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接过支票，指尖冰凉。三年，我扮演了另一个人三年，最终的报酬是这张薄薄的纸。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季沉给了我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语气平淡得像在打发一个服务员：“她回来了，你走吧。”

我接过支票，指尖冰凉。三年，我扮演了另一个人三年，最终的报酬是这张薄薄的纸。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静，眉头微皱，审视地看着我。季沉有一双深邃的眼，过去三年，我无数次沉溺其中，以为能看到一丝一毫属于“许静”的倒影。但没有，那里永远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林晚。

“东西都收拾好了？”他问。

“我的东西不多。”我回答。

确实不多。这个别墅里的一切，从衣服首饰到家居摆设，都是按照林晚的喜好准备的。我只是个暂住的演员，穿着不合身的戏服。属于我自己的，只有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和我母亲留下的一本相册。

我转身回房，拉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季沉就靠在门框上看着我，目光复杂。或许在他预想的剧本里，我应该哭着求他不要赶我走，质问他三年的感情算什么。

可惜，我早就知道答案。

从我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明确告知我：“你只要记住，你不是许静，你是林晚的替身。学她的穿衣风格，模仿她的笑容，喝她喜欢的柠檬水。她回来那天，就是你离开的时候。”

我做到了，我成了最完美的替身。我甚至能在他无意识间喊出“晚晚”时，笑着应答。

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我站起身，对他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一个模仿了林晚无数次的、弧度完美的微笑：“季总，合作愉快。”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那种熟悉的、掌控一切被打乱的阴鸷浮现在他眼中。“许静，你这是什么态度？”

“契约结束，拿钱走人。这不正是您想要的态度吗？”我反问，心底一片麻木。

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我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曾经让我迷恋的味道，此刻却只觉得窒息。“你没有一点舍不得？”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第一次没有躲闪，也没有刻意模仿谁的眼神，就用我自己的，许静的眼神看着他。“季总，一个合格的替身，是不该有自己感情的。这是您教我的第一课。”

他的手攥成了拳，骨节泛白。最终，他还是侧身让开了路。

我拉着行李箱，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困了我三年的华丽牢笼。外面的阳光刺眼，我眯了眯眼，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五百万，足够我开始新的生活了。不是作为谁的影子，而是作为许静。

我用那笔钱在城市另一端的老城区租了一间带小院的房子，又盘下了一间小店面，开了一家小小的陶艺工作室。这是我大学时的专业，也是我被遗忘了三年的梦想。

生活平静得像一汪水。每天捏泥、拉坯、上釉、烧窑，时间在指尖的泥土中悄然流逝。我不再穿那些季沉为“林晚”准备的白色连衣裙，而是换上了舒适的棉麻衣服，头发也剪短了，清爽利落。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偶尔，我会想起季沉。想起他工作时紧锁的眉头，想起他胃疼时蜷缩的样子，想起他唯一一次对我流露出些微温柔——那次我发高烧，他守了我一夜。但那份温柔，恐怕也是因为林晚曾经也这样生过病吧。

我嘲讽地笑了笑，将这些无谓的念头连同手中的泥巴一起揉碎，重塑。

这天，工作室来了个特别的客人。他穿着白大褂，气质温润，眉眼带笑。他拿起一个我刚烧好的青瓷茶杯，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冰裂纹。

“这个杯子很特别。”他开口，声音像清泉。

“谢谢。”我正在整理货架，随口应道。

“我叫顾言，是街对面社区医院的医生。”他自我介绍道，“最近压力大，总想找点能静心的事情做。你这里，可以体验吗？”

我这才正眼看他，他笑起来眼角有温柔的纹路，让人感觉很舒服。“当然可以，体验课一小时一百八。”

他就这样成了我工作室的常客。他似乎真的只是想静心，每次来都默默地坐在角落，笨拙地学着拉坯，泥点甩得到处都是，但他从不介意，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泥土一点点成型，或者……塌掉。

每次他把一个不成形的“作品”毁掉时，都会抬头对我无奈地笑笑。我也会回以一笑。

这样的相处很轻松，我们聊陶艺，聊天气，聊街角那家新开的猫咖。他从不问我的过去，我也乐得享受这份简单的宁静。

直到那天，我正在教顾言如何收口，工作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季沉站在门口，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神色阴沉，与我这间朴素的小店格格不入。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妆容精致、满身名牌的女人。

是林晚。

我甚至不用看清她的脸，只凭那身熟悉的、季沉最爱的香水味，就能认出她。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还是不可抑制地刺痛了一下。像被针扎。

季沉的目光扫过我和顾言交握在一起教拉坯的手，眼神瞬间冷得像冰。“许静，你就是这样过你的新生活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鄙夷，仿佛我离开他，就只配过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日子。

顾言察觉到气氛不对，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礼貌地问：“请问这位先生，您找谁？”

季沉根本没看他，视线死死锁着我。“跟我走。”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从顾言身后走出来，平静地看着他：“季总，我想我们已经两清了。”

