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建国第三次看表的时候，护士小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重症监护室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病床上的老人呼吸微弱，面色灰败，显然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可这个自称是儿子的人，从进门开始就坐立不安，眼睛不停地往门口瞟，仿佛在等什么人。

王建国第三次看表的时候，护士小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重症监护室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病床上的老人呼吸微弱，面色灰败，显然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可这个自称是儿子的人，从进门开始就坐立不安，眼睛不停地往门口瞟，仿佛在等什么人。

"王先生，您父亲的情况很不乐观，可能就这一两天的事了。"主治医生李大夫摘下听诊器，语气沉重地说。

王建国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丝悲伤的表情，但眼神却飘向了病床旁边的柜子。那上面放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老爷子的检查报告和——他猜测——银行卡和存折。自从上个月老爷子突发脑溢血住院，王建国已经偷偷翻过三次家里的抽屉，却始终没找到那本据说有六位数存款的存折。

"李大夫，您看这治疗费..."王建国搓了搓手，"我爸这情况，是不是没必要再用那些进口药了？一天好几千呢。"

李大夫皱了皱眉，还没开口，病房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人匆匆走了进来。她穿着朴素，眼圈通红，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丽华来了。"李大夫明显松了口气，转向刚进来的女人，"你爸刚才醒了一会儿，还问起你。"

王丽华，王建国的姐姐，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握住了父亲枯瘦的手。与弟弟不同，她一接到医院电话就请了假，从邻市赶回来照顾父亲。这一周，她几乎没合过眼。

"姐，你来了。"王建国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刚和李大夫说，爸这情况，是不是该考虑..."

"考虑什么？"王丽华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泪光，"考虑放弃治疗？王建国，你还是人吗？"

王建国撇撇嘴，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窗外是医院的后花园，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正在晒太阳。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和姐姐去公园玩，总是给姐姐买冰棍，却只让他看着。从小到大，父亲似乎总是偏心姐姐。现在老爷子快不行了，总该补偿补偿他了吧？

"建国，"王丽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去家里把爸的那件灰色毛衣拿来吧，他总说那件最舒服。"

王建国眼睛一亮。这正是他需要的借口——再回去翻一遍老爷子的房间。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连句"我很快回来"都没说。

开车回家的路上，王建国满脑子都是遗产的事。老爷子那套老房子虽然旧，但地段好，少说值个两三百万。存款据说也有小一百万，再加上那些收藏的老邮票...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踩重了油门。

老爷子的卧室保持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简单朴素。王建国径直走向那个老式五斗柜，开始翻找。第一层是内衣袜子，第二层是证件，第三层...啊哈！一个铁盒子，上了锁。

王建国摇了摇，里面发出纸张摩擦的声音。他四处寻找钥匙，却听见手机响了。是医院的号码。

"王先生，您父亲情况突然恶化，请您立即回来。"护士的声音很急。

王建国骂了句脏话，把铁盒子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随便抓了件毛衣就往外跑。他得赶在老爷子断气前问出银行卡密码。

回到医院时，病房里已经围了一圈医护人员。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得很不规则，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老爷子张着嘴，艰难地呼吸着，眼睛半睁着，似乎在看什么。

"爸！"王建国挤到床前，声音突然变得哽咽——不是装的，他确实有点慌了。万一老爷子就这么走了，密码怎么办？

老爷子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手指微微动了动。李大夫俯下身，在他耳边说："王大爷，您儿子女儿都在这儿，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爷子的嘴唇颤抖着，目光移向床头柜。王丽华会意，赶紧拿来纸笔，扶起父亲的手。

王建国屏住呼吸。密码！一定是密码！他死死盯着那张纸，看着父亲颤抖的手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完最后一个字，老爷子的手突然垂下，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死亡时间，下午3点17分。"李大夫沉重地宣布。

王丽华扑在父亲身上痛哭起来。王建国却第一时间抓起了那张纸，然后愣住了——不是密码，而是一行字："请刘律师来，他有我的遗嘱。"

王建国气得差点把纸揉碎。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找律师！他强压怒火，拍了拍姐姐的肩："姐，别太难过了。爸走得安详..."眼睛却瞟向护士正在整理的遗物，特别是那个牛皮纸袋。

三天后，老爷子的葬礼在县殡仪馆举行。王建国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西装，不停地看表。刘律师说好下午两点来宣读遗嘱，现在已经一点五十了。灵堂里挤满了亲戚邻居，大多围着王丽华嘘寒问暖，很少有人跟他搭话。王建国不在乎，他只关心遗嘱内容。

"建国啊，你爸走得突然，你们姐弟要互相照应啊。"一个远房叔叔拍着他的肩说。

王建国敷衍地点点头，眼睛却盯着门口。终于，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王建国立刻迎上去："刘律师！就等您了！"

刘律师礼貌地向灵柩鞠了一躬，然后对王建国说："节哀。按您父亲的意愿，遗嘱现在宣读？"

"对对对，现在就念！"王建国迫不及待地说，声音大得让灵堂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王丽华擦了擦眼泪："建国，爸刚下葬，这事不能等等吗？"

