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让我给她算算哈,今年大丰收,一个工是一毛钱,一斤小麦是一毛七。我滴个乖乖!金兰一个人就挣了三千斤小麦!”
腊月二十六,第11小队场屋里,挤挤挨挨都是站的人。
赵大用坐在凳子上抽旱烟。
小队会计在统计所有人的出工情况。
凡是被念到名字的,都上去对工分。
“赵金兰!”
赵金兰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满她挣的工分。
会计念:“3600分!”
“哟!这妮子不错,比一个男劳力挣得还多!”
“3600分啊!看起来女石匠就是吃香!”
“让我给她算算哈,今年大丰收,一个工是一毛钱,一斤小麦是一毛七。我滴个乖乖!金兰一个人就挣了三千斤小麦!”
“啊?搁在往年,她要是都换成麦子的话,咱们队里的麦子都不够分给她的。”
听着别人的议论,金兰内心一阵高兴。这是她有史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年满十八岁,加入女石匠连。
她不为争名,只为每天多的那两个工分。
不,不是两个工分的事。
很多小姑娘在队里才拿五分,是男劳力的一半。而女石匠连是特殊工种的存在。上面想要立起来什么,参加这个什么的人,就能得到切身实惠。
女人打石头,那是很累的。不光腰酸背痛,还能让人消瘦。
有时候她也想歇歇的,但为了能挣到更多的工分,她一天天坚持了下来。
此时,她无比懂得积少成多的道理。
小队会计问,“赵金兰,你都换成小麦吗?”
金兰看看爹,爹微笑着看她。
赵大用此时也很高兴,他只知道闺女今年特别坚持,一个工都没落下,没想到她能挣到这么多工分。
此时,他无比骄傲。他便让金兰自己选择。
“叔,我换五十斤白面过年,地瓜干秋天有分的,就不用换了。我再换十斤大豆油,十斤盐,剩下再换五百斤小麦。”
有了隔夜粮,心里不发慌。
金兰心算很好,她在家里早就刻算的差不多了。
五十斤白面按当时价格是三毛一斤,五十斤是十五块钱。
小麦是一毛七一斤,五百斤是八十五块钱。
大豆油是八毛钱一斤,十斤是八块。
粗盐是一毛四一斤,十斤是一块四。
这些总共花了109.4元。
360元减去109.4,还剩250.6元。
有各小组的小组长立刻帮忙把金兰要的东西给分离出来,堆在外面的场院里。
桂芬让小五小六在家看孩子,她早就挑着筐和面袋子来了。
今年是个丰收年,终于能多吃几顿白面了。
看到金兰挣了这么多东西,社员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气。他们从金兰这里看到了希望。
金兰笑着给娘帮忙装上白面、豆油和盐。又来回好几趟,才把五百斤小麦挑回去。
回到家,金兰留下一百,剩下的全部给了娘。金兰看着娘欢天喜地地接钱,悠悠道:“娘,看,不用人家那三百块钱的彩礼,我今年就能给你一百多块钱。我要是在家里多待几年,是不是您连本带利就都有了?”
桂芬由衷夸赞,“娘早就知道我家大妮有出息,没想到出息得这么快!我们真是沾了大光了。”
金兰之所以换这么多,是因为过年时队里发的东西不用凭票买。
都是队里自己打的粮食出产的。
要是在平时买,没有粮油票的话,那得花很多钱买。
“我爹一会儿肯定会换布票来。等有了布票,我们去供销社里多买几尺布,我们全家一人一身新衣服过年!”
金兰很为自己的打算得意了一把。从现在起,她们家,不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了。
“大妮,这事不用你管了,你把钱都给我就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给你和银兰、玉兰、铃兰一人一身新衣服,至于小五小六,就穿你们穿不上的衣服就行。”
“好吧。可是,我昨天打了一针,两毛五。”
“你这妮子,其实花一块钱买一斤红糖喝就行的,花钱打针干什么?”
金兰把钱递给娘,留了十元钱,“其实,我出夫的时候,得了肠绞痛,是魏家俊把我送医院的,打针的钱都是他给垫上的。”
“你这妮子咋不早说?早说的话,咱们好补分人情啊!”
