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国家民族，今日遭受此空前患难，固由于强邻的野心，揆诸自侮人侮，物腐虫生之义，吾国上下，亦岂能免招致祸患之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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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家民族，今日遭受此空前患难，固由于强邻的野心，揆诸自侮人侮，物腐虫生之义，吾国上下，亦岂能免招致祸患之咎？

经过这样创巨痛深的大教训，今后国家社会，一切的一切，或能祛除腐化，切实革新，而成为近代化的国家，感想如次。

敌军种种暴行，报纸披露已多，但仍有不少的人，在他个人理想上，以为敌人未必真这样坏，认(为)报上所说，无非反宣传。

具有这种心理的人，固因对于国仇尚无深切认识，亦因未曾身历其境，所以一时不能打破其理想。

此外尚有一原因，便是报上记载常多摭拾浮词，而忽略了胪举事实。

而在浮泛叙述当中，又不免信笔挥洒，而有言过其实之处。

即以镇江之事而言，笔者到江北后，曾在报上见过几篇镇江记事，察其所言，大率出于道听途说，并非实地经历，因此所述，已多失却真相。

不知惟有真实，才能使人相信，才能感动人，否则徒使人疑为反宣传，对之既无信念，更何由而激起同仇敌忾之心。

笔者今将镇江沦陷前后，耳闻目睹种种，写成此篇，所说无不根据真确事实。

其无稽谣言，及非可靠人之传说，概不拦入。

惟因处于被占领环境之下，人多迁避流亡，消息隔绝，各家之所遭遇，只能就眼前知道的写出，以全城遭祸之惨，诚不免挂一漏万，其余须待将来，详查补记，以志永不忘此国仇家恨，此为笔者志愿。

我门被难的人，将难中一切情形忠实报道，有两件重要关系:

其一，足使后方民众知所趋避。

譬如妇女之必须迁离，以免无辜遭殃；货物必须运出，以免资敌。

其二，以真确事实作宣传资料，最足增加抗敌情绪。

笔者以为沦陷地方之党部人员，与夫新闻记者，最好留少数人，住在境内，以便亲身得到一些实况，作为宣传资料。

此感想自从抗战开始，关于救护疗伤，报纸刊登、印品散布、播音演讲，纷纷不绝，自系预备实用，而非徒托空谈。

镇江原有医院，恐不敷用，又添设了四个临时医院，其中第四医院，即设在本公司内。

在三个多月期间，笔者只见放了几张空的床架，住了几位女看护，芦席隔了几个房间，上面贴了几个字条，某为病房，某为诊室，房间内有的堆了一些棉花，放了一些药瓶，有的放了一张割症台子（即外科手术台），下余房屋，全是空空如也。

院内并住壮丁若干，预备担架伤兵，但只见过演习担架一次，未曾见过伤兵进门。

此等挂空幌子，徒有其名的医院，在敌机轰炸前一星期，敌军入境前半个月，已经风流云散。

镇江原有三四个医院，再加四个临时医院，数不为少，平常演讲开会，演习担架，忙得非常热闹。

及至敌机实行轰炸，火线迫近镇江，受伤兵民纷纷而至，而在这个时候，所遇到的却是处处医院关门大吉，连一个医生影子也寻不到，轻伤变重，重伤等死。

廿七(日)敌机来炸，警士受伤，请示长官，长官答道，死的有办法，伤的没有办法。

镇江这样情形，如何对得起死伤的兵民。

在另一方面，单某机关遗下药物值六七千元，存在第四医院的， 全为敌军取用或破坏。

医药关系人命，主事人员似乎应当负点责任，于医院关门，医生开步的当儿，也须有点适当布置，不是只顾拔脚奔逃，不计其他，何以策励将士勇气？

问问良心，如何对得住因抗战而受伤的兵民。

此感想二。

地方有因战略关系预备退走的，对于民众离境，官厅方面亦当尽量设法，多给利便。

即以镇江而言，军事秘密，非民众所可知，但一看大市口等地，所堆沙袋，草率简陋的情形，不啻已表示镇江不预备守。

但是官方封船太厉害，所有江边的船，几被有枪阶级，及有权力的封占净尽。

百姓急要过江，无船不能飞渡，而当紧急之时，除过江外，又无别路可走。

因为这种缘故，致有许多妇女，临时不能离境，后来受了多少苦难，平心实有对不起百姓之处。

窃谓退出时之所有交通工具，不能因官有权力，即为官方所占尽，同时也要顾到民众，尽一点心。

此感想三。

国家训练壮丁，原为辅助战争，捍卫乡土，但敌人还离境很远，这些组织，早已风流云散。

在敌兵入境前两星期，区公所已只剩二人，训练壮丁之主体机构，一盘散沙，不复过问，遗弃多少壮丁，有的被敌人拉夫，有的被敌人杀死，以前白费人力财力，国家未收一点效用，讵不深可叹惜！

