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在窑厂守夜,生产队长女儿晚上过来:你是要生米还是要熟饭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16 21:46 3

摘要:说好听点是烧窑工,其实就是个守夜的,守着那座像巨兽一样趴在地上的三号窑。

我叫陈东,93年的时候,我十九岁,在红星窑厂当烧窑工。

说好听点是烧窑工,其实就是个守夜的,守着那座像巨兽一样趴在地上的三号窑。

那年头,能进厂当个工人,吃上商品粮,是村里人打破头都想争的好事。我爸托了七大姑八大姨,把家里最后两头猪卖了,换成两条“大前门”和一瓶“西凤酒”,才把我塞进了这个离家一百多里地的红星窑厂。

我爸拍着我的肩膀,眼眶是红的,话说得却硬邦邦:“争口气,别给老子丢人。”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泛着酸。我高中毕业,成绩在学校里不算顶尖,但考个大专还是有希望的。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张着嘴等着吃饭。

命,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

窑厂的日子,一个字,熬。

白班的人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我们夜班的,就在月光底下被窑火炙烤。那座三号窑,像一头永远吃不饱的怪兽,白天吞进去一车车的砖坯,到了晚上,就轮到我来伺候它。

我得盯着窑口的火,看火色,听风声,定时添煤。火小了,一窑砖就烧不透,成了次品;火大了,砖就烧裂了,成了废品。哪一种,都得扣我的工资。

生产队长李大头,人如其名,脑袋大,脖子粗,嗓门跟打雷一样。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背着手,铁青着脸,在窑口转悠,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黑熊。

他随便从砖垛里抽出一块砖,用手指关节“梆梆”敲两下,就能听出这砖的成色。要是声音闷,他眼一瞪,半个月的奖金就没了。

所以,守夜是个熬人的活,更是个技术活,没人敢掉以轻心。

尤其是我这样的新来的,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天晚上,天气闷得像个蒸笼,一丝风都没有。天上的月亮被一层薄云遮着,透出昏黄的光,照得窑厂里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

远处的二号窑已经停火降温了,黑漆漆的,像个巨大的坟包。只有我守着的三号窑,窑口呼呼地冒着红光,把我的脸映得一片火红。

我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离窑口十米远的安全距离,手里捧着一本翻得起了毛边儿的《平凡的世界》。

这是我从县城旧书摊上淘来的,花了五毛钱,是支撑我熬过无数个漫漫长夜的精神食粮。我羡慕孙少平,羡慕他能走出去,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而我,陈东,好像这辈子就要和这砖头、煤灰、火光耗下去了。

“吱呀——”

身后宿舍区的铁门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没回头,以为是哪个工友起夜。厂里的厕所在另一头,要穿过大半个厂区。

脚步声很轻,慢慢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有点奇怪,起夜的人脚步都匆匆忙忙的,哪有这么悠闲的。

我把书签夹好,回头望了一眼。

月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是李月。

生产队长李大头的独生女儿。

她怎么会来这里?

李月那年十八岁,刚从镇上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待在家里。她不像她爹李大头,长得白净,秀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天上的星星。

她是整个窑厂所有年轻小伙子梦里的姑娘。

大家私底下都叫她“窑厂之花”。

可这朵花,是带刺的,而且刺还淬了毒。谁都知道,李大头早就放话了,他女儿是要嫁给厂长儿子的。

厂长的儿子叫王浩,整天骑着一辆崭新的嘉陵摩托在厂区里横冲直撞,油头粉面,看人的时候,下巴总是抬得比天还高。

我们这些普通工人,在他眼里,估计跟地上的煤灰没什么区别。

所以,李月虽然漂亮,但大家也只敢在梦里想想,谁要是真敢动心思,那就是自寻死路。

我赶紧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嘴巴有点干,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月……月姐。”

按辈分,我确实该这么叫。

她“噗嗤”一声笑了,月光下,她的牙齿像碎玉一样。

“你还挺有礼貌的嘛。”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走过来。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在满是红砖和黑煤的窑厂里,白得有些晃眼。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身上的煤灰弄脏了她的裙子。

“你……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我问。

“睡不着,出来走走。”她在我刚才坐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一点也不嫌弃。

她一坐下,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就飘了过来,是那种很便宜的茉莉花香,但在充满焦炭味的空气里,却好闻得让人心颤。

“看什么书呢?”她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我手里的书。

我把书递过去,有点不好意思:“随便看看。”

她接过书,借着窑口的火光,念出了书名:“《平凡的世界》……路遥写的。这本书好,我看过。”

我有点惊讶:“你也看过?”

