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午后的阳光穿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在孟书然的新公寓里投下温暖的光斑。
午后的阳光穿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在孟书然的新公寓里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与新泥的清新。
孟书然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银色剪刀,专注修剪着一盆琴叶榕的新叶。
这株绿植是她搬家时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象征新生。
刺耳的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这份宁静。
那是一串跨国区号,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看见的号码。
孟书然的动作顿了一下,剪刀的尖端悬停在叶脉旁,没有一丝颤抖。
她按下免提,将手机随意搁在大理石台面上,继续打理自己的绿植。
“喂?”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接一个无关紧要的推销电话。
电话那头,高俊飞焦躁的声音瞬间炸开,带着被宠坏的理所当然。
“孟书然!我的学费怎么回事?生活费呢?这个月都快过完了!学校给我下最后通牒了你知不知道!”
质问,而非询问。
孟书然用指腹轻轻抹去叶片上一粒微尘。
“我们家的账户没有停,每个月都正常。”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高俊飞那边明显愣住了,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孟书然都能想象出他那张错愕又荒唐的脸。
“什么你们家?你……你和我哥不是……”
孟书然终于放下剪刀,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过。
她截断了高俊飞语无伦次的话。
“高俊飞,我提醒你两件事。”
“第一,我姓孟,你姓高。我和你哥高俊宇,在一个月前,已经正式离婚。”
“第二,你留学的那个海外信托账户,是你哥高俊宇婚前向我许诺,动用我的婚前财产为你设立的。现在,离婚协议生效,它的所有权,自然回归到我名下。”
“所以,它现在是我的了。”
电话那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高俊飞不敢置信又气急败坏的咆哮:“你什么意思!孟书然!你想毁了我吗?我哥知道吗?!”
孟书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世界重归寂静。
琴叶榕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绿得耀眼。
不到三十秒,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上,“张爱莲”三个字像一团污秽,刺痛了眼睛。
孟书然接通,却没有出声。
听筒里立刻爆发出张爱莲那尖利刻薄,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咒骂。
“孟书然你这个黑了心的烂货!你是不是想逼死我们家俊飞!我们高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歹毒!”
“你断我儿子的前程,你不得好死!你这个生不出蛋的鸡!”
污言秽语如洪水决堤,汹涌而来。
孟书然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噪音。
她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水壶,给琴叶榕浇了点水。
直到张爱莲骂得声音都开始嘶哑,中间换气的间隙。
孟书然才将手机移到唇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你该去问你儿子。”
不等对方反应,她便挂断了通话。
然后,从容不迫地打开通讯录,找到张爱莲的号码,点击,拉黑,删除。
一气呵成。
整个世界,终于彻底清净了。
孟书然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三十层的高度,一切都显得渺小。
包括那些曾经将她困在原地,让她窒息的人和事。
她的新人生,从挂断这两个电话开始,才算真正开始。
孟书然刚刚给自己冲泡好一杯伯爵红茶。
馥郁的佛手柑香气,丝丝缕缕,安抚着被前两个电话搅乱的心神。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镜镜片。
她摘下眼镜,用绒布细细擦拭,眼前的世界从模糊变得清晰。
就像她此刻的人生。
手机屏幕第三次亮起,嗡嗡震动,像一只不知死活扑向蛛网的飞蛾。
来电显示的名字,高俊宇。
这个名字曾是她整个青春的注脚,是她以为可以相守一生的承诺。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刻在账本坏账栏里的符号。
孟书然划开接听键,再次按下了免提。
她甚至没有将手机拿到耳边,就那么随意地放在茶几上,任由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中流淌出来。
“书然,是我。”
高俊宇的声音一如既往,试图营造一种温和醇厚的假象,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未曾发生。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俊飞和妈说话是冲了点,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那种孟书然再熟悉不过的,自以为是的纵容。
“好了,别闹了,把账户恢复了吧。俊飞的学业要紧,我们不能拿他的前途开玩笑。”
我们。
孟书然端起骨瓷茶杯,轻轻吹开缭绕的热气,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
这个词从高俊宇嘴里说出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高俊宇。”
孟书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财务报告,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精准与冰冷。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电话那头的高俊宇呼吸一滞,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书然,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一码归一码……”
“好,那我们就一码一码地算。”
孟书然截断他的话,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手机上,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他那张虚伪的脸。
“你弟弟高俊飞留学的那个信托账户,总金额五百万。”
“这笔钱,是我动用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设立的,是我的婚前财产,这一点,没错吧?”