“你把十块钱给他,他要是不收,咱们再买东西补人情。”
金兰攥着十元钱去药铺魏家俊没有出诊,正捧着厚厚的一本医书在看。
金兰就忽然很羡慕他了。她现在做梦都能梦到她在上学,但使劲睁大眼睛,都看不见黑板上写的是什么。
魏家俊看见金兰,放下书,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气色,知道你不肚子疼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得劲的吗?”
“我是来还账的。”
魏家俊熟练地去翻账本,找到金兰名字,“两毛五。”
金兰掏出十元钱递过去,“不用找了,够不够的,就当那天住院时欠你的钱还清了。”
魏家俊苦笑,确实不够,但对于农村人来说,城里的医疗费用,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我说不要就不要了。”
魏家俊抽开抽屉,从零钱夹子上取下零钱。慢条斯理给金兰找零钱。
他的本意,是想和金兰多聊几句。
金兰却转身就走,“那就这样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赵大用回来了。他什么也没说,坐在桌子上岗处吃饭。
金兰想问问爹布票副食票的事,但想想还是吃完饭再说吧。
孩子们都放了假,也不用写作业,吃完饭都出去疯闹去了。
“爹,你换布票了吗?”
赵大用的神色有些囧,“小孩子家别问。”
“我要拿着布票给咱们家添置衣服。”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赵大用有些气恼,他这个大女儿,什么都好,就是管得宽,比他老婆都烦。
“爹你不会是把工分糟践没了吧?”
金兰不依不饶。“唉,咱们队里有好几个孤寡老人没有挣工分,光凭着队里给的那一星半点,会饿死的。我都贴补给他们了。”
“呵呵,爹还真是大方,你自己的儿女,你自己养得活吗?”
赵大用的老脸一红,他以为女儿窥破了他和周寡妇的事。
周寡妇之所以能和他暗通款曲,他许诺的就是等年底结账的时候,给他一大笔钱。
赵大用总共两千多分,就二百多块钱。
他除了给一个老人换了二十斤面后,全部换成了钱。他心里想的都是和周寡妇的激情岁月,早就把换布票和副食票的事抛诸脑后了。
就在刚才来的路上,他遇到周寡妇。两个人没事人一样溜达到了一处隐蔽处,赵大用占完便宜后,才恋恋不舍地给她掏了五十块钱。
周寡妇欢天喜地的接了。这个大怨种,可一定要伺候好了。
赵大用在金兰的逼问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拿出家长的威风来镇压。
“大人的事你少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我听说吴书记的儿子挺不错,要不咱们就答应了?”
金兰知道爹这是在恶心她呢,生气走了出去。
赵大用看着女儿的背影,哼一声,小麻雀还想跟老家雀斗,还是嫩了点儿。
里间屋的桂芬听到了,出来问:“你们爷俩咋回事?咋一见面就掐?”
“我们爷俩的事,你少掺和!”
赵大用故技重施。
“是是是,我不掺和。但是,你换的布票总得给我吧?我明天抽空上公社去赶个年集,置办点年货回来,顺便给孩子们添点儿新衣服好过年。”
赵大用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喏,就这些了。”
“大妮都挣了那么多,你就这点儿?”桂芬很是鄙夷。
要是搁在往年一个工分才几分钱的时候,她不计较,一百块钱也算是不少了。
但是,女儿都挣了这么多,他一个大老爷们,咋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呢?
“她只挣工分这一样活,我的活太多。村里喝个喜酒帮个忙啥的,不都是耽误的工夫么?”
“布票呢?”
“我,我忘了换。”
“你呀你,不配当一家之主!”
金兰回来了,她要连夜把药材烤干,明天和娘一起去置办年货。
金兰在火盆里添上柴,又把半干的药材放在鏊子上慢慢熥着。不一会儿,堂屋里便飘起药香。
银兰听说要去赶年集,非要跟着。她说她要提前去看看明年要上的高中去。
玉兰一脸委屈,“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赶过年集。”
铃兰也噘嘴,“是呀大姐,我也没去过!”
