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又跟自己较劲。"陈默的声音裹着蓝月亮洗衣液的清香,从头顶落下来。他轻易取下瓶子,玻璃碰撞的脆响里,我闻到番茄的酸甜正从砂锅里漫出来,像极了梅雨季晒过的被子——带着太阳的余温,和藏在棉絮里的温柔。
厨房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踮着脚够调料架顶层的番茄酱,指尖刚碰到玻璃瓶颈,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带着温度的手。
"又跟自己较劲。"陈默的声音裹着蓝月亮洗衣液的清香,从头顶落下来。他轻易取下瓶子,玻璃碰撞的脆响里,我闻到番茄的酸甜正从砂锅里漫出来,像极了梅雨季晒过的被子——带着太阳的余温,和藏在棉絮里的温柔。
案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周野"两个字。我擦了擦沾着番茄汁的手,刚按下接听键,周野的大嗓门就炸进耳朵:"小棠!下周六陪我给我妈上坟呗?我买了你爱吃的糖油饼当供品!"
陈默正在剥蒜,蒜瓣在他骨节分明的指缝间滚来滚去。我下意识转身背对着他,声音压得低低的:"上周不是刚去过?你最近怎么总往墓园跑?"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一瞬,周野的声音软得像团棉花:"我梦见我妈了。她说我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可我明明上个月才换的新线。"
我喉咙突然发紧。高中时周野妈癌症住院,我陪他在医院走廊啃了三个月糖油饼当晚饭。记得有天半夜,他蹲在消防通道哭到抽抽搭搭:"我妈说'小野的衬衫要自己熨',可我连纽扣都钉不牢。"后来我翻遍文具店买了最小的针线包,在他校服第二颗纽扣上缝了朵歪歪扭扭的小红花——他说这样就算松了,一眼就能瞅见。
"我陪你去。"我转身时胳膊肘撞翻了陈默的蒜碗,白生生的蒜瓣骨碌碌滚了满地。陈默弯腰捡蒜,我对着手机又补了句:"你对自己好点,我...我心疼。"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儿,接着周野笑出了声:"得嘞!我明天就去买排骨炖汤。小棠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我发烧,你给我煮的番茄牛腩?"
我也笑:"怎么不记得?糊了半锅,你还说比食堂的好吃。"
蹲在地上捡蒜的手突然顿住了。我这才发现陈默直起腰,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潭,正盯着我。手机还贴着耳朵,周野的声音还在继续:"等扫墓回来,我请你吃新街口那家的番茄牛腩,保证不糊。"
鬼使神差的,我对着手机说了句:"好,我...爱你。"
抽油烟机的轰鸣戛然而止。陈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电源,他手里的汤勺"当啷"掉进砂锅,番茄汁溅在白瓷砖上,洇出朵歪歪扭扭的花。
"你说什么?"周野在电话里喊。
我手忙脚乱挂了电话,砂锅的蒸汽模糊了眼镜片。陈默弯腰捡汤勺,后背绷得像根弦:"火该关小了。"他的声音平稳得反常,可我看见他后颈的红,正从衣领里渗出来,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那晚的番茄牛腩煮得太烂,土豆都化在汤里。陈默扒拉了两口饭,说单位有报表要赶,转身钻进书房就没再出来。我对着满桌残羹发怔,手机震了震,周野发来消息:"刚那'爱你'是说给我听的?你老公没吃醋吧?"
我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陈默加班到十点,我煮了番茄牛腩等他,他捧着碗说:"娶了你之后,我才知道热汤热饭有多金贵。"想起去年暴雨天我摔了一跤,是陈默背着我爬六楼,中途换肩时嘟囔:"周野那小身板,背得动你?"想起上周他翻我旧相册,指着周野的毕业照问:"这家伙现在还穿破洞牛仔裤?"
原来他早就在意。
接下来三天,陈默像片沉默的影子。早上我还没醒,他的被窝已经凉了;晚上我蜷在沙发打盹,他轻手轻脚给我盖毯子,却一句话都不说。第四天我堵在玄关,拽住他要出门的袖子:"那天的事,我能解释。"
他低头看我拽着他的手,像在看什么陌生的物件:"不用解释。周野是你发小,我知道你们清白。"
"可你明明..."