高俊宇沉默了。
孟书uran继续往下说,语速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当初,是你,还有你妈张爱莲,一天三遍地跟我说,这不是花钱,是投资。”
“你们说,‘我们是一家人’,‘投资俊飞就是投资我们共同的未来’。”
“你们说,‘等俊飞毕业了,在大公司站稳脚跟,我们全家都能跟着沾光’。”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只是在陈述事实,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指控都更加沉重。
“高俊宇,你的记性要是不太好,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为了说服我,你甚至亲手画了一张未来规划图,上面写着俊飞成功后,要给你买车,要给我们换更大的房子。”
“那张画,我还留着。需要我拍给你看看吗?”
高俊宇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带着一丝被揭穿的恼羞成怒。
“孟书然!你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意思吗?”
“有意思。”
孟书然的声音陡然转冷。
“非常有意思。因为它能证明,这个账户从设立之初,就是建立在你们母子对我进行的欺诈和情感绑架之上。”
“现在,我们离婚了。离婚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们分割的是婚内共同财产,包括那套公寓和我们的共同存款。”
“至于这个由我个人婚前财产构成的独立信托账户,高俊宇,你凭什么置喙?”
“它的所有权,自始至终,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现在,我不想‘投资’了,我决定撤资。这,是我的权利。”
电话那头,只剩下高俊宇粗重又狼狈的喘息,像一头被扼住喉咙的困兽。
道理、法律、事实,他一条都站不住脚。
于是,他拿起了唯一剩下的武器——那段早已被他自己亲手践踏的感情。
“书然……你就真的这么狠心?”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受伤与痛心。
“俊飞是我的亲弟弟,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啊!他的前途就这么毁了,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我们……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感情?
孟书然听到这两个字,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那笑声清脆,却淬着冰,带着无尽的荒唐和悲凉。
“高俊宇,我们的感情?”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摩挲,仿佛在抚摸一道丑陋的疤痕。
“你和那个叫小雅的,在酒店开房,彻夜不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多年的感情?”
“你用我们的共同存款,给她买那个限量款包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多年的感情?”
“你为了她,对我撒谎,说公司加班,让我一个人面对你妈的百般刁难时,又是怎么想我们多年的感情的?”
孟书然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刀刀剖开高俊宇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底下早已腐烂不堪的内里。
电话那头,高俊宇瞬间失语。
所有的狡辩,所有的伪装,在“小雅”这个名字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我……”
他只吐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孟书然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的狼狈模样。
她觉得够了。
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所以,高俊宇。”
孟书然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那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绝对冷静。
“收起你那套可笑的道德绑架。”
“你弟弟的前途,是你这个当哥的该操心的事,与我无关。”
“我们的感情,在你选择背叛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说完,她没有再给高俊宇任何开口的机会。
指尖轻点。
通话结束。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拉黑。
她要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再用感情来要挟她的资格。
窗外的阳光正好,给琴叶榕的绿叶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孟书然喝掉杯中最后一口红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意流遍四肢百骸。
她的人生,终于由她自己全权掌控。
电话那头的死寂,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咒骂都更能宣告高俊宇的惨败。
孟书然预料到他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不到一个小时,公寓楼下的可视对讲机就疯狂地嘶吼起来。
屏幕上,高俊宇那张写满疲惫和焦躁的脸,以及他身后张牙舞爪、满面狰狞的张爱莲,构成了一副滑稽又丑陋的画面。
孟书然没有接,只是静静看着。
她换了新住处,一处安保严密的高档公寓。这道冰冷的电子门禁,是她为自己新生活设立的第一道物理屏障。
果不其然,在数次呼叫无果后,张爱莲彻底爆发了。
她一把推开试图拦着她的高俊宇,像一尊移动的火山,在光洁如镜的大堂里喷发出滚滚浓烟。
“孟书然!你这个黑了心肝的白眼狼!给我滚下来!”
尖利的声音仿佛能刺穿钢化玻璃,带着一种乡野泼妇独有的穿透力。
“你断我儿子的活路,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天理何在啊!”