“嗯,我爸不让我看这些,说都是闲书,没用。我是偷偷看的。”她说着,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一点。

我们聊起了书里的孙少平,聊起了田晓霞。她说她喜欢田晓霞,勇敢,热情,像一团火。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我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特别好看。

夜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窑口的火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

气氛有点微妙。

我一个穷小子,半夜三更,和生产队长的女儿坐在一起,聊着文学和理想。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真实。

我心里开始打鼓,这事要是被李大头知道了,他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月姐,夜深了,你该回去了。这里不安全。”

她没动,反而抬头看着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火光下闪烁着,好像藏着一整个宇宙。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

然后,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重重地砸在我的心湖上。

她说:“陈东,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她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是要生米,还是要熟饭?”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孩子跟我说这种话。

而且,还是李月。

生米?熟饭?

这句在村里老娘-们嘴里说出来带着颜色笑话的话,从她那么干净的一张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我愣在那里,像个木雕一样,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窑口的火在呼呼地烧,我的脸,比那火还烫。

我看到李月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点点的自嘲,一点点的勇敢,还有一丝丝的……绝望?

“怎么?吓傻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我还是说不出话,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什么意思?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试探我?或者,她是认真的?

如果是认真的,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烧窑工?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像一锅沸腾的粥。

“我爸要把我嫁给王浩。”

她突然又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

“下个月就订婚。”

我心里一震,原来是这样。

关于她和王浩的传闻,我早就听说了。王浩是厂长的儿子,李大头想巴结厂长,在厂里更进一步。拿女儿的婚事做筹码,这种事在当年,并不少见。

“王浩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李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我不想我这辈子就这么过了。”

我懂了。

她不想嫁给那个草包,她在反抗。

而我,陈东,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成了她反抗的工具?或者说,是她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刚才那一点点因为她靠近而产生的绮念,瞬间被浇灭了。

原来,我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我只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所以,你就来找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干涩得厉害,“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我连自己都顾不好。”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她看着我,眼神很认真,“你读书,你有脑子。他们那些人,脑子里除了钱和女人,什么都没有。”

“有脑子有什么用?”我自嘲地笑了笑,“有脑子,不还是在这里守窑,一个月挣三十五块钱?”

“三十五块钱,也能活。嫁给王浩,那是生不如死。”

她的决绝,让我有些动容。

我沉默了。

我得承认,我的心乱了。

一边是深渊,跳下去,可能会被李大头和厂长联手碾得粉身碎骨。

另一边,是云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和李月成了,那我就等于一步登天。我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诱惑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一个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的人,奋不顾身地扑向那一点点微弱的火光。

“你让我……想想。”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李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明天晚上还来。”

说完,她转身,白色的连衣裙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一个人,在窑火前,站了整整一夜。

手里的那本《平凡的世界》,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下了班,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工友老赵碰了我一下:“东子,昨晚做贼去了?看你这没魂儿的样子。”

我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食堂里,我端着一碗稀饭,两个窝头,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咬了一口窝头,就听到门口一阵喧哗。

王浩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在昏暗的食堂里,像个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径直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厂的高材生吗?”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一脚踩在我旁边的长凳上。

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没理他,低头继续喝我的稀饭。

“听说你喜欢看书啊?”王浩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阿诗玛”,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旁边的跟班立刻凑上去给他点上火。

他吐出一口烟,正好喷在我的脸上。

我呛得咳嗽起来。

“读书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他轻蔑地笑着,“你看你,一个月三十五块,吃得跟猪食一样。我呢,我爸是厂长,我什么都不干,每个月拿的钱都比你多。”