金兰想想这些孩子也是可怜,老二老三老四天天上学出不去,小五小六又小,更没出去过。
金兰就想着领着她们出去见见世面。
姐妹几个围着火盆一边烤火一边说着明天赶年集的事,都很高兴。
就连一向和任何人不对付的银兰都特别高兴。要是明年考上高中,她就能上公社驻地的高中上学了。
想想就很高兴。
她想等明天先去看看那个学校到底什么样,回来了好给同学们吹嘘一番。一大早,全家洗漱完毕,吃了简单饭食。
桂芬对赵大用嘱咐了又嘱咐。
“小七什么都吃,给她喝面糊糊和麦乳精就行。有才只喝奶。我捏了一碗奶在饭橱里,你可别忘了热热再给儿子喝。”
“知道了!”
赵大用不耐烦地挥手。
金兰一再叮嘱招娣和盼娣,“你们要是嫌累,就不要跟着去哈。到路上走不动了,我们可不背你!”
“大姐放心,我们能走得动!”俩孩子一致保证。
“还有,到了那里,一定要牵着姐姐们的手,不要被人群挤散了。”
“知道了大姐!”俩孩子又脆脆回答。
“大姐,快走吧!你再啰嗦,集都散了!”
银兰催促。
要不是钱都在大姐手里攥着,她早就自己先走了。
带着这么多累赘,能累死。
金兰背着将近二十斤地榆干,打算卖了钱买年货,顺便也补一下那个老头的人情。
金兰和娘带着一伙人出门,走在大街上,简直是炸街一样的存在。
她们姐妹颜值都很高,个子又都很出挑,引得赶年集的人纷纷侧目。
有人说:“一家这么多闺女,发财了。”
“谁说不是呢?一个闺女一刀肉,一整年都吃不完的肥猪肉,真幸福!”
也有人酸:“这么多炝锅铲子,家里肯定被抢得毛都不剩一根。”
听着大家的议论,桂芬不说话,金兰一笑置之。
银兰却不愿意了,回怼人家,“我们是吃你们家的米了,还是喝你们家的水了?你们管得那么宽,怎么不上大海边住去!”
那些人从没听过不带一个脏字怼人的,竟然没有一个敢接话把的。看银兰生气的样子,便都不再说话,匆匆赶路。
大路上都是赶年集的人。有的背着粪箕子当盛物的家什,有的拎着化肥袋子。
妇女们大多挎着个小箢子当盛物的家什。
桂芬也挎了一个。
金兰背着尿素袋子,里面装的是地榆根。
“银兰,你牵着招娣;玉兰,你牵着盼娣;铃兰,你随着我们走。大家都注意,跟紧我的脚步,都别走丢了!”
金兰就像一个生产队队长在讲话,很有气势。
银兰牵了一会招娣就不想牵了,放任招娣自己走。
招娣在人群里上蹿下跳的,惹得盼娣也挣脱了玉兰的手。在大路上胡串游。
看看大路上都是向前走的人,她们又没离开她的视线,金兰就放心地任她们玩儿。
别看两个孩子才六岁,脚程却不慢,她们只在路上歇了两歇,就到大集了。
这个年集太震撼了,扯南到北都是人。
每个人都被兴奋鼓舞着。
七十年代末,计划经济卡的没有那么严格了,附近公社的小队为了增加经济收入,有派了社员来卖东西的,更多的是来买东西的。
甚至有的客商都是头一天晚上来的,他们住在毛驴拉的排车上。
现在,驴一叫,就吸引来无数人的目光。那个商人就很得意地兜售他的产品。
在众多合法的做买卖的人群中,也有社员自己拿点东西卖的。虽然不时有管理市场的人来查,但在年集期间,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之,年集热热闹闹地开启了一天的挤油模式。
“娘,我先上供销社采购站把药材卖了,背着怪沉的。卖完了,咱们再去逛大集。”
采购站里,那个大爷正在忙着收山货,有花椒、山楂干等。
一到过年了,大家都拿着家里有的东西来卖,以期能换来更多年货。
老头见金兰来了,冲她一笑,“小妮,你先等等。”
金兰示意门外的妹妹们别动,她便站在门口等。
终于轮到她了,她恭敬开口,“大爷,上次的斤两够了吗?”
