫里那位主子的事。也不敢再多言语,只是一味说些别的逗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烟然远远的赶了来。秋墨笑着打趣道:“眼见得她如今是越发的像个嬷嬷,一会子不见便急急的赶了来。也不知这回有什么故事。”

一席话说的侍女们皆是掩面而笑,烟然只当她们在说别的,也顾不得许多,福身道:“主子在这里玩笑,叫奴婢好找。”

不待皇后说话,就见秋墨笑嗔道:“都在宫里,丢了我们不成?你又巴巴的找来。”

烟然不理会她,柔声对皇后道:“才皇上传了旨意,叫午膳在长春宫用。奴婢想着都这个时辰了,主子该回去准备着了。”

一时,大家收了笑,伺候着皇后回宫。出了御花园,听见一阵欢笑声。顺着声音瞧去,一群宫人围着一个娃娃玩笑着迎面而来。那小娃娃想是才会走路不久,走起来总是歪歪倒倒的叫人不放心。偏还躲着人跑了出来,宫人虽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张罗着,却不敢阻挡。须臾间,那小娃娃向皇后扑撞着过来。饶是小孩子,却也撞的皇后一个趔趄,侍女们忙上来扶着。皇后示意无事,再定睛瞧瞧小娃娃,却是仰着头一脸的笑意,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

皇后怔怔的瞧着他的眼神,刹那间一股刺痛直入心田。这样相似的眉眼!稍稍颤抖的手微微举起,待要去抚......

“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吉祥。”

一阵拽扯,那小娃娃已然在来人怀里。看她一脸的戒备之意,皇后转而抬手,了然一笑,“免了。”

那女子谢了恩,把孩子送至宫人怀里,眉宇间才松了口气。再面向皇后时却有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傲气,随着皇后走了一段:“多年不见,姐姐还是光彩照人。”

“本宫如今哪里还能和妹妹相比。”停了停步子,皇后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钗葱珠翠,环佩叮啷,兰香隐隐,窈窕妩媚。当年那个清丽的小姑娘早已出落成仪态雍容的皇家贵妃。人终逃不过岁月的洗涤。暗自叹息了一声,又慢慢踱起步子,“瞧着妹妹的气色,倒不像奴才们说的那样。亏得今儿个瞧见妹妹,不然本宫听信了那些话,搁起妹妹的绿头牌,岂不是本宫的鲁莽?”

年氏不禁一震,这些年来虽然是死结未解,却也是相安无事。方才一席话分明隐隐的是一股火药味。

“皇后做事向来稳重,连皇上都是赞叹不已的。岂会轻信了奴才们的话?”

皇后见她笑意盈盈,手中的帕子却是不自主的紧了紧。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的习性。“奴才们的话自然不得轻信。只是自从入宫以来,每每晨昏定省,景仁宫的奴才都是过来回禀妹妹身体欠佳,不得前来。”

“额娘……额娘……”

一阵娇呼,那小娃娃挣扎着张开双臂,只是要年氏抱。原本有些郁色的年氏看到粉雕玉琢的小阿哥,顿时松了下来。柔柔的面上泛出淡淡的红润,皇后觉得这样的光辉是她见过的,只是那样的陌生。

小阿哥在年氏怀里百般的撒娇,见皇后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额娘。突然间来了兴致,又朝皇后伸出小手。年氏一愣,紧紧的抱着孩子,许是小阿哥觉得不舒服,更是扭动着身子,嘴里依依呀呀个不停的闹着,水灵灵的眼睛都已经噙着泪花。

皇后几乎要伸出手去,见年氏微微一退,便向前踱了两步,年氏死死的抱着孩子。

“这个就赏给小阿哥吧!”年氏见皇后解下一个荷包,宝蓝色的缎子,虽有些旧,却仍然泛着淡淡的光泽,汪的出水来似地。

年氏放下小阿哥,福身接过荷包,翻过一瞧,细细的金线绣着一朵兰花,很是秀气。年氏不禁仔细端详,却又像是一个字。猛然间年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众人忙上前扶住。

瞧着逶迤而去的皇后,年氏心里一阵阵的发凉,瞬间又像是生出勇气来,恨恨的看着荷包,手里越发攥的死紧,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休……想……”

烟然打点好午膳的事宜,又叮嘱了几句才挑帘进了暖阁。见皇后已经换了衣裳,秋墨才伺候好梳洗,忙三两步上前接过宫女手里的茶呈了上去。

皇后撇了撇茶叶子,问道:“都打点清楚了?”

