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睁开眼,白色,一片无尽的白色,天花板、床单、墙壁,刺得我眼睛生疼。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只冰冷的手,掐着我的喉咙。
我睁开眼,白色,一片无尽的白色,天花板、床单、墙壁,刺得我眼睛生疼。
头很痛,像被人用钝器狠狠砸过,嗡嗡作响。
左臂也痛,钻心的那种,低头一看,打着厚厚的石膏,被高高吊起。
我记得,我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更准确地说,是被人推了下来。
“苏晴,你闹够了没有?”
一道冰冷不耐烦的男声,像淬了冰的刀子,扎进我耳朵里。
我慢慢转过头,看到了我的丈夫,顾言成。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徽闪着光,衬得他那张脸越发冷峻。英俊是真英俊,薄情也是真薄情。
他眉心紧蹙,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垃圾。
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身形纤弱,眼眶红红的,像一朵被风雨欺凌过的小白花。
白薇薇。
顾言成的青梅竹马,他心口的朱砂痣,床前的白月光。
也是推我下楼的人。
“言成哥,你别怪苏晴姐,都怪我……我不该来找你,让她误会了。”白薇薇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我听清。
她一边说,一边还往顾言成身后缩了缩,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好一朵盛世白莲。
顾言成果然吃她这套,脸色更沉了,对我呵斥道:“苏晴,给薇薇道歉!”
道歉?
我看着他们,男的伟岸,女的娇弱,站在一起,像一对被我这个恶毒女配强行拆散的苦命鸳鸯。
真是可笑。
上一世,我也是躺在这张病床上,也是这番场景。
顾言成让我给白薇薇道歉。
我哭着,喊着,指着白薇薇骂她,质问顾言成是不是眼瞎心盲。
我问他,我们结婚三年,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放弃了保送京大的名额,为他跟家里闹翻,跟着他挤在小小的家属院,难道这一切都抵不过白薇薇几滴鳄鱼的眼泪吗?
结果呢?
顾言成觉得我不可理喻,疯了。
他说我变得面目可憎,再也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苏晴了。
他眼里的厌恶,像一把刀,将我的心凌迟。
后来,我为了留住他,变得更加卑微,更加没有底线。
我容忍白薇薇以“妹妹”的名义登堂入室,容忍她穿着我的睡衣,用着我的杯子,甚至,还想爬上我的床。
而顾言成,他默许了这一切。
他说:“薇薇从小身体就不好,你让着她点。”
“你别那么小心眼,我们只是朋友。”
“苏晴,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我懂事的结果,就是被他们联手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们说我有严重的臆想症和暴力倾向。
我唯一的亲人,我的爷爷,被他们蒙在鼓里,以为我只是在国外深造。
直到我死在那个冰冷压抑的角落,也没能再见爷爷一面。
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将我彻底淹没。
没想到,我竟然重生了。
回到了我命运的转折点。
真好。
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傻了。
看着眼前还在上演苦情戏的两个人,我心里一片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能被这种拙劣的演技骗得团团转?
“道歉?”我轻轻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
顾言成以为我服软了,脸色稍缓:“你知道错了就好。薇薇大度,不会跟你计较。”
白薇薇也适时地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苏晴姐,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道歉?”
空气瞬间凝固了。
白薇薇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看起来更可怜了。
“苏晴姐……我……我只是……”
顾言成的脸黑得像锅底,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苏晴!你别得寸进尺!”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得寸进尺?顾言成,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得寸进尺了?”
“是她白薇薇,跑到我们家里来,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丈夫拉拉扯扯。我让她滚,她不滚,还跟我动起手来,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
“现在,我躺在病床上,你却让我跟她道歉?”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还是说,你的心,早就偏到咯吱窝里去了?”
我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了下去。
顾言成被我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来。
他大概从没想过,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爱他爱到失去自我的苏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震惊,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掌控失效的恼怒。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憋了半天,还是这句。
“对,我就是不可理喻。”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所以,顾言成,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我说得云淡风轻。
却像一颗炸雷,在病房里轰然炸响。
顾言成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重复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
“这日子,我不过了。你,我也不要了。”
“你跟你的白月光,锁死,祝你们天长地久。”
白薇薇也愣住了,连哭都忘了。
她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跟她争,跟她抢,闹得天翻地覆,最后把自己作成一个笑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我会直接选择退出。
顾言成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点“以退为进”的把戏。
但他失望了。
我的脸上,除了平静,就是厌倦。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深深的厌倦。
“苏晴,你又在耍什么把戏?”他冷笑一声,“用离婚来威胁我?你觉得有用吗?”