“够了够了,还多出来一点,我给你留出来了。等一会添在你的药材里一起称。”
“那多不好意思。”
“每一家都不易。看你这些妹妹就知道,你们家更不容易。不要跟我客气了,快称称吧。”
金兰本来带的十几斤,加上之前的,足够二十多斤了。
老头还是给算的两毛三一斤,说等下次他晒干后,多余出来还给她留着。
药材卖了四块六,足够妹妹们买零食吃的了。
看见卖糖葫芦的来了,金兰先给她们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吃着。她自己却舍不得买。
“金兰,我也想吃,你再买两串吧。”
桂芬看见了大女儿眼里的渴望。其实,她肚子里也有个馋虫在叫嚣着想吃糖葫芦了。
金兰只好叫住卖糖葫芦的,又买了两串,递给娘一串。
一大家子都很高兴,金兰也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吃糖葫芦。
众姐妹高兴地舔来舔去,就是舍不得去咬。
“你爹说,来了先买一挂开门鞭炮,要大的,二十个头的就行。再买一挂开工鞭炮,要小的,也是二十个头的。然后再给他买一斤旱烟叶。”
金兰此时好想问娘,爹到底交给她多少钱。
她总觉得爹的钱去向不明。
要是让我管钱,一定不能让他乱花。金兰想。
但是娘不说话,她便没有管爹的权利。
现在,娘被远在十几里外的爹支使着买这买那,家人的衣服却没提上日程。
金兰无比担心,娘会把带来置办年货的钱都买了爹嘱咐的东西。
“对了,你爹还让我买三门挂门钱儿,两门屋门上和大门上都得贴。过年就图个喜庆不是?”
金兰在默默数着娘总共花了多少钱。
三门挂门钱儿花了一块五,一斤旱烟叶花了三毛,大鞭炮一挂五毛钱,小鞭炮一挂两毛钱。又给孩子们花一块钱买了一斤油条。还割了二斤猪肉花了一块五。买了二斤鲅鱼花了六毛钱。买了一斤小咸鱼花了两毛五,娘说等开工时好熥了卷煎饼吃。娘每买一样东西,金兰都在算花了了多少,从她给娘的那240.6元里去掉。
现在,去掉5.85元。娘手里还剩234.75元。
孩子们欢乐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很顽皮。
“娘,咱们先上供销社去买布吧?去晚了再卖没了咋办?”
金兰催促娘。她的本意是,如果娘拿的钱不多,不先买布的话,会买不成的。
“等等,你爹还说要买一对铁筲,之前的筲漏了,每次挑水都得在漏的地方撒上细土。”
金兰,“……”。
一对筲买了,总共花去八元。桂芬狠了狠心,买了一对白铁皮洋筲,不上锈,看着就很干净。
关键是,在里面和烙煎饼的糊子时,不掉铁锈。
买了后,让银兰和玉兰一个人拎着一个。
俩姐妹不能随意走动了,很心烦。但不能扔,只好嫌恶的表情拎着走。
谁不想赶个利利索索开开心心的集呢?
娘的钱,还剩226.75元。
娘好不容易把去买布提上日程,布匹柜台却出现了疯抢。
今年粮食大丰收,人们手里有余钱了,就想着改善一下生活。
金兰嘱咐大姐妹带着小姐妹在圈子外站着,她和娘挤进人群去。看到一匹红色碎花棉布,让营业员拿下来。
营业员此时已经忙得很不耐烦了,抽下一匹布来,使劲往柜台上一扔,“要多少尺?”
金兰愣了,她娘也愣了。
“快点!还那么多人等着呢!”
女营业员不耐烦了。
“要42尺!”金兰立刻道。
“金兰,是不是多了点儿?”