他身后的跟班们发出一阵哄笑。

我攥紧了手里的窝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告诉你,陈东。”王浩突然凑近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有些人,有些东西,不是你该想的。李月,是我的女人。你再敢跟她眉来眼去,我让你在红星窑厂待不下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

不可能,昨天晚上的事,只有我和李月知道。

他肯定是在诈我。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王浩冷笑一声,直起身子,声音又大了起来,“装什么蒜呢?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跟李月在三号窑那边拉拉扯扯的!”

这话一出,整个食堂都炸了锅。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

我感觉我的脸在发烧,血一下子全涌到了头上。

“你胡说!”我猛地站了起来,饭碗被我带翻在地,稀饭洒了一地。

“我胡说?”王浩一脸的得意,“大家伙儿都听听,这小子还敢嘴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就是!一个臭烧窑的,也敢打李月的主意!”

“李队长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周围的议论声,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王浩那张嚣张的脸,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抄起地上的长凳,就朝他砸了过去。

“我让你胡说!”

王浩没想到我敢动手,吓得怪叫一声,往后一躲。

长凳“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了。

食堂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这一下给镇住了。

王浩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你……你敢打我?”他指着我,手指头都在发抖。

“打的就是你!”我红着眼,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就是被开除,卷铺盖滚蛋。

但这份屈辱,我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

“住手!干什么呢!”

是李大头。

他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王浩一看到他,立刻像是找到了救星,哭丧着脸跑过去:“李叔,你可来了!这小子疯了,他要杀了我!”

李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板凳,又看了看我。

他的眼神,像两把刀子,要把我凌迟。

“陈东。”他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你长本事了啊。”

我站在那里,没说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跟我到办公室来!”

李大头的办公室,就在食堂旁边。

一进门,他就“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他没骂我,也没打我,只是绕着我走了一圈,然后坐到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点上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打骂更让人压抑。

“说吧。”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怎么回事?”

“王浩他……他污蔑我。”我低着头说。

“污蔑你什么?”

“他说我跟李月……”我没说下去。

李大头沉默了。

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办公室里很快就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

“王浩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突然问。

我心里一惊,猛地抬头。

他的眼睛,像鹰一样,死死地盯着我。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我家小月见面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该怎么回答?

承认,还是不承认?

承认了,他会怎么对我?不承认,他会信吗?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李大头这个人,精明得很。王浩虽然是个草包,但无风不起浪。他肯定已经起了疑心。

如果我撒谎,一旦被他查出来,后果会更严重。

我决定赌一把。

我深吸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说:“是。”

李大头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

“我们没干什么。”我挺直了腰杆,“我们只是……聊了会儿天。”

“聊天?”李大头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聊什么?聊到三更半夜?”

“聊书。”

“聊书?”李大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陈东啊陈东,你把我李大头当三岁小孩耍吗?你一个烧窑的,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半夜三更凑在一起,就为了聊书?”

“信不信由你。”我说。

事到如今,我已经豁出去了。

李大头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煞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在我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他突然往后一靠,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

他身上的那股气,也一下子泄了。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这个死丫头……”他喃喃自语,“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我愣住了。

这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不应该暴跳如雷,然后把我往死里整吗?

“陈东。”他突然又叫我的名字。

“在。”

“你是个聪明人。”他说,“你应该知道,你和我们家小月,是不可能的。”

我没说话。

“王浩他爹,是厂长。我这个生产队长,说白了,就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兵。我得罪不起他。”

“我家小月,不懂事。她以为这是在过家家,是在反抗。她不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到时候,别说是在窑厂待下去,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在这一片都混不下去。”

他的话,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给你两个选择。”

李大头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

“第一,你自己写份辞职报告,我给你结清这个月的工资,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第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继续留在厂里。但是,从今天起,离我家小月远一点。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俩有任何瓜葛,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看我,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浓茶。

我知道,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牒。

我的心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我,应该选择第一条路。离开这里,虽然前途未卜,但至少安全。留下来,就等于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火药桶上,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可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我甘心吗?