高俊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拽住张爱莲的胳膊,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妈!你小点声!这里是公共场合!”
“公共场合怎么了?我儿子都要被她毁了,我还要什么脸!”
张爱莲猛地一甩,挣脱了高俊宇的钳制,然后双腿一软,极其熟练地瘫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开始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发出抑扬顿挫的哭嚎。
“大家快来看啊!来看看这城里的女人有多狠心啊!”
“我们辛辛苦苦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她一离婚,就要断我小儿子的学费,这是要活活逼死人啊!”
她的哭声中气十足,每一个字都饱含着精心算计的委屈和控诉,迅速吸引了进出大堂的住户和物业人员。
几道探究的、带着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高俊宇的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正被母亲的哭嚎声一层层剥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血淋淋的难堪。
楼上,孟书然端着那杯已经微凉的红茶,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的闹剧。
她没有愤怒,没有心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看着教科书上典型的病例发作,冷静,且漠然。
她放下茶杯,拿起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拨通了物业中心的电话。
“您好,我是三号楼1702的业主孟书然。”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与楼下的歇斯底里形成鲜明对比。
“现在公寓大堂有两位非住户,高先生和张女士,正在寻衅滋-事,严重影响了我的个人安宁和其他住户的正常出入。麻烦你们按照安保条例,请他们离开。”
挂断电话,她点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将摄像头对准了可视对讲的屏幕。
镜头里,张爱莲的表演正进入高潮,而高俊宇则像一只无头苍蝇,在旁边徒劳地拉扯。
这,就是她需要留存的证据。
很快,两名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快步赶到。
“这位女士,请您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我不起来!除非那个狠心的女人下来见我!她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死在这里!”张爱莲撒泼打滚,耍得炉火纯青。
保安对视一眼,显然对处理这种纠纷很有经验。
其中一位转向高俊宇,语气严肃了几分:“这位先生,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滋-扰。1702的业主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见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将报警处理。”
“警察”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终于浇灭了张爱莲一部分气焰。
高俊宇更是脸色一白,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张爱莲半拖半拽地弄出了公寓大门。
看着屏幕恢复平静,孟书然停止了录像,将这段“闹剧实录”保存好,然后发给了许薇。
晚上七点,市中心一家烟火气十足的川菜馆。
红油翻滚的火锅咕嘟作响,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灯光,也温暖了空气。
“我的天,奥斯卡都欠你这个前婆婆一座小金人!”
许薇放下手机,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坐在地上的姿势,这拍大腿的力度,这哭嚎的节奏感,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俊宇那小子在她旁边,简直像个不知所措的道具。”
孟书然夹起一片毛肚,在“七上八下”之后,送入蘸料,动作优雅从容。
“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解气!太解气了!”许薇举起啤酒杯,“为你今天的冷静和果断,干杯!”
孟书然与她碰了一下杯,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格外悦耳。
“不过,书然,”许薇喝了一口酒,神色严肃起来,“你别以为这就完了。今天在小区闹,是第一步。他们发现这招对你没用,下一步,绝对是去你公司。”
孟书然的筷子顿了顿。
这一点,她也想到了。
“对付体面人,他们用撒泼。对付你这种需要职业声誉的,他们就会用毁掉你的声誉来施压。”许薇一针见血。
“我查过了,”孟书然平静地开口,仿佛在陈述一份财务报告,“我们公司有明确规定,禁止外来人员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进入办公区域。如果发生纠缠员工、影响正常办公秩序的行为,安保有权直接报警。”
“做得好!”许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就是要用规则去对付他们。不过,光这样还不够。”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你明天就去跟你们人事部和直属领导打个招呼。别等他们闹上门,你要先发制人。”
“把情况简单说明一下,就说是离婚后的财产纠纷,对方家庭成员性格偏激,可能会有不理智行为。把今天的视频,截几张图,作为旁证。”
“这样一来,你就不是被动惹麻烦的人,而是主动寻求公司保护、避免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的受害者。性质完全不一样。”
许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为孟书然剖析着前路,也为她递上了武器。
“至于法律层面,你更不用担心。”许薇的语气充满了律师的自信。
“那个信托账户,资金来源是你婚前财产,有明确的银行流水。设立时的文件,虽然他们巧舌如簧,但本质上是你单方面的赠与行为,且附带了‘投资’这个前提。现在你撤资,完全合法。”
“离婚协议更是滴水不漏。高俊宇敢打官司,我让他连律师费都赚不回去。”
