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要去江南任职,急切地想丢掉我这个累赘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3-19 03:18 1

摘要:「要钱没有,把我家的姑娘抵给你吧,你儿子不过是乡下的泥腿子,娶了我林家的姑娘也算是高攀了。」

我爹要去江南任职,急切地想丢掉我这个累赘。

举家搬迁那天,给我家里送柴的瘸腿叔叔听到风声,赶紧来结半年的柴火钱。

「要钱没有,把我家的姑娘抵给你吧,你儿子不过是乡下的泥腿子,娶了我林家的姑娘也算是高攀了。」

我爹灵机一动,解决了两个麻烦事。

瘸腿叔叔还想再争辩什么,被我爹瘆人的目光瞪回去:「再胡搅蛮缠,把你那条好腿也打断。」

日暮西沉,我从昏睡中醒来,瘸腿叔叔套好了车,把软柴火扑到干枝上面,向我招手:「丫头,咱们回家!」

1

我爹高升后难得召见了我,雨丝挟着风声从门缝钻进来,像极了阿娘临终前的呜咽。

「半夏,请你理解为父,你母亲身份太低,而京城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曾纳过娼妓妾室,你嫡母那边身份又尊重,我实属左右为难。」

「但是没关系,等我们到了江州,这些事再也不会有人提及了,我一定做主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到底是亲生父亲,他心里还是疼我的。

回到房里,我兴冲冲地收拾行囊,本是高兴的事,不知怎的就哭出来了。

阿娘,虽然这些年磕磕绊绊,但我也平平安安长大了,到了江州,就不会再有人诋毁你的出身了,你的半夏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官家小姐了。

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府里已经空无一人。

连看门的大黄犬,廊下会说话的两只鹦鹉都不见踪影。

我觉得一阵眩晕袭来,猛地想起晨间小翠是怎样死活哄着我喝下我爹赏赐的那碗八宝甜酪。

父亲将宅子卖给了当地商贾,管家来收宅子,横冲直撞地破开房门:「怎么林府还留了个丫鬟没带走?赶紧收拾收拾滚出去!」

日暮西沉,乌鸦聒噪地叫着。

此时我才顿悟,薄凉如父亲,怎可一时间转换性子,我不该寄希望在他身上。

给府里送柴的瘸腿叔叔干瘪无助的声音打破我的思绪:「小姐,老爷说将你许配给我家,抵了我的半年柴火钱。」

他无奈地叹气:「我知道这只是林大人一时搪塞我的借口,算了,我自认倒霉吧,小姐请自谋出路,那婚约算不得数。」

可天下之大,何处又能容下我?

眼看他套好了车要走,我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阿叔,我跟你走。」

他颤巍巍地应了一声,脸上的皱纹都快被笑容撑开了:「走,丫头,我们回家!」

2

途经城里最繁华的望月斋时,正逢嫡姐和她的夫君贺书衡在宴请宾客。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出声:「瞧,那不是林家二小姐吗?怎么如此落魄?」

嫡姐掩着帕子轻笑:「切,什么二小姐,不过是个娼妓生的贱蹄子罢了,我爹临行前将她指给了瘸子老头家,这叫什么来着,王八配绿豆,天赐良缘。」

有好事者挑起事端:「贺兄,曾听闻你和这位二小姐还有些渊源……」

贺书衡撇开眼睛,匆忙出声打断:「爱妻虽不善妒,但是这种玩笑可不要开,我心许的从来都是林家嫡女含霜,并不认得其他猫儿狗儿的。」

两年前的中秋宴上,我以一首赏月词获得满堂称赞,引得贺家小公子贺书衡的拜帖入府,指名要见我。

父亲动了怒,命我跪在廊下三天三夜,深夜里秋雨骤落,从头淋到脚,身子烫得像是从火盆里滚了一遍。

我哭着叫喊:「父亲,救救我,我知道错了。」

他冷着脸问我:「何错之有?」

我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麻木过后像是数万根银针齐头并进,刺得我骨头缝里都是痛的。