我国不少组织，内容非常散漫，平时徒重形式，专说空话，临到紧要关头，领导无人，任其散漫，分子冰消瓦解，机体立就死去。

地方负责长官，如县长等人， 大都听到消息不好，唯[惟]一就是忙走，封民船，扣小轮，种种便利私图，弄得人心涣散，在县长领导监督下之民众组织，立成崩溃，不能做出一点实际工作。

自来县官本有守土之责，但此次抗战中县官弃城而逃，似已成为普遍情形。

抗战胜利重要因素，还系于民众之有训练，武力之有组织，此二者，又系于县官之负责肯干，不趋安避危。

如最近滕县县长周同，誓与城共存亡，因之增强守军死守的决心，像这样的县官，不亦足以资为楷模，奉为圭臬乎。

懦怯不忠职守者，当以法随其后，严厉整顿官吏，刷新政治，以增强抗战力量，实我民众，祷祀以求。

此感想四。

敌人入境以后，不独百姓财产之或抢或烧，听敌如何处分，即生命也在他手里，不过暂时占领，还没有到真亡国地步，其惨苦已非人境。

日常所受的罪，你的衣裳，好的被敌兵抢空，其次(的)也被破坏，要穿没有穿。

你的床，被鬼拆去，棕绷搬走，暂时就得打地铺。

你的棉被，被敌兵抢去，夜冷没有被盖，剩余一二坏被，都要早折晚铺，秘密收藏，否则就要全然无被可睡[盖]。

极端惨酷情形，上面已经详细说过。

你家里存的米面，被敌人抢去，其余糖盐酱油等食品，也常要来搜刮，自己要吃不得吃，或你吃饭时候，兵进来了，穿房入室，你就不能安坐而食。

你家被毁坏了，无家可归，就变成了丧家之犬。

或是你住的家，兵进来了，把你赶出去，让他来住，家是他的，主人不能再走进门，家中物件，听他使用，任他破坏，你辛辛苦苦，燕子衔泥的家，敌兵一来之后，就会变成粉碎，一时栖身无所，只可借住在外。

敌在境内，地方就变成了死城，没有市声听到，虽在白昼，如同静夜。

时入耳鼓的，只有非本国音节的军号声，惊天动地的坦克车声，时刻放枪声，冲门劈门声，以及成群鬼叫声，皮鞋脚步声。

种种异声，都足使人心神不安。

你出外行路，街上满眼敌兵。

自己的国土，反看不见本国人走。

路上看见几个，无非贫穷的人，穿坏衣裳，留长头发，神情瘪瘪缩缩，走路躲躲藏藏，遇到敌兵，也许无故把你一枪，或是把你拉去做他的奴隶，或是遇到醉兵，就会打你一顿。

以上所说衣食住行，是人生刻不能离的四件事，国土既失，这四件事的自由，一点都不能得，其余更不用说了。

未受敌人蹂躏的地方的同胞们，切莫以为敌人入境，不过是统治的变更，还可安居乐业，照常享受。

笔者真告诉你们，这实在是梦想，断断没有这会[回]事。

敌军一经来到，百姓就要下十八层阿鼻地狱。

如要想过舒服日子，还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量帮助国家抗战，得到最后胜利，才有安身之日。

此感想五。

从前历年内战，军阀之兵，祸国殃民，纪律甚坏，百姓对兵厌畏，几为通常所具有之心理。

兵不爱民，民自对兵无好感。

此次对外抗战，仍不免有许多地方，受到本国兵的蹂躏，道路相传，人心怨恨。

犹忆上年崑[昆]、苏失陷当儿，笔者偶听人谈起，某军纪律甚坏，败兵沿途抢劫，此为抗战后第一次听到中国兵纪律坏的消息，不禁戚然深忧。

良以对外抗战，须求必胜，必胜之道，纪律为先，有纪律才能得到民众合作，而后可操胜算。

及至日寇入境，见其军纪之坏，真非人所能想象，

曩以吾国军队纪律不好为忧者，至此始觉释然。

但一般人，未尝身历其境，未尝受过敌兵之荼毒者，藉往事为口实，我军纪律不如人之印象，仍不免深入人心。

其实正是相反。

我军纵有骚扰，究竟是同国人，不像日寇之非我族类，种种荼毒，惨绝人寰。

笔者敢断言一句，无论我军纪律如何不好，万万不会坏到像日寇那样地步。

平常百姓对兵，不免因畏生厌，但一到地方沦陷以后，满眼看不见一个本国兵，所见尽是鬼兵，不由就会触目惊心，再回到本国治权地方，一见了本国兵，就如同被压迫人，得到援救和解放，心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和愉快。

