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倘若你家门口的竹子,一夜之间全被人买光,你会觉得奇怪吗?如果那些买竹子的人,还在偷偷打铁造刀,你会不会疑心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总想,每段乱世开头,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像这场始于竹子的陕甘回乱,看似鸡毛蒜皮,实则刀光血影,一路闹到满地尸骨。
倘若你家门口的竹子,一夜之间全被人买光,你会觉得奇怪吗?如果那些买竹子的人,还在偷偷打铁造刀,你会不会疑心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总想,每段乱世开头,总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像这场始于竹子的陕甘回乱,看似鸡毛蒜皮,实则刀光血影,一路闹到满地尸骨。
故事要从任武和赫明堂说起,这俩人其实是云南回乱后,逃出来的漏网之鱼——把云南祸事搅成浆糊后,他们又溜到了关中,心里琢磨怎么割据陕甘,想在西北建个回教国出来。毕竟败局在云南已定,能活着逃出来,也是本事。可是人马不够,家底有限,想起事,也得先备货。于是他们四处网罗铁匠打刀枪,又派教徒大肆采购竹子,竹竿一根根抢空,各地都卖没了。
陕西竹子用光,窝里竹竿不够,得继续找。于是天下大乱,从砍竹子开始。教徒们出门一边砍一边跟当地汉民起了冲突,说到底,谁家山头上的竹归谁?国乱之前,往往是“你砍我竹,我打你人”。估摸着当时,谁也没想到,这枝竹棍后来变成了杀人的武器。双方打闹,一场小冲突,埋下大祸的根子。
就像南方梅雨天变天一样,这场冲突很快就扩散。华山下那鬼剃头般的竹林,成了事件焦点。州牧濮圭夹在汉民和回民中左右为难,他一句“汉伤回,十以一抵,回伤汉,一以十抵”,结果两边都不满意。快班头秦英是回民,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绿了——他下堂谋变,心里的火越来越旺。再后来,白祥生、张映兰这些汉人团练合力出动,杀了十七个回民于麦田。这一仗,好像掰开了锅盖,一锅宿仇全煮沸了。
事件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等到团练又在白泉铺杀了回谍,回民开始往北逃亡,秦家寨、也家滩烧得火光冲天,河流里漂满逃难的人。只要有血流,仇恨就深。任武顺势抓住这些“血案”,大旗一挥:华州杀我“教众”,我就报仇。于是华州成了地狱渊,渭南、同州的乱军也跟着起哄,村子一户户扫空,地里只剩下被踩烂的麦茬。
你说清廷怎么面对?一开始,朝廷怕人死太多,还是希图和气。慈禧听到任武带着叛军胡杀,决定派同治帝师张芾出来“做工作”。张芾对自己有信心,同治皇帝都是他教出来的,去了地方叛军一定得给他面子。有时候人太自信,容易误事。张芾恨不得事成,特意不带兵,只带了一群文官出门。当地老百姓一听就着急:“带个兵,有个防身吧!”他却执意要走“体面路线”,大摇大摆去了叛军营地。
张芾嘴皮子打得转,能劝住一些人熄火。但事情一到“请交出任武”——情况急转直下。任武当场翻脸,怕被交出来割头,心生杀念。毫无征兆,他扑过来把张芾撕成几块,把自己伪造的一张帖子也掏出来,宣称在张芾轿子里拿到的,上面写着“秦不留回”四个字。句子短,杀气重。
叛军一听,伏案大怒,抢刀杀了张芾身边二十几个文官。更恶劣的是,任武把帖子当传染病一样到处散播,把“秦不留回”变成全陕甘的口号。各地叛军纷纷效仿,跟着挥刀对准无辜。这场仇杀一路蔓延,仿佛洪水决堤。白彦虎、马化龙、马正和、马文禄等人,好像都被这根毒竹篙招来了,杀人成风,村庄灭绝。