林晚这时才娇声开口，挽住季沉的胳膊，好奇地打量着我：“阿沉，这位就是……？”她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一个不懂事的女人罢了。”季沉语气不耐，甩开林晚的手，大步向我走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简直要笑出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凭什么觉得我会想回去？

“季总，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让我走的。”我一字一句，清晰地提醒他，“支票我已经兑现了，我们的合同彻底终止。我现在的生活，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季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许静，你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现在还在哪里挣扎？”

“放开她！”顾言上前一步，试图拉开季沉的手。

季沉一个狠戾的眼神扫过去：“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他把我拽出工作室，粗暴地想把我塞进他那辆宾利车里。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季沉！你疯了！”我怒吼。

“我是疯了！”他低吼着回应，眼睛里布满血丝，“我让你模仿林晚，没让你连她的脾气也学了！你以前不是很听话吗！”

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他不是来找“许静”的。他是来找那个听话的、温顺的、永远不会反抗的“替身”的。林晚回来了，但真实的林晚或许骄纵，或许任性，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完美的白月光。而我这个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赝品”，却在他需要的时候，消失了。

他感到的不是爱，是失控。

我停止了挣扎，冷冷地看着他：“季总，赝品当久了，也会想做回真品。我不奉陪了。”

说完，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他膝盖上。他吃痛松手，我立刻退后几步，拉开了距离。

林晚追了出来，看到这混乱的一幕，脸色煞白：“阿沉，你……”

季沉却看都不看她，只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好，许静，你很好。你会后悔的。”

他甩下这句狠话，坐上车，引擎发出一声咆哮，绝尘而去。

顾言扶住我，语气里满是担忧：“你没事吧？手腕都红了。”

我摇摇头，看着宾利消失的方向，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我知道，季沉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的日子，季沉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说到做到”。

我的工作室开始不断遇到麻烦。先是供货商突然中断了给我供应最好的高岭土，理由是“接了大单，没空理你这小作坊”。然后是工商、消防轮番上门检查，各种吹毛求疵，三天两头让我停业整顿。

我知道这都是季沉在背后搞鬼。他的人脉和权力，要毁掉我这个小小的梦想，易如反掌。

我没有去找他求饶。我只是默默地应对着一切。换一家供货商，哪怕土质差一点，我就多花些心思在塑形和釉色上。检查来了，我就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去配合，整改。

最难的时候，连房租都快交不上了。我坐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看着那些还没烧制的素坯，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顾言一直陪着我。他会带些自己做的便当过来，看我忙得没时间吃饭。他会帮我查阅各种消防条例，一条条核对，帮我完善。他甚至动用自己的人脉，帮我联系到了一个新的、稳定的供货商。

一天晚上，我们一起整理完被检查人员翻得乱七八糟的材料，累得坐在地上。

顾言递给我一瓶水，轻声问：“为什么不放弃？他这样针对你，你可以换个城市。”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这里是我的阵地。如果我退了，就等于承认我输了，承认我离开他真的什么都不是。我偏不。”

我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顾言看着我，眼里有光。“我帮你。”他说。

“你斗不过他的。”我实话实说。顾言只是个医生，季沉是商业帝国的王。

“我知道。”他笑了笑，“但我可以陪你扛着。”

那一刻，我心头一暖。三年来，季沉给我的都是物质和命令，而顾言给我的，是尊重和陪伴。

为了维持工作室，我开始在网上接一些定制的单子，也开直播教一些简单的陶艺技巧，赚些微薄的收入。没想到，我的作品风格独特，渐渐有了一些粉丝。

季沉的打压还在继续，但我的工作室，却在夹缝中，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天。

一个自称是策展人的女士找到了我，说她在一个线上艺术品交易平台看到了我的作品，非常喜欢，想邀请我参加一个新锐艺术家联展。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在联展上崭露头角，我的工作室就能彻底摆脱困境。

我欣喜若狂，立刻答应下来，投入到了紧张的备展工作中。顾言也替我高兴，一有空就来帮忙，搬东西，打包，甚至学会了帮我调配釉料。

联展那天，我特意穿了一件自己用植物染料染的棉麻长裙，站在自己的展位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顾言请了假，一直陪在我身边。

展会进行到一半，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展厅入口。

是季沉。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依旧跟着林晚。林晚看起来有些不情愿，是被他硬拉来的。

季沉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然后，他一步步向我走来。他每走一步，我心里的警铃就响一分。

他要做什么？当众羞辱我？还是要把我的展位砸了？

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停在我的展位前，像个普通观众一样，看着我的作品。

我的展品是一组名为《蜕变》的系列。从最初模仿古瓷的精致完美，到后来器形扭曲、釉色斑驳，再到最后，一个造型质朴、带着明显手工痕迹却充满生命力的粗陶碗。

这组作品，讲的就是我自己的故事。

季沉的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粗陶碗上，久久没有移开。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许静。”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跟我谈谈。”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冷淡地回应。

“关于林晚。”他抛出三个字。

我愣住了。

他把我叫到展厅外安静的休息区。林晚和顾言都被我们留在了原地。

“我和她，快结束了。”季沉点燃一支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烟雾缭जिए，“她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了。她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我沉默着，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回来住的那栋别墅，才发现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习惯了早上喝你煮的粥，而不是她叫的五星酒店外卖。我习惯了书房里永远有一杯温好的柠檬水，而不是她买的昂贵咖啡。我甚至……习惯了晚上回家时，客厅里有一盏为我留的灯。”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脆弱。

