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一世,我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那支淬了剧毒的箭。
再睁眼,这一次,我果断装死,任由毒箭直接射穿这个负心汉(完)
利箭破空的声音,尖锐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撕裂。
我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身前的顾晏清。
可指尖刚刚触碰到他冰冷的铠甲,前世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危机。
上一世,我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那支淬了剧毒的箭。
箭矢穿透血肉的剧痛,我至死都记得。
我躺在他怀里,看着他抱着我,双目猩红,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一声声“晚晚”,肝肠寸断。
他一遍遍地说爱我,说此生非我不可。
我信了。
我带着他对我的“深情”,含笑而终。
可笑的是,死亡并非终点,我的魂魄离体,飘在半空中,看到了我死后的一切。
我看到了我的夫君,大将军顾晏清,在我头七未过之时,便以“不能无后”为由,将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林薇薇,扶上了主母之位。
我看到他们在我曾经居住的院落里,在我亲手种下的海棠花树下,相拥相吻,诉说着多年的“情非得已”。
原来,那支箭,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们算准了我会为他挡箭。
我的死,为他们的“真爱”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还为顾晏清赚得了一个为亡妻守节、悲痛欲绝的好名声。
我的家族,镇国公府,因为我这个“为爱牺牲”的女儿,对他更是倾囊相助,助他一步步走上了权力的巅峰。
真是……好一出感天动地的深情大戏。
我的魂魄在无尽的怨恨中,日复一日地看着这对男女,在我用命换来的荣华富贵里,活得风生水起。
直到他们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而我,苏晚,成了他们故事里一个被歌颂的、愚蠢的背景板。
恨意滔天,几乎将我的魂魄撕碎。
或许是这股怨念太过强大,竟让我重新回到了这一刻。
回到……命运的转折点。
耳边的风声愈发凌厉。
顾晏清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他正要转身,却发现我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慌乱。
是的,慌乱。
他大概没想到,这一次,我为什么没有像排演过无数次那样,奋不顾身地扑上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我甚至能看清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算计。
他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想催促我,或者,想自己躲开。
但,来不及了。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对不起了,夫君。
这一次,换你来当那个“为爱牺牲”的人吧。
“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头发颤。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熟悉的、淬着乌黑毒液的箭,精准地、深深地,射入了他的后心。
顾晏清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冒出的那个带血的箭头,然后,又缓缓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不解,以及……一丝丝被戳破阴谋的狼狈。
“晚……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质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救他?
我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快意。
为什么?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问我那枉死的魂魄。
“将军!”
“夫君!”
周围的亲兵和远处观望的林薇薇,终于反应了过来,尖叫着朝这边冲来。
林薇薇跑在最前面,那张我看了几十年的、楚楚可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真实的惊恐和慌乱。
计划……失控了。
我“如梦初醒”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倒在顾晏清的身上。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我哭得撕心裂肺,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完美地复刻了上一世他抱着我时,那悲痛欲绝的模样。
只不过,这一次,角色互换。
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感受着他生命力的流逝,心中没有半分悲伤,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扭曲的快感。
顾晏清的眼睛还圆睁着,死不瞑目地瞪着我。
我一边“痛哭”,一边不动声色地,用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睑,为他合上了双眼。
安息吧,我的好夫君。
这一世,你的深情,我再也不稀罕了。
你的命,还有你心心念念的一切,都将由我亲手,一一收回。
“姐姐!姐夫他……他怎么会这样?”
林薇薇冲到我身边,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顾晏清,浑身都在发抖,话都说不完整。
她不是在演。
她是真的怕了。
我抬起头,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箭……是哪里来的箭……”
我喃喃自语,像个被吓傻了的可怜寡妇。
周围的士兵们也乱成一团。
“保护夫人!”
“快!去抓刺客!刺客肯定还没跑远!”