在他眼里,我爱他如命,离开他根本活不了。
提离婚,不过是想引起他注意的另一种手段罢了。
我懒得跟他解释。
对牛弹琴,太累。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摸索着拿起枕边的手机。
这个手机还是老款的,屏幕不大,按键也有些迟钝。
我凭着记忆,翻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熟悉又沉稳的声音。
“喂?”
“小陈叔,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是爷爷的警卫员,陈叔。上辈子,我到死,都没能再联系上他。
“小晴?”陈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讶和关切,“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陈叔,你来接我一下吧。”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我在军区总院,住院部,三楼,307病房。”
“出什么事了?!”陈叔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你受伤了?严重吗?司令员知道吗?”
“我没事,一点小伤。”我安抚道,“你先来接我,别告诉我爷爷,我怕他担心。”
“好,你等着,我马上到!”陈-叔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只要能回到爷爷身边,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顾言成和白薇薇就站在一边,全程听着我打电话。
顾言成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轻蔑,到后来的疑惑,再到现在的凝重。
他大概在猜测,我口中的“陈叔”是谁。
而白薇薇,则是一脸的不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你给谁打电话?”顾言成沉声问。
“我朋友。”我淡淡地回答。
“什么朋友能来军区总院接人?”他显然不信。
军区总院的管理有多严格,他比谁都清楚。
我没理他。
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言成大概是觉得失了面子,拉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白薇薇则是不停地偷眼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嫉恨。
我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盘算接下来的事。
离婚,必须离。
而且要快。
财产分割,我也要据理力争。虽然我不在乎那点东西,但属于我的,一分都不能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还有我当初为了他,放弃的那个保送名额……
虽然时过境迁,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是他欠我的。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病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我说。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便服但身姿挺拔如松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陈叔。
他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看到我胳膊上的石膏,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小晴,你这……”
“陈叔,我没事。”我对他笑了笑。
陈叔的目光扫过顾言成和白薇薇,眼神锐利如鹰。
顾言成在看到陈叔的一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他显然是认识陈叔的。
或者说,他认识陈叔身上那股子,只有在真正的大人物身边才能养出来的气场。
“这位是?”顾言成站直了身体,带着一丝警惕。
陈叔没有看他,径直走到我的病床前,柔声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回家。”
“嗯,没什么东西,就一个手机。”我把手机揣进兜里。
“那走吧。”陈叔说着,就要来扶我。
“等等!”顾言成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拦住他。
“你是谁?要把我妻子带到哪里去?”他摆出了丈夫的款儿。
陈叔这才正眼看他,眼神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顾团长是吧?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
“我只负责,接我们家小姐回家。”
“你们夫妻俩的事,等我们家小姐回到家,自会有长辈跟你谈。”
陈叔的话,信息量巨大。
顾言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精彩纷呈。
我们家小姐?
长辈?
他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他娶了三年的妻子,那个他以为家世普通、只能依附于他的女人,背后竟然有他惹不起的背景。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怀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苏晴,你……”
“顾团长,请让开。”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从我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你和我,就只是陌生人。”
“我的事,与你无关。”
说完,我不再看他,在陈叔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床。
路过白薇薇身边时,我停了一下。
她吓得一哆嗦,脸色惨白如纸。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别急,我们的账,一笔一笔,慢慢算。”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身后,是顾言成铁青的脸,和白薇薇摇摇欲坠的身影。
真是一出好戏。
走出住院大楼,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
车牌号,是军区的特殊号段。
顾言成跟了出来,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被陈叔小心翼翼地扶上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想跟过来,却被两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警卫员拦住了。
那两个警卫员,他认识,是专门负责司令员安全的内卫。
顾言成的脑子“嗡”的一声。
司令员……
苏晴的爷爷,是……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军区总院。
我靠在柔软的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晴,到底怎么回事?顾言成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陈叔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我,语气里满是担忧。
“嗯。”我没有隐瞒。
“他眼瞎心盲,看上了一朵白莲花。”
“我被那朵白莲花推下楼,他还要我给人家道歉。”
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陈叔却听得火冒三丈。
“混账东西!”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子都震了一下。
“他顾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欺负我们苏家的人!”