我违着心意忍着痛答复:「我不该以淫诗艳曲在宴会上抛头露面,失了女子本分。」

三日过后,嫡姐顶着我的名声,风光去赴了贺公子的约,倒成就了后来的佳缘。

嫡姐出嫁那日,她穿着大红的嫁衣来我房里挑衅:「既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要跳出来处处抢风头,父亲需要的是一个能为她撑起门楣的世家女,不是你这种身份低贱的死丫头,你若有点自知之明,就该像蝼蚁一般偷生。」

我垂下头低声道我知晓了。

可嫡姐仍不满意,抄起香炉倒在我的头上,飞扬的香灰铺天盖地地糊了我一脸,她笑着扬长而去。

一声声的羞辱犹如巨石压在心头,阿叔听不下去了,把车赶得飞快,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等再回过神来,已经行至京郊。

阿叔絮絮叨叨地打开了话匣子。

讲他命苦的女儿沈芸是如何成了两次亲都死了男人,被人传言克夫,孤身一人带着五岁的小女暂住家中。

讲他的儿子沈远三次落榜,被旁人讥笑手不能握肩不能扛,此后一蹶不振,难酬壮志。

讲患了肺疾的阿婶咳得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最后他满面羞赧,踟蹰着开口:「家里只有三间房,茅房在院子外边,但是你放心,你阿婶每日都会用草木灰覆盖,气味不会很大。」

春寒料峭,傍晚的风又冷又急,我抓着包袱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一股隐隐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阿叔看我抖得厉害,问道:「丫头,你很冷吗?」

我摇头,这不是冷,是害怕,一种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的怕。

3

马车七扭八拐,在一小处庭院前止步。

阿叔讲了许多,却没有讲院子的桃花花期刚过,树下一片粉簌簌的白,一只肥胖的白猫在树下不知羞地盯着我,台阶上缺了一条腿的凳子被仔细修补过,上面还有碎布头做的小垫子。

院子里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兴冲冲地用树叶捧着一块滚烫的烤土豆急哄哄往我怀里塞。

沈芸是个泼辣的妇人,她大声喊住女孩:「米粒,别冲撞了贵人。」

沈远从屋里出来迎接,粗布麻衣难掩挺拔如松的身姿,他爽朗地问道:「爹回来了?可曾结清了银钱?」

瘸腿叔叔把他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等他站到我面前看清我的样子后惊讶出声:「原来是林小姐。」

「你忘了?去年我爹摔断腿,我曾代替我爹去府里送过柴火,正是酷夏,我热得口干舌燥,是你赏了我一碗菊花茶解暑。」

我想起来了,那日他不懂规矩,没有给看门的小厮过门礼,便故意为难他。

他热得满头大汗,也不会跟人吵架,急得快要哭出来。我正好路过为他解了围,还冲了一壶茶给他解渴。

沈远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林小姐,这本就是一门糊涂姻亲,你身份贵重,我不敢妄想高攀,只要你今日进了我家的门,往后的流言蜚语会淹没你,从前你帮过一次,就当抵了我爹的柴火钱,咱们两不相欠了。」

见多了逢场作戏的人,我没料到沈远这样坦诚。

我搅着衣角,鼓足了勇气:「我……是我愿意的。」

沈远听完就笑了,如璀璨星辰,似春风化雨,接着脸颊升起一抹绯红,闷闷地开口:「我定不负你。」

他们一家人高兴得紧,晚餐特意加了几个菜,房檐上悬挂的腊肉割下来大半块,切成薄薄的片煸出油炒了笋干,养了几年的老母鸡宰了熬汤,鸡腿鸡翅不断往我碗里送。

阿婶盛出来一小碗饭单独去灶台边吃,我疑惑:「阿婶怎么不过来吃?」

沈远慌乱地解释:「我阿娘有咳疾,从不和我们一同进食,怕给我们过了病气,连饭碗都是分开用的。」

阿婶连咳都不敢大声了,满面羞红,压着嗓子:「咳咳咳……」

4

婚期定在三日后,没有大张旗鼓,就准备请亲戚邻居简单吃了个便饭。

沈远读过书,也写得一手好字,村里有喜事常邀请他写喜字喜联,如今轮到给自己写了。

我许久不拿笔,也有些蠢蠢欲动,犹豫着开口:「我可以试试吗?」

行云流水间,几副喜联落笔。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这副应景,正合适我们这阴差阳错的情缘,贴在大门口。

