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叶”之谜:渭源社火隐藏了多少秘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3-17 09:29 1

摘要:一段时间以来,渭源社火火爆出圈。特别是2025年全县春节元宵社火调演中,200人组成的“高叶”队伍表演让人目不暇接,大呼过瘾。紧随其后,各路人马纷纷聚焦,连外网也转载刊播,全球网民进而对“甘肃社火”啧啧称奇。然而,口口相传的“高叶”一词究竟应该怎么写?

“高叶”之谜:渭源社火隐藏了多少秘密?

王 纲 文图

一段鼓点震落积雪,焰火映红渭河。当社火队伍中那个神秘的“高叶”踩着鼓点慢慢逼近时,围观人群总会默契地后退三步。

渭源县2023年元宵节社火展演(渭源县融媒体中心 摄影)

——没人说得清这动作是敬畏,是恐惧,还是千年未变的仪式暗语。

“高叶究竟是谁?”

2016年2月15日,渭源县新寨镇廖家寨村社火。

村中老者说他是“门神”——秦琼与尉迟敬德

有记载是古代戍边将领

而社火传承人却悄悄透露:“社火队伍中的高叶,早换了几十代人…”

莫衷一是,各执己见。

一段时间以来,渭源社火火爆出圈。特别是2025年全县春节元宵社火调演中,200人组成的“高叶”队伍表演让人目不暇接,大呼过瘾。紧随其后,各路人马纷纷聚焦,连外网也转载刊播,全球网民进而对“甘肃社火”啧啧称奇。然而,口口相传的“高叶”一词究竟应该怎么写?

渭源县社火代表队参加全市2025年元宵节社火展演,红色高叶分外醒目

“文旅渭源”公号掀起争鸣,并作过网民调查显示,27%的人认为是“高跃”和“高叶”,24%的人认为是“高烨”,不足10%的人赞成“高月”“高爷”和“膏药”。大家各持己见,争论不休。“高叶”派主张者依据道具外形特征,伞顶垂穗似树叶,执灯者需高举,故称“高叶”。“高跃”派取“跃动祈福”之意。“高月”派认为一对“高月”代表天地日月,流苏在舞动中旋转不停代表四节交替。或源于古诗“寺院无灯月光照,山门不锁白云封”。“高烨”派认为“高应男儿举,烨为烛火明”是由来。“高爷”派以此尊称为“爷”。特别是《光明日报》记者发文为“跳高月”,将这一争论推向风口浪尖。

以上说法,多数就“高叶”现在的道具样式和舞蹈动作取名,好比看到耄耋老人,我们就很难想象他婴幼儿时期的模样,缺少实质意义的文献支撑和田野考察。社火中的道具、人物、服饰、脸谱、唱词等等都有来源和内涵,就连每一个角色都有称呼、职责、道具。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看到笔者网文《那几十年,我们在渭源看过的社火(一)(二)》后,长期关注民俗的中科院王先生多次留言,并为这一争鸣和我在网上和电话里反反复复交流讨论,并发来珍贵的文献资料。通过文献考据、民俗功能分析与语言学佐证,我们认为“高叶”实为“膏药”,其持道具者“膏药匠”乃社火仪式的核心角色,承载祭祀、禳灾、祈福、娱乐四重文化功能。

社火本源:从娱神到娱人的符号系统

学者与民间人士的争议,表面是名称书写之争,实则为历史记忆与民俗符号的断裂与重构。先从社火源头说起。《社火起源研究》作者李智信认为,社火源于秦汉时期的百戏或者戏曲,或源于远古祭祀活动,后一观点逐步达到学界认同。大家普遍认为社火是“社”和“火”的组合,即祭祀土神和火神。社火主要集中在西北,南方相对较少。

从功能分析来看。祭祀、祈福、驱(瘟)病是人们赋予社火最初的三大主要功能。此后拓展为宣德教化、喜庆娱乐、文化交流、调控关系、艺术教育等。

最关键的从文献记载看。社火源于远古祭祀,“社火”一词肇始于宋代。北宋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南宋范成大的《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中都提及社火,范成大“轻薄行歌过,颠狂社舞呈”,自注:“民间鼓乐谓之社火”。宋代陆游《游山西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清代洪亮吉《天山客话》提到新疆社火在元宵节的盛况,印证其与节日庆典的关联。唐宋直至明代,官方对元宵节张灯有严格规定,对时间逐步增加,明代延长到十天,可见社火的扩张之势。

仿宋院本金陵图卷.清.谢遂.绘.纸本青绿设色.清乾隆五十二年.65500x2274像素.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再来说渭源社火。清代道光年间莲峰本土诗人汪藩在其诗集《思源斋诗草》中作《田园四时乐词》:“一年春事秧歌好,社鼓咚咚击晚天。”时任陇西知县刘东渠评:“真情实境,正恐绘《豳风》者不能如此描摹尽致”。此为渭源社火最早记录。现代历史地理学和民俗学的开拓者顾颉刚来渭源时,其《西北考察日记》记载,1938年2月,“十日:夜中看(渭源)社火三起”“十二日:李县长邀至县政府看社火,并亲戴狮子头而舞,观者咸为轩渠。”“十三日:回城,司社火者知予等在教育局,相率往演唱”。

“高叶”正名:从伞灯到膏药的文化转译

社火源于远古,兴于宋代,其组成架构逐步拓展,舞龙、舞狮在宋代加入。那么,“膏药”这一独特的构件起于何时?