从同治元年到同治十三年,鲜血把陕甘地界染红。你翻开那时候县志,处处是死人、空村、流离失所:渭河南北无一幸免。富平县户数削减一半,三原县只剩下四万人。高陵县,七万人死了一多半。平凉,将官百余人死节,士民数十万丧命。甚至有县只剩下逃难后活着回来的一堆孤魂。被杀一日,尸体积如山、血流成渠。想象一下,老街、闸口的血腥味久久不散。写到这里,有点窒息。
左宗棠,这个人总给人一种老秦人顶天立地的感觉。他出场时,清廷已经换了几茬将军,胜保先是撒了谎说打了胜仗,被慈禧拆台收拾下狱赐死;多隆阿虽猛,扫掉了大半叛军,但最终还是在攻城时被偷袭,重伤殉国。此时,任武也没啥好结局,被手下怨忿已久,抬进了冤魂榜。赫明堂则一路逃到甘肃河州,投奔马占鳌。
左宗棠手底下八万楚军、湘军,不是白得的。他知道光靠武力不行,刚开始对愿意归顺的都不追究。但遇到死硬分子,非得下狠手。董志原的马正和,最终还是脑袋搬家。金积堡那边,刘松山去接受马化龙的投降,没想到是个诈降套,他命丧黄泉。左宗棠痛彻心扉,决定不再手软,遇到叛军直接斩杀到底。
啥都得靠拼,左宗棠在攻金积堡时,马化龙还想骗人的鬼心眼,但左宗棠这次不吃那套,直接让刘锦棠把马化龙擒了,所有残兵废将一道处死,决不再留口。算起来,左宗棠是铁了心要断这乱根。
往后清理河州叛军,遇到马占鳌这号人。马海宴靠“黑虎掏心”战术一下子撂倒了左宗棠部下二十多人,场面一度很难看。马占鳌知道左老头是死磕到底的性格,违抗不过终有一天倒霉,索性带着赫明堂归顺左宗棠。左宗棠其实看人本事,没把他划为仇敌,反倒让马占鳌帮着平叛。最后罪魁祸首赫明堂还是被拉出来处死。
河州收拾干净,左宗棠再往西宁走。马桂源那时想兼顾回汉关系,还修了孔庙,可架不住白彦虎一伙进来搅局,关系一夜崩盘。左宗棠带着湘军、楚军、归顺回军把西宁叛军打得倒地不起。马桂源、马本源被活捉,两人最后在兰州见了血光之灾。白彦虎呢?几度逃命,一路跑到南疆,还投靠了浩罕“屠夫”阿古柏。清朝最后收复新疆,白彦虎带残兵投奔沙俄,到中亚那片成了东干人。流亡的血还是留在大地上。
肃州那场收官战也出奇得苦。马文禄撑着死命顽抗,最后城里粮断马尽,想扛也扛不住,只好投降。左宗棠进城一看,武器堆成山,深怕日后再造事,下令老底清算,一个都跑不掉。
这场平叛,左宗棠足足拼了十年。不是只靠刀剑的狠,还有内心压不住的人性纠葛,副将阵亡,兄弟诀别,血海深仇里咬着牙过日子。等到西北太平,大地已是百废待兴。
事后他还参与收复新疆,硬顶着李鸿章那些主张放弃的朝廷大员,搏嘴皮子,拼到底。最后靠着“先北后南,缓进急战”的策略,还是把天山南北收入囊中。中亚浩罕被沙俄吞并,阿古柏自尽,白彦虎成了异域的游魂。陕甘回乱,终归平定,青海至新疆一带得以保全。
但你要问,到底这十几年的江山血海,值不值得。历史里没人给出答案。冤魂依旧缭绕,孤坟遍地,左宗棠一生风霜,也不过是人间百劫中的一劫。想起那个一夜间被买光的竹林,也许就是乱世命运的头一根导火索。人心与天命,哪一个才是决定这片土地命运的?我也答不上来。只是每次读到这些民间旧志里关于血流成渠、尸积如山的描写,心底总是发怵:那时的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许,历史就像庭院里搁着的竹竿,安安静静的时候,谁都不在意。可风一吹,就成了兵器、棍棒,成了命运的筹码。痛过之后,谁还能装作没发生过?
你会怎么做?
来源:荷花池边寻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