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死前给我一把折扇,让我去江南找亲爹,我:他想白得一女儿,做梦!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06 05:52 1

摘要:声明:故事虚构,不要代入现实,娘死前给我一把折扇,让我去江南找亲爹,我:他想白得一女儿,做梦!已完结

声明:故事虚构,不要代入现实,娘死前给我一把折扇,让我去江南找亲爹,我:他想白得一女儿,做梦!已完结

1

我娘咽气前,塞给我一把旧折扇,让我滚去江南,找那个如今名满天下的亲爹。

我转头就进了当铺,把这所谓的信物卖了个干净,揣着银子,朝着他相反的方向,一头扎进了京城。

怎么,撒泡尿就想白得一个女儿?他夏元成做什么美梦呢!

我娘真是个痴人。她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那个曾许诺要八抬大轿娶她过门的负心汉,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直到油尽灯枯,她才颤巍巍地从枕下摸出那把宝贝了一辈子的折扇,推到我手里。

「去吧,你爹是名动江南的才子夏元成,你拿着扇子去大明湖畔寻他,他……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亲骨肉流落在外的。」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娘啊,您是不是傻了一辈子?

他连明媒正娶的你都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算什么?不过是他当年风流快活后不慎留下的一点痕迹,他自己怕是都忘了洒在哪儿了,又怎么可能会对我好。

娘下葬后,我卖了家里最后一点薄产,让她走得风光了些。

然后,我捏着那把折扇,走进了街角最大的当铺。

「活当三两,死当五两。」掌柜的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您给瞧仔细了,」我“唰”地展开扇面,指着上面的字迹,「这可是江南大才子夏元成的亲笔,一首酸诗,十七年前的旧作,市面上可绝对没第二份!」

掌柜的斜睨了一眼,嗤笑道:「姑娘,就是因为它十七年前才不值钱。夏才子真正名扬天下的诗作,都是在他迎娶当今的夏夫人之后写的。给你这个价,已经很公道了。」

「死当,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我扭头就走。」我一边抬价,一边打心底里替我娘感到不值。

是啊,夏元成和他那位公主夫人的恩爱故事,配着他的诗,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可我娘呢?她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绝望等待中,耗尽了青春,熬干了心血,最后成了一抔黄土。

如果连她珍视了一辈子的定情信物,到头来也只值这么几个铜板,不知道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衣着簇新的老头儿踱了进来,恰到好处地开了口:

「掌柜的,十两银子你若是不收,不如就让给我老头子吧。」

当铺掌柜顿时急了,仿佛护食的狗:「嘿,哪儿来的程咬金,懂不懂规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片刻,掌柜的最终一拍桌子,肉痛地数了十两银子给我。

他指着墙上「死当离手」四个大字,没好气地说。

我笑着把银子揣进怀里:「千金不悔。」

认祖归宗?去他的吧,姑娘我压根不稀罕!

一出当铺门,我立刻转身,熟练地分了一两银子给刚才那个竞价的老头儿。

他是我花钱雇来的托儿,连身上那件体面的衣裳,都是我花十个铜板租的。

2

手里有了银子,我便彻底告别了江南,雇了辆马车,一路向北,直奔京城。

京城确实好,天子脚下,繁花似锦,处处都是让人迷醉的富贵乡。

但这里的物价也高得吓人,没多久,我那点银子就见了底。

为了糊口,我在一家书铺找了份苦力活。擦桌扫地,把被客人翻乱的书籍一本本归位,从日出忙到日落,浑身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可到了结工钱的时候,那个胖掌柜却把脸一翻。

「谁说要给你工钱了?」

我压着火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掌柜的,您门口的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招书童,工钱日结。再说了,您看您这儿,哪儿不干净,哪儿要整理,不都是我一个人忙活了一整天吗?」

「哦,第一天是试工,试工懂吗?」他抖着脸上的肥肉。

「可您那牌子上也没写……」我深吸一口气,为了干瘪的钱袋,决定再忍忍,「行,那我明天什么时候来?」

谁知道那掌柜的竟摆出一副无赖嘴脸:「你干活不行啊,书放得乱七八糟,灰也没擦干净。算了,你明天不用来了。」

「哈!」我这下是真被气笑了,「行,您说哪本书没摆对,我给您重新摆好。」

「不用了不用了,你赶紧走!」

「那我今天的工钱呢?」

「都说了是试工,没工钱!」

「那我明天到底几点来?」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再胡搅蛮缠我可叫官兵了!」

「呵!」我彻底笑出了声,眼神也冷了下来,「好得很。」

话音未落,我猛地转身,挽起袖子,开始将我今天辛辛苦苦整理归位的所有书籍,一摞一摞地重新搬到地上。

掌柜的一看这架势,顿时慌了,连忙上来阻拦。

「哎哟哟,你这女娃子要干什么!」

我冷笑道:「不干什么。它们原来在哪儿,我就让它们回哪儿待着去。」

掌柜的气急败坏:「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您这话可说错了,」我一边手脚麻利地绕过他继续搬,一边说,「是我今天多管闲事,给它们挪了窝。现在,我这是让一切物归原主。」

「不准搬!」

店里的伙计也被他喊来,试图围住我。我直接举起一摞厚重的经史子集,作势要砸。

「今天谁敢拦我,我就把这满屋子的书架全给你们推倒!反正我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就看看最后谁的损失大!」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我这股豁出去的狠劲镇住了,竟没人敢再上前。