烟然道:“照主子的意思都交代清楚了。方才内务府派人送来两盆山茶、两盆萱草。主子瞧瞧?”说罢,又朝着帘子外面道,“搬进来罢。”

皇后就势瞧着,两盆山茶已然有着嫩黄的花蕾,那萱草也是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秋墨见主子只是看花,便接过手里的茶放下。笑道:“这两盆山茶也就罢了,瞧着不是蜀茶也是滇茶。怎么连萱草也送进来了?”烟然收拾好钗环,过来瞧了瞧,拿手戳着秋墨的额头,嘲笑道:“亏你还是自小跟着主子的,难道不记得那几年咱们院子里种了那样多的萱草?主子只是念叨:莫道农家无宝玉,遍地黄花是金针!说的难道不是这个?看你明儿个还怎么说嘴!”

秋墨细想了想,那还是刚刚建皇子府的事,虽然主子喜欢,但毕竟不是什么奇花异草,内务府的人巴巴的送这个来做什么?必定是皇上让送的!想到这里,心里越发的高兴起来,便对着烟然打趣道:“这都是老黄历了,谁还记得这些?姐姐一颗心只在主子身上,倒记得清!”一壁这样说,一壁笑拿眼风瞧着皇后。众人听出秋墨的言外之意,都忙着附和。

皇后也不理睬她们,只是让小太监拿了下去,又吩咐好生照料着,便抽了本书,歪在软榻上兀自看着。秋墨虽不解,但瞧着皇后面无神情,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留了个小宫女在一旁守着,便和烟然退了出来。

“主子的性子越发的叫人摸不透了。”

烟然坐在廊子上,看着漫天的白云,丝丝缕缕,映的天越发的湛蓝。微风寥寥,渗着一丝寒气。笼子里的红顶子偶尔扑哧着翅膀,高高的叫几声。

秋墨见她只是眉间若蹙,便道:“你如今的性子越发像主子了,主子这样,你也是这样。倒是让我怎么好呢?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是?”说罢眼圈都红了,烟然见此微微一笑,打趣着:“也不害臊。”秋墨坐在一旁不答话,只是拿着帕子拭泪。烟然方才叹息道,“你也是个好的,若不是你时常逗趣博主子一笑,这日子越发的难熬了。”

秋墨被她说中的心思,急急的问道:“你知道我的心也就罢了,如何自己只是这样?你若是和我一样想,咱们一起说说笑笑,倒不好?”

“我若是个没心的也就罢了,只是一味的心思重。打小主子就教导我,情深不寿。想来我终不是个长寿的。”说罢,又笑道,“你也别急,咱们两个好,我才说这样的话。你不知道,此刻我的心,倒像是搁在火上。”

烟然见她只是不解,摇头说道:“主子的东西你都是过目不忘的,今儿个主子给福惠小阿哥的那个荷包,难道你不记得了?”

闻言,秋墨惊的只是拿手捂嘴,生怕自己叫了出来。手里的帕子飘飘荡荡,像一片秋落的红叶。

“你拿着这个荷包去找爷,只说晖儿与我的命都交与爷了!”素馨一面抱着孩子,一面从他身上扯下荷包,“骑着爷的马去!若是回来迟了,我只与你说话!”