一片混乱中,我死死地抱着顾晏清,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遮住了我嘴角那抹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得意的笑容。
顾晏清的死,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镇国大将军在城外遇刺身亡,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我作为唯一的“目击者”,被带回府后,便“大病一场”,卧床不起,整日以泪洗面,水米不进。
镇国公府,也就是我的娘家,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我爹,镇国公苏威,看着我憔悴的模样,心疼得直叹气。
“晚晚,人死不能复生,你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我娘亲更是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我可怜的女儿,怎么就遇上这种事……晏清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
我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感受着这久违的、真实的关爱,心中一阵酸楚。
上一世,我死后,爹娘一夜白头,散尽家财支持顾晏清,最终却落得个被鸟尽弓藏、满门抄斩的下场。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我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爹爹拍了拍我的手,“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做主,查出真凶,为你夫君报仇。”
我摇了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爹,我怕……”
“怕什么?”
“我怕……夫君的死,不是意外。”我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那支箭……是冲着夫君来的,刺客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
我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成功地在我爹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顾晏清少年成名,战功赫赫,但也因此,在朝中树敌不少。
他一死,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爹是沙场老将,这些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他比谁都清楚。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晚晚,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只是摇头,哭得更凶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夫君死了……我好怕……爹,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家……”
我表现得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鸟,只想躲回自己安全的巢穴。
这副模样,成功打消了我爹的疑虑,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好好好,爹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就这样,在顾晏清下葬的第三天,我便以“伤心过度,需要静养”为由,搬回了镇国公府。
我走得干脆利落,没有带走将军府的一针一线。
包括……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求我不要丢下她的林薇薇。
“姐姐,你别走……姐夫刚刚过世,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她拉着我的衣袖,哭得好不可怜。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这张我曾经无比怜惜,最后却被她亲手送上黄泉路的脸。
“表妹,”我轻轻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还有……腹中的孩子吗?”
林薇薇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姐姐……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的眼神慌乱,双手下意识地就想去捂肚子,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我笑了。
“听不懂吗?”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别怕,我会帮你瞒着的。毕竟,这可是顾家的……独苗啊。”
说完,我直起身,不再看她那张血色尽失的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再也没有了那股让我作呕的、虚伪的腐臭味。
真好。
林薇薇,顾晏清,你们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我,苏晚,将是唯一的,庄家。
回到镇国公府的日子,清净又安逸。
我每日里除了给爹娘请安,就是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看看医书,摆弄摆弄花草,仿佛真的已经将丧夫之痛,抛之脑后。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薇薇怀孕的事,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
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为自己,为镇国公府,找到一条最稳妥的退路。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日,我正在院子里整理我那些宝贝药材,就听见下人来报,说宫里来了人,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宠的李嬷嬷。
我心中一动,知道我等的人,来了。
上一世,顾晏清死后,皇后也曾派人来慰问,但我当时沉浸在悲痛中,拒见了一切来客,白白错失了良机。
这一世,我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裙,略施薄粉,遮了遮脸上的憔悴,便去了前厅。
李嬷嬷见我出来,连忙起身行礼。
“老奴见过苏小姐。”
她没有叫我“将军夫人”,而是叫我“苏小姐”,这个称呼,很微妙。
“嬷嬷快请起,折煞晚晚了。”我虚扶了一把,请她落座。
寒暄了几句后,李嬷嬷便说明了来意。
“皇后娘娘听闻小姐的遭遇,心中甚是感伤,特命老奴前来探望。娘娘说,小姐还年轻,切莫太过伤怀,保重身子要紧。”
“劳娘娘挂心了。”我低头拭了拭眼角,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哀戚,“夫君去得突然,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李嬷嬷叹了口气,道:“将军少年英雄,为国捐躯,实乃我大梁的损失。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说起来,老奴今日来,还有一事。听闻小姐精通医理,不知……是否为真?”
