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军团十三师师长陈伯钧长征日记（调归军委直接指挥）

摘要：过了新城①可说我之反攻准备已完成第一步，因敌人在江西之封锁月线已全无作用了！这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第一步胜利！我们将继续这一胜利冲破敌人最后最远的封锁线，在敌人的远后方与侧背大肆活动起来，以配合全国的革命斗争。

1934年11月1日夜雨，阴。

行军。由下罗坑经杨梅城到杨梅村，十里。

陈伯钧11

过了新城①可说我之反攻准备已完成第一步，因敌人在江西之封锁月线已全无作用了！这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第一步胜利！我们将继续这一胜利冲破敌人最后最远的封锁线，在敌人的远后方与侧背大肆活动起来，以配合全国的革命斗争。

是日，奉命于10时出发。因有昨日的经验，我们自行决定于12 时以后出发。将出发时，忽接军团来信：前面新溪坪被军委二纵队阻塞不通。现军团及后方部队均停止在新溪之线。因此决定我们亦只推进到新溪以南、上庙至杨梅村之线，停止待命。是夜亦按此部署进入宿营地。

11月2日阴。

行军作战。由杨梅村经新溪坪、打火石、岩前到稳下坪，继由稳下坪经大坳里到猪肚里，共约70里。

•奉命于8时向目的地开动，但因高山阻隔，行李担子走不通。我后队于是日14时许才全部脱离新溪坪，16时以后，行抵岩前中餐。18 时左右，得军团命令，敌人已于昨（1）日占领铅厂坪,今日进至稳下坪，与我军委二纵队稍事接触，旋经我卅八团随后赶到，将敌全部击退，占领稳下坪以南高地，掩护我全军通过。但敌人仍有一部向稳下坏西南田心里方向运动。所以我军团决定，是晚我军秘密转移至密溪附近宿营，不走田心里之线了！

然而，是夜及日间，我行李担子离队太远，耽误时间太久，军团等我们等了六小时，我们等卅七团首长等了七小时。我们于次日3时许到猪肚里，卅七团拂晓到猪肚里，卅八团则于拂晓后才离开稳下坪。不过敌之行动根本不积极，所以撤退时亦无甚动静。

11月3日阴，午后晴°

行军，由猪肚里经密溪、合树岭到关田，40里。

① 江西大余县之新城（章江岸边）。

拂晓后布置了掩护的警戒，并等待卅八团之到来，时师直属队及师政委、参谋长等均去密溪附近接受新的命令。

8时许得令，我军继续西进，经密溪、合树岭到关田宿营。当即按卅八团、军团直属队、卅七团、师直属队、卅九团（缺一营）之次序向目的地前进。途中，敌机两架大肆骚扰，并掷弹十余枚，我伤四人。所以至17时许才相继到达宿营地。

这几日，因长途跋涉，致病故者不下十人！这是我们工作上最大的缺点。其次卫生太差，沿途粪便狼藉，污秽不堪，对健康实有很大影响。这的确须及时纠正。

11月4日晴。

原地休息。关田。

今日奉命在原地休息。上午专事清洁卫生与武器擦洗，下午则专事补充给养等工作。连队则召开了支部会、军人大会等。

晚，陈云同志来我师帮助与指导工作，召集了各团政委、总支书开会，讨论今后政治工作问题。我因出发在即，参谋长又病倒，所以未参加。

11月5日晴。

行军。由关田经铜元坑、左溪到文英坪，50里。

先夜①10时即挨次出发，但岀关田后，就被后方部②担架病员所阻，一直挨了三个多钟头才走通，并由我师派战士抬担架15副。

近来落伍人员太多，有真正失去联络的、有借故掉队的，对我之行军计划有莫大障碍。

过铜元坑到左溪天已拂晓，及文英已8时以后了，旋即遇敌机一架来此侦察。各部到宿营地后，敌机又来文英附近掷弹十余枚，我卅七

① 先夜：即头天晚to

② 后方部：后方勤务部。

团轻伤二、重伤一，其余无恙。

32. 冲破湖南封锁线

11月6日晴°

行军。由文英经塘口，过湖南热水好到鱼旺，40里。

昨日各部逃亡现象极为严重。特别是卅八团有两名竟拖枪投敌。昨晚，由陈云同志负责检查了一下，认为发生这种现象主要是：第一，政治动员不够；第二，对反革命斗争不深入，特派员工作及政治机关对肃反工作的领导均差;第三，连队支部工作不健全等……

是夜21时，即派卅七团去担任掩护军委二纵队的任务，其余则于 3时后开始出发。今日是最后冲破敌人湖南封锁线，以争取反攻中第一步的伟大胜利。以便我主力红军完全脱离封锁线，而控制广大的极机动的野外战场，以求在运动战中大量地消灭敌之有生力量，而最后彻底摧毁国民党的反动统治。同时，白军薛、周①两路约十师，均被调动离开中央苏区。