我憋着一口气,饿得前胸贴后背,只闷头搬书。

「哎哟喂,反了天了!来人呐,快来人看看啊!」掌柜的见状,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了起来。

门口瞬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对着店内指指点点。

「呸!老/不/死的,天天借着招工的名头占人便宜,今天总算是碰到硬茬了!」一个嗓音清脆的姑娘在门口骂道。

我没理会这些,干脆利落地将书铺恢复成我来之前的混乱模样,然后扭头就走。

吃一堑长一智,今天这亏我认了。而且我也怕真的惊动了官府,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谁知,我刚走出人群,手臂就被人轻轻拽住了。

「哎,姑娘,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儿干?」

3

我一回头,撞进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里。

那双眼睛还对我眨了眨,活像一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身后那栋足有三层楼高的气派店面,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静云堂」三个大字,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是做什么买卖的。

「跟你干什么?」我警惕地问。

那位桃花眼公子,也就是顾行舟,笑得越发灿烂:「茶楼,新开张,正缺个能独当一面的掌柜。」

「我?」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娘虽然也算让我识文断字,平日里看书写字、算账管家都不在话下,可让我去管这么大一座楼?

这人脑子没毛病吧?

我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差把这几个字写出来了。

那位贵公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咳了两声,把我往茶楼里拉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说:

「是这样的,我呢,开了这么个茶楼,不太想让京城的熟人知道。可偏偏,我在京城认识的人又太多。所以,我就想找个完全脸生的掌柜来打理。」他上下打量着我,一脸真诚,「我观姑娘你谈吐不凡,行事果决,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啊!」

「行了行了,」我打断他的吹捧,「给多少钱一个月?」

我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有钱赚才是硬道理。

顾行舟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我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见状,微微蹙眉:「少了?那就……三十两!」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那三根价值连城的手指头,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少不少!财神爷,咱们什么时候开张?」

顾行舟干咳一声,似乎想反悔:「看来是给多了,要不……收回五两?」

我嘿嘿一笑,死死护住怀里的希望:「出门不认,到手不退!不过我还有个要求,能不能先预支二两银子给我?」

4

第二天,我们的茶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我的新老板,财神爷兼花孔雀顾行舟,只在门口点了个小小的炮仗。

那炮仗“呲”地一声,连个烟味儿都没飘起来就灭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则用那把看起来就贵得离谱的玉骨扇点了点我。

「看什么看?炮仗不要钱买啊?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这才发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更抠门的人。

「那……咱们的客人从哪儿来?」

不放鞭炮就算了,门口连个迎客的伙计都没有。「静云堂」这名字听起来又跟个佛堂似的,鬼知道这是茶楼。

顾行舟眼睛一瞪,理直气壮:「这种事,不该是你这个掌柜操心的吗?否则我花三十两银子雇你来干嘛?」

我一时语塞,发现他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顾行舟甩甩袖子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定好的茶价,一个子儿都不能动。

我凑过去一看价目牌:碧螺春,一壶二十两。毛尖,十八两。还有几种我听都没听过的茶,更是标价高达八十八两。

好家伙,这哪是茶楼,这妥妥就是一家黑店啊。

隔壁街怡红院里的茶水,都没他这么敢要价。

我严重怀疑,他开这家店根本不是为了赚钱,纯粹就是来败家的。

就这么门可罗雀地过了一个月,我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连一个进门闻闻茶香的客人都没有。

一个月后的一个雨夜,就在我昏昏欲睡时,店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掌柜的,来壶茶。」

我懒懒地抬起头,来人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夜行衣,头上还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看不清长相。

「要哪种?」我指了指墙上的价目牌,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被吓走,别耽误我睡觉。

谁知,对方却二话不说,“啪”的一声,在柜台上拍下了一锭金子。

「要最贵的。」

我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都在放光。天降大冤种啊!

「小黑子!」我扯着嗓子朝楼上喊,「天字号雅间,贵客一位!翠姨,泡茶,要咱们这儿最贵的!」

一个黑黢黢的脑袋从三楼的栏杆后探了出来,正是我店里唯一的伙计,小黑子。他一脸不满地嘟囔着:

「说多少次了,我叫白岩,白色的白,岩石的岩!不叫小黑子!」

「好好好,你最白了!」我敷衍着,心里腹诽:天一黑不开灯都找不着你人,不叫你小黑子叫什么。

我一边哄着白岩去接客,一边转过脸,笑嘻嘻地对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官,楼上请。」

那人点点头,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我喜滋滋地拿起那锭金子,用柜台上的小秤飞快地称了称,然后抓了一把碎银子,扬声喊道:

「客官,您的金子多了,还没找零呢!」

我抓着银子就往楼上追,可刚迈上台阶,就感觉脚底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刚才那位客官站过的地方,赫然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迹。而这血迹,正从门口开始,星星点点,一路蜿蜒着延伸上了楼梯。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我的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这……这下该怎么办?

5

小黑子哼着小曲从楼上下来,被我一把拽住了胳膊。

我压低声音,朝他疯狂挤眉弄眼:「楼上那位客人,有问题!」

小黑子一脸茫然地问:「什么问题?」

「他受伤了,伤得还不轻!」我指着地上的痕迹,「你瞧,这血从大门口一路滴到了楼上!」

小黑子“哦”了一声,反应平淡得让我抓狂。

「那我顺便给他拿点金疮药上去吧。」

说完,他竟然真的转身去柜子里翻出了金疮药和纱布,施施然地又上了楼。

我气得直跺脚,又拦住了刚从厨房泡好茶,准备送上去的翠姨。翠姨是我们这儿的茶博士,也是个闷葫芦。

「翠姨,这客人不对劲!您看地上这些血,这可不是杀鸡留下的,都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啊,他……」

我的话还没说完,翠姨便腾出一只手,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温柔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她对我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手里的茶,又指了指楼上,便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去了。

我当场被气笑了。

合着整个店里,就只有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是吗?