我心中了然。
来了。
皇后唯一的儿子,三皇子萧澈,自幼体弱多病,遍寻名医也无法根治。
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秘密。
上一世,顾晏清为了拉拢三皇子,曾逼着我为他诊治。
我费尽心力,为萧澈调理身体,总算让他的病情有了起色。
可后来,顾晏清却将这份功劳,安在了林薇薇的头上,让她借此机会,成了三皇子妃的座上宾,为他笼络了不少人心。
我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也默许了这一切。
现在想来,真是愚不可及。
“略懂一些皮毛罢了,不敢称‘精通’二字。”我谦虚地回道。
李嬷嬷的眼睛却亮了。
“苏小姐过谦了。老奴斗胆,想请小姐入宫一趟,为三殿下瞧瞧。当然,此事绝不勉强,小姐若是不愿,老奴绝无二话。”
这话说得客气,但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能让我摆脱“顾晏清遗孀”这个身份,重新掌握自己人生的机会。
“能为殿下分忧,是晚晚的福气。”我站起身,对着李嬷嬷,盈盈一拜,“晚晚,愿意一试。”
入宫的马车,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我闭目养神,脑中飞速地盘算着。
三皇子萧澈,在朝中并不得势。
他母族势弱,自己又体弱多病,在太子和五皇子之间,如同夹缝中的野草。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他需要健康,需要助力。
而我,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来对抗顾晏清死后,可能出现的种种风波,以及……林薇薇和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威胁。
马车在三皇子的寝宫前停下。
我跟着李嬷嬷,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进了一间弥漫着浓浓药味的房间。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清俊,却因为久病缠身,显得格外瘦削,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极为清亮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静,却又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就是苏晚?”
他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清冷中带着一丝虚弱。
我屈膝行礼:“臣女苏晚,见过三殿下。”
他没有叫我起身,只是用那双探究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良久,他才淡淡地开口:“你可知,孤这病,请遍了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你一个闺阁女子,凭什么觉得,你能治好孤?”
他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信任。
我没有急着辩解,只是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
“殿下信与不信,一试便知。”
“臣女不才,但家学渊源,自幼便对岐黄之术耳濡目染。殿下的病,并非不治之症,只是……被人用错了法子,拖延至今罢了。”
我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嬷嬷更是脸色大变,急忙呵斥道:“苏小姐,慎言!”
要知道,之前为三皇子诊治的,可都是太医院的泰斗。
我这话,无异于是在说,整个太医院,都是一群庸医。
萧澈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色。
“哦?此话怎讲?”
我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怒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殿下自幼体弱,常年咳嗽,畏寒,四肢乏力。太医们一直以温补之法为您调理,却收效甚微,甚至……越补越虚,对吗?”
萧澈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没有等他回答,便走上前几步,指着他床头那只熏香袅袅的紫金香炉。
“殿下这病,根源不在于‘虚’,而在于‘郁’。肝气郁结,气血不畅,以致百脉瘀滞,邪气内生。再好的补药,也补不进去,反而会助长邪火,耗损元气。”
“而这香炉里的‘安神香’,看似能助眠安神,实则……里面的‘沉水香’,与殿下正在服用的汤药中的‘附子’相冲,日积月累,便成了慢性毒药,不断侵蚀着殿下的五脏六腑。”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寝殿中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萧澈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问的,是汤药里的“附子”。
那是太医院院首为他开的方子,除了他和院首,以及负责煎药的心腹,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
因为上一世,这个方子,就是我亲手改良的。
也是我,发现了“沉水香”和“附子”相冲的秘密。
只不过,那时候,我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顾晏清和林薇薇。
而现在……
我看着萧澈那张震惊到失语的脸,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因为,能救殿下的人,只有我。”
从那天起,我便以“为三殿下调理身体”为名,光明正大地,频繁出入皇宫。
我为萧澈重新开了方子,停掉了他所有的温补之药,改以疏肝理气、活血化瘀为主。
我还让他撤掉了寝殿里所有的熏香,每日开窗通风,多晒太阳。
起初,太医院的人对我嗤之鼻鼻,认为我一个黄毛丫头,不过是哗众取宠。
但不过半月,萧澈的起色,便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他的咳嗽明显减轻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甚至已经可以下床,在院子里走动了。
皇后喜不自胜,对我赏赐不断,几乎将我当成了救命恩人。
而萧澈本人,对我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怀疑和审视,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我暂时还看不懂的情绪。
他话不多,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格外专注。
我们之间,除了聊病情,很少谈及其他。
直到那天,他喝完药,突然开口问我:
“顾晏清的死,当真与你无关?”
我正在收拾药箱的手,微微一顿。
随即,我抬起头,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殿下觉得呢?”
他沉默了片刻,道:“不像你做的。你没有那个能力,在重兵护卫之下,射杀一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但……”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悲伤。”
我笑了。
“殿下,您见过哪个女子,在夫君尸骨未寒之时,还有心情去关心另一个男人的身体健康的?”