“小晴你放心,这件事,司令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笑了笑:“陈叔,别生气,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再回去。”
“我要离婚。”
陈叔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必须离!这种男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咱们苏家的姑娘,金贵着呢,还能让他给糟蹋了?”
听到“苏家”两个字,我的眼眶又是一热。
是啊,我是苏家的人。
是那个战功赫赫的苏司令,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女。
上辈子,我为了一个男人,自断羽翼,收敛锋芒,活得像个笑话。
这辈子,我再也不会了。
车子一路开进了军区大院。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站岗的哨兵看到车牌,立刻敬礼放行。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带着独立院落的二层小楼前。
这里,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我的家。
陈叔扶我下车,爷爷的勤务兵小李已经迎了出来。
“大小姐,您回来了!”小李看到我,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看到我胳膊上的石膏,顿时一脸紧张。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对他笑了笑。
走进客厅,一股熟悉的,混着淡淡书墨香和茶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身穿常服,肩膀上扛着将星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正是我的爷爷,苏振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
随即,他那双阅尽千帆的锐利眼睛,就落在了我打着石膏的胳膊上。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看着爷爷那张布满皱纹,却依旧威严的脸,所有的委屈、不甘和思念,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心头。
“爷爷。”
我只叫了一声,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决堤而下。
上一世,我到死,都没能再叫一声“爷爷”。
这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和痛苦。
“哎,我的乖孙女,怎么了这是?”
爷爷一下子就慌了神,什么威严,什么气场,全都不要了。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手足无措地想抱我,又怕碰到我的伤口。
“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爷爷给你做主!”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脸,帮我擦掉眼泪。
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仿佛要把两辈子的委D屈,全都哭出来。
爷爷就那么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哭不哭,爷爷在呢,没人敢欺负你。”
我哭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哑了,才慢慢停下来。
爷爷扶我到沙发上坐下,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是不是顾言成那小子?”
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然后,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爷爷。
从我和顾言成结婚三年,他的冷漠和疏离。
到白薇薇的出现,她的挑衅和算计。
再到今天,我被推下楼,顾言成却要我道歉。
我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卖惨,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
但越是这样平静,就越是让人心疼。
听完我的话,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爷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滔天的怒火。
“好,好一个顾家!”
他一巴掌拍在面前的红木茶几上,那厚实的茶几,都跟着震了三震。
“欺人太甚!”
“我苏振邦的孙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什么时候轮到他顾家来作践!”
“陈建军!”爷爷怒吼一声。
“到!”陈叔立刻立正站好。
“给我接军区纪委!我倒要问问,他们是怎么管教手底下的人的!团长,了不起啊?团长就能随便欺负人了?”
“还有,通知顾家的老头子,让他带着他那个好孙子,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
“是!”陈叔领命,立刻转身去打电话。
我看着雷霆震怒的爷爷,心里暖洋洋的。
有家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爷爷,您别气坏了身体。”我拉着他的手,轻声说。
“我不打算跟他们耗下去,我要离婚。”
爷爷看着我,眼里的怒火慢慢被心疼取代。
他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
“傻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早点告诉爷爷?”
我低下头,有些愧疚。
“我以为,他会改的。”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捂热他的心。”
“是我太天真了。”
上辈子,我就是抱着这种可笑的天真,才把自己作死的。
“不怪你。”爷爷说,“是我当初看走了眼,以为那小子是个好的,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你放心,你想离婚,爷爷支持你。我们苏家的人,不受这个气!”
“财产,工作,他顾言成当初承诺过你的,一样都不能少!他要是不给,我亲自上门去给他要!”
我靠在爷爷的肩膀上,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和庇护,心里无比踏实。
顾言成,白薇薇。
这一次,我们好好玩。
顾家的动作很快。
或者说,是不敢不快。
不到一个小时,顾家的老爷子,顾振雄,就带着顾言成,出现在了我家客厅。
顾老爷子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跟我爷爷算是旧识,但级别差了不少。
他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的爷爷,心里就咯噔一下。
再看到我胳膊上那厚厚的石膏,更是头皮发麻。
“老首长。”顾老爷子先是恭恭敬敬地给爷爷敬了个礼。
然后,他一脚踹在顾言成的腿弯上,怒吼道:“混账东西!还不快给老首长和苏晴道歉!”