"小棠,"他打断我,"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反而累。"
门"咔嗒"一声关上,声响像把钝刀割在心上。我蹲在地上,看见他的拖鞋还在鞋架最里侧——去年生日我送的招财猫拖鞋,他总说丑,却每天都穿。
周末我去墓园,周野捧着白菊站在碑前,看见我就笑:"我就知道你会来。"他伸手要接我手里的糖油饼,我下意识退了半步。他愣了:"你怎么了?"
"周野,"我盯着墓碑上周阿姨的照片,"以后...别总找我了。"
他手里的菊花晃了晃:"就因为那天那通电话?小棠,咱们认识十五年了,你老公不至于..."
"不是他不至于,"我打断他,"是我之前没考虑过他的感受。"风掀起额前的碎发,我想起昨晚陈默在书房翻箱倒柜,我推门时看见他正对着结婚照发呆,相框边缝里塞着张纸条——是我手写的"陈默先生,要牵我的手走一辈子呀",边角都磨毛了。
周野突然说:"其实我早该避避嫌。上个月你说陈默加班,我非要拉你去吃夜宵,他打电话找你时,我还抢过手机说'嫂子在我这儿安全得很'。"他蹲下来摆供品,声音闷闷的,"那天你说'爱你',我第一反应是高兴,可挂了电话我就怕了——我怕陈默像我爸当年那样,发现我妈和男同事走太近,闹得全家鸡飞狗跳。"
我蹲在他旁边,供品里的糖油饼还热乎,甜香混着青草味。周野抬头笑,眼睛里水光闪闪:"你记不记得高三冬天?我妈化疗掉头发,我躲在操场哭,是你把围巾给我,说'我妈说,难过的时候就想点甜的'。现在我知道了,有些甜的,只能自己藏着。"
回家时陈默在厨房煮面,锅沿的热气里,他的背影有些模糊。我换了拖鞋走过去,他递来碗:"番茄鸡蛋面,你说想吃清淡的。"
接碗时我碰倒了醋瓶,深褐色的液体流出来。我手忙脚乱拿纸巾擦,陈默也蹲下来,我们的额头碰在一起。他突然说:"上周我翻你高中日记了。"
我僵住。
"你写,周野妈去世那天,他在你家楼下站了一夜,你偷偷给他送了床被子。"他声音很低,"你还写,陈默今天帮我修了电脑,键盘敲得太响,像在敲我的心跳。"
我抬头看他,他眼尾红红的:"我不是故意翻的。是你上次整理旧物,日记本掉出来,我捡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他喉结动了动,"小棠,我不是气你和周野好,我是气我自己...气我明明在意得要死,还装得很大度。"
我鼻子一酸,伸手摸他后颈——还是烫的,和那天掉汤勺时一样。
"那天你说'爱你',"他把我手攥进掌心,"我脑子嗡的一声,想起去年你住院,我守了三夜没合眼,你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周野怎么没来'。想起每次周野找你,你不管多累都立刻答应,可我加班到十点,你总说'自己点外卖'。"
他的拇指蹭过我指节:"我知道你们清白,可我就是怕...怕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过那个陪你走过青春的人。"
我扑进他怀里,他的衬衫有洗衣粉的清香,还有面汤的热气。我闷声说:"陈默先生,你才是要陪我走一辈子的人。"
他抱我更紧了些:"那下次周野再找你,能不能先问问我?比如扫墓那天,我也想去。"
"好。"我抬头亲他下巴,"不过今天你得洗碗,面汤都洒我新衣服上了。"
他笑出了声,去拿洗洁精时,手机在案台上震动。我瞥见屏幕——是周野发来的消息:"陈哥,小棠的番茄牛腩手艺还是那么差,下次我教你做,咱们俩给她露一手。"
陈默歪头看我,眼睛里有星星:"回他,说我家小棠的手艺,我一个人爱吃就行。"
抽油烟机又响起来,番茄的酸甜裹着洗洁精的柠檬香,在风里打着转。我突然明白,有些在意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平时看不见,可一旦冒了芽,反而能把两个人的根缠得更紧。
你说,夫妻间那些没说出口的醋意,是不是反而像汤里的盐?放多了齁得慌,可一点没有,总觉得少了点滋味?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