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盼盼一个人在国外,我跟你妈怎么放心得下?你那套三居室不是空着一间吗?就让她住你家,你顺便照顾下,都是一家人,不麻烦吧?”电话里,是我妈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盼盼一个人在国外,我跟你妈怎么放心得下?你那套三居室不是空着一间吗?就让她住你家,你顺便照顾下,都是一家人,不麻烦吧?”电话里,是我妈小心翼翼又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妈,不是……”
“就这么说定了!你姐已经把机票买好了,后天下午三点到浦东机场,你可千万要去接啊!”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留下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冰冷的电流音仿佛在嘲笑我的懦弱。
后天下午,浦东机场国际到达口,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我姐苏梅,她正费力地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旁边跟着的,除了我那身材发福的姐夫,还有一个染着夸张粉色头发的女孩,正不耐烦地刷着手机,那是我外甥女,盼盼。
我脑子“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说好的只来一个孩子,怎么变成了一家三口“团建”?
苏梅看到我,立刻扬起手臂,脸上堆着理所当然的笑:“小然,这儿!快来搭把手,累死我们了!”
我僵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苏梅看我没反应,不悦地皱起眉,拉着行李走到我面前,埋怨道:“发什么愣啊?我们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骨头都快散架了,赶紧回家,你饭做好了没?我们都饿了。”
“回家?”我感到一阵荒谬的眩晕,声音干涩地问,“回哪个家?”
苏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当然是回你家啊!不然我们拖家带口地来投奔谁?”
我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妈跟我说,是盼盼一个人来留学,需要暂住。”
“哎呀,那不是怕你不同意嘛!”苏梅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盼盼一个人我们不放心,我跟你姐夫干脆把国内的店盘了,过来陪读。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她话说得那么轻巧,仿佛不是给我扔来一个天大的麻烦,而是赏赐了我无上的荣光。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尖冰凉。就在我准备彻底撕破脸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润而有力的女声,带着一丝不确定:“是……苏然老师吗?”
我猛地回头。
01
时间倒回一周前,那通电话打来时,我正和丈夫江哲在客厅里,对着一张装修报价单逐项核对。我们结婚五年,终于靠着省吃俭用,在上海郊区凑够了一套三居室的首付款。为了省钱,装修都是我俩亲力亲вас,每一笔开销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这个防水涂料,B品牌比A品牌便宜八十块,网上测评效果差不多,可以换。”江哲拿着笔,在单子上一丝不苟地标注着。
我点点头,把一盘刚切好的水果递给他:“你也歇会儿,眼睛都快看花了。”
我们俩的生活,就像这装修报价单,每一分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江哲在一家不大不小的IT公司做程序员,收入尚可,但“996”是常态。我是一名自由职业者,主要给几个高三学生做课外辅导,时间自由,但收入不稳定。为了这个家,我们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上一次看电影还是去年春节档的打折票,更别提旅游了。我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是网购的平价款,超过五百的都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看到屏幕上“妈”那个字,我的太阳穴就下意识地跳了一下。
果不其然,寒暄不过三句,她就切入了正题。
“小然啊,你姐家的盼盼,准备去英国留学,先到上海这边参加个语言培训班,为期大概一年。”
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哦,挺好的啊,盼盼有出息了。”我含糊地应着。
“好是好,可她一个女孩子,我们都不放心。你姐的意思是,让她先住你家。你那房子不是刚装修好吗?三室一厅,你跟江哲两个人住也太空了,正好给盼盼住一间,你还能顺便给她做做饭,照顾一下,毕竟是亲姨妈嘛。”
我妈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举手之劳。
可我却瞬间感到一阵窒息。
我的姐姐苏梅,从小到大就是家里的“特权阶级”。因为嘴甜会来事,又生了个儿子(后来才生的盼盼),深得我爸妈宠爱。而我,因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总是被忽略的那个。
苏梅的生活条件比我们好一些,早些年在小城市开了家服装店,赚了点钱。但她为人却极其吝啬和精于算计,尤其是对我这个妹妹。小时候,她会抢走我所有的新衣服,理由是“姐姐穿了好看,你穿浪费”;工作后,她每次来我家,都像视察一样,看到什么好东西,不管是进口零食还是我刚买的护肤品,都会毫不客气地“借”走,美其名曰“帮你试试”。
最让我和江哲无法释怀的,是我们结婚买房的时候。当时首付还差五万块,我们俩掏空了所有积蓄,实在没办法,我硬着头皮给我姐打了电话。电话那头,她先是哭穷,说生意不好做,手头紧,然后话锋一转,说:“也不是不能借,但亲兄弟明算账,利息得按银行贷款利率算,我也得生活嘛。”
那一刻,我和江哲的心都凉透了。后来,是江哲的一个大学同学二话不说把钱借给了我们,连欠条都没让打。
从那以后,我对这个姐姐就彻底失望了。我们尽量减少和她的来往,除了过年过节,几乎不联系。
可现在,她却要通过我妈,把这么大一个“麻烦”塞进我的生活里。
让一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女孩住进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好不容易拥有的二人世界将被彻底打破,意味着我要每天操心她的饮食起居,意味着我们要承担额外的水电煤气和伙食开销。更重要的是,以我姐的性格,她绝对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甚至连生活费都可能绝口不提。
“妈,”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刚搬家,很多东西还没收拾好,而且我和江哲工作都很忙,恐怕……恐怕照顾不好盼盼。”
“有什么照顾不好的?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吗?”我妈的声调立刻高了起来,“小然,你怎么这么自私?那可是你亲外甥女!你姐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多不容易?现在孩子有出息了,你这个当小姨的,帮衬一把不是应该的吗?我跟你爸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六亲不认的?”
