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夕阳西下,我独自坐在天台边上,靠着铁栏杆,一只手紧紧抓着铁栏杆,注目着那一轮太阳逐渐消失在城市边线。
作为被侵犯后生下的孩子。
生父嫌我是女儿叫我赔钱货,生母恨我入骨叫我垃圾。
1
夕阳西下,我独自坐在天台边上,靠着铁栏杆,一只手紧紧抓着铁栏杆,注目着那一轮太阳逐渐消失在城市边线。
天完全黑了,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暖意,路边的灯一盏又一盏地亮起,不远处万家灯火通明。
等等,再等等。
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我等了好久,等到脸被冷冽刺骨的寒风刮红,等到紧握着栏杆的手逐渐僵硬,等到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降临。
他终于来了。
“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缓缓地回头,望着那因急忙赶来呼吸不稳的男人,他的表情真精彩呀,惊慌的神色与愤怒的情绪竟然能同时存于这张脸上。
一大堆记者涌进这小小的天台,无数的镜头对向我,我平静地扫过那些人,缓缓站起来,一如既往露出完美的微笑。
“爸爸,再见,不,再也不见。”
紧握着铁栏杆的手突然松开。
男人的瞳孔剧烈睁大,他的脸部肌肉都在颤抖,原来他也会害怕啊。
“沈珂,你不许跳!不许!!!”
他的眼睛都布满红丝了,拳头紧紧握住,死死盯着我,却不敢再向前。
我知道,但凡我站在他面前,那拳头只会落在我身上。
然而此刻,我站在天台边缘,背后,是十八层楼高的深渊。
我微笑着,退一步,张开双臂,向后倾倒。
“不!”嘈杂声,男人扑上来,被背后的人拉住,尖叫声划拨黑夜里的宁静。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高空坠落的刺激。
轰——意识消失前,雪花冰冷的触感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
我希望,来生能以一朵雪花的形式飘荡,藏匿于冰天雪地,在梅开时起舞,于初春融化,一生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再也……不要当谁的孩子。
好累啊……
2
头好痛……我不是死了吗?
模糊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女人担忧的神色,她的手覆盖我的额头上,触及那温度,我反射性地别过头。
“阿悦?很难受吗?”
“不应该啊,烧没退吗?”女人自顾自语道。
女人弯下腰,她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突不及防。
我愣住,晕乎乎感受着这份温柔。
果然,是在梦里吗?死前的美梦?
她怎么可能会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啊……。
她……压根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我看着眼前女人放大的脸,突然就不愿想那么多了。
忍着嗓子的嘶哑,我叫出了我多年不敢叫的称呼:“妈妈。”
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笑了,笑出了泪,努力睁开眼注视着与我记忆深处那张脸上的冷漠完全不同的柔情。
大脑阵阵眩晕,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3
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很是恍惚。
我没有死,准确地说,我穿到了我异父同母的妹妹江悦身上。
也就是说……我不是在做梦,生母的温柔也不是对我。
我不解,为什么老天爷要对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我很累,没有那个精力再去走一遭人间。
我能感觉到,江悦的灵魂在体内沉睡,我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呼唤着江悦,希望她能醒来。
平心而论,我对这个异父同母的妹妹喜欢不起来,哪怕我只见过她一次。
那一次,我七岁。
我躲在一棵大树后,远远看着我生母牵着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那个女孩应该三四岁,吃着棉花糖,沾着满脸都是,我生母蹲下来,温柔地给她擦脸。
也是那一次,我才真正意识到,她真的抛弃我了。
哪怕生父对我拳脚相踢,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我也没有那一刻那么绝望。
我羡慕这个妹妹能拥有我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拥有,渴望的东西,嫉妒着妈妈对她的爱与温柔。
可我从来没有妄想过拥有,我是一个不被欢迎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穿到这个女孩身上,但我不愿以江悦的身份活下去。
江悦啊,是一个被爱包围的孩子,连她的名字都是父母对她的祝福。
我这种骨子里有着父亲的肮脏,只会玷污她美好的人生。
江悦啊,你快醒来,你有爱你的家人,朋友,你的未来很精彩,真正要沉睡的应该是我。
4
我的生母,季清露,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喂我喝药。
我垂下睫毛,掩饰眼中的复杂,她不会想到,眼前的女儿是她曾经厌恶至极的人。
我深刻地记得,曾经她冷漠地甩开我伸出的手,厌恶道,“别叫我妈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阿悦,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怎么不跟妈妈说一句话啊?”
