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让他死在美国!”老周的吼声还在耳边嗡嗡直响,我已经在查去纽约的机票。
本文为虚构故事。
“让他死在美国!”老周的吼声还在耳边嗡嗡直响,我已经在查去纽约的机票。
没想到,这场为救儿子的奔赴,会困在疫情里。
更没料到,会撞见那个比我小26岁的年轻人,笑起来像极了彭于晏。
1我,50岁,刚刚退休。丈夫老周54岁,还在上班。
儿子小宇在美国留学,读大三。
12月,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
早上7点,我裹着摇粒绒睡衣起床,给老周做早饭。
老周性子急,我在厨房动作稍慢了点,就听见他在嚷:
“你真磨蹭!明天你别给我做早饭了!你不做,我还不指望你。
如果是我自己做,早就做好吃好,现在都在路上了。”
我气得不行,大清早也懒得和他较劲,不想破坏一天的好心情。
我下好面条,端上餐桌。
老周抄起筷子,唆了起来,可面条也堵不住他的嘴。
他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骂骂咧咧:“T-M-D,就知道封城!”
疫情来了,老周的脾气仿佛也随之越发暴躁。
我耳边嗡嗡的。
终于,他吃好早餐,推碗、出门上班,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收拾好餐桌、厨房。
休息一会,给小宇发去信息:“儿子,最近好吧?”
2分钟后,收到儿子的回复:“挺好的。老妈,我今天不和你聊了哈,我想早点睡了。”
发出“好的”2个字后,我有点失落。
小宇最近总是蔫不拉几,以前都是他找着我聊天,现在我找他,他却不愿回应。
估计是学业重,太累。
我虽然想念小宇,一想到儿子在美国求学不易,立刻收起思念。
我戴上口罩,去了超市。
买菜回来,简单吃个午餐,午睡一会。
午睡起来,我会写点小文章发到自媒体平台上,还能有点收益。
这是我美妙的独处时光。
我能写作,离不开小宇的鼓励。
曾经一度,我都失去了阅读能力,更别说写作。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自媒体写作,就尝试着写起来。
可没写2天,就打算放弃。
那苍白如白开水的文字,我自己都不想看。
我受到了打击,和小宇聊天时,和他吐槽自己。
小宇开启老师范儿:“老妈,你发过来我帮你看看。”
小宇喜欢文学,从小语文就好,作文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在班里朗读。
去美国留学后,他还修了西方文学,论文都拿满分。
他指导我写作确实绰绰有余。
“写得像坨屎。”
“妈,没事的。每个作家前期的作品都很烂。我看过三毛早期的文章,真不咋滴。”
听小宇这么说,我才把我的文章发了过去,他很快给我指出问题所在。
我修改之后,重新发到平台上,果然不同凡响,流量剧增。
我开心得合不拢嘴。
当我第一次提现了100多元的收益时,像中了彩票一样。
我第一时间向小宇分享喜悦,他对我大加赞赏:“老妈,我好开心啊!比我考试拿A还要高兴。”
而老周对我写作得来的仨瓜俩枣完全不屑一顾,他说我浪费时间。
还说有那功夫,不如把家里打扫打扫。
后来,我干脆不和他分享。
还是我儿子贴心,只是儿子在地球的那一边,离我太远。
晚上6:30,我做好晚餐,等老周回来一起吃饭。
“叮叮——”门铃骤响,他回来了。
“不知道谁的破电瓶车停在楼下,害得我停了半天,才停进车位。
老子恨不得一脚把他的破车踢翻。”
我一打开门,老周的抱怨如同岩浆喷涌。
“要不你给他留个纸条,让他停到旁边去一点?”我软语敷衍。
“好主意,我是要写个条!”老周一边恨恨地说,一边扒拉起我端上来的晚饭。
空气里,饭菜味混着火药味。
老周像颗定时炸弹,说话永远带刺。
和他结婚20多年,我已经习惯于他的各种抱怨,也逐渐对他抱怨的内容没了兴趣。
但又不得不应付,如同赵本山小品里说的:“凑合着过呗,还能离啊?”
2那天,老周上班后,儿子小宇忽然主动发来信息:“老妈,方便聊聊吗?”
我赶紧回复:“方便!”