顾言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能感觉到,他很不甘心。
也是,他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团长,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对不起,司令员,对不起,苏晴。”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坐在沙发上,端着勤务员刚给我泡好的蜂蜜水,眼皮都没抬一下。
道歉?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爷爷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他看着顾老爷子,冷笑一声:“顾振雄,你养的好孙子啊。”
“把我苏振邦的孙女,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意打骂的出气筒吗?”
顾老爷子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老首长,您息怒,您听我解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孙女的胳膊都断了!你跟我说是误会?”
“那个叫白薇薇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跑到我孙女家里,跟我孙女的丈夫拉拉扯扯,还把我孙女推下楼!”
“顾振雄,你们顾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的吗?”
爷爷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顾家爷孙俩的心上。
顾老爷子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转过头,死死地瞪着顾言成。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言成跪在地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大概没想到,我竟然会把所有事都捅出来。
更没想到,我的后台,竟然是苏司令。
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有点小脾气的普通女孩。
他娶我,一方面是因为我漂亮,带出去有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单纯”,好掌控。
他可以在外面彩旗飘飘,只要回家时,我能给他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懂事听话的妻子。
他以为,他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错得离谱。
“爷爷,这件事,是我的错。”顾言成终于开口了。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复杂。
“我不该在苏晴受伤的时候,还对她说重话。”
“至于白薇薇……她只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苏晴从楼梯上摔下来,也只是个意外。”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为白薇薇开脱。
还在试图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真是,佩服他。
“朋友?”我终于放下水杯,冷冷地看着他。
“什么样的朋友,会穿着女主人的睡衣,在男主人的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夜?”
“什么样的朋友,会在女主人回家的时候,扑到男主人的怀里,说自己害怕?”
“什么样的意外,能正好把我一个人,从楼梯上推下去,而她自己,毫发无伤?”
“顾言成,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
我的话,让顾言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没想到,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他以为我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懂。
却不知道,女人的心,比针尖还细。
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只是以前,我爱他,所以自欺欺人。
现在,我不爱了。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就都成了扎在他心口的刺。
“我……”顾言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他无法反驳。
顾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顾言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转过头,对爷爷说:
“老首长,这件事,是我们顾家对不起苏晴。”
“您说吧,要怎么办,我们顾家,绝无二话。”
“只要您能消气,只要苏晴能原谅这个混小子,您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了。”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
可惜,晚了。
爷爷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开口:
“第一,离婚。”
“我苏振邦的孙女,不嫁这种朝三暮四、是非不分的男人。”
“第二,财产分割。”
“婚后财产,一人一半。顾言成婚前的那套房子,当初买的时候,我们家也出了钱,虽然没写名字,但这笔钱,必须连本带利还回来。”
“第三,公开道歉。”
“顾言成,还有那个叫白薇薇的女人,必须在军区大报上,公开向我孙女道歉,澄清事实,还她一个清白。”
“第四……”爷爷顿了顿,看着顾言成,眼神冷得像冰。
“我孙女当初为了你,放弃了保送京大的名额。这件事,你们顾家,打算怎么补偿?”
爷爷提出的这四个条件,一个比一个狠。
尤其的第四个。
这几乎是要把顾言成的前途,往死里踩。
一个男人,靠着牺牲妻子的前途上位,传出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做人了。
顾老爷子的脸,彻底白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求情,但在爷爷那不容置喙的目光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顾言成,在听到第四个条件的时候,猛地抬起了头。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是震惊,是愤怒,是不甘,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受伤?
真是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觉得受伤?
“苏晴,你非要这么绝吗?”他哑着嗓子问我。
“我们夫妻一场,你就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顾言成,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错吗?”
“是你,亲手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面,都撕碎了。”
“当初,我为了你,跟家里闹翻,放弃了我的梦想,义无反顾地奔向你。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
“可结果呢?你给了我什么?”
“是日复一日的冷暴力,是跟别的女人的暧昧不清,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了别人那边。”
“你让我给那个伤害我的女人道歉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讲讲夫妻情面?”
“你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推下楼,无动于衷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谈谈夫妻情面?”