一炷香后,我悄悄出门,将门口那人留下的血迹用泥土掩盖干净。等我回到店里时,却发现翠姨已经将楼内的痕迹也打扫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坐立不安地熬到了天亮,终于在楼梯口堵住了下楼喝水的小黑子。

「顾行舟呢?他今天到底来不来?」自从开张那天起,我就再没见过那个花孔雀的影子。

小黑子打着哈欠,含糊道:「主子的行踪,我哪儿知道。」

「你马上去找他!告诉他,今天我必须见到他!」

「可是主子很忙的。」

「都快出人命了,他还忙个屁啊!」我忍不住爆了粗口。

小黑子挠着头,一脸迷茫地看着我,那表情仿佛在问:哪里出事了?

我指着楼上,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砸门声。

「开门!开门!官府查案!」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完了。

一群官兵涌了进来,领头的官爷在一楼转了一圈,厉声问道:

「谁是掌柜的?」

「我,是我。」我连忙挤出笑脸迎上去,「官爷,您看,我们这是小本买卖……」

「小本买-卖?」那官爷冷笑一声,指着墙上的价目牌,「一壶茶卖几十两?」

「呵呵,呵呵,所以这不是没生意嘛。」我心里把顾行舟骂了一百遍。

「少废话,官府正在搜捕一名重犯,有人看到他昨夜逃进了这条街。掌柜的,行个方便吧。」

说罢,那群官兵就要往楼上闯。

「哎!」我阻拦不及,小黑子却如一尊门神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楼梯口。

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小黑子,此刻却板着脸,神情肃穆,那股威严的气势,竟然比领头的官爷还要足。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拦官府办案?」那官爷话音未落,小黑子便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

只一眼,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官兵们,瞬间“扑通通”跪了一地。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滚!」小黑子只冷冷吐出一个字。那群官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临走时还无比贴心地帮我们带上了门。

我呆呆地看着小黑子手里那块烫金的令牌,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6

怪不得!

怪不得小黑子和翠姨一个个都跟没事人一样,感情就我一个是傻子,被蒙在鼓里!

我气得一天没吃饭。

直到天色擦黑,顾行舟才终于姗姗来迟。

他摇着扇子,笑得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听说,你找我?」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您这茶楼,到底做的是什么营生?今天您要是不说清楚,我这掌柜的,不干了!」

我现在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楼上那位客人,用一锭金子买的不是最贵的茶,而是静云堂保他一条命。

这哪里是卖茶的地方,这分明就是个卖保命符的贼窝!

再这么干下去,我这个掌-柜的,怕是哪天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呢。

「呵呵,」顾行舟轻笑一声,凑了过来,「生我气了?别担心,出不了什么大事。」

「这可是天子脚下!」我压低声音吼道,「顾行舟,小黑子那块令牌能挡几次官兵?难道还能大得过皇宫里那位?你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哟,这可真是稀奇。」顾行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桃花眼里闪着一丝玩味,「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担心我死的,你倒是头一个。」

我眉头紧锁,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顾行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不……咱们还是把茶价改改吧?」我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正儿八经地开个茶楼不好吗?凭我这一个月的观察,加上静云堂这绝佳的地理位置,只要我们稍微用点心,再请一两个说书先生,不出半年,必定能客似云来,赚得盆满钵满。

到时候,他在京城置地买房,娶他的美娇娘;我呢,也攒点钱,招个上门女婿,这日子多美。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他薄薄的嘴唇一勾,竟点了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这茶价是该改改了。」

就在我以为终于说动他的时候,他却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几十两、几百两一杯,看来确实是便宜了。赶明儿起,得改成上千两才行。」

我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我先上去瞧瞧客人。」顾行舟像只得意的花孔雀,转身施施然上了楼。

临走前,他抛给我一本书册。

「江南夏元成的新诗集,市面上千金难求,拿去看看吧。」

独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本诗集,黯然神伤。

我无力地将诗集扒拉到眼前,随意翻开一页。

「一见卿如故,白首不相负。」

只一眼,我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这他/妈/的……不是十七年前,夏元成写给我娘的那首酸诗吗?!

怎么会传到京城里来了?!

7

我抓心挠肝地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顾行舟从楼上下来。

我立刻迎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这首诗,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顾行舟挑了挑眉:「怎么,你很喜欢?」

我摇了摇头,急切地问:「不,你先告诉我,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顾行舟说得云淡风轻,「应该不是什么孤本,想来只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手抄本罢了。你若是真喜欢夏元成的诗,我倒是可以替你想想办法,去跟他本人讨要一幅真迹。」

「他不是远在江南吗,你怎么去讨要?」我追问道。

顾行舟道:「我听说,那位夏大才子不日即将抵达京城。到时候,讨一幅字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要来京城?」

我千方百计地北上,就是为了躲开他,结果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来做什么?」我不自觉地,语气里带上了一股浓浓的嫌弃。