听着闺蜜条理清晰的分析,孟书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看着火锅里翻滚的红浪,只觉得过去那些年的压抑和憋屈,都随着这股热气蒸发了。
“许薇,”她轻声开口,“谢谢你。”
许薇白了她一眼,夹了一大块肥牛塞进她碗里。
“跟我客气什么?赶紧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下一场仗。”
“我早就说过,离开那个火坑,你才能活过来。”
孟书然夹起那块肉,蘸满了酱料,送入口中。
辛辣,滚烫,却酣畅淋漓。
是的,她活过来了。
而且,再也不会为不值得的人,掉一滴眼泪。
夜色深沉,高俊宇坐在昏暗的客厅里,烟灰缸早已堆满了烟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失败后颓败的气息,与母亲张爱莲身上那股不甘的酸腐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公寓门口那一幕,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高俊宇那可悲的自尊心。
他点开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扭曲的脸。
他没有选择在同学群里直接哭诉,那太低级,也太容易被孟书然的朋友反驳。
高俊宇选择了一个更阴险的战场——共同好友的朋友圈。
他精心挑选了一张自己略显憔悴的自拍,背景是医院走廊的长椅,配上了一段字字泣血的文字。
“撑起一个家,我以为付出了全部,就能换来安稳。没想到最后,连弟弟的未来都保不住。是我没用,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俊飞。”
没有一个字提及孟书然,却处处都是射向她的暗箭。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家庭耗尽心血,却被绝情前妻扫地出门,连累了整个家族的悲情角色。
这条动态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迅速激起层层涟漪。
点赞和安慰的评论,像廉价的麻醉剂,暂时抚慰了高俊宇受创的虚荣心。
他贪婪地刷新着,享受着这虚伪的同情,仿佛自己真是那个被辜负的圣人。
第二天,孟书然正在核对一份季度财报,私人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一位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
“书然,看到俊宇的朋友圈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夫妻一场,何必做得这么绝?男人在外打拼不容易,你也大度一点。”
孟书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扣在桌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捏着钢笔的骨节微微泛白。
“大度?”
这两个字像一个笑话,在她心底冷冷回响。
那些年,她对高家的付出,难道还不够大度?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消息接踵而至。
“书然啊,我是王阿姨,你跟俊宇从小我就看着。俊飞那孩子多可惜,书都念不成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帮一把吧。”
“书然,我是李哥。俊宇说你把婚房都拿走了,他现在只能租房子住。你一个女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别太强势了,对你名声不好。”
一句句“劝告”,一把把软刀,看似语重心长,实则站在道德高地对她进行无情的审判。
他们甚至懒得问一句事情的真相,就迫不及待地站队,挥舞起同情的大旗。
一阵尖锐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孟书然忽然觉得,离婚,不仅是离开了一个男人,一个家庭,更是让她看清了过去十年经营的所谓人脉圈,究竟是何等虚伪和脆弱。
她没有回复任何一条消息。
对牛弹琴,毫无意义。
她只是平静地将这些人的聊天框一一左滑,点击,删除。
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清理电脑里的垃圾文件。
世界,清净了。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端,高俊飞正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
管理员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和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催促他尽快搬离。
他打遍了所有“朋友”的电话,得到的回答从敷衍到直接的拒绝。
那些往日里围着他、享受着他用孟书然的钱请客挥霍的“兄弟”,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账户冻结”,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锁,锁住了他全部的希望。
学校的强制休学通知,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天后,高家那间永远飘着剩菜味的小房子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张爱莲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孟书然的冷酷无情。
高俊宇则沉着脸,一遍遍刷新手机,寻找着新的同情与支持。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高俊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带着一身的风尘与戾气,冲了进来。
他瘦了,也黑了,眼神里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怨毒和不甘。
“我回来了!”
他将行李箱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张爱莲和高俊宇同时一哆嗦。
“你……俊飞?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学业……”张爱莲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
“学业?”高俊飞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高俊宇,“你问他!问问我的好哥哥!他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现在我被学校赶回来了,你满意了?”