管家接过荷包一身冷汗。心里不解为何向来做事稳重的福晋今儿个这样慌乱,世子不过是有些发热,就急得这样。虽如此想却也不敢耽搁,只收拾了细软,便去了。

屋里一片寂静,素馨抱着弘晖回到里间。坐在床沿上不住的拿脸贴着弘晖的小脸,还是那样的烫。白天里她就觉得不好,只是心里存着侥幸。不想晚上便发起热来。

弘晖满脸通红,紧紧的攥着她的前襟,含含糊糊只是叫着阿玛额娘。素馨泪如雨下,是她疏忽了!她怎么就忘了康熙四十三年这样残酷的一年呢!她怎么就忘记了!她定是疯了!居然忘记了这样的事情!晖儿——

素馨将他搂在怀里,滚烫的身子像一块烙铁烙在素馨的心里。她只是那样紧紧的抱着。

小丫头端着铜盆进来,秋墨缴了帕子,站在一旁道:“格格,好歹让世子躺会儿。”

素馨像是没了主意,求救似地怔怔的看着秋墨道:“他只是叫着阿玛额娘,他是想在我怀里的。”

秋墨见他小小的手只是紧紧的攥着素馨的前襟,不觉红了眼眶,只得小心着把帕子敷在额上。又劝解道:“格格,世子只是有些发热。哪家的孩子没有个头疼脑热的?世人打小都是这样过来的。”

素馨只是摇头,哽咽着:“你哪里知道……你哪里知道……我的晖儿……我是知道的……”

烟然亲自熬了药进来,绕是见着这番情景,也顾不得许多。对着素馨坐下,“主子,先喂世子吃药吧。”素馨只就着手臂换乱的擦擦眼泪,便点了点头。烟然细细的吹了一匙药送到弘晖嘴边,才喂了半匙就咳嗽着吐了出来。

素馨的心跟针扎了似地,却还是温声道:“晖儿听话,张张嘴,把药吃了。”弘晖只是在素馨怀里扭动着身子,喃喃自语。

烟然见素馨满眼血丝脸色苍白,已没了主意,便道:“主子,还是奴婢来吧,世子这个样子只怕喝不进药去。少不得咱们狠狠心硬灌了进去才是。您先歇歇。”

素馨经不住两个丫头一人一语,只得将弘晖放在床上,烟然半搂着世子,见秋墨送了药到嘴边,才狠了心捏住鼻子,弘晖不得呼吸,便张了嘴。秋墨顺势送了一匙,虽有些咳嗽,到底送了进去。素馨的心也落了下来。如此几次,送了半碗便再也送不进去。素馨心疼的只得作罢。

药喝了下去,弘晖也睡的安稳。素馨只是守着床边。

原到第二天烧退了,大家一片欣喜。没成想夜里又发起热来。只是反复着,连太医都没了主意。德妃亲自派了太医院的医正来,也只是无法。

素馨的心一点一点的僵硬起来,她想起治得病治不得命的话,便撵走所有人,只是守着弘晖。她瞧着原本饱满的小脸竟凹了下去,苍白的小嘴上起着一缭水泡。那如同蝴蝶般灵动的睫毛只是垂着,映出青灰色的阴影。

一串一串的眼泪滚落下来,滴在弘晖的眼上,又顺着眼角流了下去。已然分不清这泪是素馨的还是弘晖的。

弘晖时醒时睡。这天清晨太阳才起,弘晖便醒了。瞧见素馨睡在身旁,叫了声额娘。素馨一惊,醒了过来。瞧着弘晖精神奕奕的样子,心里一惊,一味的发酸。

弘晖瞧了瞧素馨,皱着眉头问道:“额娘怎么这样憔悴?”

素馨闻言噙着泪水,笑道:“额娘守着晖儿。”

“额娘,晖儿生病了么?”

“嗯,晖儿乖,吃了药,病已然好了。”

“额娘,晖儿睡了几日,身子好多了。等阿玛回来,就可以和阿玛一起骑马了。晖儿要去郊外的园子里骑马,额娘不许拦着!”

素馨抱着弘晖抑制住泪水,笑道:“额娘不拦着,晖儿不知道,额娘是在草原上长大的,额娘的马术好着呢!到时候额娘与你一起去。”

弘晖听了这话,终是小孩子脾性,挣脱了素馨,高兴的手舞足蹈道:“额娘说的当真?”