儿子从小到大,和我的关系极好,较之母子,我们更像朋友。
即便留学美国,他也和我保持着一周一次的沟通。
但疫情以来,儿子却有点反常。
他和我的聊天不像之前那么频繁,经常说想休息。
我虽然早有疑虑,但也不敢多问。
接通视频电话,手机屏幕里出现了儿子俊朗的面庞,但眼中没有光泽。
“怎么了?儿子。”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妈,我女朋友和别人一起回国了。她和我分手了,我心好痛。”小宇的声音哽咽起来。
小宇和女朋友小娅谈了已经3年,二人是同学,感情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小宇对小娅一向宠溺,她竟然劈腿,跟了别人,小宇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没事,儿子。分手就分手,有更好的女孩在前面等着你。”
我鼓励儿子时,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是一个同理心极强的人,对文学作品中的人物都会共情,何况对自己的儿子。
“妈,我现在论文也写不下了。我好担心,我怕我不能毕业。”小宇的声音越来越低。
“别担心,暂时现象。写不出就先不写。和学校的心理咨询老师聊聊,疏解一下。”我心里焦急,但是不能让儿子知道。
“妈,我活着好累啊。”小宇忽然关掉视频,我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我的太阳穴一阵阵发紧,仿佛戴了个紧箍咒。
怎么办?儿子一向积极上进,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脑海里浮现出3个字——抑郁症!
疫情以来,儿子的状态就不对劲。
他们学校上起来网课,他不喜欢上网课,成绩直接下滑。
现在又遭遇失恋,无疑是雪上加霜。
以前他每天下课后,都会去健身房挥汗如雨,现在,他已经好久没有运动了。
今天,他居然有了厌世的情绪!
我赶紧上网查起抑郁症的资料:“有抑郁倾向的人群,最需要家人的陪伴。特别是当他们有轻生念头的时候。”
读到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
不行,儿子现在需要陪伴,我得去陪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失去他。
瞬间,我就下了去美国陪伴儿子的决定。
非常幸运,我的美国签证是10年期的。
我在聊天框里打字:“小宇,不要害怕,妈妈过来陪你。”
小宇回复:
“不用的,妈妈,我只是一时情绪激动。
现在是疫情期间,你来美国太辛苦。你英语又不好,独自一人过来,我实在担心。”
“好的,那你一定好好的哈,尽快预约心理咨询老师哈?”我不敢坚持,得先稳住儿子的情绪。
“好的。”
“那你预约好了,告诉妈妈一下,好吗?”我还是不放心。
“嗯嗯!”儿子回复。
晚上,老周回来,我告知了儿子的情况。
“让他死在美国!”老周突然暴跳如雷。
“你嘴巴能不能积点德!”我怒了,儿子是我的命,我不容许这男人恶毒地诅咒他。
“老子花大把的钞票供他去美国留学,他还在这寻死觅活。”
“失恋了,就不活了?还有点出息吗?要不是为了给他攒学费,老子早就换别墅了。
住在这个破小区,连个固定车位都没有,每天下班回来,停车都停了一肚子气!”
“我得去看看他,我担心他有抑郁倾向,这时,儿子最需要家人的陪伴。”
面对他的暴风骤雨,我竟出奇地冷静。
老周瞬间炸了:“去什么去?机票不要钱?他就是你惯的!让他死在美国算了,省得回来丢人!”
他越说越激动,呼吸逐渐急促,脸色逐渐变深。
啪——,他摔了桌上的饭碗。
碎片溅到我的脚边,我没躲。
我盯着老周:“他是我儿子。”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我几十年的忍让。
当晚,我睡在儿子的房间。
老周的吼声还在耳边嗡嗡直响,我已经打开电脑,在查询去往纽约的机票。
疫情期间航班不多,但机票并不难买。
我选好了日期。
给儿子发过去,儿子见我如此坚决,就没再阻拦。
随后,我就买好了机票。
当收到航空公司的确认邮件时,我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稍微轻了一点。
3第二天,我联系了我和老周共同的朋友老沈。
希望他能帮我劝劝老周,主动联系一下小宇,给儿子一些父爱。
老沈支持我去美的决定,并说会和老周聊聊。
每当我和老周之间的沟通卡壳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到找人帮助。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还是相信,真正的朋友不会笑话我。
毕竟,老沈是看着小宇长大的。
老沈的女儿也在美国留学,或许是为了安慰我,他说他女儿最近的情绪也很低落。
疫情期间,留学生有心理问题的比较多,暂时的。
他劝我不要过分担心。
和老沈聊了一会,我的心情平复了好多。
随后,我给姐姐打去电话,姐姐比我大10岁。
每当到困境时,我总是喜欢和姐姐聊会天。
之后,我仿佛又有力量去面对这坎坷的人生。
姐姐陪着我哭了好久,让我一定要坚强起来。还问我钱够不够?
