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桂兰揣着存折出门时,天刚蒙蒙亮。初秋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响,她把领口紧了紧,脚步没停。每月十号取养老金,是她雷打不动的事,这钱要给小孙子买奶粉,要给卧病的老伴抓药,一分都不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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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兰揣着存折出门时,天刚蒙蒙亮。初秋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响,她把领口紧了紧,脚步没停。每月十号取养老金,是她雷打不动的事,这钱要给小孙子买奶粉,要给卧病的老伴抓药,一分都不能差。
她住的家属院在老城区,离最近的银行得走二十分钟。路上碰着遛弯的老张头,对方笑着打招呼:“李婶,又去取钱啊?”李桂兰点点头,脸上堆起笑:“是啊,孩子等着奶粉呢。”老张头叹口气:“您这日子,真是熬出来的。”她没接话,只是脚步更快了些。
银行八点半开门,李桂兰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五六个人,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老太太,手里都捏着存折,眼神里带着点急。大家没怎么说话,就那么静静等着,像是在等一个约定好的日子。
门开了,保安笑着迎上来:“大爷大妈,慢点走,小心地滑。”李桂兰跟着人群往里挪,手里的布包被攥得有点皱。那是个深蓝色的布包,还是十年前老伴单位发的,边角磨破了,她用针线仔细缝过,看着虽旧,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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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号机在大厅角落,李桂兰不太会用,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帮她按了号。A017,她把纸条叠好,塞进布包外层的小口袋里,找了个靠窗的椅子坐下。
大厅里渐渐热闹起来,穿西装的年轻人匆匆走过,拿着文件的人在柜台前站着,空调吹得人有点冷。李桂兰把外套又往身上拉了拉,眼睛盯着叫号的屏幕。
“A017,请到三号窗口办理。”
广播里的声音有点机械,李桂兰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到三号窗口。柜台里坐着个年轻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画着精致的眼线,指甲涂成了亮粉色。她抬眼看了李桂兰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办什么业务?”姑娘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手里的笔转着圈。
“取养老金,取五百。”李桂兰把存折递进去,声音有点小。
姑娘接过存折,扫了一眼,又抬头看李桂兰。李桂兰今天穿的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脚上是双布鞋,鞋面上沾了点泥——早上出门时,路边有个水坑没注意。
“取五百?”姑娘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了点揶揄,“阿姨,现在谁还取五百块啊?够干什么的?”
李桂兰脸上有点发烫,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布包:“够……够给孩子买奶粉的。”
姑娘没接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跳出一串数字。她忽然笑了,不是那种友好的笑,是带着点轻蔑的:“阿姨,您这存折里就三千来块钱,取五百还得跑一趟,不嫌麻烦啊?现在都用手机支付了,您这存折,跟古董似的。”
周围有人看过来,李桂兰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我不会用那些,就习惯取现金。”
“习惯?”姑娘把存折往柜台外推了推,动作有点重,“习惯也得分时候啊。您看您这包,这衣服,取五百块还这么费劲,真是……”她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穷酸”两个字,李桂兰看得明明白白。
李桂兰的手开始抖,不是气的,是觉得丢人。她活了六十多年,一辈子省吃俭用,从没让人这么说过。老伴以前是厂里的技术员,她是家属工,后来厂子倒了,俩人就靠这点养老金过日子。她不是没想过用智能手机,可眼睛花了,手指也不灵活,儿子教了好几遍,她还是记不住,最后只能作罢。
“麻烦你……快点办吧。”她咬着牙,把那句“我儿子在外地打工,每月也寄钱,我不是没钱”咽了回去。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人家未必信,反倒显得自己在攀比。
姑娘撇撇嘴,从抽屉里拿出五张一百的,“啪”地拍在柜台上:“数数,没错就签字。”
李桂兰拿起钱,一张一张数,数了两遍,没错。她拿起笔,在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字写得歪歪扭扭,却很用力。
“谢谢。”她低声说,拿起存折和钱,转身想走。
“哎,等等。”姑娘忽然叫住她,“您这钱放布包里不安全,现在坏人多,丢了都找不回来。要不办个卡?我们行新推出的金卡,免年费。”
李桂兰停下脚步,摇摇头:“不用了,我觉得现金踏实。”
“踏实?”姑娘笑出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的人听见,“揣着几百块现金,穿着这身衣服,走在路上,不就是告诉别人‘来抢我’吗?”
这话像根针,扎得李桂兰心里疼。她猛地转过身,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别过头,怕被人看见。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喊了句:“王行长好!”