我凭什么要走?我没做错任何事!

就因为我穷,因为我没背景,我就活该被欺负,被威胁,被赶走?

一股不服输的犟劲,从我心底里冒了出来。

我想起了我爹送我来时说的话:“争口气,别给老子丢人。”

我想起了李月昨晚问我的那个问题。

“生米,还是熟饭?”

如果我现在走了,那我就是连“米”都碰不到的窝-囊废。

我抬起头,看着李大头,一字一句地说:“队长,我想好了。”

“我选第二条。”

李大头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可能没想到,我竟然敢选这条路。

“好。”他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有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骨气。”

“从明天起,你不用守夜了。”

“你去三号窑,出砖。”

我心里一沉。

出砖,是窑厂里最苦最累的活。

烧好的砖窑,温度降下来也还有七八十度。人钻进去,就像进了桑拿房,几分钟就全身湿透。要把几万块滚烫的砖头,一块一块地搬出来,装上车。

一天干下来,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脱一层皮。

这是李大头在给我下马威,是在整我。

“怎么?怕了?”他挑衅地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不怕。”

“行。”李大头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愿你的骨头,能跟我们窑厂的砖一样硬。”

从李大头办公室出来,外面的太阳刺得我眼睛疼。

我成了整个窑厂的“名人”。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得罪了生产队长和厂长儿子,还不知死活地留下来,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工友老赵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东子,你糊涂啊!李大头那是给你台阶下,你怎么就不懂呢?赶紧走吧,这地方你待不下去了!”

我摇了摇头:“赵哥,谢谢你。但我不想就这么走了。”

老赵叹了口气,没再劝我。

晚上,我没有去三号窑等李月。

我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知道,她肯定会来。

但我不能去见她。

我选了第二条路,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至少在明面上,我不能再和她有任何接触。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憋着一股气。

李月把我当成了一颗棋子,李大头把我当成了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

我陈东,就这么廉价吗?

不。

我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棋子,也不是蚂蚁。

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脑子,有骨气的人。

第二天,我被分到了出砖组。

刚钻进窑洞,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差点把我掀个跟头。

里面又黑又闷,空气里全是粉尘,呛得人直咳嗽。

脚下的砖头,还烫脚。

工头递给我一副帆布手套,一条湿毛巾。

“把毛巾捂住口鼻,手套戴好。一次抱八块砖,快点干!”

我学着老师傅的样子,弯下腰,用带着手套的手,把八块砖摞在一起,然后用胸口和手臂的力量,把它们抱起来。

滚烫的温度,隔着一层粗布工作服和帆手套,还是烫得我皮肤生疼。

从窑洞里到外面的板车,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我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我把砖放到板车上,直起腰的时候,已经头晕眼花,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而这,仅仅是开始。

一天下来,我不知道自己搬了多少车砖,只觉得两条胳S膊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得抬不起来。

晚上回到宿舍,我连饭都不想吃,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手掌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我看着天花板,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我真的能撑下去吗?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宿舍的门被推开了。

老赵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

“东子,知道你累,给你带了饭。快起来吃点,不吃饭哪有力气?”

饭盒里,是白米饭,上面还有两块红烧肉。

在顿顿窝头咸菜的窑厂,这简直是顶级美味。

“赵哥,这……”

“别问了,快吃吧。”老赵把饭盒塞到我手里,“是李……一个老乡托我带给你的。”

我心里一暖,知道肯定是李月。

我狼吞虎咽地把饭吃完,感觉身上又有了点力气。

老赵坐在我床边,给我递了根烟。

“东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他说,“但是,光有气没用。李大头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跟他对着干,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问。

老赵吸了口烟,眯着眼睛说:“你得让他看到你的价值。”

“价值?”

“对。你一个烧窑的,能有什么价值?力气?厂里比你有力气的人多的是。你得拿出点别人没有的东西来。”

“别人没有的东西……”我喃喃自语。

我有什么是别人没有的?