从今以后，民众对于保国卫民的兵，要视同家人，表示亲爱，随时随地协助他们。

兵对于民，也要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爱护民众，取得好感，成了兵民合作，那就强力无比， 如日寇者，岂足当我们一击？

此感想六。

此次日寇挟带战胜威风来到镇江，穷凶极恶，十足道地，做了一番毁灭的工作。

十余万人的镇江，全城家家户户弄得无家不破，无室不空，毁坏财物，不计其数，杀戮生命，无从统计。

据闻红万字会收男女尸，共一千四五百具，遭祸之惨，无异洪水猛兽。

照这样的结果，我们损失可谓浩大，日寇算是大得其胜了。

可是民众经过了这番身受目睹的教训，除汉奸及患恐日病(者) 外，人人抗战精神，无不高涨起来。

从前有许多人，你和他谈国仇，他不见得十分明白，如今呢，虽是一个不识字的愚民，也都明白了日寇的可恨可恶。

一声（注：镇江方言，此处为“一当”，“一经”之意）谈到鬼子的事，无不一个个咬牙切齿，怨恨咒骂。

这种切身教训所发生的效力，比之空口宣传，要胜过千万倍。

由国族主义的醒觉，而成了我们万众一心，举国同仇，这是承敌人所赐，大有造于我们的。

沦陷区域中的百姓，虽受严重苦难，但由是得到了深切的国族认识，齐一的抗战精神，这还不是大大值得的一件事么。

每个人的爱国心，也许有强弱之不同，但人无不爱家，其实，没有了国，就没有了一切。

试看地方沦陷后，多数百姓财产，非归于毁灭，即为敌所有，家国两个，实在分离不开，国土既失，家业亦难保矣。

未遭铁蹄蹂躏下的地方同胞们，乘早尽量出钱出力，帮助国家抗敌。

卫国就是保家，救国就是救自己，切弗作壁上观，坐失机会，及至国破，家也随亡，那就悔之无及了。

此感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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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去冬时候，慰劳伤兵的棉被，一时劝募捐赠，甚为热闹。