一顶“六亲不认”的大帽子扣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别只是了!你就是觉得麻烦!你姐都跟我说了,她就是怕你嫌麻烦,才让我来跟你说的。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当初你上大学,你姐还给你买过一条裙子呢,你都忘了?”
那条裙子,我记得。是她穿旧了不要的,扔给了我。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变成了坚硬的石头。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我有所拒绝,我妈就会搬出各种陈年旧事的“恩情”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而那些所谓的“恩情”,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施舍。
“行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把这事儿给我办妥了。不然,我跟你爸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电话被“啪”的一声挂断。
我握着手机,愣了许久。江哲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此刻他轻轻握住我冰凉的手,沉声说:“不想接就不接,我们没有这个义务。妈那边,我去说。”
看着他疲惫却坚定的眼神,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无力。我知道,江哲去说,结果只会更糟。我妈会觉得我不仅自己不孝,还挑唆女婿跟她作对。到时候,家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个晚上,我一夜无眠。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从小到大的种种。我好像永远都在退让,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为了“姐妹情分”,为了不让爸妈为难。我退让了玩具,退让了新衣服,退让了爸妈的关注,甚至在借钱被拒时,也只是自己默默咽下了委屈。
这一次,我还要退吗?
第二天,我姐苏梅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她的语气一反常态地热情亲昵:“小然啊,妈都跟你说了吧?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就知道我妹妹最好了!”
我捏着电话,没说话。
她似乎没察觉我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盼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挑食,她不爱吃姜蒜,你做菜的时候注意点。哦对了,她喜欢喝进口牛奶,你记得每天给她准备一盒。还有,她学习压力大,房间最好朝南,安静一点……”
她滔滔不绝地提着各种要求,仿佛我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她花钱请来的保姆。
我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姐,盼盼来上海,生活费和住宿费你们打算怎么给?”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过了几秒钟,苏梅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被冒犯了的语气说:“苏然,你什么意思?我们是亲姐妹,谈钱多伤感情?她住你家,吃你点东西,能花多少钱?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这不是斤斤计较,”我的声音很冷,“这是我的家,不是免费旅馆。我和江哲赚钱也不容易,每一分钱都有规划。你们让她住过来,至少基本的生活开销,应该由你们承担吧?”
“呵,”苏梅冷笑一声,“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管。行,苏然,你现在出息了,在上海有房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是吧?我告诉你,盼盼我还非让你管定了!这是妈的意思,你要是敢不听,就是不孝!我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回这个家!”