膏药匠的原始形态可追溯至《山海经》所载夏后启“左手操翳(羽伞),右手操环”的祭祀场景。执伞通神的形象,与社火中膏药匠擎伞灯、摇药铃的职能一脉相承,其本质为沟通人神的媒介。商周时期,《汉书》“傅以神膏”的记载,将膏药与祛病禳灾的巫术仪式结合,形成“医巫同源”的文化基因。执“膏药”者头戴探巾帽,身穿黑长袍,腰勒丝绦。或打老阳伞,撑象征盛膏药的碗碗幡作为幌子到处唱卖,随机作戏,编唱滑稽逗笑故事,逐步坐上“百戏”团第一把交椅。到明末清初,至清末民初,“百戏”、“杂耍”大多衍化为杂技或社火之后,其又成社火中举足轻重的班头。

清康熙年间杨宾《柳边纪略》记东北社火:“扮一持繖(伞)灯卖膏药者前导”。清代咸丰已未进士宋观炜作《秧歌词》十二首,对秧歌的行当、服饰、道具及表演形态都有形象地描述,其中《膏药客》诗句为“罗伞高擎笑拍肩,铃声喧处压场圆。”这些记载成为“膏药客”的较早记录。

和政县膏药匠及膏药伞

说到“膏药”,大家会自然想到“狗皮膏药”。其实,“膏药”并非贬义词。中国膏药约始于先秦,兴盛于明清。战国《五十二病方》载“豕膏治疕”,为动物脂膏类软膏雏形。《汉书》云:“既而缝登合,傅以神膏。”魏晋时期铅丹与植物油合炼技术成熟,黑膏药成为主流,《刘涓子鬼遗方》详载其制备工艺。明清时期“万应膏”“狗皮膏”等称谓的出现,标志膏药从医疗用品升华为祛病禳灾的文化符号。有学者认为,“膏药匠”对元杂剧中的“眼药酸”这个角色进行了继承。

其实,从形制溯源上看,早期社火中的“高叶”为伞形灯具(伞灯),《山海经》载夏后启“左手操翳(羽伞)”,后世演化为姜子牙神伞、紫微星黄罗伞等传说,伞成为通天达地的神圣媒介。渭源“高叶”实则为伞灯。造型相似的云南花灯叫膏药灯,永靖太傅拿的称为膏药灯。

从膏药的符号植入看,清代兰州“膏药望子”以灯笼为药旗,分题“风调雨顺”,摇铃吆喝“卖膏药”,实为祈愿“万病回春”。伞灯与膏药旗的结合,形成“膏药伞灯”的复合道具,功能从遮护神灵转向驱瘟纳吉。这与社火的三大功能不谋而合。

从语言学分析,西北方言中“膏药”(gāo yào)与“高叶”(gāo yè)发音高度近似。渭源本地的“药”读“叶”,诸如“医院看病取药”中的“药”当地就读“叶”,属典型谐音讹传。

文化部主办的《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甘肃卷》中的“膏药灯”,在渭源、陇西、高台、民乐和张掖市、酒泉市等地均存在。该书观察到,渭源“八面鼓秧歌”的表演者除八名鼓手外,有膏药匠两名,姑娘和中郎各四名。“串场时,全体表演者在膏药匠的指挥带领下各自做着不同的动作。全队配合默契,形成杂而不乱的交响效果和层次分明的韵律美。”并附详细的“膏药匠”造型、服饰,有表演用曲谱、队形图案、膏药道具等等。《甘肃卷》作者、渭源县文化局原副局长杜景豹等精心编撰《八面鼓秧歌》(1985年),书中绘制的“高乐灯”以新寨姚集村“河州大闪”为蓝本进行田野考察,与今天我们所说的“高叶”基本一致。膏药匠头戴塔型冠帽,穿对襟上衣、中式裤,腰系腿靠,脚穿双梁牛鼻鞋。二人服饰色彩各异。“膏药匠”右手执膏药伞灯,左手拎木柄“串铃”,舞“十字大闪步”“跳踏摇摆灯”。道具、服饰打扮、手拎“串铃”与笔者84岁父亲的社火记忆一致。

膏药匠:社火仪式的灵魂角色

“膏药匠”在发展演变过程中,装扮不尽相同。清代“扮一持繖(伞)灯卖膏药者前导”。辽宁铁岭伞灯秧歌据说于清康熙年间从山西传入。“一持伞形彩灯者为前导,在伞灯内燃以蜡烛”,这与渭源县文化出版旅游局原副局长、县文化馆原馆长刘存来的小时候的回忆不谋而合:“里面插着手灌洋腊灯”。

“膏药匠”的职能具有三重维度。祭祀主持者:执伞摇铃的形象,暗合上古巫医“以铃通神”的传统。如凉州膏药匠自述为“王蛤蟆化身”,实为巫医文化的现世投射。

秩序调控者:临洮“膏药伞”以拂尘指挥队伍,河西“膏药匠”唱词串联表演,体现其作为仪式“中枢”的调度功能。

禳灾执行者:膏药本为疗病之物,“傅以神膏”即赋予其祛瘟神力,膏药匠以娴熟表演消解灾厄,契合社火“驱瘟”核心功能。

渭源“膏药灯”仅存伞灯形制,却无膏药匠唱词,对比武威“膏药匠说唱词”中丰富的凉州叙事,可见口头传统的断裂加速了文化符号的语义流失,“高叶”误称正是这一过程的表征。

“高叶”称谓之争,本质是工业化进程中农耕文明符号体系的适应性危机,“膏药匠”之名承载着中国民间信仰“祛病—祈福—娱人”的三重叙事逻辑。唯有正本清源、厘清功能分野,通过学术正名修复文化基因,方能使社火祛瘟传统在当代社会实现“创造性转化”,继续守护中国人的集体健康记忆。

渭源县社火代表队参加全市2025年元宵节社火展演排练

监审:李 颖 责编 :张利东

编辑:王彦海 来源 :源来渭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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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今日定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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