我的话,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承认我的冷漠,承认我的……不悲伤。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发怒,或者将我赶出去。
但他没有。
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京中传言,也并非全是空穴来风。”
我挑了挑眉:“什么传言?”
“传言,顾将军与你那位寄居府上的表妹,关系匪"浅。”
他的声音很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我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我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殿下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
“孤只是好奇,”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他问得直接,且笃定。
仿佛他知道,我费尽心机接近他,绝不仅仅是为了治病救人那么简单。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从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冷静,理智,且……野心勃勃。
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想要的,很简单。”
我看着他,同样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我的答案。
“我,要林薇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身败名裂。”
“我,要所有背叛我、算计我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最后,”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要镇国公府,在我手中,安然无恙,百年荣光。”
我的话,让寝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萧澈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无掩饰的,震惊。
他大概没想到,一个看似柔弱的闺阁女子,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良久,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浅的,却发自内心的笑。
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隙,有春水从中涌出。
“苏晚,”他念着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你比孤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那么,”他向我伸出手,“合作愉快?”
我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苍白,却蕴含着一种不容小觑的力量。
我知道,一旦我握住这只手,就意味着,我将彻底卷入一场,更加凶险的,权力的漩涡。
但我,别无选择。
我将我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掌心。
“合作愉快,殿下。”
我们的联盟,在这一刻,正式达成。
而此时的将军府,也正如我所料,上演着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自从我搬回国公府,林薇薇便成了将军府名正言顺的“代理主母”。
她每日坐立难安,一边要应付顾晏清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一边还要想方设法地,遮掩自己日益隆起的肚子。
更重要的是,顾晏清的死因,至今悬而未决。
朝廷派下的钦差,查了半个多月,除了抓到几个流窜的山匪,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一桩意外。
除了……林薇薇自己。
她比谁都清楚,那支箭,本该射向谁。
我的“不作为”,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让她夜不能寐。
她开始频繁地派人,来国公府“探望”我。
送来的,无非是一些名贵的补品,和一些意有所指的、试探的话。
我一概不理,只让下人客气地将东西收下,人则直接打发回去。
我的冷淡,让她愈发恐慌。
终于,她坐不住了。
那日,我刚从宫里回来,就看到一顶素色的轿子,停在国公府的侧门。
林薇薇穿着一身孝服,从轿子里走了下来。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用一件宽大的斗篷,勉强遮掩着。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
我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径直往里走。
她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姐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可是姐夫已经走了,我们……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我们应该相互扶持,不是吗?”
她的话,让我觉得可笑。
相互扶持?
上一世,她是怎么“扶持”我的?
是在我死后,迫不及待地,抢走我的一切,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用命换来的富贵。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表妹,慎言。我姓苏,你姓林,我们何时,成了‘最亲的亲人’?”
我的话,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姐姐……你……”
“还有,”我打断她,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顾家的‘未亡人’,而我,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我们之间,早就该避嫌了。”
“你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前来,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青白交加。
她大概从未想过,曾经那个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表姐,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我……我只是担心姐姐。”她咬着唇,眼眶一红,又开始祭出她那百试不爽的“装可怜”大法。
“我听说姐姐最近常入宫,为三殿下诊病……宫中人多口杂,我怕……怕姐姐被人非议,辱没了姐夫的名声。”
呵,真是好一朵善解人意的白莲花。
明着是关心我,暗地里,却是在提醒我,别忘了自己“寡妇”的身份。
同时,也是在试探我,和三皇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算计”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厌烦。
跟这种人兜圈子,实在是……浪费时间。
“我的事,不劳表妹费心。”
我收回目光,语气冷淡地说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毕竟,这肚子,可一天比一天大了。”
“再不想办法,恐怕……就遮不住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那张震惊到扭曲的脸,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她压抑着愤怒和恐惧的、微微颤抖的声音。
“苏晚!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有回头,只是在心里,冷冷地笑了。
我想怎么样?