高俊宇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恼羞成怒地站起来:“你冲我吼什么!这都是孟书然那个贱人干的!”
“她?她为什么这么干你心里没数吗?”高俊飞的怒火转向了张爱莲,“还有你!天天就知道哭!闹!去人家门口撒泼!除了丢人现眼,你要回来一分钱了吗?我的学费呢?我的生活费呢?全被你给哭没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张爱莲被戳到痛处,尖叫起来,“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哥为了你,婚都离了,你现在反过来怪我们?”
“为了我?”高俊飞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们只是把我当成你们攀比炫耀的工具!现在工具坏了,你们就只会相互指责!”
“我的前途!我的人生!全都被你们这群废物给毁了!”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墙壁。
“哗啦——”
烟灰缸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和烟头撒了一地,就像这个早已分崩离析的家。
一场史无前例的内讧,在这间狭小、肮脏的屋子里,彻底爆发。
曾经因共同的寄生目标而无比“团结”的家庭,在失去宿主之后,终于亮出了獠牙,开始疯狂地相互撕咬。
正如许薇所料,高家的报复来得比预想中更早,也更拙劣。
周一的上午,阳光透过“环球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将大厅照得通透明亮。
空气中浮动着咖啡的醇香和淡淡的香水味,衣着光鲜的精英们步履匆匆,一切都井然有序,象征着这座城市的冰冷与高效。
这份秩序被一声尖锐的哭嚎撕得粉碎。
“天杀的孟书然!你给我出来!”
张爱莲一屁股坐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双腿乱蹬,像个在地上撒泼的巨婴。
高俊宇和高俊飞一左一右,在她身后猛地展开一条刺眼的白色横幅。
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像是渗出的血。
“无情前妻断绝亲弟生路,还我儿子光明未来!”
这粗野的一幕,像一滴脏油滴进了清水里,瞬间引爆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好奇、鄙夷、看好戏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张爱莲见观众到位,立刻开启了她的表演。
她捶胸顿足,哭声里带着精心编排的节奏:“大家来评评理啊!我儿子为了她,婚都离了,净身出户!她倒好,卷走了我们家所有的钱,现在连我小儿子的活路都要断了啊!”
高俊宇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张爱莲,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痛与隐忍。
他对着周围的目光,沉声补充:“我弟弟是常青藤名校的留学生,我们全家的希望。书然就因为我们离了婚,直接冻结了他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逼得他被学校强制休学!这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啊!”
高俊飞则像个被精心摆放的道具。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恤,低着头,满脸怨气与屈辱,完美扮演了一个前途被毁的无辜学生。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孟书然?就是那个业绩很好的分析师?”
“看不出来啊,平时那么高冷,做事这么绝?”
“凤凰男家庭吧?这种事不少见,但直接闹到公司来,也太难看了。”
一句句议论像无形的针,刺向孟书然所在的楼层。
顶楼的办公室里,孟书然的上司,区域总监王总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内线电话的铃声急促响起,前台小姐的声音带着哭腔:“王总,孟经理的前夫一家在大厅闹事,保安快拦不住了!”
“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立刻!马上!”