“现在,你跟我说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
心,也越来越硬。
顾言成的脸色,随着我的话,一寸一寸地灰败下去。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跪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正视我们之间的问题。
可惜,我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顾老爷子。”我转头看向顾振雄。
“我言尽于此。爷爷提出的条件,我一个都不会改。”
“你们要是同意,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
“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
我说完,便不再看他们,转头对爷爷说:“爷爷,我累了,想上楼休息。”
“去吧。”爷爷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这里交给爷爷。”
我站起身,在勤务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了楼。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彻底翻开新的一页。
而顾言成,他和我,已经成了过去式。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一切都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
粉色的床单,书桌上摆着我喜欢的作家的全集,窗台上,还有一盆长势喜人的绿萝。
这里,充满了属于我的,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的气息。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楼下,似乎传来了争吵声,还有杯子摔碎的声音。
但我一点都不关心。
那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醒来之后,又是新的人生。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饭菜的香气中醒来的。
睁开眼,就看到爷爷坐在我的床边,慈爱地看着我。
“醒了?快起来,爷爷让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蟹粉小笼包。”
“爷爷……”我坐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爷爷这么操心。
“快去洗漱,趁热吃。”爷爷笑着,帮我把床头的衣服拿过来。
我洗漱完下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
除了蟹粉小笼包,还有我爱喝的南瓜小米粥,和几样精致的江南小菜。
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昨天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我一边喝粥,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还能怎么样?”爷爷冷哼一声,“顾家那老头子,还算识相。把你提的条件,全都应下了。”
“今天上午,顾言成就会去军区大报递交道歉信。那个姓白的女人,也被顾家送走了,说是送回老家,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市。”
“至于离婚协议,我已经让陈叔拟好了,保证让你占不到一点便宜。”爷爷说得霸气十足。
我心里一暖,笑了。
“谢谢爷爷。”
“傻孩子,跟爷爷客气什么。”爷爷给我夹了一个小笼包,“快吃,吃完了,爷爷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我有些好奇。
爷爷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吃完早饭,爷爷就带着我出了门。
车子一路向西,最后,停在了一所国内顶尖的大学门口。
京华大学。
我看着那块古朴的校牌,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里,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学府。
也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
当年,我已经拿到了京大的保送名额,只要去签字确认,我就是这里的学生了。
可是,为了顾言成,我放弃了。
他当时要去南方的部队,他说,他希望我能陪着他。
他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于是,我傻乎乎地,撕掉了那张录取通知书,跟着他去了那个陌生的城市。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丫头,想什么呢?”爷爷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感慨。”
“走吧,带你去见个人。”爷爷拉着我,走进了校园。
校园里,绿树成荫,充满了青春和学术的气息。
来来往往的,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学子。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我忽然觉得,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名额,更是一段本该绚烂多彩的青春。
爷爷带着我,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栋办公楼前。
他让我等一下,自己先进去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和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一起走了出来。
“来,丫头,我给你介绍一下。”爷爷笑着说,“这位,是京大外语学院的院长,秦教授。”
“秦教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孙女,苏晴。”
“秦教授好。”我礼貌地问好。
秦教授推了推眼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苏司令,您这个孙女,可真是个好苗子啊。”
“我看了她当年的档案,无论是成绩,还是综合素质,都是顶尖的。”
“尤其是她的英语口语,在当年的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上,拿了特等奖,连我们学校的几个评委老师,都对她赞不-绝口。”
“当初她放弃保送,我们都觉得,实在是太可惜了。”
秦教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轻轻地扎在我的心上。
是啊,曾经的那个我,也是那么优秀,那么光芒万丈。
是什么,让我变成了后来那个面目可憎的怨妇呢?
是爱情吗?
不,是我的愚蠢。
“秦院长,过奖了。”爷爷摆了摆手,然后切入正题。
“我今天带她来,就是想问问,当年的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们家丫头,心里一直有个大学梦。要是能有机会,让她回来继续读书,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不尽。”
秦院长闻言,面露难色。
“苏司令,按理说,这不符合规定。”
“保送名额,当年作废了,就不能再恢复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吗?
也是,我错过的,就是错过了。
哪有那么多破镜重圆的好事。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秦院长话锋一转。
“不过……”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秦院长笑了笑。
“我们学校,一直都秉持着‘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原则。”
“苏晴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当年,是为了支持丈夫的国防事业,才做出了牺牲。”
“这种情怀,我们是很敬佩的。”
“这样吧,我做主,给她一个插班旁听的机会。”
“她可以跟着大三的班级一起上课,只要在期末的时候,能通过所有的专业课考试,拿到足够的学分,我就向学校申请,为她恢复学籍。”
“您看,这样可以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听?