一句话,让我泪如雨下,困难的时候,我感受到亲情的力量。
“姐,我有钱,放心吧。有你这句话,比你给我多少钱都有分量。”
我又叮嘱姐姐,暂时不要告诉父母,二老都已经80多岁,他们受不了惊吓。
小宇是我父母一手带大的,一直把小宇看得像命一样。
得知小宇目前的状态,不知会急成啥样?
挂了姐姐的电话,我收拾好心情,开始准备去美国的各种资料。
预约核酸检测、打印种植疫苗记录、购买美国手机卡等等。
核酸检测那天,我胡乱担心起来,我不会阳了吧?
小宇的状态不对劲以来,我天天睡不好,加之和老周吵了一架,嗓子隐隐作痛。
那可是“阳人”的症状之一。
如果阳了,我的美国之行就会彻底泡汤了。
捅完鼻子,4个小时后,检测结果就出来,妥妥的大阴。
嗨,自己吓自己!
随后,我开始收拾行李。为了缩减流程,我只带了一个随机箱。
我英语不好,上网查了“机场”“出租车”等常用英语的中英文对照,抄在小本子上随身携带。
特别记好小宇公寓的地址。
又在网上找到一位华人司机来接机。
一切准备就绪,我心头的那块石头又轻了一点。
起飞那天,老周主动提出送我去机场。虽然,他已经和我冷战了3天。
看来,老沈的话起了作用。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此次,是我第一次独自去美国,英语不好的我,难免惴惴不安。
但是,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儿子,能陪伴儿子走出低谷,我就不怕了。
4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根本睡不着。
旁边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他们的宝宝,小宝宝刚刚1周岁多。
是个男宝,活泼可爱,一路上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说累了,就呼呼大睡。
让我想起小宇小时候,也和这小宝贝一样。
再想到他如今的状态,我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滴到我的手背上。
泪水从温热到冰凉,之后,那份冰感迅速传遍我的全身。
小宇小时候调皮好动,老周对他毫无耐心,动辄打骂。
为此,我和他争吵过无数次。
他总是说我太惯孩子,自以为是地认为男孩子小时候就要多打打,长大了才皮实。
小宇上小学4年级时,有次无意中误拿了同学的作文本。
他正在家好奇地翻看,老周见了,执意认为小宇是想抄同学的作文,才偷了同学的作文本。
无论小宇怎么解释,他就是不听。
抄起一根筷子,一把拉过小宇的手,一下一下用力抽着小宇的手心,小宇疼得大哭不止。
我一把将小宇抱入怀中,他的筷子抽到了我的后背,我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你是不是有病啊!?”我的怒吼声镇住了老周,他这才放下了筷子。
我抚摸着小宇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小手,心如刀割。
“你下次再打小宇,我就和你拼命!”我再度和那个家暴男怒吼。
从此,小宇对老周敬而远之。
时光荏苒,小宇长大成人,考上了纽约大学。
为老周挣够了面子,他满心欢喜,给小宇准备了充足的留学费用。
父子二人的关系短暂破冰。
但好景不长,老周和小宇依然不对付,父子二人稍微聊几句就能吵起来。
小宇思路敏捷,能言善辩,老周说不过他,就要动手。
此时的小宇已经长成1米8的大小伙,老周举起的手臂被小宇一挡,居然骨折了。
从此,老周收敛了许多。
但是,父子关系再度跌入冰点。
小宇大学留学美国后,寒暑假都不愿意回来。
我想念儿子,一直劝他,他才勉强回国。
这次,小宇的这种抑郁倾向,和老周的打骂教育无不关系。
想到这,仇恨取代了悲伤,那一刻,我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迷迷糊糊中,我小睡了一会。
醒来时,空姐在喇叭里播报,已经到了纽约的上空。
飞机落地,入关时,我挺紧张,担心由于英语不好,出什么岔子。
好在,海关工作人员非常友好,那是一位憨厚的美国大叔。
他特意放慢语速问了我几个问题,诸如:为什么来美国?来美国待多久?