8时以后，过热水坪，沿途携扶落伍病员，至鱼旺12时左右。

是日，将司令部工作整饬一下。晚，召集师一级及特派员等同志专门讨论反逃亡，及对反革命开展斗争等问题，至夜22时以后才就寝。

11月7日阴。

行军。由鱼旺经高桥、水谷子刑、八丘田到三江口之线，6里。

11月8日阴雨。

行军。由八丘田经下麻坑、新桥、高牌、新村到卢塘，计程35里。

11月9日阴，雨。

行军。由卢塘经井坪埒，王木浪到延寿坪，计程45里。

①薛、周：薛岳、周浑元。

是日，山滑路险，跌倒了好几个，到次日晨8时许才到齐。

11月10日阴，雨。

行军。由延寿坪经三店坪、七里坑、八里坳到小浦，计程25里。

11月11日阴，雨。

行军。由小铺经钩刀坳到东山桥，计程十里。

是日敌陶广①部已占领三店坪。

午间，去卅七团参加干部会，并解决干部中的问题。该团一营代营长李发长政治动摇，有反革命企图，决定撤职，逮捕送保卫局。

是晚，移至钩刀坳附近至东山桥之线，准备作战。

33.行军作战骑田岭

11月12日阴，雨。

作战。钩刀坳附近，十里。

拂晓，即以卅九团全部占领阵地，侦察连位置七里坑，向三店坪游击侦察，其余两团则准备随时集结应战。

是日，晨6时，敌人即与我侦察连接触，至13时，始逼近钩刀坳主阵地。相与支持，激战约四时。因我卅七团被敌袭击，退到二线高地与敌对抗。敌亦受我抗击，未能再行前进。计是役我伤亡、失联络者约在百人左右，枪支在50支上下。教训是:卅七团受些小挫即事先混乱，而全局则由于敌情不明，地形不熟，以致多事应付，所以，仍是一种防御姿势。

11月13日阴，雨。

行军备战。由东山桥经百丈岭到小水街，十里。

是日，我们主要是集结休息，并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①陶广：国民党部队第六十二师师长a

10时左右即闻枪声。13时许，敌已将卅四师一。二团阵地占领。继而有向我迂回模样。当即令侦察连从左翼加入战斗。至15时以后，敌完全占领百丈岭左翼最高点。我军即刻布置撤退。我师即以卅九团由领文明司东端高地，其余主力则随军团直属队去里田宿营。

11月14日阴。

行军备战。由小水街经文明司、山田铺到上都，下午又由上都经里田、赤石司到平和，计程60里。

是日，第二次行军较迟，到达又晏。第一次及第二次行军，道路均不良，上高山时，路又滑又陡，污泥太深，掉队的较多，尤以卅八团为最。

11月15日阴。

最后冲破敌人的封锁线。

行军。由平和经枫树刑、两湾洞、两路司、蔡家湾、大山口、甘脚到黄茅，计程60里。

黄茅系骑田岭山脉之中的一个山庄，有共产党支部及赤色游击队。群众与我关系亦较好。早上，因给养、休息不够，中途翻山越岭，比较疲劳。

陈云同志是晚回军团指导工作。

11月16日阴，微雨。

行军。由黄茅经芙蓉洞、安源、水东到牛头汾,一连两日，计程70里。

是日，白天全部休息，并准备给养和进行各种解说鼓动工作。晚 17时许，才开始出发，至芙蓉洞遇军团，又停滞了一个多钟头，到安源时已24时以后了。

11月17日阴。

继续昨日行军。沿途因同路者多，受阻，迟迟不得进。拂晓后，尚离目的地2余里。直到分路时才稍微舒畅。结果一日行程，竟多费半日时间。

是日我管理科长、供给部工作人员三人，及二担文件均未来。迫击炮排排长也掉了队。其他掉队人员约100以上，这是历来最艰难的一次行军。

是日午后奉令休息一天。

11月18日阴，大风，细雨。

休息。牛头汾。

湘敌以李云杰（廿三师）、李抱冰（五十三师）为第一纵队，位置桂阳、郴州之间，由李抱冰指挥。十五师、六十二、六十三等师为第二纵队，归陶广指挥，位置郴（州）、资（兴）、汝（城）、宜（章）之线，并确实占领郴州、宜章。十九、十六两师为第三纵队，位置全州、零陵之线，准备堵截我军，由李觉指挥。粤敌独三师、第二师、教导师均向临武前进。十五师则转向沙田前进。