说完,她也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忽然意识到,我的退让,换来的不是体谅和感激,而是变本加厉的索取和理所当然。他们已经习惯了我的顺从,甚至认为可以随意拿捏我的人生。
江哲下班回来,看到我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把一切都明白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走过来,用力抱了抱我。
“老婆,别怕。”他说,“这次,我们不退了。天塌下来,我顶着。”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哭过之后,我做出了决定。我给我妈回了电话,语气平静地说:“妈,盼盼可以来住,但是我有言在先,我只负责提供一个住处,一日三餐可以跟我们一起吃,但其他的,零花钱、培训班费用、额外的消费,我一概不管。而且,最多住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必须自己找地方住。”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这孩子,真是……唉,我知道了。机票你姐已经买好了,后天下午三点到,你记得去接。”
挂了电话,我以为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我天真地以为,我的底线已经划定,他们应该会有所收敛。
我还特意和江哲去超市,给盼盼的房间买了新的四件套,想着毕竟是孩子,总不能太委屈她。我甚至计划好了,等她来了,周末带她去逛逛外滩,吃点上海特色小吃,尽一尽我这个小姨的情分。
我怎么也没想到,等待我的,会是机场那场堪称惊悚的“惊喜”。
02
此刻,在浦东机场人潮涌动的到达大厅,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绷紧的弦。
苏梅一家三口,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像三座山一样堵在我面前。她脸上那种“我就这样了,你能奈我何”的无赖表情,深深刺痛了我。
原来,之前电话里所有的争吵、妥协和约定,都只是一个笑话。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任何规则,而是给我设了一个局,一个逼我不得不接受的局。只要我把他们接回了家,就等于默认了这一切。到时候,再想把他们请走,恐怕就要闹到天翻地覆了。
我的血液,从头顶凉到了脚心。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屈辱,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积蓄,即将喷发。
“小然,你还愣着干嘛?快叫车啊!”姐夫也开始不耐烦地催促,“我们都快饿死了,你家冰箱里有吃的吧?随便下点面条就行。”
盼盼,那个我名义上的外甥女,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我,更别提叫一声“小姨”。她只是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粉色的指甲,嘴角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轻蔑。
我看着他们三个,忽然就笑了。那是一种绝望到极点的冷笑。
我掏出手机,没有叫车,而是打开了和江哲的聊天框,只发了两个字:“速来。”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苏梅质问的目光,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语气说:“姐,我想你搞错了。我答应妈的,是接盼盼一个人。现在你们是一家三口,超出了我的接待能力。”
苏梅的眼睛立刻瞪圆了:“苏然,你什么意思?你让我们一家三口睡大马路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狠?”我反问,“到底是谁狠?是谁打着孩子留学的幌子,拖家带口地来算计自己的亲妹妹?你们把国内的店都盘了,是打算在我这里常住,让我养你们一家三口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嘈杂的空气里。
周围一些等人的旅客,已经开始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苏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我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事情说得这么直白。她恼羞成怒,声音陡然拔高:“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就是过来陪孩子,过段时间就走!你至于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我们可是你亲姐姐、亲姐夫!你让大家评评理,有妹妹这么对姐姐的吗?”
她开始试图抢占道德高地,煽动周围人的情绪。
“就是啊,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说话这么冲。”
一些不明真相的议论声传了过来。
我没有理会那些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苏梅,我知道,今天我但凡后退一步,未来几年的生活都将万劫不复。
“既然是暂住,那你们订好酒店了吗?”我冷冷地问。
“订什么酒店?有家不住住酒店,我们有病啊?”姐夫粗声粗气地插嘴。
“那正好,”我点点头,“我家小,住不下三位。你们现在订酒店也还来得及。”
“你”苏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苏然,你行!你翅膀硬了!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要是不把我们接回家,我就给你妈打电话,我看她怎么收拾你!我还要在家族群里好好说说,让所有亲戚都看看,你是个多么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用我妈来压我,用亲戚的唾沫星子来淹我。
过去的二十多年,这一招,屡试不爽。
但今天,不一样了。
就在我准备开口,告诉她“你随便”的时候,那个温润的女声从我身后响起。
“是……苏然老师吗?”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提着爱马仕铂金包的女人,正优雅地站在我身后。她大概四十多岁,保养得极好,气质非凡。
是我辅导的学生周嘉宇的妈妈,刘太太。
我有些意外:“刘太太?您怎么在这里?”
刘太太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我刚从香港回来。本来想给您发信息的,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了。苏老师,您这是……在接朋友?”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我对面剑拔弩张的苏梅一家。
“不是朋友,”我淡淡地回答,“是亲戚。”
“哦……”刘太太冰雪聪明,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她没有多问,而是转而用一种非常恭敬的语气对我说,“苏老师,正好碰上您了,有个事想跟您商量。嘉宇这次的联考成绩,全校排名进了前十,物理单科甚至是年级第一。这都多亏了您。他爸爸特别高兴,说一定要好好谢谢您。我们下周在君悦府设宴,您和您先生可一定要赏光啊。”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梅和我姐夫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又看看刘太太。他们无法将眼前这个一身名牌、毕恭毕敬的贵妇,和我这个在他们眼中一无是处、可以随意拿捏的妹妹联系起来。
尤其是“君悦府”三个字,那可是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人均消费高得吓人,是他们这种小生意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您太客气了,刘太太,这主要是嘉宇自己努力。”我客气地回应。
“话不能这么说,苏老师。我们之前给嘉宇请了多少名师,都没用。只有您,才真正点醒了他。”刘太太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双手递给我,“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密码是您手机尾号。您千万别推辞,不然我跟老周可就真过意不去了。”
我没有立刻去接,苏梅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那张黑色的卡片,呼吸都变得粗重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我们旁边的停车位。司机下来,恭敬地为刘太太打开车门:“太太。”
刘太太点点头,对我说:“苏老师,看您这边好像有点事,要不要我送您一程?”