恢复学籍?
这意味着,我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回到这所我梦寐以求的大学!
我激动地看向爷爷,眼里的光,都快要溢出来了。
爷爷也是一脸的惊喜,他紧紧地握着秦院长的手,连声道谢。
“秦院长,太感谢你了!你这可是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啊!”
“苏司令言重了。”秦院长笑道,“我们也是惜才。不希望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这么被埋没了。”
从京大出来,我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丫头,高兴坏了吧?”爷爷看着我傻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爷爷,谢谢您。”
“这下,我终于可以圆了我的大学梦了。”
“傻丫头,这是你自己争气。”爷爷说,“要是你当年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就算爷爷豁出这张老脸,人家秦院长也不会卖这个面子。”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我明白爷爷的意思。
是啊,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优秀,今天,就不会有这个失而复得的机会。
所以,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下午,陈叔就把办好的离婚证,和一沓文件,送到了我面前。
“大小姐,都办妥了。”
“离婚证,财产分割协议,还有顾家那边的赔偿款,一分不少,全都打到您这张新卡上了。”
“这是顾言成在军区大报上登的道歉信,您过目。”
我接过那张报纸。
在中间一个不算起眼,但也不算小的版面上,我看到了那篇道歉信。
信里,顾言成承认了自己在家事处理上的失当,承认了对我的疏忽和伤害,并向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至于白薇薇,信里只用“友人”二字带过,说是由于“友人”的言行失当,给我造成了困扰和伤害,他代为道歉。
写得倒是情真意切,避重就轻。
不过,也够了。
我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一个公道。
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一点都不在乎。
“辛苦了,陈叔。”我把报纸放到一边。
“大小姐言重了。”陈叔笑了笑,“对了,还有一件事。”
“顾言成说,他想见您一面,跟您当面道个歉。”
“您看?”
我闻言,挑了挑眉。
“他还有脸见我?”
“他说,有些话,想当面跟您说清楚。”
我沉吟了片刻。
也好。
是该做个了断了。
“让他来吧。”我说,“就在楼下客厅,让爷爷和小李哥回避一下。”
“好的。”
半个小时后,顾言成来了。
他脱下了军装,穿了一身黑色的便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没有了军装的加持,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失魂落魄的男人。
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来了。”我坐在沙发上,语气平淡。
“……嗯。”他点了点头,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也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不起。”他看着我,哑声说。
“这三个字,你今天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说,“我听腻了。”
他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你的家世?”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爷爷是苏司令,我……”
“你会怎么样?”我打断他,冷笑着问。
“你会对我好一点?会离白薇薇远一点?会更在乎我的感受一点?”
“顾言成,你别自欺欺人了。”
“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这个人,而是那个‘家世普通、单纯好掌控、能满足你大男子主义’的苏晴。”
“你需要的,也从来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而是一个对你俯首帖耳的附属品。”
“如果我早早亮出我的身份,你或许会对我毕恭毕敬,但那不是爱,是忌惮,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
“那样的感情,更让我觉得恶心。”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内心深处,那点不为人知的,龌龊的心思。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不是的……我……”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因为,我说的,就是他的心声。
“苏晴,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有那样的想法。”
“但是后来,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我看着他,“真的爱上我了?”
“那你告诉我,你的爱,体现在哪里?”
“是体现在你对我-日复一日的冷漠上?还是体现在你对白薇薇无底线的纵容上?”
“又或者,是体现在你让我给那个伤害我的女人道歉的‘大度’上?”