是了,我读过高中,我懂一些物理和化学。

而烧窑,说白了,就是个物理化学反应的过程。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不再把出砖当成一种折磨,而是当成一个学习的机会。

每次进窑,我都会仔细观察。

我观察砖的颜色,看哪个位置的砖烧得最好,哪个位置的容易烧裂。

我观察窑壁的结构,看通风口的设计是否合理。

下了班,别人都去打牌喝酒,我一个人跑到县城的图书馆,借来所有关于砖瓦烧制技术的书,埋头苦读。

我把高中的物理化学课本也翻了出来,重新学习热力学,材料学。

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的手上,旧的血泡破了,又长出新的,最后变成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我的身体,也从一开始的弱不禁风,变得越来越结实。

一个月后,我已经能和老师傅们一样,面不改色地在高温的窑洞里连续工作八个小时。

李大头还是会时不时地来巡视,看到我,总是冷哼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在他看来,我不过是在硬撑。

王浩也经常来找茬,说一些风凉话。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的心里,有一个更大的目标。

那段时间,李月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只是老赵,会隔三差五地给我带来一份加了餐的饭菜。

我们俩都心照不宣,谁也不点破。

我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我。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坚持下去。

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

九月,进入了雨季。

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这对窑厂来说,是致命的。

因为湿度太大,砖坯不容易干透,含水量太高。这种砖坯直接进窑烧,很容易炸裂。

一连几天,三号窑烧出来的砖,次品率都高达百分之四十。

也就是说,烧十块砖,有四块是废品。

厂里的损失,一天比一天大。

李大头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整天在窑口骂人。

厂长也来了好几次,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所有的老师傅都束手无策,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天意”。

“这鬼天气,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我看着堆积如山的废品砖,心里却越来越亮堂。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那天晚上,我找到了李大tou。

他正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喝闷酒,满屋子都是酒气和烟味。

看到我,他没好气地吼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我没理会他的态度,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画满了图纸和数据的草稿纸,拍在他的桌子上。

“队长,我有办法降低次品率。”

李大头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你?一个搬砖的,你能有什么办法?别在这里跟我说胡话,赶紧滚!”

“你先看看这个。”我把图纸推到他面前。

图纸上,是我这一个多月来的心血。

我详细分析了三号窑的结构,指出了几个通风口和排湿口设计上的缺陷。

我还根据热力学原理,设计了一套新的“分阶段升温排湿法”。

简单来说,就是在烧窑的初期,不急着把温度升得太高,而是通过控制进风量和出风口,先用较低的温度,把砖坯里多余的水分“烘”出来,等水分排得差不多了,再猛然加温,进行烧结。

这套理论,在当时,绝对是超前的。

李大头虽然读书不多,但在窑厂干了半辈子,是绝对的行家。

他一开始还不屑一顾,但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拿起图纸,对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半个多小时。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他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轻蔑,而是换上了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是我根据书上的知识,结合这段时间在窑里的观察,总结出来的。”我平静地说。

李大头又低头看了看图纸,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他娘的,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眼睛里闪着光。

“这个分阶段升温……有点意思。但是,风险也大。万一火候控制不好,一整窑的砖,可能就全废了!”

“我有八成的把握。”我迎着他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

李大头死死地盯着我。

他在赌。

赌输了,他这个生产队长,可能就干到头了。

赌赢了,他不仅能解决厂里的危机,还能在厂长面前立下大功。

半晌,他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

“好!老子就信你一次!”

“明天,三号窑,你来指挥!”

“要是成了,我给你记头功!要是失败了……”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一言为定!”

第二天,陈东要指挥烧窑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窑厂。

所有人都觉得,李大头疯了,我也疯了。

让一个才来了几个月的毛头小子,一个搬砖工,去指挥烧一座价值几万块钱的窑?

这不是胡闹吗?