我友军在临武一带，并有一部于今日占领兰山县。

同纵队已由赣开来郴州附近之高亭司一带，准备截击我军。我们今天在原地用全部力量补充给养、草鞋，加紧休息。

午后，水东发现少数敌人截击我落伍人员，后未见异动。继得报，粤敌第二师及独三师确于昨（17 ）日到梅田，今日有向牛头汾攻击的企图。当即我以卅八团占领阵地，严密警戒，四出侦察，并准备有力地扼阻追敌；另以一团去土地坪接替卅四师警戒，以掩护我全军之西进。但截至24时，并无情况。

水东敌系团匪①。不过粤敌先头部队已由梅田抵太平坪，与我一军团侦察队接触，有攻占临武之势。

①团匪：地主武装民团。

34.调归军委直接指挥

11月19日阴，微雨。

行军。由牛头汾经土地坪、大源、楚江坪、朱木铺、田心铺到杨梅山，计程80里。

是日敌人有占临武城企图，我一军团在临武占领阵地，抗击敌人至拂晓。我军则于1时开始由牛头汾出发至土地坪，待卅八团过去，我们即在该团后尾跟进。结果，延迟至天明才走动。

到朱木铺，因战略指导上有所改变，决定我师编为右翼队，归军委直接指挥。当日要超过军团及军委二纵队先头行进。因路程太长，所以到夜间10时左右才赶到杨梅山Q

是晚，师部伙伕大部掉队，饭餐无着，结果都弄小锅饭吃。

11月20日阴。

行军。由杨梅山经火田渡、雷家岭到岩口铺，计程2里。

今日我军准备在嘉禾、宁远、兰山间与敌作战。我师为预备队，位置在岩口铺、岩口洞，准备随时策应各方。

11月21日阴。

行1军、备战。由岩口铺经黄廿八、蒋家洞到楠木坪，计程15里。在楠木坪备战，经阴亭铺到五祥塘。是夜又转回楠木坪，约20里。

拂晓以后才开始岀发。过田家亭，将五里，即闻黄泥井方向有机枪声。继续急进，8时左右即到楠木坪，时友军尚多，三军团司令部亦在此。当即去该处接受作战命令，要我师进至五祥塘附近，准备参加打击东进之敌。时我五军团部及卅四师，因兰山通江华道太小太险，亦折回黄泥井附近。

是日，敌廿三师分数路由甘露田、洪观坪、黄泥铺等地节节前进。主要想抑止我军,以便于周纵队之截击,该敌并未与我真正作战。所以，最后我们亦撤回楠木坪，未参加任何战斗。

11月22日阴。

行军备战。由楠木坪经落井庙、山口到下灌，约25里。

我军为迅速脱离敌人，是日晨即全部离开楠木坪西进。到下灌，遇军委，即决定我们师留下灌，并准备作战。当即以卅七团在红岭附近向宁远警戒，余均集结下灌。是晚即在该地宿营。

11月23日阴，晴。

作战。下灌、红岭之线。是晚由下灌到百草坪，约十里。

晨5时许，军团李政委、陈云同志等来我处谈关于新的任务（准备坚决消灭周纵队），及部队中的有关问题。

继而得伯承①同志信，要我派兵向张屋警戒，说张屋有可能马上岀现敌人。当即派刘参谋率卅八团之一连向张屋配置警戒，并侦察当地地形。不久，飞机来此盘旋，即令各团队至野绿丛中隐蔽。紧接着枪声啪啪，于是仓猝应战。幸我卅八团隐蔽地点，即敌人来路，遂即进入阵地与之对抗。我友军卅四师在王家突遇敌人，被迫急促地退出该处，靠近下灌。

是日，敌人先以一小部占小河左岸阵地，掩护张屋，继以一大部（约两团）向卅四师压迫；最后以全部力量沿小河左岸向红岭迂回前进。于是，我即下令红岭警戒之卅七团留一营在该地警戒，主力即靠近下灌，卅八团主力靠河左岸，卅九团全部靠卅八团主力之左。

正当我卅七团主力向下灌集中并在途中与敌迂回部队遭遇时，敌已占领我左翼之制高点，我完全由下仰攻而上。不过，卅七团动作还迅速，在与敌遭遇时，我军不但未被敌人截击，反而迅速集中，立即攻击敌制高点。继而，卅九团亦参加突击，肉搏四五次，因组织不太健全，

①伯承：刘伯承同志。进攻战斗的战术运用较差，未能解决战斗。但给胆小的李云杰威胁很大，各追敌闻之胆寒，再不敢小觑我们了！

是夜，因战略上关系，以卅七、卅八团之各一部在红岭及下灌附近警戒，余均到百草坪集结待命。

11月24日晴。

行军。由百草坪经大界、水打铺、桂里园、周塘营到喜桥彭家，约25里。

为了迅速脱离敌人，今夜各部即陆续西进。我部则于晨2时许开始移动，至水打铺天已大亮了！到周塘营、桂里园时，卅四师全部占领阵地，我同军团首长观察地形后，以一营补助卅四师的警戒。