我抬头,看着女人发红的眼眶,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与关心。
喉咙仿佛被堵住,让我说不出话,我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双眼。
“没事的。”
我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了那个词,“妈妈。”
妈妈,妈妈,多么美好的词。
可是呀,你是江悦的妈妈,从来都不属于我。
女人许是感受到我的低落,喂完药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她离开后,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伤,巨大的痛楚似海水淹没了我,让我窒息,成串的泪水从眼窝里涌出,越涌越多,嘴巴里的苦味也不知是药还是泪。
妈妈,妈妈!
5
我知道,我的生母很厌恶我。
我知道,我的存在是错误。
毕竟,强奸犯的孩子,不仅毁了她的青春,毁了她的学业,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痛苦不堪的夜晚。
我是妈妈一生的耻辱。
妈妈恨我是应该的。
我出生的时候,妈妈想把我淹死,可姥姥说,妈妈听到我凄惨的哭声,她心软了,咬牙养我一直到四岁。
姥姥说,妈妈是走不出心里的那道坎,妈妈还是爱我的。
这个信念支撑我好长一段时间。
四岁,我对妈妈的印象只有妈妈的巴掌,妈妈的辱骂,妈妈厌恶的眼神,妈妈撕心裂肺地尖叫。
姥姥说妈妈精神出问题了,让我体谅妈妈。
如果妈妈打我骂我能让妈妈好起来,我愿意。
可那个男人,我的生父出现了。
他出狱了。
他厚脸皮地赖在家门口不走,拍着门无耻地喊老婆女儿。
妈妈的脸色越发苍白,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眼中的惊恐与害怕快要溢出来,无耻的嬉笑声令她崩溃,缩着身子躲在姥姥的怀里。
妈妈才21岁。
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要是外面那个男人永远出不来就好了。
可后来,我才知道,最不该活在这世上的,是我。
警察来了,那个男人狡辩说,“看到那个女孩没,我亲生女儿,我是她亲爸!我看我女儿怎么了?”
妈妈被刺激到,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劲好大,指甲戳进我的肉里,好疼。
妈妈神情疯癫地将我推到那个男人面前,“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那个男人脸色难看极了,他推开我,看都没看我一眼,指着妈妈破口大骂。
妈妈直接关上了那道门,男人对着门啐了一口痰,骂骂咧咧地下楼,门外,警察无奈地叫住男人。
对男人道:“这个小孩,是你们的女儿吧?你们最好带回去。”
男人头也不回,恶意满满道:“赔钱货,谁爱养谁养。”
赔钱货……?我麻木地站在那,手臂被妈妈抓破的地方隐隐作痛,看着那道紧闭的大门,我迷茫极了。
生父叫我赔钱货,生母叫我……垃圾。
警察叔叔看不下去,他温柔地抱起我,心疼地拍打我后背,“这孩子怎么办啊,唉,被吓到了吧?”
我后知后觉才感到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就这么安静地哭,呆呆地看着那道门。
警察叔叔叹了口气,再次敲了敲门,仍没人开门。
“造孽啊,那么懂事的小孩,唉。”
警察叔叔最后只能抱着我离开,我回头看,那道门纹丝不动。
6
这事被看热闹的邻居拍到网上,争议纷纷,一部分人认为妈妈不负责任,一部分认为男人就是出生不如,妈妈做得对。
对于这一切,我一概不知。
我住在警察叔叔的家,等待妈妈和男人对我抚养权的官司结果出来。
那几天在警察叔叔家,算是我为数不多美好记忆。
我才知道,妈妈爱孩子,会在孩子跌倒时紧张地抱起孩子,问孩子痛不痛,有没有受伤。
会在孩子哭泣时,第一件事不是骂孩子,而是心疼地问孩子怎么了。
会关心孩子饿不饿,冷不冷,会用柔软的目光注视孩子。
我才知道,爸爸会抱起女儿,亲切地叫小公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
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爸爸都是妈妈说的垃圾,人渣。
妈妈总是喝着酒,对我说:“你生父是个垃圾,你也是个垃圾!”
“我被你们父女俩毁了!”