这些问题,我来前都做了功课,就像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一样,一一背诵出来。
当那位美国大叔把盖好图章的护照递给我时,我如释重负:“不好意思,我的英语不好。”
“不好意思,我的中文也不好。”他不无幽默地回应我,说完还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好温暖。
到了纽约机场,刚好是下午5点。
我换好美国手机卡,给华人司机发去信息。
很快,他就来了。
我行李少,接机顺利且迅速。
华人司机,40岁左右,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热情友好。
路上一直试图和我攀谈,他说他是福建人,到美国5年了,开了家中餐馆,接、送机是他的副业。
我应付着回应他的话。
如果是国内的话,我会饶有兴趣地和他聊天,但当下我什么也不想多说。
毕竟是在国外,我一个单身女人,还是谨慎为好。
汽车飞快驶出机场。
此时是初冬的傍晚,疫情期间的纽约似乎灰暗了一点,但并不影响其繁华。
华灯初上,纽约的街景,美轮美奂,可惜,我却无心观赏。
我看着窗外飞驰的高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宇,妈妈来了。”
5车上,我给小宇发去信息,让他40分钟后在公寓楼下接我。
他很快回复:好的。
汽车停在了一幢公寓楼下,张师傅帮我把行李拿下来,我支付了车费,却没有见到小宇。
我不尽有些慌张,连忙拨打了他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过3遍,才听到小宇慵懒的声音,好像是刚刚睡醒:“我马上下楼。”
几分钟后,我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儿子。
小宇面色苍白消瘦,胡子拉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一件厚重的黑色羽绒衣裹着他的身体,后背略显佝偻。
我心里发酸,努力挤出笑容,说:“小宇,你状态还不错。”
“妈,谢谢你来看我。我会调整的。”小宇的语气中充满愧疚。
“没事,咱们慢慢调整,每个人都有高高低低的时候。”我知道,现在不是指责、说教的时候。
小宇拉着我的行李箱,领着我来到他的公寓。
这一学年,小宇住的是单人公寓。
打开房门,一阵冲鼻的酸味扑面而来。
2个28寸的行李箱大大地张开,占据了整个地面,行李箱里满是杂乱的衣服。
大大小小的快递盒子堆在角落里。
我跨过行李箱,想坐在沙发上,但沙发也被杂物堆满。
我划出一块空地,终于能坐下。
小宇从冰箱里给我取出一瓶矿泉水,水太凉,我放在了一边。
忽然之间,我们母子睡都说不出话来。
小宇低着头,抽过一张餐巾纸,将其撕成一个个细细的长条。
仿佛在等待我的训斥。
“我们出去吃饭吧?找家火锅店,妈妈请客。”我首先打破寂静。
“好呀。楼下那家火锅店因为疫情关了,还有一家稍微远一点。”
说到吃,小宇的状态好了起来。
于是,我们来到火锅店。
吃火锅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大雪。
此时,我才得知小宇已经被确诊为中度抑郁,医生给他开了药,需要每天服用。
每周还有一次心理咨询。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不再难过,因为没用。
“小宇,心理疾病就好比心灵感冒,非常正常,每个人都有可能患上,只是以前没人重视。
配合医生治疗,一定能好哈。”
我给小宇夹了一块羊肉片,故作轻松。
“妈,那个药,我不想吃,担心有副作用。我现在最担心我脑子坏了,学业完不成,那我就废掉了。”
小宇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里闪出眼花。
我的胃一阵痉挛,胃口全无:
“绝对不会,你现在就安心治疗,先不要考虑学业,不行,我们就GAP一年。”
“可以吗?爸会同意吗?”小宇的后背又佝偻起来。
“别管他,你的健康比学业重要。他的工作我来做。”我坐直身体说。
其实,对于那个暴躁如野兽般的男人,我心里也没底,但此刻,我没有选择。
“不过,小宇,你一定要答应妈妈,配合治疗,要吃药哈?别想着副作用,好吗?”
小宇迟疑:“那些药,对我的脑子不会造成伤害吗?”