「花开并蒂姻缘美,燕宿同巢岁月甜。」这副寓意好,贴到喜房。

「琴瑟和鸣歌盛世,鸳鸯比翼颂吉祥。」这副有个好盼头,贴到阿叔阿婶房门口。

越来越多乡邻围上来,啧啧称赞:「这字写得我看比沈远写的还要好上许多……」

「这老沈家上哪捡了个宝贝,真是才女。」

「手又巧,又会写字的女娃子,真的难得啊……」

我又用红纸剪了几只喜鹊报春、鸳鸯戏水贴在窗框子上。

最后剩余的红纸边角,给米粒剪了个小兔子,她高兴地拿着玩去了。

瞬间涌上来一大群小孩,纷纷吵着要米粒手里的小兔子,我被拥得挪不了脚步。

从小到大,我从未得到过这样多的人真心的夸赞。

阿娘的经历让我明白,女子空有容貌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我在贫瘠的日子里尽可能充实自己。

父亲称赞嫡姐的簪花小楷有闺阁风范,我便偷偷捡了她丢掉的笔墨刻苦习字,晨起请安时不慎露出墨渍,引得父亲眉头一皱,那叠练字的便笺就成了厨房火灶的引火纸,灰烬里还藏着半句:「皎皎白驹,空空过隙。」

深夜我将算盘拨得比针尖落地还轻,指尖带了黏腻的汗珠,却抵不过嫡姐的一声嗤笑:「小家子气,就凭你这出身,还想做当家主母执掌中馈?」

嫡姐转头告到父亲那里,父亲称女子通账多贪欲,下令家里的商铺庄子再也不许我迈进半步。

寒冬腊月,绣棚上的长春仙鹤头顶的一抹红总是绣不成,反反复复扎破了手指,一抹鲜血倒成了意外点缀,父亲寿辰那日,他嫌恶地直皱眉,瞥了一眼随手扔进了火盆里,青烟袅袅,带走我碎掉的自尊。

此后我就成了父亲口中那个事事都想尝试,却事事都不精的粗鄙愚笨庶女。

手指被人用力抓住,我从回忆中抽出神来。

我这才意识到,风头太盛,沈远恐怕会不悦。

但是没想到他替我推开人群解围:「都散开些,若是吓到我的新娘子,我可饶不了你们。」

他站在我身旁,温柔又炙热地望着我,不加掩饰的骄傲都快要溢出来,低声在我耳边由衷地赞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5

婚礼那天,一切都很顺利。

岔子出在了拜堂前……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多喝了几口酒:「我看着新娘子怎么这么眼熟,哦~我想起来了,我常跟着表兄进城,多少也认得一些权贵。」

「这是林大人家的庶女,她小娘可是春凤楼的头牌,什么大家闺秀,我呸,就是个小娘养的……」

他已经喝得神志不清,说出的话也越来越放肆,席间的乡邻们纷纷停杯放碗,要捡个乐子听。

阿叔的脸耷拉下来,不知是臊是怕,主婚人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拯救。

只见沈芸端起面前的茶碗,灌了一口酒,从凳子上蹿起来,直冲男人面前。

「陈老四,喝了几口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吗?」

「别人小娘养的,你是大娘养的吗?从谁肚子里爬出来谁就是亲娘。」

四方宾朋哄堂大笑。

他被人笑得失了面子,马上将矛头转向了陈芸:「你一个克死夫君的寡妇还好意思来参加喜宴,我要是你啊,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谁家的姑姐这么没皮没脸,都老大不小的,还带着个丫头片子在娘家打秋风。」

