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里的广播喇叭响了，说是明天停电检修，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我抬头看见电线杆上的麻雀，三只，一会儿变成五只，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电线杆的影子拖得老长，秋天的太阳懒散地挂在西边。
村里的广播喇叭响了，说是明天停电检修，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我抬头看见电线杆上的麻雀，三只，一会儿变成五只，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电线杆的影子拖得老长，秋天的太阳懒散地挂在西边。
“老刘，你听说了吗？李家那小子回来了。”
我正在院子里给蔬菜浇水，听见隔壁王婶扯着嗓子喊。她腰间插着一把剪刀，手里攥着几根刚摘的韭菜，八成是要包饺子。
“回来就回来呗，有啥好稀奇的。”我用脚踢了踢水管，看着水流变粗了些。
“都三十了，还是打光棍！你说奇不奇怪？”王婶把韭菜往围裙上蹭了蹭，“这年头，谁家三十岁的儿子还不结婚？我看他就是有问题！”
李家就在我家斜对面，他家儿子李小明，比我儿子小两岁。从小成绩就好，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听说在什么研究所上班，具体干啥没人知道，反正是个体面工作。
村里人都说他眼光高，挑花了眼，不然怎么到三十还打光棍？
“人家有本事，城里姑娘不好找。”我随口应付。
“哼，我看他就是那方面有问题！”王婶压低声音，“村里张寡妇的闺女，模样多俊啊，人家都主动去城里看过他，回来就不提了，肯定是发现啥了。”
我没接话。浇完菜，关了水龙头，看了眼表，四点多了。
“我去县城办点事。”我朝王婶摆摆手。
路过李家门口，看见李大伯坐在门槛上抽烟。他盯着一片旧报纸发呆，脚边放着一只缺了耳朵的搪瓷缸，里面泡着几根枸杞。缸底一圈褐色的茶垢积了厚厚一层。
“大伯，小明在家呢？”我停下脚步。
李大伯抬头，脸上的皱纹像是干涸的河床。他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我：“啊，老刘啊。在呢，刚回来，病了。”
病了？我想起村里的闲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小明怎么了？我进去看看。”
李大伯没拦我，只是摆摆手：“自己进去吧，我这腿疼，起不来。”
我推开虚掩的门，院子里堆着几箱药品，还有些医疗器械的包装盒。角落里摆着个轮椅，看着新的。我有点纳闷，喊了声：“小明？”
“刘叔？”声音从堂屋传来，“您等一下，我这就出来。”
不一会儿，李小明出现在门口。他脸色苍白，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那人四肢僵硬，眼神却很明亮，看到我，微微点头，但说不出话来。
“这是…”
“我朋友，小陈。”李小明说，“我们研究所的同事。”
他们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小明细心地帮小陈调整坐姿，然后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和笔，放在小陈腿上。
“你这是…”
“脑瘫。”李小明平静地说，“先天性的，但脑子一点问题没有，比我们都聪明。”
小陈眼睛笑得弯弯的，手臂抽搐着，却慢慢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您好，打扰了。
字迹歪歪扭扭，但能认出来。
“不打扰，不打扰。”我连忙说。
李小明解释说，小陈是他研究所的数据分析师，脑子聪明得很，就是身体不便。平时在研究所有人照顾，这次跟他一起回来住几天，换换环境。
我看出李小明很疲惫，就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其实…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搬点东西？”他指着院子角落几个沉重的纸箱，“我爸年纪大了，我自己又忙着照顾小陈…”
“没问题！”我二话不说开始帮忙。
搬箱子的时候，一个打开的袋子里露出几盒药，我认出那是治疗帕金森病的。李小明注意到我的目光，低声说：“我爸的，越来越严重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李大伯总是坐着不动。
那天晚上回家，我跟老伴提起这事。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啊，又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朋友，怎么娶媳妇？”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李家。小明正在给父亲洗脸，动作很轻柔。小陈坐在一旁，艰难地用勺子舀粥，大半洒在了桌上和衣服上。我赶紧过去帮忙。
“谢谢刘叔。”小明感激地看着我，“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接下来几天，我经常去李家帮忙。有时候推着小陈出去晒太阳，有时候陪李大伯下下棋。李大伯的手抖得厉害，每走一步棋都得花好长时间。
一天傍晚，我在李家院子里看见小明跟小陈坐在月季花旁边。小明在给小陈念一本书，是关于宇宙天体的。小陈听得入神，眼睛里闪着光。
“他很喜欢这些。”小明看见我，解释道，“我们研究的就是这方面。”
“你们研究星星？”我惊讶道。