王浩更是直接找到了厂长办公室,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

很快,厂长就带着几个技术员,气冲冲地赶到了三号窑。

“李大头!你搞什么名堂!”厂长指着李大头的鼻子就骂,“把厂里的生产当儿戏吗?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李大头脖子一梗,唾沫星子横飞:“厂长!现在次品率都快一半了,再不想办法,厂子就得喝西北风!我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再说了,陈东这小子的方案我看了,有道理!我觉得能成!”

“你觉得?你觉得有什么用!”厂长气得直哆嗦。

我站了出来,对着厂长和那几个一脸不屑的技术员,不卑不亢地说:“厂长,各位师傅,能不能成,试一试就知道了。如果这次失败了,所有的损失,我一个人承担。我愿意把我未来十年的工资,都用来赔偿厂里的损失。”

所有人都被我的话镇住了。

十年工资,对于我们这种穷工人来说,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这是在拿我的下半辈子做赌注。

厂长看着我,眼神复杂。

最后,他一跺脚:“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要是烧不好,你小子就等着去矿山挖一辈子煤吧!”

我得到了指挥权。

那一刻,我站在熊熊燃烧的窑口,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将军。

身后,是所有工友怀疑和看好戏的目光。

身旁,是李大头紧张得攥紧了拳头的手。

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杂念都抛到脑后。

“第一步,封住三号和五号通风口,打开七号排湿口!”

“所有添煤口,减煤一半!把火压下去!”

“温度计!随时报温度!”

我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在嘈杂的窑厂里回荡。

一开始,工人们都将信将疑,动作迟缓。

李大头一声怒吼:“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听见陈师傅的话吗?谁敢不听指挥,立马给我滚蛋!”

“陈师傅”这个称呼,从李大头嘴里喊出来,分量格外重。

工人们立刻动了起来。

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我几乎没有合眼。

我像一颗钉子,钉在了窑口。

我根据窑内温度、火色、烟气的颜色,不断地调整着通风口和添煤量。

我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飞快地计算着每一个数据。

我的那套“分阶段升温排湿法”,在实践中,被我发挥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被我这种专业和专注给震慑了。

他们不再怀疑,而是变成了我最忠实的执行者。

李大头也一直陪着我,给我打下手,递水,擦汗。这个平时霸道蛮横的男人,此刻,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希望。

两天后,到了开窑的日子。

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整个窑厂,几乎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把三号窑围得水泄不通。

厂长来了,王浩也来了。

王浩一脸的幸灾乐祸,等着看我的笑话。

“开窑!”

随着李大头一声令下,几个工人合力,拉开了沉重的窑门。

一股热浪涌出。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窑洞里,一排排砖头,码得整整齐齐。

在火光的映衬下,每一块砖,都呈现出一种均匀、漂亮的青红色。

没有炸裂,没有变形。

李大头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第一个冲了进去,随手拿起一块砖。

他用手指关节,使劲地敲了敲。

“梆!梆!梆!”

声音清脆,悦耳。

是优等品的标志!

他又拿起一块,再敲。

还是清脆的响声!

“成了!成了!”李大头猛地转过身,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我,又哭又笑,“小子!你真是个天才!”

整个窑厂,瞬间沸腾了!

工人们欢呼着,把我高高地抛向空中。

那一刻,我看着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觉得,它好像也不是那么压抑了。

厂长走过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小同志……不,陈师傅!你为厂里立了大功!立了大功啊!”

只有王浩,脸色惨白,悄悄地溜走了。

那一天,三号窑的优等品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

创造了红星窑厂建厂以来的最高纪录。

我,陈东,一个十九岁的烧窑工,一战成名。

厂里给我开了表彰大会,奖了我五百块钱奖金,还把我从一个临时工,直接提拔成了技术科的副科长。

虽然只是个副科长,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步登天。

我终于不用再搬砖,不用再守夜了。我有了自己的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

李大头看我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他不再叫我“小子”,而是热情地喊我“小东”。

他经常拉着我去他家吃饭,把他珍藏的好酒拿出来给我喝。

他的老婆,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每次都给我夹最大块的肉,笑得合不拢嘴。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靠自己的本事,赢来的。

在饭桌上,我见到了李月。

她瘦了些,但眼睛更亮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欣喜,有骄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我们俩,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那个“生米熟饭”的夜晚。

