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到底要害他到什么时候!"我冲着电话那头的老父亲嘶吼,看着视频里儿子那一身泥,我的心都在滴血。我以为把他接回城里,送进最贵的"天才班",就是拯救他。可我没想到,在那场决定孩子"未来"的测试里,真正让我这个当爹的无地自容的,恰恰是我最鄙视的那些东西——泥巴,田地
爸,你到底要害他到什么时候!"我冲着电话那头的老父亲嘶吼,看着视频里儿子那一身泥,我的心都在滴血。我以为把他接回城里,送进最贵的"天才班",就是拯救他。可我没想到,在那场决定孩子"未来"的测试里,真正让我这个当爹的无地自容的,恰恰是我最鄙视的那些东西——泥巴,田地,和一双只知道干农活的手。
01
我和老婆张岚,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城里人。三十多岁,背着三十年的房贷,开着一辆十万出头的国产车,每天为了那微薄的工资,在写字楼里耗尽心力。每个月房贷、车贷、生活费下来,银行卡里剩不下几个钱。
但我们有个共同的信念——绝不能让孩子重蹈我们的覆辙。
我们唯一的希望,唯一的骄傲,就是六岁的儿子李童。这孩子从小就机灵,三岁能背唐诗,四岁会简单的英语单词,五岁就能做十以内的加减法。每次看到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图画书,我心里就充满了希望。
为了童童的教育,我们几乎榨干了所有积蓄。咬牙在市里最好的学区买了套老破小的二手房,只有六十平米,楼龄三十年,连电梯都没有,但就是为了让他能上最好的小学,最好的中学,将来能考上好大学,不再像我们一样,活得这么累。
我常常在深夜加班回家后,看着熟睡中的童童,暗暗发誓:儿子,爸爸这辈子没出息,但一定要让你有出息。
可计划,总被现实打乱。
去年夏天,我和张岚的公司,几乎同时接到了一个外地的大项目,都必须出差一年。这对我们的经济状况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两个人的外派补贴加起来,几乎是平时收入的两倍。但儿子怎么办?
请保姆?一个月四千多,我们请不起。更何况,现在保姆市场鱼龙混杂,虐童的新闻时不时就冒出来,我们哪敢放心?
寄宿幼儿园?童童才六岁,这么小就离开父母,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送回乡下老家,让我爸李庚田带一年。
做出这个决定,我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
我爸,在乡下生活了一辈子,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也是个祖传的老木匠。他这辈子最远只去过县城,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让他带童童?他懂什么教育?他连智能手机都用不明白,微信都不会发。
我总觉得,把童童交给他,就像是把一块温润的好玉,硬生生扔进了农村的泥坑里。
临走前,我专门回了趟老家,千叮咛万嘱咐。我塞给我爸一千块钱,在那个小山村,这已经够花好几个月了。
"爸,别省着,该买什么就买什么,给童童买点好的。"我掏出专门买的最新款平板电脑,里面下载了几十个英语启蒙、数学思维、逻辑训练的APP,"别的不用你管,每天让他跟着这上面学两个小时就行。千万别让他落下了。"
我爸接过平板电脑,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他没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那双饱经风霜的手在烟杆上摩挲着,点了点头。
"还有,"我又掏出一叠早教书,"这些书也要让他看。城里的孩子都在学这些,不能让童童输在起跑线上。"
我爸看了看那些花花绿绿的书,依然点头,依然没说话。
就这样,我们把童童留在了那个我逃离了十几年、发誓再也不回来的小山村。
02
我和张岚在外地,忙得脚不沾地。项目压力大,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但无论多累,我们最盼望的,就是晚上和儿子视频通话的时间。
可这视频,越通,我心里越堵,越觉得自己犯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第一次视频,才过去三天,童童的小脸就晒黑了一圈。那双我花两百多块钱买的白色运动鞋,鞋面上全是泥,鞋带都变成了土黄色。他兴奋地举着一个罐头瓶给我看,里面装着几条正在蠕动的蚯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
"爸爸!你看!爷爷说这个能钓鱼!明天我们要去河边钓鱼!"童童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但在我听来,却像晴天霹雳。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压着怒火问:"平板电脑呢?今天学习了吗?"