“不用了,谢谢您,刘太太。我先生马上就到。”我微笑着拒绝了。
“那好,我就不打扰您了。下周的宴请,我再跟您确认时间。”刘太太说完,对我优雅地点了点头,转身款款上车。
奔驰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但它带来的冲击力,却在现场持续发酵。
周围那些刚才还对我指指点点的路人,此刻都用一种探究和敬畏的眼神看着我。
而苏梅和我姐夫,已经完全傻掉了。他们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姐夫手里拎着的行李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盼盼也不再玩手机了,她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空气中,那股属于他们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03
江哲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他停好车,快步向我走来,看到现场诡异的安静气氛,有些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站到了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了我无穷的勇气。
我转过头,看着已经完全失语的苏梅,将刚才被刘太太打断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姐,”我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电话你随便打,家族群你随便说。我不在乎。”
苏梅的嘴唇哆嗦着,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武器亲情绑架、道德谴责,在刚才那辆奔驰车和那张黑卡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一直以为,我只是个在上海勉强糊口的“沪漂”,她可以凭借“姐姐”的身份和稍稍优越的经济条件,对我颐指气使。她从未想过,我会有她完全无法理解和触及的另一面。
这种认知上的颠覆,让她彻底乱了方寸。
“你……你……”她你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苏然,你别以为你认识两个有钱人就了不起了!你还是我妹妹,你就得管我们!”
“我再说一遍,”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只答应接盼盼一个人,住三个月。现在,你们要么自己想办法,要么买票回去。我的家,不欢迎不速之客。”
说完,我拉着江哲,转身就走。
“苏然!你给我站住!”苏梅在我身后尖叫,声音因为气急败坏而变得嘶哑,“你这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一步都没有。
江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的沉默,是给我最坚定的支持。
坐上车,关上车门,将身后所有的咒骂和喧嚣隔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瘫在副驾驶座上。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不是委屈的泪,而是释放。是终于挣脱了长达三十年枷锁的轻松。
江哲发动车子,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都过去了。”他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我看着这个我深爱的男人,看着我们一起奋斗打拼换来的这个小小的空间,心里无比确定,我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果然,不出半小时,我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家族群里,炸开了锅。
最先发难的,当然是苏梅。她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罪行”: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你们都来评评理!我跟孩子他爸,辛辛苦苦把国内的生意都停了,大老远跑来上海,想陪着盼盼读书。我这个亲妹妹,在上海有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她竟然把我们一家三口扔在机场,自己走了!她心怎么能这么狠啊!我们现在人生地不熟的,身上钱也不多,这大半夜的,让我们去哪儿啊!呜呜呜……”
紧接着,是我妈。她的头像在群里跳动,发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
“苏然!你立刻给我去机场把你姐他们接回来!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女儿!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妈,就马上去!否则我们断绝母女关系!”
然后,各种亲戚开始轮番上阵。
大伯:“小然,这事你做得不对。你姐再不对,也是你亲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三婶:“就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把人扔在机场,传出去多难听。”
二舅:“小然啊,听舅舅一句劝,快去吧。别让你妈生气,她身体不好。”
他们的话,千篇一律。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没有人关心我经历了什么。他们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居高临下地对我进行审判和规劝。
在他们眼里,我是那个必须无限度包容和付出的角色。我的感受、我的底线、我的尊严,都不重要。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消息,心如止水。
江哲把车停在楼下,转头看我:“要不要我来回?”