李桂兰没回头,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地方。可那个被称作王行长的人,却径直朝三号窗口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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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行长四十多岁,穿着挺括的西装,脸上带着笑意,正和旁边的副行长说着什么。走到三号窗口附近时,他无意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李桂兰身上,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
“李……李阿姨?”王行长的声音有点抖,快步走过来,脸上堆起小心翼翼的笑,“您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李桂兰愣了,抬头看着王行长,有点懵。她不认识这个人啊。
柜台里的年轻姑娘也懵了,手里的笔“啪嗒”掉在桌子上。王行长是出了名的严厉,平时见了市里的领导都只是客气,从没对谁这么恭敬过,这老太太是谁?
“王行长,您认识这位阿姨?”旁边的副行长也觉得奇怪。
王行长没理他,只是拉着李桂兰的胳膊,语气里带着自责:“李阿姨,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您来办业务,让您受委屈了。”他扭头看向那个年轻姑娘,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小张,你刚才对李阿姨说什么了?”
小张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说什么,就……就正常办理业务。”
“正常办理业务?”王行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刚才都听见了!谁让你那么说话的?我们银行的服务宗旨是什么?客户至上!你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
小张眼泪都快出来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周围的人都看傻了,这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桂兰这才反应过来,拉了拉王行长的袖子:“同志,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
王行长赶紧解释,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李阿姨,您不记得我了?二十年前,我上高中,家里穷,没钱交学费,是您给了我五百块钱,还送了我一床棉被。那时候您在学校门口卖烤红薯,说‘孩子,读书是正经事,别耽误了’。我叫王建军啊!”
李桂兰愣住了,仔细看着王行长的脸,慢慢想起点影子来。二十年前,她确实在儿子学校门口卖过烤红薯,那时候老伴刚下岗,家里日子难,她就想着挣点零花钱。有个瘦瘦的男生,总在摊前徘徊,眼神里带着羡慕,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因为交不起学费,想辍学打工。
“你……你是那个总蹲在电线杆子底下看我烤红薯的孩子?”李桂兰的声音有点颤。
“是我,李阿姨,就是我!”王建军眼圈红了,“那五百块钱,我一直想还,可后来您不在那儿摆摊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您。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进了银行,一路做到行长,可总想着当年的事。要不是您,我哪有今天啊!”
周围的人这才明白过来,看向李桂兰的眼神变了,有敬佩,有感慨。刚才还觉得她穷酸的人,此刻都闭了嘴。
那个叫小张的柜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通一声从柜台里走出来,对着李桂兰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您,您骂我吧!”
李桂兰看着她,又看看王建军,摆摆手:“算了算了,孩子年轻,不懂事。我也没往心里去。”她顿了顿,看着王建军,“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那点钱,不用记挂。”
王建军鼻子一酸,赶紧说:“李阿姨,您跟我来办公室坐会儿,喝杯水。您要办什么业务,我让人给您办。”
“不用不用,”李桂兰往后退了退,“我钱都取了,该回家了。老伴还等着我做饭呢。”
王建军知道她性子倔,也不勉强,只是说:“阿姨,您等一下。”他转身对旁边的副行长说:“把小张这个月的奖金扣了,让她去学习服务规范,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上岗。”又对小张说:“以后好好做人,尊重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看着普通,却可能比你了不起的人。”
小张连连点头,眼泪还在掉,却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悔。
王建军亲自送李桂兰到门口,又塞给她一张名片:“阿姨,这是我的电话,您以后有任何事,不管是银行的还是家里的,都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客气。”
李桂兰接过名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点点头:“好,好。你忙吧,别送了。”
她转身往家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暖暖的。手里的五百块钱,沉甸甸的,像是比平时多了点什么。
银行里,小张站在柜台后,看着李桂兰远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她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脸又红了。旁边一个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大姐可是个好人,前几年小区里有个孩子得了白血病,她把攒了好几年的钱都捐了,自己舍不得买件新衣服。”
小张愣住了,手里的笔握得更紧了。
李桂兰走到家属院门口,又碰着老张头。对方笑着问:“取着钱了?”
她点点头,脸上的笑比早上真切多了:“取着了。”
“那就好,赶紧回家吧,天凉了。”
“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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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家走,风还是那么吹着,梧桐叶还是那么响,可她觉得,这秋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手里的布包,好像也没那么旧了,里面装着的,不只是五百块钱,还有点别的东西,是什么呢?她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或许,人这一辈子,谁都有难的时候,帮别人一把,不一定图什么回报,可总有一天,那份善意会像种子一样,在某个地方发了芽,开了花,然后,再悄悄地,落回到自己身上。就像这秋天的风,吹过了别人的窗,也会吹暖自己的门。
来源:晓丽爱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