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刻，高铁正在返家的路上疾驰，我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窗外的风景如湍急的流水般呼啸而过，可我的心，却似被千钧巨石狠狠砸中，痛得几近窒息。就在几个小时前，父亲的电话如晴天霹雳，硬生生将我从睡梦中震醒——“你奶奶走了……”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天崩地裂，泪水不

文丨李德

此刻，高铁正在返家的路上疾驰，我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窗外的风景如湍急的流水般呼啸而过，可我的心，却似被千钧巨石狠狠砸中，痛得几近窒息。就在几个小时前，父亲的电话如晴天霹雳，硬生生将我从睡梦中震醒——“你奶奶走了……”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天崩地裂，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车厢内嘈杂喧嚣，可我的心，却好似被隔绝在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唯有奶奶那亲切的笑容，在脑海中如幻灯片般不断播放。我打开手机相册，妄图抓住那些与奶奶共度的珍贵往昔，让时间倒流，便能再次依偎在她温暖的身旁。

“奶奶，我回来了！”我在心底无声地呢喃，她好像就在咫尺之遥，能清晰听见我的呼唤。思绪如脱缰之马，飘回到遥远的小时候，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艰难年代。

犹记得，小时候家中贫困，连白米饭都是极度稀罕的奢侈品。但奶奶总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这些孙辈吃饱穿暖。村里有人办酒席，她便去帮忙，不为别的，只为能带回些酥肉和糖果，给我们解解馋。她自己舍不得尝一口，总是用报纸小心翼翼地包好，一路紧紧揣在怀里，生怕有丝毫闪失。回到家，看着我们如饿狼扑食般狼吞虎咽，她脸上绽放出的满足笑容，比那春日还温暖。

从读初中起，奶奶每周都会趁着赶集，徒步翻山十多里路，风雨无阻为我送来精心煎炒的猪油咸菜。在那时，这便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每次看到奶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以及被汗水湿透的衣衫，我的心中便满是感动与愧疚。我深知，奶奶为了我们这些孙辈，付出了太多太多，那是倾尽所有的疼爱。

后来，高考落榜的我选择参军，许多人都反对，觉得当兵又苦又累，毫无前途可言。但大字不识一个的奶奶却坚定地支持我，她说：“大孙子，到部队去，将来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离开家那天，乡里组织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奶奶看着胸戴大红花的我，眼中满是骄傲，却又藏不住深深的不舍。她为我煮了十多个鸡蛋，那可是她平日里积攒下来，准备卖了换盐巴用的啊！临上车时，她打开珍藏多年的“全部家当”，一层又一层地解开由手帕包裹的布袋，许久才从里面拿出一卷纸票和硬币，大多是几分、几角之类的零钱，总共五元整。别小看这五元钱，在那时的老家，可谓一笔巨款，没有三五年时间根本攒不下来。我推辞再三，可最终那饱含奶奶深沉爱意的钱包，还是被悄悄塞进了我的行囊。上车后发现的那一刻，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明白，这不仅仅是五元钱，分明是奶奶对我的殷切期望与无尽疼爱。

在部队的三十多年，因工作繁忙，又常常在逢年过节值班，我与奶奶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三五年见一次面竟成了常态。但每次回家，奶奶总会早早地守在村口的那条路上望眼欲穿。听父母说，每到腊月，奶奶都会在那条路上徘徊，满心期盼着我能奇迹般出现。可大多时候，她都是满心欢喜而来，失望落寞而归。即便如此，每年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她从不抱怨我没能陪伴在侧，总说：“大孙子是国家的人，在外面干大事，别影响他。”

记得有一年春节，我终于有了假期，带着家属孩子回老家过年。那个春节，奶奶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俺大孙子回来看我了，还给我买了好多贵重东西，我没白疼这孙子。”其实，与她给予我们的相比，我们回报她的实在是轻如鸿毛。她总是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们，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好饭、舍不得穿一件新衣。

那年，上级派我随舰艇去亚丁湾执行护航任务。临出发前，父亲突然来电，说奶奶病危，恐怕时日无多了。我的心瞬间揪紧，想着这一去就是半年时间，万一奶奶真的走了，那将抱憾终生。组织上关怀体谅我，安排我回老家看看。我连夜买了机票赶回家，看到奄奄一息的奶奶，就赶忙四处请医生。好在抢救及时，奶奶脱离了危险。醒来后，她却满心愧疚，不停地责怪父母，不该把她病危的消息告诉我，怕让我分心“耽误国家大事”。奶奶一直如此，对在外的孙辈总是报喜不报忧。即便后来有了视频电话，每次接听前，她都要精心梳理一番，只为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们。