我摇摇头,对他笑了一下:“不用,我自己来。”
我已经退无可退,也不想再退了。
我深吸一口气,坐在车里,开始打字。我没有用语音,因为我要让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我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文字,把事情的来龙脉,从我妈打电话给我开始,到我姐如何理所当然地提要求,再到她们如何欺骗我,说好一人前来却变成一家三口突袭,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然后,我提到了当年买房借钱,我姐要收我利息的事。
最后,我写道:
“各位长辈,各位亲戚。我苏然自问,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我妈养我,我感念在心,从我工作第一年开始,每个月我都会给我爸妈打两千块生活费,逢年过节另有红包,这一点,我妈可以作证。我尊敬姐姐,但尊敬不代表我要无底线地纵容她的自私和算计。我的家,是我和江哲一分一分攒钱、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它不是谁的避难所,更不是谁的免费饭票。我欢迎心怀善意的亲人,但绝不接受毫无尊重、满心算计的绑架。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我没有错。如果因为我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就要被指责为‘六亲不认’‘白眼狼’,那这个名声,我认了。以后,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日子,不想再为不值得的人和事,消耗我的人生。”
发完这段话,我还做了一件事。
我找到了当年给爸妈转账的银行记录,截了一张图,发到了群里。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每个月固定日期的2000元转账记录,持续了整整六年。
然后,我按下了那个“退出群聊”的按钮。
世界,瞬间清静了。
04
回到家,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江哲已经默默地煮好了一碗热腾腾的番茄鸡蛋面,放在餐桌上。
“先吃点东西。”他说。
我坐下来,看着碗里冒着的热气,眼眶又是一热。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心疼你的委屈,支持你的决定。
“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我小声问。
江哲坐在我对面,认真地看着我:“你一点都不过分。你只是做了早就该做的事。苏然,善良没有错,但善良必须带点锋芒。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港湾,不是谁都可以随便闯进来停靠的码头。你守护了我们的家,我为你感到骄傲。”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心里最后的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提这件事。我们像往常一样,聊了聊工作,讨论了一下周末去哪里买灯具。这个小小的、温馨的家,因为我今天的“狠心”,而保住了它应有的宁静和秩序。
第二天,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这是我退群后,家里打来的唯一一个电话。
我爸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没对我妈和姐姐说过一个“不”字。
电话里,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小然,你姐他们……昨天晚上在机场旁边的快捷酒店住了一晚,今天一早就买票回去了。”
“哦。”我平静地应了一声。
“你妈……还在生气。”他顿了顿,说,“你姐在群里发了那张银行转账截图后,就再也没说话了。很多亲戚也不吭声了。”
我能想象到那个场景。我姐习惯了扮演那个“条件更好”的姐姐,而我妈习惯了哭诉我“不贴补娘家”。我那张截图,无疑是撕下了她们俩最后的遮羞布。
“小然,”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妈她,毕竟是长辈,你……”
“爸,”我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作为女儿的义务,我还会尽。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一分都不会少。但是,除了钱,其他的,我暂时给不了了。我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最后,我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爸知道了。你自己,多保重。”
挂了电话,我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我知道,我和原生家庭之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修复它,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甚至永远无法修复。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一个健康的家庭关系,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和平等的基础之上的,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无限索取和压榨。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过得异常平静。苏梅没有再联系我,我妈也没有。家族群里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我和江哲的生活,回到了正轨。我们一起逛建材市场,一起研究水电改造,虽然辛苦,但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刘太太的宴请,我们如约参加了。在那个奢华的包间里,我见到了她的先生,一位儒雅而成功的企业家。他们对我表达了最诚挚的感谢,并且,周先生还主动提出,他公司正好有个法律顾问的职位空缺,问江哲有没有兴趣。
江哲是法学硕士毕业,只是当年为了稳定,才选择去考了公务员,后来又跳槽到了IT公司做法务。能回到自己的专业领域,去一个更大的平台,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梦想。
这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让我们又惊又喜。
生活,似乎在我选择不再退让之后,为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又过了几个月,我们的小家终于装修完毕。搬进去的那天,我和江哲累得直接躺在了新买的沙发上,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看着阳光洒在地板上,都笑了。
晚上,江哲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老婆,谢谢你。”他轻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初的勇敢。”他说,“如果那天,你心软了,把他们接回了家。我们现在的生活,可能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也许我们每天都在为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也许我们对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充满了失望和疲惫。”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们都要感谢那个勇敢的自己。”
我们都明白,那一天在机场的转身,不仅仅是拒绝了苏梅一家,更是拒绝了过去那个习惯于妥协和退让的自己。
真正的成长,不是变得冷漠无情,而是学会了如何守护自己的边界。真正的善良,不是有求必应的“老好人”,而是懂得把自己的善意和爱,留给那些真正值得的人。
我的手机里,还存着那个已经退出的家族群。我偶尔会点开看看那个灰色的群名,它像一个纪念碑,提醒着我那场惊心动魄的决裂。
我不再害怕冲突,也不再畏惧撕破脸。因为我知道,任何需要你委曲求全才能维持的关系,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都不值得你拥有。
人活着,总要有一些不能退让的底线。那条线,关乎尊严,关乎自我,更是我们守护幸福生活的最后一道防线。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