是日下午，桂里园附近稍微发现枪声，敌人并无多大前进。

11月25日阴，微雨。

行军（渡潇水）o由喜桥彭家经四眼桥、福禄岩（渡河）到黄土坝，约45里。

过四眼桥一带尚顺畅，至福禄岩，三军团及五军团后方部门全部未动，结果，延至次晨（25）7时尚未过河。最后决定，以一部改道下茶园，分头齐渡。至12时，才安全渡完，幸是日敌不敢进，不然又多麻烦！

11月26日阴。

行军作战。由黄土坝经陈江渡到甘溪铺，约25里。

我军今日主要接防分江渡、五洲渡、上关渡至道州之线的警戒，以扼止东来之周纵队，缩短友军防线。但我卅七团将至道州，尚未全部接替警戒，敌即由道州东北之白马渡过河抄我左侧翼，沿河侵入道州，我卅七团当即与之在道州附近对峙。卅八团到五洲渡、分江波之线时亦与敌人隔河打起枪来。

是日，我第二梯队，因放得太远了，以致联络不到，真是焦急万分。

11月27日阴。

行军。由甘溪铺经华岩铺、馒头寨、达村、螺海到高明桥，行程约50里。

是夜，因敌人已侵入道州城，并有迂回十里铺模样，于是我军遂于当晚布置撤至高明桥之线。本来叫卅八团先走，以便到高明桥附近，好占领阵地。但因该团指挥不确，结果到27 0 2时以后，我们才毅然决定抓住卅八团之一个营（第三营），由甘溪铺开动。到华岩铺时，卅七团已先到了！同时，卅九团亦联络好了，于是挨次出发，到馒头寨天已大亮。然此地离道州仅八里，将到达村附近之“濂溪故里”①,多数农民群众均出外观看。因我过桥迟缓，有十数农民即扛一桥板来帮我搭桥过河。可见此地农民对红军、苏维埃十分爱戴！

11月28日阴。

备战。在杨家桥、山口铺、高明桥、洞尾、山子脚、七里湾之线° （由高明桥到山子脚十里）。

是日，由我负全责，阻止西追之敌，以一团在杨家桥附近，取运动防御姿势,与敌对抗战。另以第二梯队（两团）之一营，位置高明桥、洞尾附近，为本阵地加强的正面的战斗警戒营。其余分左右两翼团，在七里湾、山子脚、童子山之线占领阵地，顽强抵抗。又由左翼团派一营兵到沙田，向青水关、高明瑕侦察游击。

是日，未发生半点情况。我侦察队一直逼近到十里铺，均无敌人。据说，今日敌人正在道州集中，加筑城防工事。我卅四师亦于是日下午到齐。当晚，我师即就各占领阵地布置宿营，师部即住山子脚。

① 濂溪故里：周敦颐（1017-1073）,宋代理学家，湖南道县人，他的学派称为“濂学”。

11月29日阴。

备战行军。由山子脚经蒋家岭，永安关到广西灌阳之文市，约40里。

（入广西）因敌情有变化，我们不能多待。特决定由我师之一团，仍在杨家桥附近，以运动防御姿势与敌抗战°但若无情况，亦须于10 时后自行撤退。其在高明桥、七里湾、童子山之线的警戒完全由卅四师派队接替。我主阵地移在蒋家岭附近之高山脚。

至10时,我杨家桥之营欲撤退时发现敌情。因队伍已脱离原阵地，结果未经多大战斗，就节节地退回！我军原准备在12时以后挨次撤退，但到13时许部队尚未收齐，又因八军团亦将赶到，所以到15时以后，我们才带着我师之主力，取道永安关，向文市前进。

是夜，22时左右全部到达文市，但沙田之营尚无确实消息。

35.抢渡湘江

11月30日晴。

行军作战。由文市经鲁坚、白落到石塘坪，约40里。

敌人有可能由湘、桂分数路截击我军，情况十分紧张。今日我师仍为最后卫。于拂晓后才脱离文市。行未三里，敌机来扰，前面亦走不动，结果迟延时间过久。14时许，我后卫团才到泥口坪、马安山之线，占领阵地，抗拒由东面追来之敌。是时我去路左前方（即西南方），亦发现枪声，至马安山亭子时，路已被敌人截断，不能过去。当即下令卅八团占领鲁坚西北高地，与敌顽抗，其余则取道鲁坚设法弯过隔壁山，到石塘坪集合。来路则由侦察连负责扼守。

是日，敌人系由灌阳经新坪来的，并不猛烈。所以，我师虽夹带比我大两倍的落伍人员，亦能安全通过。同时，八军团亦在水东之线被敌截断，转向鲁坚靠我后尾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