童童摇摇头,一脸无辜:"爷爷收起来了,他说那玩意儿伤眼睛,让我先长大点再用。"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但碍着童童在场,不敢发作。
第二次视频,童童的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红红肿肿的,看着就疼。他正蹲在院子里,跟着我爸用竹子削一把弹弓。我爸那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都是泥土的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动作缓慢而专注。
"爸!你让他玩这个干什么?多危险!万一伤到怎么办?"我冲着屏幕急得大喊。
我爸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淡淡地说:"男娃儿,哪有不玩这个的。我小时候,你小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应该学更有用的东西!"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视频那头,童童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手一抖,差点被刀割到。我爸赶紧护住他,瞪了屏幕一眼,语气有些不高兴:"你这样大声干什么?吓着孩子了。"
第三次视频,童童直接给我展示他用泥巴捏出来的各种小动物:小狗、小猫、小猪、小鸟。虽然歪歪扭扭的,但确实像模像样。他兴奋地告诉我,这是爷爷教他的,爷爷说,土是好东西,什么都能变出来。
"你看,爸爸,这是小狗,它在看门。这是小猪,它在吃食。这是小鸟,它要飞走了!"童童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沾满黑泥的小手做着各种手势。
我看着儿子那双原本白嫩的小手,现在指甲缝里全是土,心里像被千万根针扎着。再看看身边同事"索菲亚妈妈"的朋友圈,我的焦虑,像野草一样疯长。
索菲亚,是我同事李美华的女儿,和童童同岁。李美华住在我们对面的豪华小区,她老公是私企老板,她自己在外企当部门经理。
索菲亚妈妈的朋友圈,就是我的"焦虑制造机"。
周一,是索菲亚的钢琴考级证书:"宝贝考过了八级,老师说她很有天赋,离小朗朗又近了一步!"配图是索菲亚穿着小礼服坐在钢琴前的照片。
周三,是索菲亚的奥数竞赛奖状:"玩转数学,从小培养逻辑思维!感谢老师的悉心栽培!"配图是索菲亚举着一等奖奖状的照片。
周五,是索菲亚在马术俱乐部穿着专业骑装的照片:"贵族气质,从娃娃抓起!马术不仅锻炼身体,更培养优雅的气质。"
每一条下面,都有一群家长点赞评论,互相吹捧:"索菲亚真优秀!""好羡慕,我们家也要报名!""美华你太用心了,孩子肯定有出息!"
而我的儿子呢?在乡下玩泥巴,抓蚯蚓,削弹弓,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野孩子"。
我给他规划好的"精英之路",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我爸带进了沟里。每天晚上,我都失眠,脑子里反复想着那些画面:童童在泥地里打滚,在小河里摸鱼,跟着我爸学各种"没用"的农活。
等他一年后回到城里,还能跟得上城里孩子的节奏吗?还能适应正规的学校教育吗?
就在我焦虑到快要爆炸的时候,一个消息,像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了我们小区的业主群里。
市里最顶尖的私立教育机构——"启明星",他们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班",开始秋季招生了。
这个"天才班",号称是进入本地最好小学的"直通车",每年只招收二十个孩子,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五。能进去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真正的天才。从这里毕业的孩子,几乎百分之百能进入本市最好的小学,将来考入重点大学的比例也是全市最高的。
索菲亚妈妈第一时间就在群里宣布:"我们家索菲亚已经报名了,老师看了她的简历,说她希望很大。"
我看着那条消息,眼睛都红了。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子,被我爸耽误成一个除了玩泥巴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我必须回去,把他接回来,参加这个测试。哪怕只有几天时间准备,我也要把他从那个泥坑里,硬生生地拽出来!
我当即就订了回老家的车票,甚至没有跟张岚商量,也没给我爸打电话通知。
03
我风尘仆仆地赶回老家,开了八个小时的车,一路上想着怎么跟我爸摊牌,怎么说服童童跟我回城。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我看到了让我怒火中烧的一幕。
院子中央,我儿子童童,光着黑黝黝的小膀子,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正和我爸一起,用泥巴、木棍和一些破瓦片,搭建一个看起来像"城堡"的东西。
那"城堡"还挺复杂,有城墙,有护城河,有小桥,甚至还有一个用竹筒做的引水装置。院子里到处都是泥浆,两个人身上都是土,像两个泥人。
童童玩得满头大汗,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他的头发长长了,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城里孩子那种精心打理的样子。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跑过来:"爸爸!你回来啦!快看我和爷爷盖的城堡!这里是护城河,这里是吊桥,这里还有秘密通道呢!"
我看着他那副"野人"的模样,再想到城里那些穿着小西装、小礼服,坐在钢琴前、画板前的孩子们,我心里的那根弦,"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我绕开他,径直走到那个泥巴城堡前,抬起脚,狠狠地一脚,把它踹了个稀巴烂。
泥浆飞溅,那些精心搭建的"建筑"瞬间倒塌,竹筒滚了一地。
"盖盖盖!盖这些破玩意儿有什么用!能考上大学吗!能找到好工作吗!"我冲着我爸嘶吼,多日积累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我把儿子交给你,是让你这么教的吗?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跟个野孩子有什么区别!你到底要害他到什么时候!"