桂芬悄悄扯金兰。
营业员扯开布头,拿起尺子,立刻开始量布。
金兰并不回答娘,只眼睛紧紧盯着营业员的尺子,发现她拽得紧紧的,借着布匹回弹的力,尺子又回弹回去一点。
金兰知道,这个布肯定不够了,多亏她心眼翻转的快,多要了些。
金兰倒是想和她争讲的,但看看她不耐烦的表情,后面又这么多人排队,她肯定吵不赢。
营业员量完布,也不用剪刀,对着牙咬开个口子,“嗤嗤”撕下来,胡乱叠一下,用算盘噼里啪啦算:“四十二尺,用布票的话四毛五一尺,总共布票得用——”
“我们没有布票。”桂芬小声道。
“没有布票?”营业员疑惑抬头,“没有布票就得六毛钱一尺,你们得付二十五块二。”
桂芬从大襟口袋里掏出钱,很不情愿地付了钱。
金兰歪头看,娘的布包里只剩一元多了。
金兰迅速算了算,娘那里总该还有201.55元了。
还没上副食店买好吃的呢,钱就花了这么多。
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金兰本来打算想给爹和娘也买几尺布的,但现在不行了。
她手里只有卖地榆根后,又买糖葫芦剩下的三块二毛钱。糖葫芦两毛一串。金兰抱着花布和娘挤出人群。
金兰习惯性地去点人头,发现少了两个最小的妹妹!
“招娣呢?”
“盼娣呢?”
金兰急吼,“银兰,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瞧你那样,”银兰从卖书的柜台前走过来,不急不慌,“她们都上那边解手去了,隔着玻璃我能看到。”
金兰火速按银兰手指的方向去找。
那里有一丛竹子,可以避人视线。
金兰看到在竹子后面蹲着招娣,没见盼娣!
“盼娣呢?”
“她出去找你们去了。”招娣答。
“你看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她往那儿!不,是往那儿!”
盼娣方向感也不强,只这一霎工夫,就指了两个方向。
金兰无比焦急。
招娣指的那两个方向,都不是她们刚才待的地方!
金兰给招娣提上棉裤,拉着她交给银兰。
“听着,你领着她们站在这里别动,谁要是动,就使劲揍她!娘,盼娣不见了,你往东找,我往西找!走出去三里路看不到她,就抓紧回来!”
桂芬吓得腿都软了,连声答应着,向东面的集市上去了。
只这一霎的工夫,咋就丢了呢?
一定走不远!
金兰也急吼吼的向西面走去。
人太多了,挨挨挤挤的挤成了蛋。
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供销社这一带了。
蓦然手里有了钱,一个赛一个的想买东西。
副食店里,一个人手里拿着油纸,里面是一个猪耳朵和一个猪心。
盼娣跟在那人身后,走出去很远很远。
再想回来找家人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她发现前面是一个大水库,好像是她们来的时候经过的地方。
盼娣就想着在这里等姐姐和娘回来。
盼娣走了一天已经很累了,蓦然歇下来,就在路边的草丛里睡着了。
临闭上眼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熟悉的人。
金兰找出去七八里路,喊了无数次盼娣的名字,也没看见她。眼看就要天黑了,她只好回来。
娘早就回来了,哭得泪人一样。
“金兰,你说盼娣上哪里去了呀?不会被人拐卖了吧?”
“娘,别怕,我路过派出所时,报了案。在他们辖区发生孩子失踪案,他们很重视的,立刻就有民,警上大集上去了。”
“娘,你领着妹妹们先回去,我再找找。”
金兰强装镇定,待她们走远后,她的眼泪不争气地下来了。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带妹妹们出来见世面了。金兰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遇到认识的人就问。
这些人里,有本村的,也有邻村的,还有一起出过夫的。
她遇到了魏家俊。
魏家俊说没见到,不过可以带金兰回家。
金兰不想回家,她只想找到盼娣。
金兰想去派出所看看,魏家俊便陪着她去了。
“目前为止还没找到。”值班民警歉意地道:“你可以先回家,等有信儿了,我们会专门上涑源村给你送信。”
要想在年集上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走吧,我带着你回家。”魏家俊推车跟过来。
“可是……”
“别可是了,在这个社会,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去抢孩子。你放心,也许盼娣早就回家了,而你却不知道。”
看着魏家俊坚定的神色,金兰真的以为他说的就是真的了。
细思量一下,他说的是谎话,是善意的谎言。
盼娣才六岁,十几里的山路,她又怎么能认识路并回到家里呢?