这些话真真是往陈芸心窝子上戳,她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变得哑口无言。

沈远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心急如焚,但他又怕我多想,左右为难。

我拍了拍他的手,掀了盖头:「你别动,男人家说不好要打起来,我去给大姐撑腰。」

我挡在了沈芸跟前,笑盈盈地举杯敬陈老四:「陈大哥,姑姐在我家住,阿叔阿婶没意见,夫君没意见,连我这个新媳妇都没多说一二,姑姐命苦,已是不幸,她一没偷盗,二没害人,何苦遭受你这番指责?」

「莫以为自家灯火通明,便可指点他人星河。有这个工夫,不如多想想自己家,银钱可够用?妻儿可否受冻?父母可曾康健?」

有人嗤笑一声:「他一个光棍汉,有什么妻儿父母!」

邻桌的一个圆脸庞的妇人戳戳自家男人的手臂:「新娘子说的啥意思?」

男人白了她一眼:「就是说陈老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胖妇人惊呼出声:「老天爷诶,文化人骂人都骂得这么好听。」

沈芸没想到我会这样说,眼眶红红的。

陈老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沈芸马上把眼泪逼回去,眼疾手快地按着他肩头一屁股坐回去:「你出了礼钱,我敬你是客人,要是识相,就安生吃完这顿饭。」

「你要是再多嘴,我撕烂你的嘴,文绉绉的话我不会说,但是我的力气看你能不能受得住。」

6

我说的不是场面话,我最是知道这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公婆和沈远肯接纳姑姐孤儿寡母在家里住着,说明他们本身就是很好的人,这才能让我更快毫无芥蒂地托付终身。

待宾客散尽,已入夜,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叩响了门,说要讨一口饭吃。

今日席间撤下来不少菜,沈远夹了肘子和鸡腿给他奉上,老人不接,只取了两个馒头,连声道谢。

「倒是个要强之人。」我感叹道。

老头儿将两个馒头塞进肚里,不动声色地盯着我瞧,我以为他没吃饱,准备再去取些饭来。

他拉着我的裙角不语,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沈远:「这是你娘子?」

「是,今日刚成亲。」

他闭着眼睛,声音缥缈不定:「这位小娘子是有福之人,你定要善待。」

沈远很认真地答复:「我一定会待她很好。」

我浑身一激灵。

我出生时,替我接生的嬷嬷略懂玄学,也曾向父亲提及过我的生辰是难得的五福之人,当时父亲只听进去是个女儿,以为嬷嬷在扯谎讨赏,并未往心里去。

后来我娘每每说起这事,都深表遗憾,若是接生嬷嬷没有画蛇添足地卖弄,只需老实禀报是个女儿,父亲没准还没有那么大怨气。

再后来,母亲早亡,父亲苛待,半生受尽家人冷眼,生如浮萍孤鸟,我更觉得嬷嬷说的是个笑话。

我还想再问点什么,发觉老头儿已经走远。

深夜,窗外一片漆黑,唯有两支红烛的火苗在雀跃绽放,像是缠绕的藤蔓攀上雕花立柱。

我们虽都不太熟练,在上下求索中也算完美落幕。

事毕,我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打碎重组一样酸痛,昏昏沉沉地睁不开眼。

沈远也不躺下,撑着肘瞧我,我被他看得发毛:「你怎么不睡?」

他咧开嘴笑:「我看着你睡,屋里有老鼠,晚上会在房梁打架,吱吱呀呀地吵得很。」

我被吓得往他怀里钻,他目的达成,笑意更甚:「放心,大白猫很尽责,听到叫声会钻进来把老鼠拖出去,还有,我也很尽责。我会守着你,你若是起夜,尽管叫我。」

7

我换下短衫罗裙,穿上寻常人家的粗布麻衣,开始了新生活。

那日我正帮着婆母烧火做饭,烟熏得睁不开眼。

公爹风风火火地带回来一个消息。

我爹他们在去往江州的路上,乘坐的大船遇到风浪,整艘船上二十几口人全部命丧大海,尸骨无存。

公爹后怕地拍着胸口:「还好他们没带你去,要不然今日怎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上边压着消息说要彻查,我也是听小道消息议论才知道的。」