“不会。”我用力握住小宇的手,希望能给他传递信心。
小宇的眼眸里,闪出点点星光。他坐直了后背,大口吃起羊肉片。
走出火锅店时,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圣诞节快到了,街上处处都散发着节日气氛。
我挽着小宇的胳膊,踏着乱琼碎玉,一路朝公寓走去。
路上,我们在超市买了些早点。出来之前,我看小宇的冰箱几乎是空的。
我不敢想象,这段时间,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公寓只有一张单人床,小宇坚持睡沙发,把小床让给我睡。
我接受了儿子的孝意,洗漱后,一觉睡到半夜2点,之后就再也睡不着。
倒时差,很痛苦。
在黑暗中,我刷起手机。
老周的朋友圈里发出一张照片:一群老男人在聚餐。
配文:“久别重逢”。
看来,我的离开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他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我默默地给他点了赞,间接向他报了平安。尽管他完全没有主动问候过我。
天空终于泛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小宇已经放寒假,还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我蹑手蹑脚做了2份简单的早餐,还是把小宇吵醒。
“小宇,沙发睡得不舒服吧?你起来先吃点早餐,一会再上床睡?”我担心他一直迷睡到中午。
“没关系,我懒得动。不吃了,我再睡会。”他口里喃喃,又睡了。
打不起精神,是抑郁症的特点之一。
无奈,我只能接受。
我告诫自己,我的作用只是陪伴和督促他配合治疗。
其他,靠天命。
收拾好他的房间,已经到了中午,小宇起床了。
整理好沙发,就去洗澡、刮胡子,吹干头发后,还给长长的头发扎了个低马尾。
我的眼前一亮,那个帅气的儿子又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小宇说:“老妈,你放心,我一定配合治疗,我相信自己,很快会好起来。”
“太好了!”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这一趟,我不虚此行。
接下来,小宇的状态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设好闹钟,每天坚持吃药,再也不提药物的副作用。
每周的心理咨询,因为疫情,改为线上。
做咨询时,我在旁边听着。虽然听不懂英文,但是通过小宇的语气,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好转。
2周过去,小宇告诉我:“老妈,我已经好了。不用GAP了,开学我就去上课,你放心吧。”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就买机票回去啦!”
我看得出,小宇基本已经恢复,我确实没有必要一直待在这里。
于是,我买了回国的机票。
没想到,疫情却突然变严重了。
6我的前次航班居然返航了,原因是大量机组人员感染,而国内我所在的城市已经封城。
就这样,我的航班被取消了。
我被迫滞留美丽国,回国变得遥遥无期。
也罢,滞留就滞留,能陪伴儿子,也挺好。
老周发来信息:“我们这里封城了,天天做核酸。你回不来,就安心待在那儿,陪儿子吧。”
他语气平缓,仿佛变了个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退了机票,我反而轻松了。
我定定心心地和小宇去亚超买了好多食物,每天换着花样给小宇做好吃的。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快。小宇消瘦的面庞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状态也一天好似一天,他每天早晨都带着我一起,去楼下的小公园跑步。
和同学的聚会也多了起来。
小宇曾经是读书社团的社长,因为生病请了假。好起来后,他又回去担当起社长一职。
整个人像喝饱了水的绿植,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小宇还教会了我使用美国版的“外卖”APP,这样,他开学会后,我也能独立完成采买工作。
小宇开学了,他和我商量,这学期不打算选修太多课程,担心自己一时间无法适应强大的学业压力。
我当然双手赞成。
小宇的成绩突飞猛进,全部拿了A。
老母亲,欣慰无比。
7小宇上学后,我独自在公寓无聊,就到楼下的小公园散步,晒晒太阳。
一天,我看到一位年轻人在公园里逗弄小松鼠。
小松鼠在树上的洞里,探出小脑袋。见外面有人,又胆怯地缩进洞里。
年轻人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羽绒服,两条腿修长有力,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小宇。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榛子,放在树杈里。
小松鼠似乎嗅到了榛子的香味,哧溜——,钻出洞口。
用小爪抱起几颗榛子,就又钻入洞里。
我悄悄拿起手机拍了一段视频。
年轻人回头发现了我,我赶紧解释:“这一幕,好温暖。我忍不住拍了段视频,你如果介意,我就删掉。”
“没事的。”年轻人朗声说,“天太冷,胆小的松鼠吃不饱,我帮帮它。”
“你很有爱。”年轻人走进我时,我忽然觉得这张脸好面熟——彭于晏,哇,他居然长了一张明星脸。
“姐,你也住这个公寓吗?”