“自然当真!额娘何时骗过晖儿?”

烟然秋墨一前一后的进来伺候,见到这样的天伦之乐,秋墨脸上添了几分喜气,念叨这下总算好了的话,不觉手脚都麻利了些。烟然心里却咯噔一下沉到了深渊,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是手脚不停的伺候着世子与素馨梳洗。

这一日府里上下都松了口气,只说世子福大命大,又转了回来。素馨寸步不离的守着弘晖,母子两亲亲热热了半日。晌午后,弘晖不思饮食,精神又萎靡了起来。

弘晖靠在素馨身上,问道:“额娘,阿玛多早晚才能回呢?晖儿想去骑马。”

素馨拥着他,又掖了掖被子,道:“阿玛明天一早就回。晖儿好好睡一觉,起来就瞧见阿玛了。”

“嗯,那晖儿好好睡觉,额娘记得告诉阿玛,晖儿定能骑那匹枣红马了。晖儿长大了……”

“我的晖儿长大了,自然能骑那匹枣红马了。”两行清泪不禁滚滚而落,浸在缎被里,没了踪迹。素馨攥紧双手,像是这样才能有着力气坐在这里。

“额娘……晖儿累了……”

素馨露出笑来,那样苍白无力。轻轻的拍着弘晖,道:“晖儿累了……额娘拍拍……额娘拍拍……”

太阳落了下去,屋子里渐渐的暗了。

素馨的世界像是停滞了,没有阳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流逝。她只是静静的守着她的孩儿,而她的身边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她并不害怕,她只是静静的守着她的孩儿。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砰地一声被踢开,屋里顿时亮了起来,素馨不觉打了个寒颤,像是害怕光亮一样,簌簌的颤抖着。

“素馨……”

素馨漠然的看去,见是胤禛。像是见了救星,满心欢喜道:“胤禛,你回来了?晖儿只是要阿玛,我没有法子……”

素馨坐在床沿上,脸色蜡黄,臃肿的双眼满是血丝,胤禛见她一副期盼样子,嘴角微微一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素馨满面泪水,几近哀求的看着他。胤禛知道她素来好强,从未这样的软弱,这样的目光像银丝一样缠绕着他的心,一根一根的缠上,愈收愈紧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胤禛……”素馨不明白为何他只是这样怔怔的瞧着自己,难道是在怪她么?她急得要哭出来,她真的没有法子,弘晖盼着阿玛,他不回来,她没有法子……

素馨紧紧的搂着弘晖,眼泪扑扑的掉着。胤禛上前用力的将她搂在怀里,他想要告诉她,这一切原是他的错,他原该早些回来,他不该叫她一个人承受,他原该护着他的妻儿。他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潮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发不出声音来。

他紧紧的搂着她,搂的她生疼。他是这样的用力,这样的悔恨!他只能一声一声的在心里叫着:“素馨……素馨……”

素馨的眼泪哗哗的涌了出来,她用尽了力气才道:“胤禛,你回来的这样迟……”

她软软的瘫睡在他怀里,她那样软弱。她怪他回来的太迟……

朝阳缓缓的升起,素馨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秋墨见她醒了,喜极而泣的叫了声主子。素馨不理,直着眼睛只是看着床顶的帐幔。秋墨不知如何是好,急的什么似的。

素馨紧紧的抓着锦被,她是不愿意醒的,她心里知道,她的怀里空了,她的心也空了。

烟然端着汤药进来,秋墨像是得了救星似的,带着哭腔道:“你去瞧瞧主子,人虽醒了,看着却叫人害怕。”

烟然忙过来瞧,却见她面如死灰,虽睁着眼睛却似丢了魂魄。烟然连唤了几声,只是那样。秋墨见此吓的哭了起来。烟然忙呵斥道:“你要哭,外面多少哭不得!还不去叫太医进来!”