本以为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顾行舟却摇着他那把骚包的玉骨扇,真的回了一句。

「夏元成的女儿夏淼淼,年已二八,不仅才貌双全,美名远扬,其母更是当今的乐阳公主。这次进京,十有八九,是为了给这位夏家小姐寻一门好亲事吧。」

是了,我差点忘了,我那位好爹爹,还有一重尊贵的驸马身份。

当年他抛下我娘时,我娘已经身怀六甲,他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孩子的。

一边心安理得地抛妻弃女,一边却在世人面前扮演着爱妻爱女的好男人。

他这样虚伪到骨子里的人,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追捧。

我捏着手里的诗集,愁绪涌上心头。

这首诗,既然已经流传开来,想必夏元成绝不乐意见到。

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来处置这件事。

「小丫头,你这表情可不像是喜欢,」顾行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怎么,你跟那夏元成有仇?」

他看似随口一问,但那双桃花眼里却带着三分探究和七分温和。

我一句「与你何干」到了嘴边,却莫名其妙地卡在了喉咙里。

我神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正巧看见昨天那位客人跟着顾行舟一起走了下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肩上的伤让他一条胳膊不自然地垂着,脸上从眉峰到耳后,多了一道翻着皮肉的新伤疤,看起来格外狰狞。他看样子是要走了,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囊。

见我望过去,他冲我匆匆点了点头,然后绕过我,对着还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的顾行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多谢太……」

「咳!」顾行舟一声重咳,打断了他。

那男子立刻会意,看了我一眼后,改口道:「多谢主子救命之恩!从今往后,我北地邵家,唯您马首是瞻!」

说罢,那面容狰狞的汉子,竟对着顾行舟,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顾行舟坦然受了这一拜。只见他收起了平日里所有的嬉皮笑脸,折扇一合,微微抬起了下巴。那一瞬间,他身上竟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迫人气势。

「回去告诉邵士杰,他这条命,我保下了。北地,我要定了。叫他不必再优柔寡断,早做准备。」

「是!」那汉子应声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却看着顾行舟,有些呆住了。

顾行舟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桃花眼一弯:「小丫头,我脸上有花儿吗?」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我竟在你身上,看到了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哦?」顾行舟走下台阶,一步步向我逼近,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河,「那你,喜不喜欢?」

他问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一把出鞘的利刃,锐利得让人心神巨震。

我回过神来,猛地推了他一把,快步走到桌边,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世上,谁不喜欢上位者呢。」

「丫头,你胃口不小啊,」他跟了过来,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你竟然喜欢我。」

「呸!谁说喜欢你了!」

「我是你老板,你是我雇的掌柜,那我对你而言,不就是上位者?你刚才自己说的,喜欢上位者。」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喜欢我又不丢人,毕竟,喜欢我的人那么多。」

「花孔雀。」

「你说什么?」

「我说,上个月的工钱,您该结了。」

「工钱啊……」他立刻换上一副苦恼的表情,「再等等吧,最近手头紧,没钱。」

「你……你这是恶意克扣工钱!」

「小丫头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等我有钱了,第一时间就给你。」

「我看你就是抠门!」

「哎,不抠怎么行呢,」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半真半假,「毕竟,我身上还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甚至……民族的存亡呢。」

我不禁嗤笑出声:「你背负得这么多,怎么不干脆去当皇帝算了。」

他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哎!我也觉得。主要是怕太累,能不当,还是尽量不当吧。」

嘁!

说得好像他想当,就能当上似的。

这牛吹的,连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顾行舟也笑了。

在寂静的夜色星光下,我们并肩而立,一同望着头顶那片狭窄而深邃的苍穹。

8

顾行舟这个人,说话向来是七分假三分真,让人很难分辨。

倒不是说他这人有多不靠谱,就是……他身上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神秘感。

第二天,我去隔壁书肆打探消息,果然发现那首《一见卿如故》的诗,已经有了许多手抄本在流传。

书铺的杨掌柜一见到我,吓得脸色都白了。

「我的小夏掌柜,我的小姑奶奶!上次那位小黑哥已经把我这店查抄了一遍,还差点一把火给烧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吃了大苦头,小半辈子的积蓄都赔进去了!您看,我现在每个月给您上供三成利,您还想怎么样啊?」

「杨掌柜,别紧张,」我笑了笑,「今天我不是来找茬的,是来给你送钱的。」

我抛给他两枚铜板,顺手揣走了一本诗集。

「跟你打听个事儿,夏元成这首诗,到底是从哪儿传过来的?」

「江南啊!」杨掌柜连忙道,「听说是夏元成亲口承认的,说是他十几年前的旧作。」

看来,夏元成那边必定是派人打听过我娘和我的下落了,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

那么他这次上京,恐怕就不只是给女儿相看夫婿那么简单了。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店里,意外地发现,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行舟竟然在。

他正低头写着什么,见我进来,便用火漆封了信口,交给小黑子送了出去。

翠姨递上热毛巾,他便用那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上并不存在的墨渍。

我偷偷瞄了一眼那封信的封口,上面似乎印着一个「北」字。

「过来。」顾行舟见我杵在原地,朝我招了招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咱们这茶楼,到底要怎样才能和气生财。」

「嚯,看来我这三十两银子一个月的掌柜,没白雇。」他轻笑。

我点点头,认真地分析道:「其实,咱们店占着这一片最好的位置,无论是正经开茶楼,还是做别的买卖,用心经营,肯定都能赚钱。」

「可赚得太少了。」顾行舟一针见血地接口。

我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听说,那个夏元成家大业大,富可敌国,江南的绸缎生意、海外的商船,大半都捏在他手里,背后还有个公主当靠山。这么大一块肥肉,你怎么不打他的主意?」

顾行舟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

「他打我的主意,还差不多。」

「什么意思?」

他慢条斯理地用扇子敲了敲桌面:「他们夏家,想把那个宝贝女儿嫁给我。」

「夏淼淼?」我大吃一惊。

夏淼淼的才名和美貌,在京城都有所耳闻,更关键的是她那显赫的家世,要嫁也该是王侯将相之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开黑店的顾行舟?