林薇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我给林薇薇的“惊喜”,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三日后,是顾晏清的“三七”。
按照习俗,顾家的亲族,都要到将军府祭拜。
而我这个“未亡人”,自然也要出席。
那天,我特意穿了一件素白色的长裙,未施粉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戚。
当我出现在将军府的灵堂前时,所有人都向我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顾家的那些长辈们,更是围上前来,对我嘘寒问暖。
“晚晚啊,你可算来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是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我一一应着,目光却在人群中,寻找着林薇薇的身影。
她果然在。
她站在灵堂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穿着一身厚重的孝服,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捂着小腹,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她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苍白憔悴。
看到我出现,她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我对着她,遥遥地,勾了勾唇角。
祭拜仪式开始。
我作为“遗孀”,第一个上前,为顾晏清上了一炷香。
看着牌位上“顾晏清”三个字,我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我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每一个头,都是在为我前世的愚蠢,赎罪。
起身时,我“不经意”地,晃了一下。
身边的丫鬟连忙扶住我。
“小姐,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地说道:“没事,只是……跪得久了,有些头晕。”
我这一番作态,自然又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心疼。
尤其是顾晏清的母亲,顾老夫人,更是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我顺势靠在她的肩上,声音虚弱地说道:“伯母,夫君……夫君他去得冤枉,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安啊。”
顾老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晚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晏清的死,另有隐情?”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无意”地,飘向了角落里的林薇薇。
然后,我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收回目光,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我这番表演,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林薇薇的身上。
大家顺着我刚才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林薇薇低着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薇薇?”顾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你抖什么?”
林薇薇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慌。
“我……我没有……伯母,我只是……只是有些冷。”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过拙劣。
灵堂里,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怎么可能会冷?
众人的眼神,都变得怀疑起来。
我趁热打铁,从顾老夫人的怀里挣脱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伯母!”我哭着喊道,“求您,为夫君做主啊!”
顾老夫人被我这一下,彻底搞懵了。
“晚晚,你快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夫君……夫君出事的前一晚,曾与我……大吵一架。”
“他说……他说我对薇薇表妹太过苛刻,还说……还说他已经……有了薇薇表妹的骨肉,要我……要我成全他们……”
我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灵堂里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老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薇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这个……”
林薇薇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她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不……不是的……伯母,你听我解释……姐姐她……她在胡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的辩解,在众人看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毕竟,我这个“受害者”,都亲口承认了。
而且,我还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身份尊贵,根本没有必要,去污蔑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妹。
“胡说?”我冷笑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薇薇,你敢不敢,让大夫来,为你诊一诊脉?”
“你敢不敢,当着顾家列祖列宗的面,发誓你腹中,没有孽种?”
我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林薇薇的心上。
她被我逼得节节败退,除了摇头和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老夫人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她指着林薇薇,痛心疾首地骂道,“我顾家世代忠良,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来人啊!把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家法伺候!”
顾家的下人,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架起瘫软如泥的林薇薇,就要往外拖。
“不要!伯母饶命!饶命啊!”
林薇薇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地挣扎着。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怨毒地,盯着我。
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回敬她一个,冰冷的,胜利的微笑。
林薇薇,这才只是个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全都还回来。
林薇薇被关进了顾家的柴房。
顾老夫人本想直接将她乱棍打死,但终究还是顾念着她腹中那块“顾家的骨肉”,暂时留了她一命。
但这,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表姐夫私通,珠胎暗结。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林薇薇的名声,彻底毁了。
她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人人唾弃的,无耻荡妇。
而我,苏晚,则成了那个被丈夫和表妹双重背叛的、最可怜的受害者。
所有人都对我,报以最深切的同情。
镇国公府的门槛,几乎要被那些前来慰问的贵妇们,踏破了。
我爹娘,更是气得差点提刀,杀到顾家去。
最后,还是我“苦苦哀求”,才将他们拦了下来。
“爹,娘,女儿已经成了寡妇,不想再让国公府,因为我的事,与顾家交恶。”
我表现得,大度而隐忍。
这副模样,愈发让人心疼。
我爹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晚晚,你就是……太善良了。”
善良?