“当我发现这些习惯都消失了，我才意识到，我赶走的不仅仅是一个替身。”他看向我，目光灼灼，“许静，我搞错了。我爱上的人，是你。”

这句迟来的告白，如果是在三个月前，或许能让我欣喜若狂。但现在，我心里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笑了，是真的笑了出来：“季总，你不是爱上我。你只是爱上了我的‘功能’。我能照顾你的胃，能打理你的家，能无条件地顺从你，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一个完美的、符合你想象的家。现在这个‘功能’消失了，你不习惯了而已。”

“不是的！”他急切地反驳，“我调查了你所有的事。我知道你喜欢陶艺，我看到你在工作室里笑的样子，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我……”

“你调查我？”我打断他，笑容冷了下来，“所以，那些工商消防，那些断掉的供货商，都是你在确认你对我还有‘影响力’？季沉，你这不是爱，是占有欲。是你掌控的东西脱离了掌控后，不甘心的报复。”

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进了他伪装出来的深情之下，露出了里面最真实、最丑陋的内核。

他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我承认，我一开始是用了错误的方式。”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但现在我知道错了。许静，你回来，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季太太的位置，我的全部财产。我只要你回来。”

他以为，这些东西还是能打动我的筹码。

我摇了摇头，看着远处展厅里，正一脸担忧望着这边的顾言。

“季沉，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或许也不是三年前的林晚，更不是这三年的我。你爱的，只是一个被你完美塑造、完全掌控的‘理想伴侣’的幻影。可惜，不管是林晚还是我，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会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我们不可能永远活在你的剧本里。”

“过去那三年，谢谢你。是你让我看清，被人当成影子一样活着，有多可悲。也是你让我明白，靠自己站起来，有多珍贵。”

“所以，我们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回到展位，顾言迎了上来，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我一杯温水。

“谢谢。”我接过水，对他笑了笑。

不远处，季沉还站在原地，像一座孤单的雕像。林晚走到他身边，似乎和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却没有动。

联展非常成功。我的《蜕变》系列被一位知名的收藏家看中，全部买下。几家画廊和艺术馆也向我抛出了橄欖枝。我的工作室，终于走上了正轨。

我和顾言也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他很尊重我，支持我的事业，也爱我本来的样子。他喜欢我穿着棉麻衣服，素面朝天的样子，也喜欢我满身泥点，在工作室里专注工作的样子。

在他身边，我不用扮演任何人，我只需要做许静。

我以为季沉会就此放手，但我低估了他的偏执。

他不再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打压我，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追求。

他每天都会让秘书送来大束的玫瑰，工作室小小的院子都快堆不下了。我让助理把花全部送给了社区里的孤寡老人。

他会包下我喜欢的餐厅，想请我吃饭。我一次都没有去过。

他甚至在我工作室对面买下了一栋楼，每天就坐在办公室里，用望远镜看着我。

他的行为，让我觉得可笑又可悲。

顾言对此有些不安，但我告诉他：“别担心。一个不敢面对自己错误，只会用金钱和权力来弥补的人，不值得我回头。”

真正的爆发，是在我拿到一个国际陶艺大赛的入场券之后。那是我事业上一个巨大的飞跃，我需要去国外参加为期一个月的集训和比赛。

出发前一天，顾言为我践行。我们刚走出餐厅，就被季沉拦住了去路。

他瘦了很多，眼底是浓重的青黑，浑身酒气，再也没有了往日高高在上的矜贵。

“你要走？”他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却不如从前，“你要跟他走？”

“季先生，请你放手。”顾-言上前，将我护在身后。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季沉一把推开顾言，赤红着双眼看着我，“许静，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

“季沉，你闹够了没有？”我终于不耐烦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忽然崩溃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泪，“我去找过林晚，我们彻底分开了。她说得对，我根本不爱她，我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我把你当成她的影子，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混蛋的事！”

“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梦到你还在那栋别墅里。我回去过无数次，可那里除了冷，什么都没有。许静，我不能没有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

他哭得像个孩子，言辞恳切，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旁观者，或许都会为之动容。

但我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季沉，你知道镜子碎了是什么样的吗？”我轻声问。

他愣愣地看着我。

“镜子碎了，就算用最高明的匠人，把每一块碎片都粘回去，它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它上面全是裂痕，照出来的人，也是支离破碎的。”

“我和你之间，早就碎了。在你给我那张支票，让我滚的时候，就碎了。”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那些碎片里，把自己一点点拼回来。我现在很完整，很幸福。我不想再碎一次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凿在他心上。

他终于松开了手，脸上血色尽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和顾言一起离开。

顾言握紧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我回头，对他展颜一笑。

身后，传来季沉绝望的嘶吼，但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飞机起飞时，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彻底告别了我的过去。

我的人生，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光来照亮。因为，我自己就是光源。

来源：竹林畔感受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