听闻此事,记忆中的一些碎片在脑海中完整地浮现。

五岁时,嫡母诬陷我偷了她的簪子,逼我在雪地里思过,寒风呼啸,冷风像刀子一样往脖领子里钻,我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幸而有贵客来访,替我在父亲面前劝说了几句,才捞回来一条命。

当晚,嫡母临盆,早产生下了幼弟,血崩不止,再难有孕。

七岁时,幼弟逼我跪在地上给他当马骑,我死活不同意,他便偷偷往我的饭食里下了老鼠屎,隔天,他就上吐下泻,病了数日。

十岁时,父亲带着全家去青虚山祈福,我被嫡姐锁在了庙里,洒扫的小师傅发现给我打开门锁,救济了我一些素斋,等我回到家里才知道,嫡姐被打翻的香炉点着了衣裳,熏得后背落下了疤痕。

当时只道是巧合,如今细想,我恍然大悟。

何谓是福?

福祸相依,有时候福虽未至,祸已远离,就是大幸。

春日的天气不冷不热,未免贪睡了些。

那天早上还没出被窝,就听见沈远和婆母在小声商议着什么。

婆母嘶哑的声音像是掺了沙子:「你连续考了三年还没中榜,想必也不是读书这块料子。去年你爹摔断了腿,全凭你大姐接济我们才艰难度过,今年家里添了人口,用钱的地方更多,读书是富贵人家的事,我们普通百姓就别想了。赶明你去找个工做,往后也好养得起妻儿。」

公爹也在一旁帮腔:「我们再开垦几片荒田,一家人吃饱穿暖比什么都强。」

沈远不甘地应道:「好,我都听娘的。」

我快步从屋里冲出去打断:「不可以,今年春试在即,让夫君再试一次。」

「我们穷苦百姓,读书便是唯一的出路。」

我把从前在府里悄悄攒下的碎银子全部掏出来塞进沈远的怀里:「夫君,我信你。」

沈芸也凑了过来,一巴掌拍在沈远肩头,差点把他拍吐血:「天塌下来有姐给你顶着,你尽管去考。」

8

沈芸命不好,第一任夫君成亲不到三年就病死了,她带着一岁多的米粒艰难求生,卖过竹篓,采过药材,能上树掏鸟窝,也能下田种地。

后来在集市上遇到一个卖鱼郎,他们一见倾心,卖鱼郎不嫌弃她丧夫又带娃,两人置办了田地房产,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是好人总不长命,卖鱼郎在集市上收摊的时候踩到了鱼鳞,脚下打滑,磕到了脑袋。

沈芸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半个多月,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

沈芸因此落得个克夫的名声,她伤心了很久,公婆害怕她想不开,硬是把她接回家里照顾。

她闲不下来,整日琢磨赚钱的法子,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我手里还有点余钱,早就有打算把胖姐家的地买下来种些果树,总比我爹去砍柴要好得多,只是胖姐那人难缠得很,就怕她坐地起价。」

看她想得认真,我插了一嘴:「大姐,要不我去试试。」

说去就去,宴席上备的瓜果还剩了些,我又掂上一块豆腐。

伸手不打笑脸人,胖姐就算人难缠了些,见到手里拎着东西,也总不好说得太难听。

胖姐家远得很,又爬坡又过岭,我累得气喘吁吁。

没想到胖姐就是席间那个圆脸蛋的妇人,她正在院子里栽豆苗,她家的二丫头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胖乎乎、圆墩墩的,在一旁帮忙扶着豆角架子。

沈芸一开口,没说几句,两人又呛呛起来。

我见状连忙打圆场,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奉上:

「胖姐,我知道您家的是良田,我们没准备压价。」

「我看您家的闺女和米粒差不多大,正好最近我想着教米粒读书识字,你有没有兴趣让二丫也凑个热闹?女孩子家虽不强求考得什么功名,认识些字,等来日嫁人总不至于被婆家糊弄。」