童童"哇"的一声就吓哭了,他看着被我踹烂的"城堡",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爸站在原地,手里的泥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看着被我踹烂的"城堡",又看看正在哭泣的童童,再看看怒气冲冲的我,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失望和受伤。
他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的木棍和瓦片。然后,他站起来,转身走进屋里,开始给童童收拾行李。
那一刻,我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有一种复仇般的快感。我觉得我是一个英雄,正在把我的儿子,从愚昧和落后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回到城里,我用仅有的三天时间,对童童进行"魔鬼式"的考前突击。
我逼着他背英语单词,从ABC开始,每天要背二十个。教他数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买了十几本练习册让他做。我还花了五百块钱,给他报了个钢琴速成班,让他学会辨认五线谱。
童童像一只被关进笼子的小鸟,眼神里没了光,整个人都蔫了。每次学习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向窗外,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找爷爷?"
"回什么回!"我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考上了天才班,爸爸给你买最好的玩具!"
但童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学习效果非常差。三天下来,二十六个字母都背不全,十以内的加减法还要掰手指头。
测试那天,我给他穿上了崭新的小西装,配上小领带,皮鞋擦得锃亮。照着镜子,童童确实像个"贵公子",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兴奋。
在"启明星"那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我见到了同样来参加测试的索菲亚母女。索菲亚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个小天使。她妈妈李美华看到我和童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哎呀,李伟,你们也来了?童童这身打扮,真精神!"她的话听起来是夸奖,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
测试分为两轮。
第一轮,是知识问答。
主考官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女老师,她用温柔的声音问:"小朋友们,谁知道长颈鹿的英文怎么说呀?"
索菲亚"唰"地一下举起了手,用一口流利的童音回答:"Giraffe!GIRAFFE!"
主考官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那谁能告诉我,钢琴的中央C,在哪个位置呢?"
索菲亚又举手,准确地指出了位置,还现场弹了一小段《小星星》。
轮到童童,主考官温和地问:"小朋友,25加32等于多少呢?"
童童低着头,小声地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脸涨得通红,最后小声说:"不知道……"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周围的家长,包括索菲亚妈妈,都在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看着我。
"那9减6等于多少呢?"主考官继续温和地问。
童童继续掰手指头,这次算对了,但声音小得像蚊子。
接下来的英语、音乐、图形逻辑题,童童几乎全军覆没。
那一刻,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对我爸的怨恨,也达到了顶点。
完了,我想,全完了。我儿子,彻彻底底地,被他给毁了。
第一轮测试结束,索菲亚以绝对优势排名第一。童童,倒数第一。
我坐在休息区,垂头丧气,连跟其他家长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心里反复骂着我爸:老东西,看你干的好事!
索菲亚妈妈却主动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我:"李伟,别太着急。孩子嘛,在乡下野惯了,收收心就好了。不过啊,这起跑线,真是耽误不得。你看索菲亚,从三岁就开始上各种早教班,现在才有这个基础。"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脸上却还要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04
第二轮测试,开始了。
主考官换了,是一位看起来很资深的儿童心理学专家。他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而专业。
"小朋友们,这一轮,我们不考死记硬背的知识,而是考察你们的观察能力、动手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第一个测试,是动手搭建。
题目是:"用桌上提供的这些材料,搭建一个装置,能让这个小玻璃球,滚得最远。时间二十分钟。"
每个孩子面前,都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材料。有最新款的乐高积木,有精美的木质几何积木,有彩色的塑料管,也有最简单的木条、绳子、胶带和几个空瓶子。
索菲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套最昂贵的德国进口乐高,盒子上标着"适合812岁"的字样。她按照说明书,开始拼搭一个看起来很复杂的轨道装置。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选择了那些看起来高档的材料。
而我的儿子童童,他看都没看那些花里胡哨的积木。
他走过去,径直拿起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条,又拿了一卷胶带,和那个装玻璃球的小瓶子。然后,他坐在地上,开始摆弄这些在别人看来最"低端"的材料。
我心里一沉,完了,他这是要自暴自弃了。连试都不试那些高级的玩具,直接选了最破的东西。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家长,都目瞪口呆。
童童没有急着搭建。他先是把那颗小玻璃球,在桌子上滚了滚,然后放在手心里掂了掂重量。他观察了一下桌子的高度,又看了看地面的情况。
然后,他开始动手。
他把一根最长的木条,用胶带固定在空瓶子上,做成一个斜面。角度调整了好几次,每次都要用玻璃球试验一下滑行的速度。然后,他用另一根短木条,在斜面的末端,做了一个小小的翘板,像个迷你的跳台。
最精妙的是,他用第三根木条,在翘板的支点下面又加了一个支撑,这样可以调整翘板的弹性。
他的动作,非常快,非常熟练,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手里的这些简单的材料。
那种专注,那种对材料特性的理解,那种对物理原理的直觉把握,完全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来源: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