顾言成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以为,薇薇她只是……只是小女孩心性,爱撒娇,爱依赖人。”
“我没想到,她会做出那样的事。”
“我更没想到,你会那么决绝。”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言成,你不是没想到,你只是不在乎。”
“因为在你心里,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我爱你啊。”
“我会自己消化,自己痊愈,然后,继续像个傻子一样,围着你转。”
“可惜,你算错了。”
“人心,是会冷的。爱,是会消失的。”
“从你让我给白薇薇道歉的那一刻起,你,在我这里,就已经死了。”
我说完,站起身。
“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从此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苏晴!”他猛地站起来,想拉住我。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我冷冷地说,“我嫌脏。”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脸上,是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我……我还能……再看看你吗?”他卑微地问。
“不能。”
我丢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我没有再给他留一丝一毫的希望。
因为我知道,对这种男人,任何的心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身后,传来了他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
但我没有回头。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我不能,也不想,再被过去所拖累。
顾言成,再见了。
不,是再也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我每天跟着爷爷晨练,看书,为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做准备。
爷爷似乎是想补偿我这几年受的委屈,变着法地对我好。
今天让厨房给我炖燕窝,明天又托人从国外给我带回来最新款的包包和衣服。
我的房间,都快要堆不下了。
“爷爷,您别再给我买东西了。”我哭笑不得地说,“我都多大了,您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孙女。”爷爷乐呵呵地说,“女孩子,就该富养。以前是爷爷疏忽了,让你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
“现在回来了,爷爷要把最好的,都给你。”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
我也很享受这种,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很快,就到了去京大报到的日子。
爷爷本来要派车送我,被我拒绝了。
我想,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开始我的新生活。
我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背着双肩包,走进了京大的校门。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外语学院的辅导员,是一个很温柔的姐姐,姓林。
她早就接到了院长的通知,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她热情地帮我办好了所有的手续,然后带我去了我的班级。
“同学们,安静一下。”林老师拍了拍手。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她叫苏晴,以后会作为旁听生,和大家一起学习。”
“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能感觉到,有很多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不屑。
“旁听生?”
“都大三了,还来旁听?什么来头啊?”
“你看她穿的,普普通通的,估计是走了什么后门吧。”
我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
我没有在意。
我只是平静地走到讲台上,对着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叫苏晴。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我知道,大家可能对我的情况有些好奇。我只能说,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错过了几年的大学时光。”
“现在,能有这个机会,重新回到校园,我会倍加珍惜。”
“我希望能在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希望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我的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那些议论声,小了下去。
林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一个空座位说:“苏晴,你就先坐那里吧。”
我走下讲台,坐到了那个靠窗的位置。
我的同桌,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男生。
他对我友好地笑了笑。
我也对他回以一笑。
一堂课下来,我听得非常认真。
虽然隔了几年,但我的底子还在。
老师讲的很多知识点,我都能听懂。
有些地方,我甚至还能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
下课后,我的同桌主动跟我搭话。
“你好,我叫林子轩。”他推了推眼镜,“你刚才在课上提的那个关于‘翻译的信达雅’的观点,很新颖,也很有深度。”
“谢谢。”我笑了笑,“我就是随便说说。”
“你太谦虚了。”林子-轩说,“我感觉,你的专业水平,比我们班很多人都高。”
“你真的是旁听生吗?”
我点了点头。
“那太可惜了。”他说,“不过我相信,以你的实力,期末考试肯定没问题的。”
“借你吉言。”
跟林子轩的聊天,很愉快。
他是一个很纯粹的,热爱学习的男生。
跟他交流,让我感觉很舒服。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快就融入了大学生活。
我每天按时上课,下课就去图书馆。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的养分。
我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
在几次小测验中,我的成绩,都名列前茅。
渐渐地,班上同学对我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佩服。
很多人,都愿意主动跟我交流问题,和我做朋友。
我的人缘,竟然意外的好。
当然,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比如,我们班的班花,一个叫赵曼妮的女生。
她家境优越,长得也漂亮,一直是班上众星捧月的对象。
她似乎,很看不惯我。
总是在明里暗里,说一些酸话。
“有些人啊,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混进京大来读书。”
“就是,穿得土里土气的,还整天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呢?”
“听说,她以前嫁过人,后来被老公甩了,才跑回来读书的。真是可怜。”
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我只是一笑置之。
跟她们计较,太掉价。
我的人生,不是用来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掰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然而,我的不计较,在某些人看来,是软弱可欺。
这天,我在图书馆看书,赵曼妮带着几个女生,把我堵在了书架后面。
“苏晴,听说你很厉害啊?”赵曼妮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连秦院长,都对你赞不绝口。”
我合上书,平静地看着她。
“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赵曼妮笑了笑,“就是想跟你‘切磋’一下。”
“下个月,学校要举办一年一度的英语演讲比赛,我们班,只有一个名额。”
“往年,这个名额,都是我的。”
“但是今年,辅导员说,要让你也参加选拔。”
“我觉得,这样太麻烦了。”
“不如,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比一场。”
“谁输了,谁就自动退出。”
“怎么样?你敢吗?”
她一脸的挑衅。
她身后的几个女生,也跟着起哄。
“比就比,谁怕谁啊!”