胖姐眼睛都亮了:「你当真能教她?」

胖姐急忙把二丫拉过来:「快过来叫人,论起辈分,你该称呼一声舅母。往后你就和米粒一起,跟着舅母读书识字,将来嫁个县太爷,看谁还敢说我家胖闺女嫁不出去。」

我紧着追问:「胖姐,那卖地的事?」

胖姐大手一挥:「好说,好说。」

9

家里的钱全部兑在一起,分成三份,多半的用来买地买苗。

剩下的又分成两份,一份交给我,用来给沈远读书用。

另一份给婆母,来计划着家里的日常开销。

可谓破釜沉舟。

公爹和沈芸连着几日都泡在山上铺路,捡碎石,翻地,忙得不可开交。

我闲暇时去给他们送饭,山山坳坳里总是迷路,常常饭菜送过去都凉透了。

我拿起锄头想帮忙,还没刨地就打了脑门一个大包。

看着沈远读书辛苦,想杀只鸡帮他补身子。

在鸡窝里跟鸡打了半天仗,脑袋上沾满了鸡毛,鸡没抓到,反被啄了一口。

渐渐地我身上那些虚无缥缈的光环褪去,从别人嘴里那个「识文断字的大小姐」变成了「什么农活都做不成的半吊子」。

后来,婆母不再让我碰这些家务事了,特意给我把柴房腾出来,放上桌子,给米粒和二丫读书用,一日三餐我都坐享其成。

连我换下来的小衣都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洗干净叠好给我放在屋里,我好一阵愧疚。

婆母还仔细得很,每次等着别人都投洗完了去上水才肯把我的衣服掏出来洗第一遍,有人笑话她:「就你家的媳妇金贵,连小衣都得在上水洗。」

婆母不语,只是一味地搓衣服。

桂芝大娘接口道:「切,金贵个屁,我看就是托生了个小姐的名,没有小姐的命。」

「当初我说把表哥家的盼儿说给你家,你们还不愿意,依我看,我们盼儿不知比你家那个媳妇好上多少倍,生得高高大大,一个人能犁三亩地,能干得紧。」

婆母抖抖手里的衣裳,语出惊人:「论能干,我们不如娶头骡子。」

开考前几天,天气阴沉沉的,好像憋着一场大雨。

怕耽误了行程,我特意让沈远早些出发了。临行前他捋了捋我耳边的碎发,轻声道:「等我回来。」

我点头,蜻蜓点水般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考试前一天再打开。」

果园那边也加紧了动作,全家人一齐上阵,日追夜赶地将二百棵树苗全部种下,又施过第一遍肥料,只待这贵如油的春雨一落,给果树过第一遍水。

10

我们家闹的阵仗太大,引得村里不少人都在默默关注着。

有的人说:「谁都不如老沈家最盼这场雨,那么多的果树,若是全凭人力挑水,得把肩膀磨破了都浇不透。」

还有人接口:「你算是说错了,沈远去参加童生试了,这雨要是下起来,路滑难走,指定考不上了。」

可谁都不能逆了老天爷的意,连绵的阴雨整整下了半个月。

我们一家人的心好似油烹,坐立难安。

我的左眼更是突突地跳了好几天。

放榜那日,是难得的大晴天,果园里的枝干昂扬抖擞,初见直挺挺的模样。

过了晌午,噼里啪啦的鞭炮从村口响到了家门口,点燃了沉寂的山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沈远由县衙里两个小厮护送着,从一驾青布马车上利落地下来,抖了抖身上的红色碎屑,目光穿过簇拥的人群落到我身上。

「小夏,我考上了。」

「你的锦囊果然有用。」

桂芝大娘只听见最后一句,惊呼出声:「哟,什么锦囊?拿出来让我们瞧瞧,要我说,你这秀才不会是抄来的吧?」

众人都注视着沈远。

他从贴身袖口里掏出来我写下的纸条,展开给桂芝大娘看。

胖姐扒拉开人群凑过去:「咦~桂芝大娘又不认字,给她看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二丫,你替大家伙念念写的啥?」