有些事,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我和王浩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虽然不敢再明着找我麻烦,但背地里的小动作,一直没断过。

他仗着他爹是厂长,在技术科里安插了好几个亲信,处处给我使绊子。

我提交的技术革新方案,他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来拖延、否定。

我明白,这是权力的游戏。

光有技术,是不够的。

我需要盟友。

而我最大的盟友,就是李大tou。

那天,我又被叫到李大头家吃饭。

酒过三巡,李大头屏退了老婆和女儿,单独把我留了下来。

他给我满上一杯酒,叹了口气:“小东啊,最近在科里,不好过吧?”

我点了点头:“王浩他们,处处针对我。”

“我知道。”李大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睛有点红,“我这个生产队长,说到底,还是斗不过他厂长。”

“王厂长最近在谋划一件事。”李大头压低了声音,“他想把咱们红星窑厂,承包下来,变成他自己的私人产业。”

我心里一惊。

九十年代初,国企改制,承包、兼并,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

王厂长有这个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他要是承包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估计就得被一脚踢开了。”李大头一脸的忧心忡忡,“到时候,这厂子就是他王家的天下了。”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说。

“怎么斗?”李大头苦笑一声,“人家是厂长,是上级领导眼里的红人。我们拿什么跟他斗?”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技术。”

“技术?”

“对。”我的眼睛亮了起来,“王厂长只会搞关系,他对生产一窍不通。而我们,有核心技术。只要我们能把砖的质量再上一个台阶,把成本再降下来,创造出更大的利润。到时候,上级领导在考虑承包人的时候,就不能不考虑我们。”

“你的意思是……”李大头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们联手。”我说,“你有人脉,有威望。我有技术,有方案。我们一起,把红星窑厂的生产,搞上去!”

“不仅如此,”我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也可以参与承包。”

李大头被我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钱可以想办法。”我说,“我们可以联合厂里那些不服王厂长的老师傅,可以去找县里的信用社贷款。只要我们的方案足够好,能让领导看到前景,就一定有希望。”

那一晚,我和李大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密谋了整整一夜。

我们制定了一套详细的“三步走”计划。

第一步,技术革新。我要在三个月内,研发出一种新型的空心砖。这种砖,重量轻,保温好,成本低,是未来建筑市场的大势所趋。

第二步,团结人心。由李大头出面,联合厂里那些被王厂长打压的老技术员,老工人,形成一股足以和他抗衡的力量。

第三步,寻找外援。拿着我们的技术方案和生产数据,去说服县里的领导和银行。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但我和李大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们,要赌上自己的全部,去博一个未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是以厂为家。

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研究空心砖的配方和烧制工艺。

失败,失败,再失败。

我试了上百种不同的黏土配比,试验了上千次不同的烧制温度和时间。

李月经常会偷偷地来给我送饭。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把饭盒放下,然后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我知道,她是我身后最坚强的后盾。

终于,在两个月后的一天,我成功了。

当我从窑里,取出那块完美的、青灰色的空心砖时,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我拿着那块砖,冲出实验室,像个疯子一样,在厂区里奔跑。

李大头拿着那块砖,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宝贝,这可是宝贝啊!”

我们的第一步,成功了。

紧接着,李大头开始了他的行动。

他请那些被排挤的老工人,老技术员喝酒,把我们的计划,和盘托出。

这些人,早就对王厂长怨声载道。

现在看到我们拿出了实实在在的东西,看到了希望,一个个都群情激奋,当场表示,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干。

我们的第二步,也成功了。

最难的,是第三步。

王厂长在县里,关系网盘根错节。

我们一个生产队长,一个技术员,人微言轻,根本见不到领导的面。

我们跑了好几次县政府,都被秘书挡了回来。

眼看着王厂长的承包计划,就要通过了,我们心急如焚。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李月站了出来。

她说:“我有个同学,她姑父,在县计委当主任。”

我和李大头,都愣住了。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突破口,竟然会在李月身上。

通过李月同学的牵线,我们终于见到了计委的张主任。

在张主任的办公室里,我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详细阐述了我们的技术优势,我们的生产成本,我们的利润预期,以及我们对窑厂未来的发展规划。

张主任一开始还很随意,但听着听着,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他拿起我们的空心砖样品,仔细地端详着,不停地点头。

“好东西,这绝对是好东西!”他说,“如果能量产,绝对能填补我们县建材市场的一项空白!”