我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这话是真是假。

「不说我的事了,」他话锋一转,「你想跟夏元成做生意?」

我?

我可不是想跟他做生意。

我是想,把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一点一点地,全部抢过来。

毕竟,当年我娘留给我的,除了那把写着酸诗的破折扇,可还有另一样东西呢。

「想什么呢?」顾行舟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我思绪的湖心,将我从翻涌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回过神,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还能想什么?自然是那些能让银子生银子的,一本万利的买卖。」

他的手指在茶杯上微微一顿,那双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心底所有的盘算。

我以为他会说教几句,毕竟“商人重利”在他这样的正人君子看来,恐怕不是什么好词。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手掌在我发顶上轻轻揉了一把,便转身离去。

鼻尖,萦绕着他手上带过的一缕清冷佛香。

我不禁失笑,像他这样的人,除了钱,还有什么是需要去求神拜佛的呢?

「光想没用,要就去做。」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声音清晰地传来,「出门让小黑跟着,拿着我的令牌,京城里没人敢为难你。」

我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愈发真实。

只听见小黑在一旁懊恼地小声嘟囔:「怎么现在连主子您也叫我小黑了……」

一旁的翠姨不会说话,只是无声地笑着,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茶盏,冲我摇了摇头,也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我却毫无睡意。顾行舟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多年的心事。那一切,都要从一张图说起。

那是一幅画,更准确地说,是一幅足以让无数人眼红疯狂的航海图。

故事得从我母亲白梅那辈讲起。当年,我娘陪着外祖父出城,恰巧撞见了被人追杀、浑身是血的夏元成。外祖父一生乐善好施,见不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殒命,便心生恻隐。

他当机立断,和夏元成换了衣物,自己充当诱饵引开了追兵。虽说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侥幸逃脱,但也因此落下了咳嗽的顽疾,没撑几年便撒手人寰。

夏元成被救下时,伤势极重,一度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弥留之际,他挣扎着画下了那幅航海图,泣血恳求我娘,务必将它送回夏家。

可命运弄人,在我娘的悉心照料下,他不仅没死,反倒生龙活虎地好了起来。朝夕相处的三个月,足够一段私情悄然萌发。

他离开时,将一柄亲手绘制的折扇赠予我娘,却没带走那张航海图。

他言之凿凿,说那是给我娘的聘礼,让她等着,他日必定会备下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迎她过门。

我娘信了。

可她在蹉跎的等待中,等来的不是良人,而是我这个私生女,和送走外祖父的孤寂。她没等来夏元成,却等来了一波又一波觊觎航海图的亡命之徒。

为了活命,我娘只能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四处逃窜。直到她费尽心机,伪造了我们母女二人已不在人世的假象,这被追杀的日子才算消停。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总是一边抚着我的头发,告诉我「痴心错付,负心之人最不可信」,一边又固执地在门口的灯笼上,日复一日地添上一枝清冷的墨梅。

我知道,那是她和夏元成之间的约定,一个她至死都未曾放下的执念。

她走的时候,怀里紧紧抱着一枝早已干枯的假梅花,眼里噙着一丝微光,喃喃自语:「他说过,要来接我的……可惜我等不到了。只盼下辈子……下辈子,再也别相见了吧。」

那一刻,我替我娘感到不值。

葬了我娘后,我卖掉了那柄折扇,换了盘缠独自上京。

可那张航海图,我却妥善地藏了起来。夏家之所以能靠着海贸日进斗金,富甲一方,仰仗的不就是这张图吗?如今,这债,也该算算了。

壹:初次交锋,杀机暗藏

得了顾行舟的首肯,我第二天就将夏元成即将抵京的消息,悄无声息地散播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的船队一靠岸,就被各路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夏元成不得不亲自出面,他临风而立,即兴赋诗一首,风流倜傥的模样引来阵阵喝彩。

我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冷眼望着那个让我母亲惦念一生的男人,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些明白了她的苦衷。这样的男人,确实有让女人飞蛾扑火的资本。

我没有急着现身,而是派人向夏府递去一张拜帖,帖子上什么字也没写,只画了一枝孤傲的墨梅。

十天后,夏元成在府内见了我。

岁月似乎并未过分苛待他,但也添了几分沧桑。他看到我的脸时,激动得猛地站起身,嘴唇微微颤抖,细细地打量着我:「你……你是白梅的……」

「我是她女儿。」我没有半分怯场,径自落座,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从容。

夏元成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们母女……果然还活着。」他声音干涩,「你娘呢?她怎么没一起来?」

「她老人家啊,」我抿了口茶,淡淡道,「正忙着在下面陪阎王爷喝茶呢,恐怕是来不了了。」

“哐当”一声,他惊得站起身,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

「你说什么?她……她死了?」

「她死了,你很意外吗?」我抬眼,目光如刀,「这不正是你夏元成乐见其成的结果吗?」

「怎么可能!」他脸上血色尽失,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高超,「我……我怎么会……孩子,你娘当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我发出一声冷笑,如同寒冬里的冰棱,「躲避追杀都来不及,还去找你?是嫌我们母女命太长了吗?」

我将母亲如何带着我东躲西藏,如何伪造死亡才换来片刻安宁的往事,平静地叙述出来。夏元成听着,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竟当着我的面,流下了眼泪。