但棉被尺寸胎重，并无一律规定。

以官方所制来说，只有五尺长，三尺半宽，既不像被，又不像褥，棉花只有二斤多，胎面网线稀疏，铺花之薄，好像脂油膜一样，可以照得见亮，既不经用，又不好盖。

寒风凛冽，大批伤兵到了车站，躺在水门汀地上，给他新被盖身，谁知顾了头，顾不了脚，顾了垫，顾不了盖，正是捉襟露肘，顾此失彼，伤兵冷得难受，怨恨咒骂之声，一时并起。

这种棉被，好像是仿医院式样做的，只是上面盖覆，兜底不抄，如此之被，用在医院软褥软绷的床，人陷绷下，被覆上面，才觉适合，但尺寸要宽要长，才能覆盖得住。

现在做的，却是个四不像，不能切合实用。

照笔者所制棉被，须宽五尺，长六尺，胎四斤，缝两面白布套，须洋四元。

照这样的棉被，才能合用。

棉被为供给伤兵御寒之用，尺寸合否，制作如何，关系甚为重要。

此等事毫无难处，只须经办之人，稍留点心，事前研究一下，尺寸弄对，东西做好，伤兵就能大受其益。

如此简单的事，经手的人，竟会这样马虎，做出这样搭浆（注：镇江方言，意为质量差，而且不合实用）的棉被来，做事专赶热闹，实际上一点不考究，深可慨叹。

还有慰劳棉被，事先自当妥为处置，笔者见到陶园所存棉被，被敌人烧毁达七八百条，耗费物力，讵不可惜。

又吾国慰劳捐赠之棉背心，笔者曾见敌兵穿着，此种背心为民众血汗捐赠之慰劳品，不幸转以资敌。

该背心未必即系镇江之物，不知如何落在敌人手里。

当上年秋初，敌机开始轰炸后，官方即叠叠命令各地方，赶忙防空设备。

于是层递而下，由各镇长督率民众，挖防空壕。

眼见各处所挖，不过一条或直或曲的沟，深不过二三尺，全是上面露天，挖掘较深，上有盖顶者，绝无仅有。

壕身凹凸不齐，内中乱堆泥土，底多积污水，工程简陋草率不堪，一望而知为敷衍其事，有名无实之防空壕。

如照这样的，简直把消极防空，保护民命的事，视同儿戏。

此等地方，表现我们中国人，做事太马虎了，专尚空谈，太不讲究实际了。

及至敌机实行到镇轰炸时，没有一个人敢跑到这种有名无实的防空壕里去避弹，完全成了废物。

后来敌兵入境，随处枪杀，尸身横陈道上，无人掩埋，即以此等防空壕，为临时弃尸之地。

至后红万字会收尸，无从得到棺木，也就葬尸于壕，于是防空壕，一变而为坟墓，此岂当时所及料，亦可伤矣！

穷人逃难，随身至多只带包袱，坐立无地，饥寒无靠，吃尽千辛万苦，才逃出一条命。

富人逃难，还是要摆阔，讲舒服。

闻有金融界某大员，他所坐的汽车，本在南京，一时难有船装，特将汽车搬来镇江，转运汉口。

逃到汉口不愁无汽车坐，但还恐怕不舒服，所以把自己汽车忙着运去，穷人逃难的苦，岂是这班大员所能梦见。

他们脑中，只是一刻不离享乐和讲究舒服。

此次遭逢国难，受了敌人这样大的教训，战事结束后之复兴，全靠戒奢以俭，大家苦干。

过惯豪华生活，迷恋洋房汽车的人们，还不宜觉悟反省么！

当敌兵穷搜大劫之后，到了年底，其时距敌军入境，约三星期左右，贫民开始动手了。

凡敌兵所弃下不要的东西，如硬器家伙，零杂衣物，贫民就到处搜罗，满载而归。

至此，家家户户所剩一点零碎东西，如果有人看门，还可保存，否(则)就不免搬光，房子变成空空如也。

此为全城如此的普遍情形。

惟贫民所抢之物，系日寇下的剩脚，至于全数精华，均毁坏在日寇之手，并非贫民所为。

笔者到江北来，每听人说，还是中国人抢得厉害，无形之中，又为日寇做了掩护，实系谣传误会，不可不加辨明。

敌军入境后，路上行人个个臂缠白布，布上都有一块笔画或布做的红圆圆，形同膏药一样。

还有形形色色的膏药，贴在人家门口，各街各巷，触目皆是，尤以贫民区为多。

膏药纸的余白，写着各种讨好媚敌的简单语句。

秩序比较安定时，(与)敌兵在路相逢，尽可各走各的。

但每有人，见敌兵过，就停了步，垂首落肩的[地]站在一边，既举手，又脱帽，还要忙鞠躬，所有全套恭顺礼节，恨不得都在一个时间，一齐表现出来，用奴颜婢膝四个字，来描写那副神情，恐犹不足以形容。

敌兵也有把糖果香烟等物，送给人吃，或把抢来东西，转送给人，受到的人，就会觉得荣幸，逢人宣扬，这些对敌的逢迎献媚，表现了我国民智太低，缺乏教育。

如此国民，虽然见之令人齿冷，但还是国家教育不好的缘故，今后负教育责任者，该当怎样注意呀！

镇江向少日人，只有医生，名大井弘，在镇历有年所，平常尚能相安，社会对他，亦不注意。

去秋镇江枪毙汉奸秦、蒋等人。

闻汉奸内幕，系由大井弘主持。

秦、蒋既被获，大井弘亦即悄然离去。

他在镇多年，对于镇江情形，自然十分熟悉，此次敌军抵镇，他已随来，往返沪镇，奔走极忙，敌军远来，不熟悉当地情形，倚畀他为顾问，自治会之产生，指挥谋(划)，由他一手经理。

他在镇江开业十余年久，镇人无负于他，而他施展阴谋，危害我国，诚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彼日人，忠爱日本，理固宜然。

