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轮碾过七月的骄阳,太行山脉在视野中渐次铺展。那些被岁月蚀刻的褶皱里,藏着七十年前的烽火与热血。我知道,在某个山坳的褶皱里,在某片松涛的呜咽中,那些永不褪色的记忆正等待着被唤醒。
我向太行奔去
——寻找那往日的记忆
作者//信 真
车轮碾过七月的骄阳,太行山脉在视野中渐次铺展。那些被岁月蚀刻的褶皱里,藏着七十年前的烽火与热血。我知道,在某个山坳的褶皱里,在某片松涛的呜咽中,那些永不褪色的记忆正等待着被唤醒。
一
太行八路军抗战展览馆的玻璃展柜里,那把铜号让我驻足。斑驳的号身布满凹痕,吹口处泛着温润的包浆,仿佛还带着当年战士的体温。讲解员说,这是1942年胡家庄战斗中朝鲜义勇军战士金世光用过的军号。我闭上眼睛,耳畔突然响起晨雾中的枪声——那天拂晓,日军包围了村庄,金世光用流利的日语骗过敌人,带领战友向西北突围。在最后的掩护战中,四位朝鲜青年和十二位八路军战士倒在血泊里。艾青的诗句在展馆回荡:"在为自由而战斗的中国土地上,阳光与云影将抚拂着你们的坟墓。"
走出展馆时,山风送来松针的清香。远处的纪念碑刺破苍穹,像一支永远指向天空的枪管。我忽然想起展馆里那盏马蹄灯,灯芯早已碳化,却依然保持着被硝烟熏染的暗褐色。当年,正是这样的灯光,照亮过无数个起草作战计划的深夜,也见证过伤员在窑洞里的辗转呻吟。
二
驱车沿着盘山公路上行,两侧的峭壁如刀削斧劈。《在太行山上》的旋律在车载音响里流淌:"千山万壑铜壁铁墙,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1940年的正太铁路破击战,正是在这样的地形中展开。八路军战士们用炸药包炸开铁轨,用血肉之躯抵挡日军的反扑。狮脑山上的战壕遗址里,弹片与碎石依然嵌在泥土中,仿佛凝固的血泪。
在阳泉狮脑山百团大战纪念馆,我看到一张珍贵的照片:硝烟弥漫的山头上,战士们高举红旗欢呼胜利。讲解员说,为了守住这个制高点,第14团和769团的战士们在六天六夜里打退日军九次冲锋,阵地前堆满了敌人的尸体。展馆的电子地图上,正太铁路像一条被斩断的毒蛇,横陈在太行腹地。那些被炸毁的桥梁和隧道,至今仍是日军"钢铁封锁线"的耻辱柱。
三
暮色中的胡家庄静谧如诗。村口的老槐树依然繁茂,树洞里藏着当年村民转移烈士遗体的秘密。1942年那个深秋,八位农民用担架抬着四位朝鲜烈士的遗体,在崎岖山路上跋涉百余里,躲过日军的巡逻队,最终将他们安葬在赞皇县的山坡上。如今,烈士墓前的石碑已爬满青苔,但每年清明,总有捧着山花的村民前来祭扫。
站在村头眺望,太行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巍峨。七十年前,这里是中朝战士共同战斗的疆场;七十年后,这片土地依然生长着最坚韧的红高粱。远处传来山民的歌声,调子苍凉而高亢,像极了当年的《游击队之歌》。
四
返程时经过龙卧岩景区,太行八路军抗战展览馆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馆内的展柜里,一件打着补丁的灰布军装格外醒目。衣襟上的弹孔还在,却被细心地缝补成五星的形状。讲解员说,这是1944年新乡四十七烈士事件中侦察队长雷泽民的遗物。那支48人的侦察队被伪保长出卖,在麦田里被日军包围,47人壮烈牺牲。最后一位幸存者在弥留之际,用鲜血在衣襟上绣下了这个象征希望的符号。
走出展馆,月光如霜。远处的山峦沉默如铁,却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我忽然明白,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从未真正远去——它们在老槐树的年轮里,在纪念碑的铭文里,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血脉里。当我发动引擎时,车载广播里恰好响起《在太行山上》的尾声:"敌人从哪里进攻,我们就要他在哪里灭亡!"
车轮再次碾过七月的骄阳,后视镜里的太行山渐渐缩小成一幅剪影。但那些鲜活的面容、滚烫的热血,早已化作山脉的筋骨,永远挺立在民族的精神高地。我知道,无论何时回望,这片土地都会用它的厚重与坚韧,告诉我们什么是永不屈服的中国脊梁。
【作者简介】信真,1953年生。1973年入伍。历任北京军区党委秘书、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军区政治部秘书长,某甲种师政委,石家庄警备区政委。从部队退休后,放弃京城优越生活,回乡创业十年,组织退役军人、军烈属、困难户成立了天津龙鑫园农作物种植专业合作社,创办了有机生态果园,为乡村振兴做出了贡献。2024年,被评为北京军休榜样。爱好文学写作,有多部(篇)作品出版、发表,并多次获奖。
来源:丰融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