王总几乎是吼着挂断了电话。
当孟书然走进总监办公室时,迎接她的是一双充满审视和不悦的眼睛。
“孟书然,我不管你家里有什么破事,公司不是你家菜市场!给你半小时,把楼下那群人处理干净!否则,你知道后果。”
王总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楼下大厅里,张爱莲和高俊宇见保安和前台束手无策,脸上已经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撕开孟书然那层精英的外壳,让她在最体面的地方,丢尽最不堪的脸。
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对公司提出“主持公道”的无理要求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孟书然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脊背挺得笔直。
她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甚至连一丝狼狈都找不到,只有一片冰湖般的冷静。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气场强大的女人。
许薇。
她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如刀,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每一步都走得像是法庭上的最后陈词。
孟书然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张可笑的横幅,扫过张爱莲还在干嚎的嘴,最后落在了高俊宇那张写满虚伪的脸上。
她没有走向他们,而是站定在大厅中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把家事闹大。”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那我们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孟书然的话音不高,却像一枚冰锥,精准地刺破了张爱莲的哭嚎。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张爱莲半张着嘴,忘了下一个哭腔该怎么接。
高俊宇脸上的悲痛僵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孟书然没有再看他们,而是微微侧身,将主场让给了身旁的许薇。
许薇上前一步,金丝眼镜下的目光锐利而冷静,她首先对着大厅内因骚动而聚拢的公司员工和高管微微颔首。
“各位,我是孟书然女士的代理律师,许薇。”
她的声音清亮、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对于高先生一家给我当事人的公司造成的困扰,我谨代表孟书然女士,向环球金融中心和在场的各位,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一番话,先将姿态放得极低,瞬间把孟书然和这群撒泼的人划清了界限。
高俊宇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开口搅混水,许薇已经从公文包里取出了文件。
不是一沓,而是三份,被她用修长的手指清晰地分离开。
“既然高先生一家选择用公开的方式解决‘家事’,那么我们就用最公开、最透明的证据,来厘清事实。”
许薇举起了第一份文件,那是一份盖着钢印的公证书。
“第一份,是孟书然女士的婚前财产公证。上面清楚地写明,用于高俊飞先生留学的账户,其内全部资金,均来源于孟书然女士婚前的个人积蓄与投资所得,与高家的婚姻存续无任何关系。”
她的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高俊宇和张爱莲的要害。
张爱莲愣住了,什么婚前财产?她只知道儿媳妇的钱,就是他们高家的钱。
许薇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拿起了第二份文件,是那份离婚协议。
“第二份,是孟书然女士与高俊宇先生的离婚协议。协议中明确规定,双方财产已分割完毕,该留学账户作为孟书然女士的个人财产,不在分割范围内,归孟书然女士个人所有。”
“你胡说!”张爱莲终于反应过来,尖叫起来,“那是我们家的钱!是我们俊飞的钱!”
许薇镜片后的目光一寒,直接亮出了第三份文件。
那是一张略微发黄的纸,上面的字迹,高俊宇化成灰都认得。
“第三份,也是最有意思的一份。”
许薇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弄。
“这是高俊宇先生在四年前亲笔写下的一张‘借条’。”
借条!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高俊宇的脑海里炸开。
他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薇将那张纸对着众人展示,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内容是:‘今暂借孟书然留学专用资金一百二十万元,用于胞弟高俊飞学业开销,承诺此笔费用为家庭内部借款,日后定当归还。’落款人,高俊宇,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和红手印。”
全场哗然。
“借条?搞了半天是借钱不还啊?”
“我的天,拿着前妻的钱供弟弟读书,离婚了还想继续要,这是什么吸血鬼?”
“还净身出户?我看是把人家婚前财产都算计进去了吧!”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每一句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高家人的脸上。
张爱莲彻底懵了,她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只见高俊宇眼神躲闪,满头冷汗。
就在这时,孟书然举起了自己的手机。
一段视频被投屏到大厅一侧的广告屏幕上,正是刚刚张爱莲撒泼打滚、高俊宇慷慨陈词的画面。
每一个丑陋的表情,每一句颠倒黑白的控诉,都清晰无比地回荡在大厅里。
“这是你们刚才的样子。”
孟书然的声音冰冷如霜。
“现在,我让大家听听,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
她指尖轻点,一段电话录音被播放出来。
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俊宇,你到底什么时候跟那个黄脸婆离婚啊?我可等不及了。”
紧接着,是高俊宇温柔又无奈的声音:“宝贝你再等等,我弟的学费还得靠她,等这笔钱到手,我马上就跟她摊牌……”
录音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同情、鄙夷,变成了赤裸裸的恶心与唾弃,像刀子一样凌迟着高俊宇。
高俊宇浑身僵硬,如遭雷击,他感觉自己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
他身后的高俊飞,那个一直扮演着无辜受害者的“天之骄子”,此刻也终于抬起了头,满脸的震惊与羞愤,他不敢相信,自己敬重的哥哥,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孟书然关掉录音,目光直视着高俊宇那张惨白的脸。
“我在这段婚姻里付出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的第一套西装,家里第一辆车,你父母在老家翻盖的房子,还有你弟弟四年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彻底的失望和愤怒的释放。
“我以为我的付出能换来尊重,换来的却是背叛和算计。”
“高俊宇,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高家?!”