金兰顾不得男女大防,她跳上魏家俊的自行车后座,想快些飞回家去。
魏家俊却愉快地想唱歌。
带着女孩子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脚扎子蹬起来一点都不费力。洇过机油的车链,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他的心情,好到要爆。
特别是过大坎的时候,他故意一猛停一猛蹬的,金兰柔软的肩膀就能碰到他的后背。
每碰触一次,他就感觉像电流一样流遍全身,他的身上就有了力量。
金兰一心想着盼娣的事,哪里注意到魏家俊的腌臜心思。
他们一路走来,遇到无数村里人。
金兰见人就问他们,“你们见到我家小六了吗?”
“没见到。”
“今天一整天都没打过照面。”
金兰遇到的熟人越多,她就越气馁。
难道她那个就一个吃的心眼的小妹妹,真的失踪了吗?
走到涑源村时,天已经大黑了。
魏家俊想邀请她上药铺坐一坐歇一歇的,但见金兰兴致缺缺的样子,只好道:“我送你回家吧。”
他们推着自行车在村街上走,走到区管理所时,看到里面亮着马灯,里面似乎有孩子的声音。
金兰找妹妹都找魔怔了,她觉得那个孩子就是盼娣。
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魏家俊一看,她这是疯了吗?一个平民百姓怎可随便进来?
金兰走到窗户跟前,看到毛玻璃上印的孩子头像,就是她的六妹盼娣。
金兰喜极而泣,“盼娣呀盼娣,你这个死丫头,让我找得好苦!”
里面的人听着动静出来了,是吴书记和他的儿子大海。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盼娣!
金兰一把扯过盼娣,一巴掌呼在她的上。
“你个死孩子!不经大人允许,谁让你跟着人家走的?要是被人家拐卖了,你还能见着我们吗?”难道她那个就一个吃的心眼的小妹妹,真的失踪了吗?
走到涑源村时,天已经大黑了。
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盼娣!
金兰一把扯过盼娣,一巴掌呼在她的上。
“你个死孩子!不经大人允许,谁让你跟着人家走的?要是被人家拐卖了,你还能见着我们吗?”
盼娣见到大姐,也委屈地哭了,“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哎哎,你怎么说话呢?”吴书记一扯盼娣,“你还没感谢我们把盼娣带回来呢,还说被人拐卖?谁拐卖她了?”
金兰见吴书记在说话,很威严,她就无话可说了。
“吴书记,谢谢你帮忙找到盼娣。你不知道,金兰一家人都急疯了。”
魏家俊示意金兰去扯盼娣。
盼娣却躲,“我要跟着吴大爷,他有好吃的!”
“你信不信我揍死你!”
无论金兰怎么扯,盼娣都和她躲猫猫。中间隔着吴书记,金兰也不好贴身去抢。
“你就等着吧,看我不让咱娘揍死你!”
“盼娣,你看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魏家俊从怀里掏出一把高粱饴,盼娣只看一眼就不看了。
“我有。”盼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高粱饴。
“看,哥哥还买了炒的香果子。”
魏家俊掏出来的是炒花生。
“我也有。”盼娣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炒花生,很得意地在他们面前晃,“吴大爷说了,要收我做干女儿呢!”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揍死你!”
金兰想说你这是认贼作父的,但她不敢说,只好去找家什。
她踅摸半天,只找到一根树枝,举起来就要去抽盼娣。
盼娣躲在吴书记身后,冲她伸舌头、翻白眼。
金兰气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你要是被狼吃了,可别怪我不管你!”
身后传来傻子大海的声音,“小妹妹,咱们再玩过家家……”
金兰气哼哼跑到家,灌下一大碗茶。
桂芬直瞪着眼看她,“找到妹了吗?”
“那个死丫头……”金兰把她在吴书记那里的事说了,最后说:“别管她,让她死在那儿算啦!”
桂芬听了,扔下有才就去找盼娣,不一会儿就领了来。
来源: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