二丫瞟了一眼,挺直胸脯大声念出来:「好好吃饭,好好喝水,好好睡觉。」

桂芝大娘的脸变成菜色,喃喃自语:「就……就这样简单。」

二丫接口道:「我舅母说了,心态好就是最好的镇静剂。」

人心真的好奇怪,刚刚还有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乡邻都换上一脸笑容,称赞沈远年轻有为,称赞我持家有道,还有人上赶着要把孩子送过来让我一起教他们读书认字。

沈芸给沈远悄悄递了个眼色,示意我们先走,得罪人的话留下她去说。

11

好事成双。

晚餐难得多加了几个菜,正好得此闲隙,一家人商讨一下后边该如何打算。

沈远中了秀才,州府不少书院有意向让他借读,算着日子,一年后参加下一次的秋闱。

他的意思是带着我一同动身去城里安置,我们彼此间还能有个照应。

我也左右为难:「接下来果树要开花挂果,捉虫除草,我在家里还能搭把手。」

「还有米粒和二丫的功课也不能半途而废。」

沈远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自然是想让你陪伴,但是去了没有落脚的地方,一切都要从零置办,想来也是太委屈你。」

「既然这样,你在家乖乖等我就好。」

「书院有休息日,我每月可归家探望,你若得空,逢集去看我也行。」

或许想到接下来要分开许久,夜里他不知疲倦地向我索求无度,好似要补上这些日子分离的痛苦。

沈远出发那天,我去送他到州府,婆母不放心我独自乘车回来,就叫上沈芸一同前往,正好她也想要买几本种植果树的书籍让我研究一下。

到了城里后,沈远去书院和夫子交接手续,留我和沈芸闲逛。

没想到会在闹市上碰到嫡姐。

她从青宝堂出来,手里拎着一些药包,脸色苍白。

看见我的那一刻,她像是嗜血的野兽看见猎物一样蠢蠢欲动:「林半夏?真的是你,父亲母亲都没了,你还有脸活着?要不是你,我爹娘怎么会被克死……」

我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开口:「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父亲不带我,他们才丧命的?这便是报应。」

她上来就要撕扯我,沈芸挡在我面前拦住她要落下的巴掌:「哪里来的疯婆子!」

她有些不甘,没想到如今也有人为我撑腰了。

「你这个贱人,你明知道父亲没了,连面都不露,就知道跟野男人厮混,我呸!」

「曾经你和父亲都说过,我不配为林府的女儿,怎么?他现在死了,又要认我了?至于你说的什么野男人……」

我冷笑出声:「父亲亲自为我选的夫婿,明媒正娶,何来厮混?」

「倒是嫡姐你,最近过得可称不上好啊?」我上下打量她。

她特意扒开袖口露出叮当的玉镯,死鸭子嘴硬道:「谁说不好?荣华富贵享不尽,可比你嫁的穷酸泥腿子好多了。」

话音刚落,贺书衡咒骂赶来:「大夫怎么说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当初若不是你死皮赖脸巴巴地贴上来,我早就和你妹妹生了许多孩子,也不至于被母亲日日责骂。」

贺书衡转头认出了我,如今我虽然是粗布麻衣,但是我本身容貌不差,在沈家又被照顾得很好,眼神里都有了光彩,不再是从前满脸小心怯懦的不争气样子了。

他堆满笑容,上赶着跟我套近乎:「这就是半夏吧?当初我求娶的就是你,要不是你爹鱼目混珠,我怎么会娶了她这个不下蛋的母鸡?」

「我这就去禀了母亲,八抬大轿将你迎进府里,做个贵妾,再不成,我就休了林含霜,将你扶为正妻如何?」

沈远从远处赶过来,把我扯进怀里,不卑不亢地开口和他对峙:「这位仁兄,当初你们视半夏为草芥,自有人视她为珍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如今半夏是我敬了天地、拜了高堂明媒正娶的妻,你不要再痴人说梦了。」