秦、蒋乃镇人，与他同谋，做他走狗，而为危害乡国之举，不亦死有余辜耶！

注：大井弘，日本特务，常年在镇江以医生职业为掩护，搜集、刺探镇江及我国内地地形山川、桥梁道路等多种情报，发展汉奸特务，为日本侵略中国打前站。

蒋孝忠间谍案被破获后，悄然离去。

日军占领镇江后返回，任敌“宣抚班”班长，操持谋划“自治会”等汉奸组织。

注：蒋，即日本特务蒋孝忠，是镇江名西医蒋怀仁次子，曾拜大井弘为师。

镇江沦陷前，当日机轰炸镇江时，即在城西伯先路东侧一屋顶上发信号弹，为敌机指引方位。

破获后与同案犯秦某一起被处决。

二十六年元旦，在苦难中度过。

日子本已忘记，是日黎明，笔者从睡梦中为喊声所惊醒，忽触想到，今天正是元旦。

敌军兴高采烈举行庆祝，唱歌呐喊，声震四野。

迥忆年年此日，我国军民，唱歌庆祝，欢声雷动，而今寂无声响，侧耳所闻者，乃系敌国歌声，令人惊心动魄。

在新年二三日内，爆竹声不断传来，锣鼓声喧阗过市，国民电影院并开演扬州戏，以供敌兵娱乐。

敌军强迫镇民，做出这些新年点缀，粉饰太平，可怜此时民众，国破家亡，水深火热，方哭吊之不暇，还要强颜为欢，来替敌人庆祝新年，其苦可想。

予曾咏诗，中有“侧耳欢腾庆元旦，伤心不是国歌声”，又“故教点缀升平象，庆乐声中哭万民”之句，盖记实也。

镇江自治会，系于一月十日成立。

在十二月半后，即有尹姓等人，至大照电气公司接洽，是时大照以巨薪雇用一徐姓，充当日语翻译。

徐出身微贱，做了通译，便觉大权在握，志得意满，郭五郭八，亦须仰其鼻息。

至后日方以尹年老昏庸，不赞成尹为会长。

经过长时间接洽磋商，数次改易人选，直到一月初旬，才弄出柳某（即柳肇庆，字衍斋。镇江人，人称“柳二少爷”，是军阀时代的旧官僚。时年53岁，被大井弘物色，出任“自治委员会”委员长）来。

其时距敌军入境，已有一月之久，地方仍不安定，人心仍然恐慌，柳先对日方提出请求十一条，其第一条即系禁止奸淫掳掠，当时柳出担任，推其用心，自亦抱有救民水火志愿。

彼到医政学院难民收容所，召集难民演说时，号啕大哭着说，我(柳自称)是为了你们(指难民)出来。

当时在镇人民处危难中已历月余，人怀恐惧，及见柳出维持，觉得到此时候，才算地方有主，群情稍觉安慰。

柳上任之日，贴出红示，上用昭和年月，举行开会典礼，来宾须经敌兵检查。

柳乘包车出外，一人前导，手执日旗，观此种种，已被无形管制，失却自主，要为环境所迫， 论情犹有可原。

但最近自治会组织，日益扩大，品类庞杂，奸人趋就，如蚁附膻，做出种种把持侵吞鱼肉敲诈之事，劣迹多端，吾民更苦。

此当非柳初愿，而现则陷入泥淖中，不复能自拔矣。

一月九日十日，有兵住寄宿舍，笔者见职员某与兵笔谈，兵有写“中日快快和平”于怀中薄上，旋即涂去，似畏别人看见者；有时闲谈，自怀中取出其妻照片，给人阅看，称道其家庭乐事者； 有列举其家中牛若干，鸡若干，竹园若干，表示其为富农者；有谈及上海南市全毁于火，表示惋惜者。

种种谈吐，其希望和平，厌战思归之情，不期自然流露。

其时尚在一月上旬，今又过四个月，樱花放过，春去夏来，厌战思归情绪，不将愈益高涨耶。

敌军在南京暴行，由外人方面传出不少消息，报纸叠有记载，世人已多知晓。

至敌军在镇种种暴行，亦殊不亚南京，但消息传布于外者，却甚少。

此事有一原因，即旅镇外侨人数，本已寥寥无几，沦陷前又多离去，无居留之外侨目击其事，因此消息就少透露于外。

敌军所作所为，到处都相仿佛，南京暴行，比较独著者，实因有当时目击之外侨，为之传布耳。

(二十七年四月三十日作成于兴化。)

本篇淫掠烧杀等门，所列举之日寇暴行事实，计有五十六件。

其中属于本公司自身，及公司人员各家所遭遇的，达二十一件。

仅仅乎这几处，遭遇已如此，推而至于全城受祸情形，不亦可以想见么。

(注1) 以上为四月底前所作，以下为四月底后续成。

(注2)文内所称本公司，即笔者经理之公司，某职员，即公司所用职员。

来源：烟雨江南花又开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