“嗯，算是吧。”他笑了笑，“我们研究所在做宇宙观测相关的数据处理。小陈是我们最厉害的编程专家。”
我看向小陈，他费力地点头，眼中满是自豪。
这天晚上，小明送我出门时，欲言又止。
“刘叔，您能不能…帮我保密？”
“保密什么？”
“关于小陈…和我爸的病。”他低声说，“我不想让村里人知道太多。我爸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现在这样。”
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懂。”
回家路上，我看见几个村里的妇女站在一起嘀咕，目光不时投向李家。她们看见我，招手让我过去。
“老刘，听说李家那小子带了个残疾人回来？什么情况啊？”
“是他朋友。”我简短地回答。
“朋友？”一个尖嘴猴腮的妇女挤眉弄眼，“我听说现在城里有那种特殊关系…”
我打断她：“瞎说什么！人家是同事，研究所的专家。”
“研究所？”另一个妇女嗤之以鼻，“那为啥不娶媳妇？三十岁了，肯定有问题！”
我不愿多说，匆匆走开。
半夜，被电话惊醒。是李小明，声音很急：“刘叔，我爸突然不舒服，得送医院，但我走不开…小陈晚上需要人照顾…”
“我这就来！”我二话不说起床穿衣。
等我赶到李家，李小明已经把他父亲扶进了村里卫生室的救护车。他匆忙交代我照顾小陈，就随救护车去了县医院。
我在李家守了一夜。小陈睡得不安稳，需要定时翻身。我照着李小明留下的便条一项项做。
凌晨时分，小陈醒了，眼睛湿润。他努力控制着手臂，在便条本上写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连忙说。
他又写：小明很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点点头：“是啊，他是个好孩子。”
小陈慢慢写着：他为了照顾我们，放弃了很多。
我不解：“什么意思？”
小陈写道：他本来可以去国外工作的，但因为我和他爸爸，他选择留在省城。
我看着小陈艰难地写完这些话，心里一阵酸楚。
天亮后，李小明回来了，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没大事，就是老毛病犯了，打了针好多了。”
我正要走，李小明叫住我：“刘叔，谢谢您。要不是您帮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别这么说，邻里之间应该的。”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我下周要回城了，但我爸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工作辞了，回来照顾他。”
我吃了一惊：“那你的研究工作怎么办？”
“可以远程做一些，但效率会低很多。”他叹了口气，“主要是小陈…我们一直是搭档，我不在的话，他工作会很困难。”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一直没成家，是因为…”
他苦笑：“哪有时间啊？照顾爸爸，照顾小陈，再加上工作…哪个姑娘受得了这样的生活？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人家。”
我沉默了。想起村里人的议论，心里不是滋味。
这天下午，李大伯躺在床上休息，小明带着小陈去院子里晒太阳。我在厨房帮忙洗碗，看见桌上放着一叠照片。是小明和研究所同事的合影，中间的小陈坐在轮椅上，大家围着他，笑得灿烂。
旁边还有几张单人照，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背景是某个大学的校门。照片背面写着：小明，祝你生日快乐。——小雨。
正收拾着，李小明进来了，看见我手中的照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是…朋友？”我试探着问。
他点点头，然后摇摇头：“曾经是…其实我们处过一段时间。她是学医的，人很好，也愿意接受我这样的生活。但…”
“但什么？”
“她家里不同意。”他苦笑，“谁家愿意闺女嫁给一个要照顾残疾人和病人的男人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的。”他收起照片，“生活就是这样，总要有人做出选择和牺牲。我不后悔。”
吃晚饭时，我看着李小明一边给父亲喂饭，一边帮小陈擦嘴。他的动作熟练而温柔，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饭后，小陈艰难地打开一个笔记本电脑，示意我看。屏幕上是一片星空，闪烁着无数光点。小明解释说，这是他们研究项目的一部分成果，通过算法筛选可能存在生命的星球。
“这是我和小陈的梦想。”他眼中闪着光，“探索宇宙中的未知生命。”
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一个放弃婚姻的可怜人，而是一个追逐梦想、不畏艰难的勇者。
第二天早上，村里几个闲汉围在李家门口，指指点点。我走过去，听见他们在说：“肯定有问题，正常人谁三十岁不结婚？”
“听说那残疾人和他关系不一般哪…”
我忍不住了：“你们懂什么？那是他研究所的同事！你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在研究宇宙！探索可能存在生命的星球！你们呢？整天就知道在这里嚼舌根！”
他们被我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住了，讪讪地散开。
晚上，我和老伴坐在院子里乘凉，她问我：“你说，李家那孩子这辈子还能成家吗？”
来源：橙子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