“我……我……”高俊宇张口结舌,在铁证如山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爱莲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从地上一跃而起,想去撕扯孟书然。
“你这个贱人!你算计我儿子!”
然而,没等她靠近,两个高大的保安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
王总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不远处,他脸色铁青,对着保安队长递了个眼色。
“把这几个寻衅滋事的人,给我‘请’出去!”
王总的声音掷地有声。
“我们公司支持员工通过合法途径解决私人纠纷,但绝不容许任何人在这里撒野,污蔑我们的员工!”
保安得了命令,不再客气,拖着还在咒骂的张爱莲就往外走。
高俊宇失魂落魄,被保安推搡着,踉跄地跟在后面。
高俊飞则像个被抽掉所有精气神的人偶,低着头,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丢尽脸面的地方。
那条刺眼的白色横幅,被保洁阿姨像垃圾一样收走,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大厅恢复了安静,空气中那股肮脏的、撒泼的气息被驱散,只剩下咖啡的醇香。
孟书然站在原地,看着玻璃门外那三个狼狈不堪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吐出了十年的委屈,也吐尽了对过去最后一丝留恋。
那场闹剧掀起的风暴,并未随着高家人的狼狈退场而平息。
它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以孟书然所在的公司大厅为中心,迅速晕染开来。
不过半小时,那段由公司监控和孟书然手机录音剪辑而成的“高清完整版”视频,就在各个部门的微信群里疯传。
视频里,张爱莲的撒泼打滚,高俊宇的“深情”控诉,以及最后录音放出时他那张瞬间死灰的脸,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都变得小心翼翼,空气中弥漫着八卦的兴奋和一丝微妙的敬畏。
人们看向孟书然工位的眼神,再无之前的同情,而是换上了一种夹杂着钦佩与忌惮的复杂情绪。
这个平时安静沉稳,只用数据说话的女人,反击起来竟如此雷霆万钧,精准致命。
风暴的传播速度远超想象。
有人将视频发给了在金融圈其他公司的朋友,附言:“年度大瓜,凤凰男出轨骗钱,反被技术流前妻一招KO!”
一传十,十传百。
当天下午,这股风暴就越过行业壁垒,精准地吹到了高俊宇所在的单位——一家颇具声望的建筑设计院。
高俊宇正坐在工位上,魂不守舍,眼前全是孟书然冰冷的眼神和同事们鄙夷的目光。
他手机震动个不停,全是质问和嘲讽,他不敢看,直接调成了静音。
周围的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早上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毫不掩饰的疏远和轻蔑。
“高工,李院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内线电话里,行政助理的声音毫无温度。
高俊宇心脏猛地一沉,像坠了铅块。
他站起身,双腿发软,从工位到院长办公室那短短几十米的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
每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如同实质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咚咚。”
“进。”
李院长年近五十,戴着金边眼镜,一向温文儒雅。
此刻,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高俊宇,那眼神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压力。
他的电脑屏幕上,正暂停在张爱莲被保安架出去的画面。
“俊宇啊,”李院长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你的私事,本不该我来过问。”
他顿了顿,指了指屏幕。
“但你带着家人去前妻公司闹事,还被拍下这种视频,在整个圈子里都传遍了。你知道这对我们设计院的声誉,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高俊宇嘴唇蠕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李院,我……事情不是……”
“不是什么?”李院长打断他,声音冷了下去,“不是婚内出轨,还是没有拿前妻的钱供养家人?视频和录音,铁证如山。”
“我们院里接的项目,合作方看重的是什么?是我们的专业能力,更是我们设计师的品格和信誉!”
李院长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砸在高俊宇的心上。
“你个人的品德问题,现在已经上升到了职业污点。你先停职反省吧,手头上的项目,我会交给别人。”
停职反省。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高俊宇脑中炸开。
他踉跄一步,面如土色,“李院,我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院长却只是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失望。
“出去吧,我不想再多说。”
高俊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他完了。
事业,名声,所有他汲汲营营追求的东西,在一天之内,化为泡影。
然而,孟书然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当晚,孟书然洗完澡,擦着头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许薇端来一杯红酒,递给她。
“想好了?真要做到那一步?”
孟书然接过酒杯,浅呷一口,眼神清冽。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