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37 年 12 月的南京,寒风卷着血腥味掠过长江水面。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操场上,上千名中国战俘被铁丝网卡成一个个密集的方阵,他们冻裂的手指徒劳地蜷缩着 —— 三天前还握着步枪的手,此刻连攥紧拳头都要耗费全身力气。四十多年后,唐光谱对着纪念馆的玻璃展柜,颤
1937 年 12 月的南京,寒风卷着血腥味掠过长江水面。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操场上,上千名中国战俘被铁丝网卡成一个个密集的方阵,他们冻裂的手指徒劳地蜷缩着 —— 三天前还握着步枪的手,此刻连攥紧拳头都要耗费全身力气。四十多年后,唐光谱对着纪念馆的玻璃展柜,颤抖着抚摸那顶锈迹斑斑的破军帽:"那天太阳特别大,可我们每个人都觉得骨头缝里在结冰。"
战俘营的铁丝网外,日军正用刺刀挑着白面馒头来回踱步。唐光谱至今记得那个叫王德胜的机枪手,饿得眼冒金星的他盯着馒头咽口水时,刺刀突然划破了他的喉咙。"放下枪就有活路"—— 这句写在城墙缺口的标语还没被血浸透,可第一个伸手去够馒头的人,已经成了日军 "优待战俘" 的活教具。
在挹江门的战俘收容所,唐光谱亲眼看见穿呢子大衣的日军军官给俘虏分烟。有个刚从淞沪战场撤下来的学生兵,颤抖着接过香烟,打火机还没擦亮,就被军官身后的士兵用枪托砸断了手腕。"他们喜欢看我们接烟时发抖的样子," 唐光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像猫玩弄爪子下的老鼠。"
12 月 15 日清晨,日军突然把所有战俘赶到江边。唐光谱排在队伍里,听见前面传来此起彼伏的 "扑通" 声 —— 那是被绑着石头的俘虏坠入江心的声音。他旁边的炊事兵老李,怀里还揣着给伤员留的半块窝头,此刻正一点点被冷汗浸湿。"早知道投降也是死," 老李的牙齿打着颤,"当初拼了命也要多杀几个。"
金陵兵工厂的废墟旁,临时战俘营用铁丝网圈出了一块长方形空地。唐光谱数过,每十米就有一挺歪把子机枪,枪口在雪光反射下泛着冷光。夜里降温时,俘虏们挤在一起取暖,有人的耳朵冻得像紫茄子,一碰就掉下来,血珠落在雪地上,像一粒粒破碎的红豆。
有个叫赵长河的班长,趁日军换岗时试图用磨尖的竹片割铁丝网。铁丝上的倒刺划破了他的手掌,血顺着竹片滴在冻土上。他刚割开一个拳头大的缺口,探照灯就扫了过来,机枪立刻喷出火舌。唐光谱看见赵长河的身体像被狂风折断的芦苇,倒在缺口前,手指还保持着握竹片的姿势。
日军喜欢在清晨点名时 "清理" 体弱的俘虏。他们让所有人跑步,掉队的直接用刺刀挑到卡车拖走。唐光谱亲眼见过一个腿上中枪的士兵,拖着伤腿跑了三圈,最后栽倒在旗杆下。日军用军靴踩着他的头,问剩下的人:"谁还想试试?" 雪地上的血混着融化的冰水,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粉红。
12 月 17 日,日军突然给战俘发了棉衣。唐光谱分到的那件,袖口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一个戴眼镜的日军军官站在高台上喊话,翻译说只要配合搬运物资,就能被送到 "安全区"。有个年轻士兵信了,举起冻僵的手问:"能给家里捎封信吗?" 话音未落,就被日军用枪托砸翻在地。
在煤炭港的屠杀现场,唐光谱躲在死人堆里装死。他听见日军在清点人数,每报一个数就有一声枪响。有个穿长衫的汉奸在旁边帮腔:"皇军说了,听话的有活路。" 可当一个俘虏颤抖着举手说愿意干活时,汉奸却立刻指着他喊:"这个人想反抗!" 刺刀瞬间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四十多年后,唐光谱在纪念馆看到一份日军档案,上面写着 "处理俘虏时,需先给予希望,再彻底摧毁"。他突然想起那个被砸断手腕的学生兵,口袋里还揣着没寄出去的家书,字里行间全是 "打完仗就回家娶媳妇" 的憧憬。那些被谎言喂饱的希望,最后都变成了绞死他们的绳索。
战俘营里每天都有人消失。唐光谱学会了辨认日军的脚步声 —— 皮靴踩在雪地上的 "咯吱" 声如果变急,就意味着又要开始 "清理"。有天夜里,他被冻醒时,发现身边的战友身体已经僵硬,手里还攥着颗磨得发亮的铜纽扣,那是他牺牲的弟弟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在江东门的临时关押点,日军故意把不同部队的俘虏混在一起。川军士兵听不懂粤军的方言,北方兵和南方兵因为抢一口雪水差点打起来。唐光谱试图用手势组织大家挖地道,可刚挖了两尺深,就被汉奸告密。日军把参与挖洞的人吊在电线杆上,让俘虏们排队观看,直到他们的手指冻成紫黑色,一个个掉下来。
有次运输队路过,一个开车的华侨司机偷偷往战俘营扔了捆铁丝。唐光谱他们想用铁丝做简易武器,可饿了七天的手连弯铁丝的力气都没有。铁丝最后被日军发现,那个华侨司机当场被浇上汽油点燃,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南京城破那天的晚霞。
1980 年的春天,唐光谱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看到玻璃柜里陈列的日军军靴。他突然捂住胸口蹲下去 —— 那双靴子的鞋底纹路,和当年踩在赵长河头上的那双一模一样。工作人员递给他纸巾时,发现老人的手心布满了深深的指痕,那是四十年里反复攥紧拳头留下的印记。
"我们不是没骨气," 唐光谱对着纪念馆的遇难者名单喃喃自语,"是冻僵的手指扣不动扳机,空着的肚子装不下勇气。" 他记得最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口袋里还揣着半块冻硬的窝头,那是老李用命护下来的,上面留着牙咬的深深齿痕。
如今纪念馆的墙壁上,刻满了三十万个名字。唐光谱每次去都要摸一摸那些凹凸不平的字迹,像在抚摸当年战友们冻裂的脸颊。他说这些名字会永远发烫,因为下面埋着的,是攥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不肯松开的血泪。
南京的冬天依旧会飘雪,但再也不会有冻僵的手指扣不动扳机的绝望。只是每当寒风吹过长江,我们仍该听见那些四十载未凉的血泪在低语:不是遗忘才是慈悲,记住他们为何沉默,才是对生命最后的敬畏。
来源:十二社会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