我好像从来都不被爱过。
7
法官阿姨问我想跟谁一起生活时,妈妈的脸色灰了,她绝望地捂住脸,男人压根不在意,嘴里不清不楚地骂着什么。
他们都以为我会选择妈妈,包括紧密关注这件事的网友。
我抬起头,看向妈妈,妈妈别过了脸,一旁的姥姥满眼的恳求。
妈妈……
“我跟爸爸。”
我流着泪,哽咽地说出这句话。
人们不可思议地看向我,男人愣住,随之愤怒,妈妈猛地抬起头,眼里爆发出希望,欣喜若狂,姥姥松了一口气,笑着搂住妈妈。
网友纷纷骂我白眼狼,妈妈养我四年白养了,一见到生父就忘了妈妈。
他们说,父亲不是好东西,小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啊,我的生父不是好东西,我……也不是好东西,哪怕我只有四岁。
我们都是垃圾。
8
我对生父的恐惧是刻到骨子里的。
那次官司结果将我判给了我的生父,他跟咽了苍蝇似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珠子里是藏不住的暴虐。
刚出法院大门,我骤不及防被他踢到肚子,倒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是拳头,我蜷缩起身体,护住头和肚子,肚子传来的剧痛让我再也受不住,痛得打滚。
旁边有人走过,我下意识张嘴求救,可那人的脚步走得更快了,我抬起头,认出了那人的背影——妈妈。
“妈妈?”
“别叫我妈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我愣住了,耳边轰鸣,生父讽刺的笑声仿佛从远方传来。
“你亲妈都不要你了,你以为你选我,那女人会感激你?会回来接你?别想了,她不要你了,你跟老子一样,是没人要的!哈哈哈哈哈哈!都没人要的!”
不是的……,在法庭上我没哭,被生父打我没哭,可在这一刻,心里的痛楚却比身体上的疼痛还要让我难受。
不是的,不是的啊……妈妈她,只是生病了。
姥姥说了,妈妈是爱我的……妈妈只是生病了。
她说只要我走了,妈妈的病才会好……妈妈就回来接我了啊。
妈妈……我好痛。
恍惚间,警察叔叔跑过来,把我抱起,检查了我的伤口,怒骂生父,他骂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9
养病的日子,我不是很适应。
不适应这份突然而来的空闲,不适应妈妈的精心照顾,不适应江悦父亲的嘘寒问暖。
这一天,是我穿到这具身体的第二天,也是我死后的第三天。
江悦仍然没有苏醒。
妈妈清早接到一个电话,她神色怪异,匆匆叮嘱我好好在家休息养病,就离开了。
我舒了口气,她走后我才感到一点自在。
我打量着这个房间,清一色的粉,到处都是毛绒绒的玩偶,几根毛线,还有一个织好的白色毛线围巾。
想要唤醒江悦,也许可以用她心底最在意的人或事情试试,父母不是,那会是什么?
江悦今年也就十五岁大的小姑娘,这个年龄……主要是学习吧,难道她想考高分?
我犯了难,我几乎没有正常上过课,学习上更是……
嗯,记不得了。
看到桌子旁的书包,我捞起,拉开拉链,看着里面厚厚的书和资料试卷,愣住,这是初中生的量?
总不会是学习压力大,不想醒来面对吧,可我也不想面对啊。
我默默移开视线,思索着,也不一定是成绩……
万一是喜欢的男孩子呢,十五岁,似乎是情窦初开的年龄。
比如喜欢的男孩子不喜欢自己,不愿意面对什么的。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江悦她或许有写日记的习惯?
我再次将视线落在书包上,在心里默默给江悦道歉。
翻找了几下,很快就发现了一本夹在书里的精美小本子。
这个小本子还是上锁了的,看来就是这个了。
我输入了妈妈的生日,不对,江悦的,江悦父亲的,甚至姥姥的,都不对。
微叹口气,只得将小本子放回去。
再次环绕周围,偌大的房间里,我连个手机都没找到,难道还有孩子不玩手机?
视线被桌子上一根咖啡色发绳吸引,那是由三股绳子编出来,简简单单的一根发绳,甚至算不得好看——那是我亲手编的,曾经被送给了我的粉丝。
拿起那个发绳,里面果然有“珂”字。
我陷入了沉思。
10
自我四岁被生父带回去后,因为警察叔叔经常来看望我,生父不敢对我太过分,但他也不怎么管我,常常出去一整天不回来,要不是警察叔叔,也许我会饿死在那个夏天。
直到有一天,生父带了几个男人到家里,他们围着我指指点点。
我害怕地缩起来,惊恐地看着生父谄媚地笑,几个男人打量货物似的满意的神色。
他们要干什么?!
来源:灾难空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