“是的,我来看儿子,因为疫情,机票被取消,滞留在这了。”
或许是因为好久没人聊天,见到这个年轻的中国人,我的话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啊?您儿子?我还以为您也是学生呢?读博的学生。”
“哪里?老啦。”
“真的,您看上去真的好年轻。”
被一个年轻小伙这么夸,不得意,是假的。
小伙子叫阿哲,和我一样,因为疫情,机票取消,被迫滞留。
他学计算机专业,已经毕业。他喜欢美国,原打算在美国找工作,但父母希望他回去。
他父母在国内有家不大不小的企业,他们希望他子承父业。
还是个富二代呢,我心想。
我们俩你来我往,聊了很久。
阿哲主动加了我的微信,我也热情地邀请他来我们公寓吃饭。
8一天傍晚,公寓突然停电,“姐,你吃了吗?”
当时,我和小宇正就着一盏玩具灯,在吃晚饭。
“正在吃,有事吗?”
“我刚才用微波炉加热微波炉食品,突然停电,尴尬了。”
“晚饭没处吃了吧?到我们家来吃吧。”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谁还没个难处。”
我和小宇商量,让他到我们家来凑合一餐。
小宇欣然答应,一会,阿哲就来了。
小宇和阿哲一聊,居然曾经在一个社团待过,也算半个熟人。
2个年轻人聊得投机时,突然来电了。
吃了晚饭,阿哲坚持要洗碗,我们也没有谦让。
阿哲收拾好厨房,我们聊了会天。
阿哲和小宇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言谈中,阿哲告诉我们,他业余时间喜欢画画。
他打开手机,向我们展示他的画作照片。
水平不赖。我虽然是个外行,这点鉴赏力还是有的。
一天,阿哲给我发来微信,是一幅画的照片。
画的是:公园的长椅,上面坐着一位女子。
他说:“画的是您,那天在公园里,我逗小松鼠之前,就看到您了。您晒太阳的画面好美。”
我心里一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9阿哲阳了,回国更加遥遥无期。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我让他来家里玩玩,别一个人憋在屋子里。
他担心传染给我们母子,坚决不来。
于是,我们就经常在微信上联系,没想到,我们之间居然没有代沟,什么都能聊。
不知不觉,和阿哲聊天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一天,我出去晨跑,见阿哲戴着口罩也在跑步。
他和我远远地打着招呼,死活也不愿意走近我。
晚上,“姐,你像我妈,但又不一样。”
阿哲给我发微信时,总是称呼我“姐”。当着小宇的面,就叫我“阿姨”。
我没接话,给他发去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慢慢的,我发现自己会期待去公园时遇到他,会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这个念头让我心慌,像偷了东西的小孩。
10一天,吃晚饭时,小宇犹豫了好久,说:“妈,阿哲人不错,但他比你小太多了”。
我没承认,只说:“怎么会?我们属于忘年交,互相照应罢了。”
但我知道,小宇的话戳中了我——
我这辈子都在为别人活,为老周的暴躁脾气妥协,为儿子的前途操心。
现在心里这点“不一样”的感觉,让我既害怕又贪恋。
老周突然打来电话,语气依旧暴躁:“你啥时候回来?你不会在美国找了个小白脸吧!”
我第一次没忍:
“你怎么搭进搭出、反反复复的?上次让我待在美国,这次又催我回去。
还胡说八道!我暂时不回去。”
挂了电话,我哭了,不是委屈,是突然意识到——
那个处处需要我忍耐的家,其实我早已经不想回。
我给小宇织的毛衣快完工了,针脚比以前松,因为她心里在想别的事——
阿哲说:“等疫情结束,我带你去看自由女神像。”
疫情缓和,回国通道打开。
小宇的状态已经完全好转,重新开始写论文,甚至交了新的女朋友。
他对我说:“妈,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阿哲转阴了,父母催着他回去。
临走前,他送给我一幅画,画的是我织毛衣的样子,旁边写着:“谢谢你,让我觉得不孤单”。
阿哲回国后不久,我最终也买了回国的机票。
去机场那天,小宇和他的新女朋友来送机。
“姐,照顾好自己”。
飞机上,我打开手机,将阿哲给我的画像照片点了收藏。
看着画里的自己,突然发现那个织毛衣的女人,嘴角是带着笑的——
我已经很久没在镜子里见过这样的笑容。
12回到家,老周还是老样子,抱怨我不该去美国:“儿子根本没病,你就是矫情,就知道浪费钱。”
我没吵架,默默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女儿家附近的小公寓。
我和小宇视频聊天:“妈报了个班,学画画呢。”
给阿哲发微信,发了张我画的公园长椅照片,配文“像不像你画的?”
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我去公园晨跑。
想起纽约的阳光和那个年轻的笑脸,心里非常平静。
我知道,往后的日子,我要为自己好好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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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