按规定，军人探亲休假一般着便装。但我每次回老家，总会在行李箱备上一套军服，因为奶奶最爱看我穿军装的模样。每次穿上，她总会再三“恳求”与我合个影，说这身军衣是荣誉的象征。她会紧紧拉着我的手，骄傲地对邻居们说：“看，俺大孙子是海军！”那一刻，我能真切感受到她内心满满的自豪与满足。

后来，奶奶患上白内障，视力急剧下降。因她年事已高，我们几次几乎是强制劝她做手术，她都坚决不肯，她说：“我都这把岁数了，做什么手术，浪费钱……”我们无奈只能作罢。即便到了双目失明的地步，我每次回家，她心心念念的仍是我的军装。她总会让我穿上军装，然后从帽徽开始，一寸一寸，从头摸到脚，仿佛这样就能真切感受到我的存在，感受到我的荣光。

“奶奶，您不是说要活到一百岁吗？明天就是您96岁生日了，您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呢？”我在心中无声地质问，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我深知，奶奶已然离我们而去，再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了。但那些与她共度的美好时光，却如镌刻在石碑上的文字，永远深深地留在我们心里，成为生命中最为珍贵的宝藏。

列车依旧在疾驰，窗外的风景不停地变换，可我的心，却永远停留在与奶奶相伴的岁月里。我仿佛又看到了她那慈祥的面容，听到了她那亲切的话语，感受到了她那温暖的怀抱。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一部永不落幕的电影，在我的脑海中反复放映，让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我想起小时候，奶奶教我唱歌、给我讲故事，那宛如天籁的声音，至今仍在耳边回荡；我想起她为我做的每一顿饭，那熟悉的香味，仿佛还在鼻尖萦绕；我想起在我遇到困难时，她给予我的鼓励与支持，那坚定的眼神，如同一束光照亮我前行的路。

奶奶，您知道吗？您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是我生命的灯塔。您用那瘦弱的身躯，为我们遮风挡雨，撑起一片爱的天空；您用那无私的爱，温暖了我们的心灵，成为我们永远的港湾；您用那朴实的教诲，指引着我们前行，成为我们人生的方向。

可是，奶奶，您为何如此匆匆地离去？您还未看到我取得更大的成绩，还未见到我为您付出的回报。您不是答应过，要看着我的孩子成家立业，看着我幸福快乐地生活吗？为何就这样突然匆匆走了？

我明白，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无人能够抗拒。但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一场醒来便能再次见到您的噩梦。

列车缓缓驶入车站，我知道，我已回到家乡了。走出车站，望着那熟悉却又因您的离去而变得陌生的街道，悲痛与思念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奔去，仿佛这样，就能快点再见到奶奶。

当我走进家门，看到那熟悉的院落和房屋，泪水再次决堤。我仿佛又看到奶奶坐在炉旁烤火的身影，听到她那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而，当我走进屋子，看到那张空荡荡的床，才如梦初醒——奶奶，真的离开了我们。

我缓缓跪在奶奶的灵柩前，泪水肆意流淌。我凝视着她那慈祥的遗像，仿佛她仍在对我微笑，仍在轻声对我说：“大孙子，别难过，奶奶会一直陪着你。”

“奶奶，您放心吧！我会继承您的遗志，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我会好好照顾家人，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会永远怀念您，永远爱您。”我在心中默默起誓，仿佛她能听见我的誓言。

奶奶走了，但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她的爱，她的教诲，她的精神，将如同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永远激励着我前行。我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与挫折，我都会想起奶奶，想起她那坚定的眼神与温暖的怀抱。我会带着她的期望与祝福，勇敢地面对一切，努力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奶奶，您一路走好。我会永远怀念您，永远爱您。愿您在天堂安息，愿您在那里没有病痛，没有烦恼，只有无尽的幸福与快乐。

此刻，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洒在我的身上，轻柔得仿佛奶奶那温柔的双手……

（写于2025年3月16日返家高铁列车上）

☆ 本文作者简介：李德，新闻工作者。从事宣传工作30多年来，在《人民日报》、新华社、《解放军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等中央级媒体和外宣媒体发表新闻稿件和理论文章3000余篇（幅），获得过全国、全军新闻特等奖、新闻奖和中国报告文学大奖，出版有《听涛》新闻作品选。3次荣立三等功，1次荣立二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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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

来源：笑到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