「孩子,你要相信我,我对天发誓,绝不是我派人去追杀你们母女的!当年……当年我实在是有些事情被耽搁了,没能按时去接你娘。后来……后来我娶了妻,自觉无颜再见她,又蹉跎了些时日。等我再去寻访时,听到的却是你们母女遭遇意外的噩耗……」

哼,男人。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薄情寡义撇得一干二净。

「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为父……」

「且慢。」我抬手打断了他,「我今天来,没有认祖归宗的意思,只是想同夏大人谈一笔生意。」

我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夏家的航海生意,我要七成利。」

「姑娘,你这未免是狮子大开口!」他身后的掌柜按捺不住,站了出来,「就算是宫里的贵人,也不敢说要我们夏家七成的利!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我手里,有你们夏家那条黄金航线的原始航海图。你可以问问你家老爷,当初他是不是亲手绘制了这张图,作为聘礼,送给了我的母亲。」

夏元成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痛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当年若没有你娘,我早已是一具白骨,夏家更不会有今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笔生意,我做了。」

「慢着。」

就在这时,一道倩绿色的身影推门而入,话语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来人正是夏婉容,夏元成与那位文慧公主唯一的女儿。她先是向我投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随即转向夏元成,语气娇嗔又带着一丝埋怨:「爹爹莫不是糊涂了?随便什么人,拿着一两样旧物,凭着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就说是您的女儿,还要分走夏家七成的利?万一她是个骗子呢?」

她转过头,对我款款一笑:「这位姑娘,还请先回吧。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总要查探清楚,再给姑娘答复也不迟。」

好一个夏婉容,年纪比我还小一岁,听说早已才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手段不凡。

「好。」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我在城中静云阁落脚,你们考虑好了,就去那里寻我。提醒一句,航海图在我手上,我缺的,不过是时间和一支自己的商队罢了。」

说罢,我不顾夏元成的挽留,转身便走。

当晚,我睡到半夜,猛然被一道凌厉的刀光惊醒!

睁开眼,一个黑衣蒙面人正举刀向我当头劈来!电光石火间,「铮」的一声巨响,蒙面人的刀被一口大铁锅挡住,震得他虎口发麻。是翠姨!

我借着这一下的阻挡,立刻向床里滚去,同时用尽全力大喊:「救命!」

黑衣人第二刀紧随而至,眼看就要砍在我身上,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快如闪电,一脚便狠狠踹在了蒙面人的肚子上。是小黑!

两人缠斗了不过数招,黑衣人便落了下风,眼看不敌想逃,却被小黑重伤生擒。他还想咬碎藏在牙中的毒药自尽,却被小黑眼疾手快地卸掉了下巴。

「掌柜的,怎么办?」小黑拎着半死不活的刺客问我。

「把他原封不动地给夏元成送回去。」我眼神冰冷,「顺便替我问问他,知道我落脚点的只有他父女二人,这么快就派人来灭口,是何用意?」

小黑一点头,正要离开,却被门口一个清冷的声音拦住了。

「慢着。」

顾行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他缓步走进来,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小黑:「拿着我的帖子去。替我‘拜访’一下夏大人,问问他,我顾行舟的人,他也敢动?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是!」小黑领命而去。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我,此刻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儒衣和光着的脚,顿时不自在了起来。我连忙躲回床上,用被子把脚裹得严严实实,却依然觉得顾行舟的目光像火一样,灼得我浑身发烫。

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去谈生意的,还是去寻仇的?」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声不语。

顾行舟自顾自地在我床脚的椅子上坐下,我以为他要开始训话,谁知他却向我伸出了手。

「手给我,看看伤到没有。」

那一瞬间,心里所有的委屈和褶皱,仿佛都被这句话轻轻抚平了。

「知道跟翠姨借口锅防身,就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怎么,觉得我护不住你?」

「不是……有小黑就够……啊,疼!」我倒吸一口凉气,手掌不知何时被擦破了一块皮,此刻火辣辣地疼。

「现在知道疼了?万一对方来的是一群人呢?一个小黑能管什么用!」

「我……我就是想验证一下,当年追杀我娘的,到底是不是夏元成的人。」

「是不是,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他笃定地说。

「你好像……对我的事很清楚。」我有些惊讶。

顾行舟没回答,只是拿出伤药,低头为我仔细地清理着伤口。然后他才抬起头,那双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我对这天下的事,都很清楚。早点睡,剩下的,我来处理。」

他板着脸,不怒自威。

眼看他起身要走,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还把一只脚从被子里伸了出去。

「这只脚……好像也扭到了。」

他低头,目光扫过我白皙的脚踝,语气更不好了:「躲啊,刚才不是躲得挺快的吗?」

我咬着嘴唇,努力挤出委屈的表情:「疼!」

顾行舟轻哼了一声,眉眼间那股清冷的疏离感似乎被冲淡了,多了几分真实的烟火气。他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药罐,重新坐下,用修长的手指沾了些许药膏,抹在我的脚踝上。

「嘶!」药膏冰凉刺骨,我下意识地一躲,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小腿。

「别动。」他沉声道,随即挽起袖子,用自己的掌心将微凉的药膏缓缓揉开。起初是冰凉,渐渐地,一股暖意从他的掌心传来,熨帖着我的肌肤,一直暖到心底。

夜色宁静,烛光摇曳。我看着他低垂的、好看得过分的眉眼,胸口的心跳声,噗通,噗通,震耳欲聋。

「你……也给别人这样上过药吗?」我鬼使神差地问。

他揉捏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地传来两个低沉的字:「谁敢?」

我忍不住嘻笑起来:「那我是不是要长命百岁了?」

顾行舟瞥了我一眼:「命长不长我不知道,但你的手倒是挺长,都敢插手航海的生意了。」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我这是守着一座金山,你知不知道?」我试探着问。