我在心里冷笑。
如果善良的代价,是家破人亡,死不瞑目。
那我宁愿,做一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妇人。
这件事,以林薇薇被囚,顾家颜面扫地,而告一段落。
表面上看,我似乎已经报了仇。
但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林薇薇倒了,但她背后,还有一个顾家。
顾晏清虽然死了,但他在军中,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还在。
这些势力,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威胁到国公府的安危。
我必须,将它们,连根拔起。
而我手中的王牌,就是……萧澈。
经过我这段时间的精心调理,萧澈的身体,已经大为好转。
他不再是那个缠绵病榻、毫无存在感的三皇子了。
他开始上朝,开始参与政事,开始在皇帝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
他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尤其是太子和五皇子,更是将他,视为了新的威胁。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而我,则利用为他“调理身体”的便利,将我所知道的,关于顾晏清的一切,都悄悄地,透露给了他。
包括,顾晏清与北狄的私下往来。
包括,他安插在军中的那些心腹。
甚至包括……他藏匿在京郊别院里,那批足以武装一支军队的,私藏兵器。
这些,都是上一世,顾晏清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炫耀过的“功绩”。
那时候,我只当他是为了建功立业。
现在想来,他分明,是早有不臣之心。
萧澈听完我的话,久久没有言语。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我熟悉的光。
那是……猎人看到猎物时,兴奋的光。
“苏晚,”他看着我,缓缓开口,“你送给孤的这份大礼,孤,收下了。”
“你想要什么,作为回报?”
我看着他,笑了。
“我想要的,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分量。
我知道,我的复仇之路,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了快车道。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先是,御史台接连上了好几本奏折,弹劾顾晏清生前的几位得力副将,贪污军饷,克扣兵粮。
人证物证俱全,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
那几位副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入了天牢。
紧接着,京畿卫在一次“例行搜查”中,“意外”地,在顾家名下的一处别院里,搜出了一大批私藏的兵器和铠甲。
私藏兵甲,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顾家,彻底完了。
顾老夫人得知消息后,当场就气得中风,瘫倒在床,口不能言。
而顾家的那些亲族,也因为涉嫌谋逆,被尽数收押。
偌大的将军府,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
只剩下,那个还被关在柴房里的,林薇薇。
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棉被,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抬起头。
看到是我,她那双原本美丽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苏晚……”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终于来了。”
我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啊,我来了。”我淡淡地说道,“来看看你,死得,有多惨。”
她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凄厉,像夜枭的啼叫。
“我死?苏晚,你别得意!就算我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没人知道吗?”
“你以为,顾晏清的死,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她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支箭,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是你!是你杀了他!是你这个毒妇,杀了自己的丈夫!”
她嘶吼着,想要扑过来,却被脚上的锁链,牢牢地拴住。
我看着她疯狂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轻轻地笑了。
“林薇薇,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人,会信你的话吗?”
“你一个与姐夫私通,珠胎暗结的,无耻荡妇。”
“而我,是受尽委屈,大度隐忍的,镇国公府嫡女。”
“你猜,大家会信谁?”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
是啊。
她已经,身败名裂。
而我,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小姐。
她说的话,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疯女人的,污蔑和攀咬罢了。
“为什么……”
她喃喃地问道,眼泪,顺着她肮脏的脸颊,滑落下来。
“我们……我们不是最好的姐妹吗?”
“我从小,就跟在你身后,你有什么好的,都会分我一半……”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听到这话,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最好的姐妹?”
我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是能结出冰渣。
“林薇薇,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姐姐吗?”
“你住着我的,用着我的,却在背地里,觊觎我的丈夫,算计我的性命!”
“上一世,我为顾晏清挡下那支毒箭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远处,亲眼看着我死,然后,心安理得地,坐上了我的位置!”
“你享受着我用命换来的一切,还假惺惺地,为我流几滴鳄鱼的眼泪!”
“林薇薇,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对你?”