事情,出现了转机。

在张主任的引荐下,我们见到了县里的主要领导。

我们的方案,和王厂长那份假大空的承包计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领导们都是聪明人,谁能给县里带来实实在在的效益,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最终,县里决定,对红星窑厂的承包权,进行公开招标。

这是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和李大头,都松了一口气。

但我们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招标会那天,王厂长和他爹,都来了。

他们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招标会上,王厂长第一个发言,讲的都是些空话套话,什么深化改革,什么提高效益,但具体怎么做,一点干货都没有。

轮到我的时候,我没有讲空话。

我直接把我们的空心砖样品,和一份详细到每一个数据点的成本核算与利润分析报告,摆在了所有评委的面前。

我告诉他们,我们的技术,能让红星窑厂的年利润,翻三倍。

我告诉他们,我们计划在两年内,扩大生产线,解决三百人的就业问题。

我告诉他们,我们的目标,是把红星窑厂,打造成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建材企业。

我的发言,掷地有声。

所有的评委,都被我们的方案,深深地吸引了。

结果,毫无悬念。

我们,以绝对的优势,赢得了红星窑厂的承包权。

当宣布结果的那一刻,我看到李大头,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也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

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

我们赢了。

我们这些不服输的草根,最终战胜了权力和关系。

承包下窑厂后,我被任命为厂长,兼总工程师。

李大头,成了我的副手,主管生产。

我们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更新设备,优化流程,整个红星窑厂,焕然一新。

我们的空心砖,一经推出,就迅速占领了市场,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厂里的效益,蒸蒸日上。工人们的工资,也翻了好几番。

整个窑厂,都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希望。

一年后,我们还清了所有的贷款,还有了大量的盈余。

我用厂里的第一笔分红,在县城里,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房子装修好的那天,我把钥匙,交到了李大头的手里。

“叔,这是我给您和婶儿准备的。”

李大头拿着钥匙,手都在抖。

“小东,你这是干什么……”

“叔,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真诚地说,“以后,你和婶儿,就搬到城里来住吧。别再住厂里那破宿舍了。”

李大头没再推辞,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天晚上,李大头在家里摆了一桌酒。

还是我们三个人。

酒喝到一半,李大头突然对李月说:“小月,去,把咱家那瓶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拿出来。”

李月愣了一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我心里,也“咯噔”一下。

女儿红,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李月把那瓶酒拿了出来,酒坛上还贴着红纸,已经有些褪色了。

李大头亲手打开泥封,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给我和自己,都倒了满满一碗。

他端起碗,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东。”

“叔,我在。”

“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看走了眼。”他诚恳地说,“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我赶紧扶住他:“叔,你这是干什么!都过去了!”

“不,过不去。”李大头摇了摇头,“那件事,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满脸通红的李月。

“我今天,想把我的女儿,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正式地,交给你。”

“我不要你什么彩礼,也不要你什么保证。”

“我只要你,这辈子,都对她好。”

他说着,眼眶又红了。

我站起身,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叔,你放心。”

“我陈东,这辈子,绝不负她。”

然后,我转身,走到李月的面前。

她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李月同志,我们现在,可以开始煮‘生米’了吗?”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红了脸,轻轻地捶了我一下。

“讨厌!”

在窗外明亮的月光下,她的笑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灿烂,都要动人。

我知道,从那个被窑火映红的夜晚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和她,和这座窑厂,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那句“生米还是熟饭”的问话,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最终,开出了一片最绚烂的风景。

它让我明白,命运,从来都不是一道单选题。

当你足够强大时,你完全可以,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第三个选项。

来源:树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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