"等什么等？"王建国压低声音，"谁知道爸把财产都安排成什么样了，早点弄清楚好。"

刘律师看了看姐弟俩，走到灵堂前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王老先生去年在我这里立的遗嘱，已经公证过。按照他的要求，在葬礼后宣读。"

灵堂里安静下来。王建国站在最前面，心跳加速。老爷子一向偏心，这次总该补偿他了吧？毕竟他是儿子，传宗接代的是他，姐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王德海，神志清醒，自愿立此遗嘱..."刘律师的声音平稳而清晰，"第一，我位于县城中山路的老宅，由女儿王丽华继承。"

什么？王建国瞪大眼睛。老宅给姐姐？那可是最值钱的！

"第二，我在工商银行的存款共计八十六万元，全部捐献给希望工程。"

王建国差点跳起来。八十多万全捐了？老爷子疯了吗？

"第三，"刘律师继续念道，"我儿子王建国..."

王建国竖起耳朵。总算轮到他了！

"...继承我书房五斗柜中的铁盒子一个，以及下面这段话：'建国，你不是我亲生的。三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在火车站捡到了你。这些年，我尽力了。'"

灵堂里一片哗然。王建国如遭雷击，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是亲生的？这不可能！他猛地想起那个被他顺手牵羊拿走的铁盒子。

"刘律师，这...这开玩笑吧？"王建国的声音发抖。

刘律师摇摇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这是当年捡到你时的证明和报纸剪报，还有你亲生父母留下的字条。王老先生一直保存着。"

王建国双腿发软，跌坐在椅子上。他机械地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1989年的旧报纸，上面登着一则寻人启事："急寻在火车站走失的男婴，三个月大，穿蓝色连体衣..."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孩子，我们实在养不起你了，求好心人收留。"

王丽华走过来，轻轻抱住弟弟："建国，爸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难过。但他真的很爱你..."

王建国猛地推开姐姐："爱我？把房子给你，钱捐了，这叫爱我？"他的声音嘶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不是的，"王丽华摇头，"爸跟我说过，中山路的房子漏水严重，墙体都开裂了，根本卖不掉。他那些存款，大部分是给我妈治病借的，后来慢慢还上的..."

王建国想起那个铁盒子，颤抖着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钥匙呢？他在口袋里摸索，终于找到一把小钥匙——是从老爷子五斗柜里顺带拿的。

铁盒打开了，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最上面一张是年轻时的王老爷子，抱着一个婴儿站在火车站前，神情慈爱。下面还有王建国从小到大的照片，每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话："建国三岁生日""建国小学毕业""建国考上大学"...最后一张是他结婚时的全家福，老爷子搂着他的肩，笑容满面。

盒底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建国"。王建国颤抖着拆开，是老爷子的笔迹：

"建国：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也说明你终于找到了这个盒子——我猜你会翻我的抽屉。

三十年前的那个雪夜，你在火车站哭得撕心裂肺。我本来只是路过，却鬼使神差地把你抱回了家。那会儿我工资才几十块，养你真的很吃力。但你第一次叫我'爸爸'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值得。

这些年我对你严格，是怕你学坏。不告诉你身世，是怕你自卑。把房子给丽华，是因为那房子快成危房了，她丈夫懂建筑，能修。钱捐了，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借的治病钱，还清了也该回馈社会。

铁盒里有张存折，是我这些年偷偷攒的十万块，给你应急用。密码是你生日。

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对不起，没把你教育好。

爸爸"

王建国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些他以为的偏心，那些他怨恨的"不公平"，原来都是父亲深沉的爱。而他，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的却只有钱...

灵堂里的亲戚们窃窃私语，有人摇头，有人叹气。王丽华蹲下来，抱住弟弟颤抖的肩膀："建国，爸临终前写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这些年，我尽力了。'他是在向你道歉啊..."

王建国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父亲的遗像。照片里的老爷子微笑着，眼神温和，就像他记忆中小时候犯错后，父亲责备完又偷偷给他买糖时的表情。

"爸...对不起..."王建国对着遗像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失去。

刘律师默默地把遗嘱复印件放在椅子上，悄悄离开了。灵堂里只剩下姐弟二人和老爷子慈祥的遗像。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仿佛老爷子在天之灵的抚慰。

王建国紧紧攥着那封信和照片，第一次感受到了血缘之外的亲情重量。他想起小时候发烧，父亲背着他跑了几里路去医院；想起高考失利那年，父亲默默托关系给他找了复读学校；想起结婚时，父亲把攒了半辈子的钱给他付了首付...

这些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冲垮了他心中筑起的怨恨之墙。原来爱一直都在，只是被贪婪蒙蔽了双眼。

"姐..."王建国哽咽着说，"我...我能去看看爸的老房子吗？"

王丽华擦掉眼泪，点点头："当然，那也是你的家。"

夕阳西下，姐弟俩搀扶着走出殡仪馆。王建国手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盒子，像是抱着自己错过的三十年的父爱。他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比遗产珍贵得多。

来源：技术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