嫡姐看见沈远手里拿的笔墨,翻了个白眼:「穷书生而已,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沈远脸上始终噙着一抹得体的笑容,不悲不怒:「来日方长见分晓。」

我气不过,还要争辩,沈远捏捏我的手指:「小夏,我们不与傻瓜论短长。」

他转身带着我和沈芸离开,留下嫡姐和贺书衡狗咬狗:「说谁傻瓜呢?」

「当然是说你!」

12

安置好沈远后,我满腹心事,沈远看出来我的不快:「可是你嫡姐的话让你想起从前的伤心事了?」

我急着解释:「贺书衡他……」

他的吻落在我的嘴上,堵住我想说的话:「不必说,也不必解释,我都懂。」

沈芸捂着眼背过身子:「快点啊,别废话,干点正事,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我舔舔嘴唇,又羞又急,又嘱咐他提防着贺书衡暗中使绊子,让他注意吃食,注意休息。

啰里啰唆说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转眼间到了七月下旬,暑气横肆。

这段时间我们过得很辛苦,给果树捉虫除草耗费了很大的人力,密不透风的果林里待上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陈老四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家养的羊放进去了,好几只羊在果园里乱窜了一夜,咬坏了不少矮枝上的果子。

第二天,沈芸发现后气得脑袋都大了。

她怒气冲冲地拎着刀去了他家里:「陈老四,你给我出来!」

陈老四手里还抓着一只肥腻的鸡腿,吃得满嘴油,慢悠悠地从屋里探出头来:「哟,这不是沈家的小姑奶奶吗?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净干着偷鸡摸狗的事?你家的羊吃了我们的果子,你说吧,怎么赔偿?」

陈老四死不认账:「你有什么证据是我的羊吃的?」

沈芸都快被气笑了,伸手掂起羊身上粘的树叶:「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不是我家的果树叶子是啥?」

陈老四往身上抹了抹油手,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沈芸:「哦,那可能是羊不听话吧,谁让你家果园门不结实的?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赔偿,你跟了我,我也不嫌弃你是个寡妇,这样我们就成了一家人了,你的果树是我的,我的羊也是你的了,两全其美。」

「我去你妈的两全其美,就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瞧上你。」

沈芸说着,反手擒住院子里最嚣张的一只肥羊,当场就抹了它的脖子。

陈老四没想到沈芸这么生猛,一时间吓傻了:「你……你有病啊,凭什么杀了我的羊……」

沈芸手里的刀子上还汩汩地流着血,接着又利落地砍下了一只羊腿,扛在肩上就走:「算你赔我的,再有下次,我连你一起砍了。」

13

出了这档子事后,公爹说什么都要去果园边守夜,在山上简单搭了个屋子,日夜不离人地守着。

其实我们采购果树的时候人家也说了,这是外地嫁接的树苗,今年收成不会很好,第二年的挂果率会更高,

但是在我们的悉心照顾下,多少也能采摘一些卖相不好的果子去集市上换点生活费。

可没想到,人祸可防,天灾难违。

八月末的时候,夏季进入尾声,眼看果子都已经开始上色,再不出半月,就可以采摘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彻底粉碎了我们的念想。

狂风骤雨张牙舞爪地扑向大地,拳头大的雨点如同炮弹,狠狠地砸向飘摇的枝头。

一颗颗还未成熟的果子在枝头瑟瑟发抖,最终不堪重负,滚落泥土中。

沈芸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果园,跪在滂沱的大雨中,看着掉落的果实,心碎了一地。

她绝望地拍打着地面,整个人和着雨水和泥土不甘地呐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瞧瞧你干的都是什么事!」

「我上辈子是触犯天条了吗?为什么可着我一个人往死里虐啊?给我一条活路吧!」

雨停了,沈芸的心也死了,整个人没有了一点精神,像只提线木偶一样,不吃不喝也不睡,呆呆地望着房梁,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一年的心血颗粒无收。

沈远回来过几次,安慰的话到嘴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沈芸如何看不出,他也很难。

身上的

来源:优雅的看书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