秋墨忙点头说是,急急的冲了出去。须臾太医便跟着秋墨进来,太医号了脉,又瞧了瞧素馨的样子。摇头道:“福晋这是思伤过度,迷了心智。要想回转过来只怕不在药石,而在福晋自己。”

烟然怔怔的瞧着素馨,忽生一计。叫秋墨关了门,守着外面。自己坐在床边冷言道:“主子素来要强,难道这会子让世子白白去了不成?您只是这样作践自己,外面多少人巴不得您这会子就死了!您原也该这样!一个堂堂的皇子福晋,连儿子最后的心愿都完成不了!瞧着儿子在自己怀里只是叫着阿玛!天津卫离京城能有多少路,竟是赶不回来!巴巴的让孩子盼了几天!”

烟然一边说一边瞧着素馨的神情,见她眼角湿润。才放下心。端起药喂了一口,倒呛得素馨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半响才颤巍巍的对烟然道:“叫高顺进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高顺进来。素馨靠在床上,道:“当日我说过,若是回来迟了,我只与你说话!”

高顺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汗如雨下:“奴才该死。”

素馨又道:“天津卫到这里能有多少路,竟耽搁至此?”

高顺只是磕头告罪,却无二话。

素馨见此恼怒道:“你也不用忙,自有你死的时候!你若舍不得,主子便赏你们一家子黄泉路上有个照应!这会子我只问你,爷何至于耽搁至此!”

高顺虽是建府时就跟着的老管家,也未见过素馨这个样子。见福晋说了这样狠话,忙磕头道:“福晋息怒,奴才该死,只求主子恩典,饶了奴才的家人。”

秋墨见状,道:“高管家,您还不快说。”

高顺这才醒悟过来,道:“年家格格病着,爷……”

素馨恨恨的抓着被子,心里却像是被戳了一刀,哇的一声吐出血来。烟然唬了一跳,忙上来问怎么样。素馨只道不相干,便要挣扎着要去前面看看,烟然等怕她伤心,却又扭不过她的性子。

烟然秋墨两个扶着素馨来到灵前,只见弘晖整整齐齐的躺在那里,倒像是睡着了一般。素馨忙走到跟前,泪水涌了出来,颤巍巍的伸手抚在脸上,他的脸是那样的冰凉。她是知道的,她的晖儿就是在她的怀里冷却的,像这样冰凉。

烟然上来劝慰道:“主子,您小心着些。别让您的眼泪落在世子的身上,叫他不得安宁。”

素馨拿着袖子混乱的擦了擦眼泪,瞥见弘晖的衣服隐约放着东西,一瞧却是宝蓝色的荷包。

“这是他最喜欢的,让他带着吧。”

素馨并未回头,只是冷笑了声,紧紧的握着荷包,吩咐道:“去把那匹枣红马牵了来!”秋墨楞在那里,只见素馨吼道:“还不快去!”

胤禛一惊,上前欲要扶她,却见她往边上一闪。胤禛不解,素馨冷笑道:“不敢劳动四爷!”

胤禛见她眼里透着凛冽,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只当她是受了打击,也不与她计较。静静的站在一旁,只看她要做什么。

秋墨牵着枣红马站在院子里,素馨挣扎着走了过去,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抚慰着马儿,柔声道:“好马儿,晖儿临走前还只是舍不得你,他要和他的阿玛说,晖儿已然长大了,能骑枣红马了。他要和他的阿玛一起去骑马……”

众人闻言无不落泪,素馨抚慰着马儿,嘴里只是叫着好马儿。胤禛心里忽生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样的素馨像是着了魔,说不出的诡异。正想着,只听见一声嘶叫——

胤禛抬头看去,马儿已然倒地,颈项上的血汩汩的流着,一把匕首插在那里,红红的血染透了胤禛的世界,他忽然明白她的太阳已经在弘晖去的那天永远的落下,他们的春晖也再不会升起!他回来的这样迟,她曾经软软的瘫在他的怀里,那样的软弱,她怪他回来的这样迟……

来源:尹口尹口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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