「守着金山,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胃口吃下去。」他淡淡道,「否则,只会被活活压死。」

我歪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是吃不下,可是,你能啊!」

最重要的是,我看得出来,顾行舟缺钱。

「你就不怕,我不是什么好人?」他停下动作,抬头看我。

「其实那天在书肆,你叫住我,并不是因为你缺个掌柜。」我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而是你看见了,杨掌柜正在招呼人,准备对我下黑手,对不对?」

如果不是顾行舟恰好出现,那天的我,只怕凶多吉少。

顾行舟的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他笑了,笑意直达眼底:「所以现在这算什么?涌泉相报?」

「那倒没有。」我狡黠地歪了歪头,「顶多算是一只小松鼠,发现了一枚自己咬不动的金坚果,所以想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顺便报个恩罢了。」

「这恩,承得可有点大了。」顾行舟的笑声低沉而悦耳。

我知道,我们的联盟,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达成。

贰:风云际会,太子之争

小黑把那个半死不活的刺客往夏府一送,效果立竿见影。第二天一大早,夏元成就亲自登门了。

「雪儿,真的不是我派人害你!你要相信我,我毕竟是你亲爹啊!」他一脸憔悴,反复辩解。

「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是谁?」

「是……是……」夏元成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名字。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知道我住在静云阁的,除了他,就只有他那位才名在外的女儿,夏婉容。没想到,这位小小的夏小姐,行事竟如此干净利落,手段狠辣。

我懒得再与他纠缠,他倒也不走,每日都来静云阁,专挑最贵的茶,一坐就是一天,满面愁容,像一尊望妻石。

我转念一想,这可是个免费的活招牌,不能浪费了。

于是我叫人满大街宣传:想见夏家家主吗?想谈海贸生意吗?静云阁请!

没过几日,静云阁的生意果然火爆起来。那些想拉拢权贵的、想做丝绸生意的、有钱没处花的,全都往我这一堆儿扎。静云阁立马从一个清雅的茶楼,变成了京城里日进斗金的烧金窝。

更妙的是,京中开始有传言,说当朝太子殿下也时常会来静云阁。

这下子,静云阁更是门庭若市,公侯将相,王公贵族,络绎不绝。

生意好了,钱却烧得更快。顾行舟那边,隔三差五就要钱,而且数额越来越大。

「夏掌柜,提钱五百两。」

「雪掌柜,急需五千两。」

「有万两也是好的。」

我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好跟着这帮达官贵人做起了投机买卖。反正有顾行舟在后面给我兜底,我怕什么。

我说干货要涨价,没几天宫里就传出贵妃娘娘喜爱干货,于是民间效仿,干货价格飞涨。我说布匹生意要赔,果然京城就开始严查私染,囤积布料的赔得倾家荡产。

靠着这精准的消息,低价囤高价卖,不出一年,静云阁赚得盆满钵满。渐渐地,大家都说我夏雪儿官路亨通,消息灵通,纷纷拿着银子来找我投资。

一次,顾行舟托人来取钱,来人竟是那位威名赫赫、人称“玉面杀神”的霍家小将军,霍衣锦。

我这才知道,我赚来的这些钱,原来都通过霍将军,源源不断地送往了北地,变成了招兵买马的军饷。

顾行舟,他说对北地志在必得,原来是这个意思。

近来宫里传出消息,说夏元成的夫人,也就是那位乐阳公主,正一力促成她女儿夏婉容与太子李晋的婚事。如今国库空虚,皇上有意北伐,夏家富可敌国的财富,无疑是一块巨大的筹码。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夏元成,却整日坐在静云阁,对着一杯苦茶唉声叹气。

「雪儿,我考虑好了。」他终于开口,「你认祖归宗,夏家的家业,将来由你来继承。」

我冷笑一声:「你好像弄错了。我当初是让你考虑生意合作,不是让你施舍家产。航海图在我手上,我的商船也组建得差不多了,不出两年,我定能打通一条全新的海上商路。如今,我不过是给你,给夏家一个存活的机会。 你想必也知道,我身后站着的是谁,你觉得若不合作,他将来会容得下夏家几分?」

「你背靠太子殿下,行事确实便利,」夏元成叹道,「可你是我夏元成的骨血,我不能让你流落在外。你回来继承家业,权当我……权当我补偿你母亲的。」

果然!他果然以为我背后的人是太子。

「我是不会认祖归宗的,你欠我母亲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心情复杂,「而且,你想把家业交给我,问过你府里那位金枝玉叶的意思了吗?」

「我已经查明,当年追杀你母亲,是我母亲和公主合谋所为。子不言母过,我母亲已经过世。至于公主,她也已经忏悔,说当年是一时鬼迷心窍……」

「她说你就信了?」

「不信又能如何?我们还有一个婉容。」他疲惫地道,「她不会对你如何的,我已经答应了她,会全力促成她与太子殿下的婚事。」

「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怎么能天真到这个地步?」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太子会娶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人?他想要的,恐怕是你夏家整个家业吧!你拿区区三成产业去诓骗太子,还指望我拿了家业去资助你的好女儿当太子妃吗?」