“就是,让某些人,看清楚自己的实力,别整天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看着她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把戏,她们竟然玩得乐此不疲。
“好啊。”我点了点头,“比什么?怎么比?”
赵曼妮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
随即,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丢到我面前。
“就比这个。”
“我们一人选一首,现场背诵,现场翻译。”
“谁背得更流利,翻译得更精准,谁就赢。”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请林子轩同学,来做裁判。”
她说着,把一直站在旁边,一脸为难的林子轩,拉了出来。
林子轩是班上的学习委员,英语水平公认的第一。
让他来做裁判,确实很公平。
“这……不太好吧?”林子轩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赵曼妮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怕得罪人啊?”
“我……”
“我没问题。”我开口道,“就请林子轩同学,做个见证吧。”
林子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曼妮,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吧。”
比赛开始。
赵曼妮先选。
她选了最经典的那首《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她准备得很充分,背诵得非常流利,感情也很饱满。
翻译得,也中规中矩,没什么大错。
她表演完,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轮到我了。
我拿起那本诗集,随意地翻了翻。
然后,我合上书,看着赵曼妮,微微一笑。
“我不需要选。”
“你随便说一句,我来接下一句。”
“整本诗集,你随便考。”
我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狂!
太狂了!
这简直就是不把赵曼妮放在眼里!
赵曼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好!这可是你说的!”
她咬着牙,随口说了一句:“From fairest creatures we desire increase,”
我立刻接上:“That thereby beauty's rose might never die.”
她又说:“When forty winters shall besiege thy brow,”
我继续接:“And dig deep trenches in thy beauty's field,”
……
无论她说什么,我都能在第一时间,流利地接上下一句。
不仅如此,我还能同时,给出两种以上不同风格的翻译。
一种,是忠于原文的直译。
一种,是更具文采和诗意的意译。
比如那句经典的“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赵曼妮的翻译是:“我能将你比作夏天吗?”
而我的翻译是:
“我怎能将你比作夏日?”(直译)
“夏日怎能与君容颜媲?”(意译)
高下立判。
到最后,赵曼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脸上,是震惊,是羞愧,是难以置信。
而周围的同学,看我的眼神,已经从佩服,变成了崇拜。
就连林子轩,都忍不住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苏晴,你……你太厉害了。”
我笑了笑,看着面如死灰的赵曼妮。
“还要继续吗?”
她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哭着跑开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找我的麻烦。
而我,也顺利地,拿到了代表班级,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资格。
我的人生,正在朝着我期望的方向,稳步前进。
偶尔,我也会想起顾言成。
听说,他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去了一个偏远的,不那么重要的部门。
前途,算是毁了一半。
听说,他消沉了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听说,他找人打听过我的消息,但都被爷爷拦下了。
这些,都是听陈叔说的。
我听了,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的好,他的坏,都与我无关。
我只希望,他能吸取教训,好好做人。
不要再去祸害别的姑娘了。
演讲比赛那天,我发挥得很好。
我以“重生”为主题,讲述了一个关于“选择”和“成长”的故事。
故事里,有我自己的影子。
我告诉大家,人生,没有回头路。
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在每一个当下,都做出最好的决定。
我们可以选择,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的演讲,打动了所有的评委和观众。
最终,我毫无悬念地,拿下了特等奖。
颁奖的时候,我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一张张为我鼓掌的笑脸。
我看到了爷爷,看到了秦院长,看到了林老师,看到了林子轩。
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骄傲和喜悦。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知道,我做到了。
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故事的最后,我顺利地恢复了学籍,拿到了京大的毕业证。
我还拿到了国外一所顶尖名校的全额奖学金,准备去读研究生。
出国前,爷爷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践行宴。
宴会上,来了很多亲朋好友。
大家都祝贺我,前程似锦。
在宴会的一角,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子轩。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杯香槟,微笑着看着我。
他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也更帅了。
他向我走来。
“祝贺你,苏晴。”
“谢谢。”我对他笑了笑。
“要走了吗?”
“嗯,后天的飞机。”
“还会回来吗?”
“当然。”我说,“这里,是我的家。”
他点了点头,笑了。
“那我等你。”
他的眼神,很认真。
我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好。”
至于我们的故事,会不会有然后?
谁知道呢。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但我知道,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勇敢地,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我是苏晴。
一个,为自己而活的,全新的苏晴。
来源:认真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