“那我倒想问问你,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放过你!”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戳穿着她虚伪的面具。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片死灰。
“你……你都知道了……”
她终于,放弃了挣扎,瘫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我看着她,心中,再无半分怜悯。
“是,我都知道了。”
“所以,你和顾晏清,还有你们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一起,下地狱去吧。”
“去向我那枉死的魂魄,好好地,忏悔!”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走出了那间,阴暗潮湿的柴房。
外面的阳光,正好。
我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海棠花的香气。
那是,我亲手种下的。
如今,花开依旧,只是,看花的人,心境,早已不同。
林薇薇死了。
在柴房里,悬梁自尽。
一尸两命。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萧澈的宫里,陪他下棋。
听到禀报,我执棋的手,没有半分停顿,稳稳地,落下了一子。
“将军。”
我对面的萧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留的,也总归,留不住。”
他沉默了片刻,也落下了一子。
棋盘上,黑白交错,厮杀正酣。
“顾家倒了,你大仇得报。”他看着我,缓缓开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殿下这是,要过河拆桥了?”
他失笑。
“孤是那种人吗?”
“那可说不准。”我挑了挑眉,“毕竟,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他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突然,伸出手,握住了我放在棋盘上的手。
他的手,很暖。
不像他的人,那样清冷。
“苏晚,”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孤的心,就在这里。”
“你若想看,随时,都可以。”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孤知道,你经历了背叛,不再轻易相信感情。”
“孤也不求,你现在就能接受我。”
“但,孤想让你知道,孤对你,是真心的。”
“从你第一次,站在孤面前,说出那番石破天惊的话时,孤,就已经被你吸引了。”
“你聪慧,果敢,坚韧,冷静。”
“你和孤以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苏晚,孤,心悦你。”
他的告白,直白,而热烈。
像一团火,瞬间,将我冰封的心,融化了一角。
我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真诚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重生以来,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复仇上。
我以为,我的心,早已在上一世的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再也不会,为任何人,跳动。
可是……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需要,时间。”
他笑了。
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吹散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阴霾。
“好。”
“孤等你。”
“多久,都等。”
那一天,我们没有再下棋。
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手握着手,说了很多话。
说他的童年,他的抱负。
也说我的过去,我的……伤痛。
那是我第一次,向人,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
原来,放下仇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原来,重新开始,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三个月后。
太子与五皇子,因为谋逆之罪,被双双圈禁。
三皇子萧澈,被册封为新任太子。
又过了半年。
老皇帝退位,萧澈登基,改年号为“永安”。
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一道,震惊朝野的圣旨。
他要,册封镇国公府嫡女,苏晚,为后。
一个,寡妇。
一个,曾经的,将军夫人。
这在整个大梁历史上,都是,闻所未闻的。
朝堂之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无数的奏折,雪片般地,飞向了御书房。
但,萧澈力排众议,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朕心意已决,谁再敢多言,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我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向天下人宣告。
宣告,他对我的,势在必得。
册封大典的前一晚。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一个人,来到了我的寝宫。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愈发地,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他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子。
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通体乌黑的,断箭。
是它。
是那支,结束了我上一世的性命,又开启了我这一世人生的,毒箭。
“这是,从顾晏清身上,取下来的。”
他看着我,轻声说道,“朕,一直为你留着。”
“朕想让你,亲手,了结过去。”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抚过那冰冷的箭头。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顾晏清的血。
也残留着,我上一世,所有的,爱恨情仇。
我拿起它,走到窗边,用力地,将它,扔了出去。
断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就像,我那不堪的,前世。
终于,彻底地,烟消云散。
我转过身,看着他,笑了。
“萧澈,”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他也笑了。
走上前,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晚晚,”他在我耳边,低声呢喃,“朕说过,会等你。”
“现在,你愿意,做朕的皇后了吗?”
我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心中,一片安宁。
我抬起头,迎上他深情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大典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我穿着繁复的凤袍,一步一步,走上那高高的,白玉台阶。
台阶的尽头,站着我的,帝王。
他向我伸出手,眼中,带着我熟悉的,温柔笑意。
我将我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十指相扣。
我们并肩而立,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我看到了,我爹娘,在人群中,那欣慰的,含泪的笑脸。
也看到了,镇国公府,那更加,璀璨的,未来。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的萧澈。
他也正,看着我。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一世,我不再是谁的附属品,不再是谁故事里的背景板。
我,是苏晚。
是萧澈的皇后。
是这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更是,我自己人生的,主宰。
再睁眼,恍若隔世。
但这一次,我没有再选错。
我的人生,终于,拨云见日,一片,海晏河清。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