「雪儿!你……」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拿到产业,第一件事就是分家!我与夏婉容,一山不容二虎,她暗杀我一次,我这个人,睚眦必报。」

夏元成气得浑身发抖,最终拂袖而去。

晚上,顾行舟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声音沙哑。我给他熬了雪梨汤,他刚喝了一口,没眼色的小黑就匆匆来报,说乐阳公主悄悄去了炎王府。

炎王只比太子小一岁,素有贤名,在朝中根基深厚。

看来,夏家母女并未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顾行舟听后也笑了:「这位夏夫人,倒是个人物。」

「那她女儿嫁给炎王岂不更好?」我没好气地说,话里不自觉带了三分酸意。

顾行舟回头看我一眼:「好端端的,生什么气?」

「你还装!」我忍不住了,「夏夫人不就是你那位好姑母吗?她不是还想把女儿塞给你做太子妃?」

「咳!」他被呛了一下,「话不能乱说。」

「哪句乱说了?你不是太子,还是她不想塞女儿进太子府?」

「太子府,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对!」我环顾这间算不上奢华的静云阁,「有些人啊,为太子劳心劳力,到头来也只配住在这四角楼里。」

「你阴阳怪气什么?你想住,现在就可以搬进去。」

「算了吧,我一个小掌柜,无名无分的,不配。」

「你有病?」他被我气到了,「我何时说过不给你身份?」

「给什么身份?」我追问,「太子府里端茶倒水的小宫女吗?那我可不干,我现在好歹也是身家百万的生意人。」

「那太子给你来做怎么样?」他赌气道。

「那倒也不必,我还没贪到那个地步。」

顾行舟被我气笑了。他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

「那太子妃之位,你可满意?」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强作镇定,舔了舔后槽牙:「嗯……勉强可以接受吧。主要是看你没有管钱的才能,这一宫一天下的,没个会守财的女主人怎么行?你若是娶了我,这天下的钱袋子我替你管着,还愁北地不平吗?」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是不是早就谋划好了?」

「也没有,」我眨眨眼,「大概就从夏婉容想嫁给你那个时候开始吧。」

「所以这叫什么?因妒生爱?」

「怎么可能!」我立刻反驳,「我是看你玉树临风,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心系天下苍生,将来必定是一代明君!」

「少来这套。」当朝太子李晋,也就是顾行舟,忽然长臂一伸,将我禁锢在了他与桌子之间。

他俯身靠近,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

「你睁眼看着我,告诉我,心跳得厉不厉害?嘴巴干不干?整个人是不是轻飘飘的?」

我死死咬住嘴唇,强撑着:「不飘。」

下一秒,一个湿润又柔软的吻,轻轻落在了我的唇上,一触即离。

他又问:「这样呢?感觉好不好,还想不想要?」

我心跳如鼓,嘴硬道:「不想。」

天旋地转间,他竟将我抱起,转身压在了桌面上。他欺身而下,同时抓起我的一只手,放在了他紧绷的小腹上。

「这样呢?紧不紧张?」

我口干舌燥,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惊人热度和某种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顾……顾行舟,你、你起来一下……」

「嗯?」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危险的音节。

「你……你下边是不是揣了什么东西?它硌着我了……」

「……」

空气静止了片刻,随即,顾行舟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他笑得浑身颤抖,趴在我身上半天直不起腰。

那一瞬间,我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刚才说的那些症状,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头脑发昏……我好像,全都有了。

尾声:江山为聘,天下共谋

两年后,太子大婚,太子妃是我。而夏婉容,如愿嫁给了炎王。

夏元成被炎王一党用一杯毒酒坏了身子,最终半身瘫痪,卧床不起。我去看过他最后一面,他抓着我的手,说希望死后,能将他葬在我娘的旁边。

我拒绝了。我娘清净了一辈子,不能让她到了九泉之下,还要去伺候一个瘫子。

他闭上眼,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交给我一本厚厚的诗集,让我烧给我娘。他说,那是他这些年对我娘所有的念想,若有来生,他情愿不做夏家的富贵公子,也要和我娘在一起。

我收下了诗集,但他至死都不知道,我娘最后的遗言是——下辈子,再不相见。

如今,朝堂之上,炎王一党与太子分庭抗礼。乐阳公主倾尽夏家之力辅佐女婿,拉拢了朝中大半臣子。

而太子李晋,则全力收复北疆。霍衣锦是他的矛,也是他的盾。而我,掌管着天下钱庄,是我,让北征大军粮草无忧,军饷充足。

后来,在那位夏元成留下的老仆指引下,我顺利找到了另一条更为便捷隐秘的航海路线,彻底架空了夏家的海上贸易。听说,夏婉容在炎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宅斗失利,没了腹中六个月大的孩子。炎王府光侍妾就有八位,属于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李晋常说:天下归一,方能长治久安。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钱袋子鼓起来,将士们才能吃饱穿暖,仗才能打赢。

久而久之,京中盛传,太子妃贪财。

他们不知道,当朝太子,才是那个贪中巨鳄。我,只不过是替他背锅的罢了。

说到这个,李晋还总爱笑话我当初被行刺时,靠一口铁锅保命的事。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背锅侠?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看见你那个样子,有多好笑。」说罢,他总要笑上好半天。

我不理他,闲闲地翻着夏元成那本酸诗集。

「这诗集你都看了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给岳母烧下去?」

「不急。」我头也不抬,「我娘未必爱看。生前都没看到的东西,死了又何必再添烦恼。」

李晋总骂我是个心肠硬的女人。

「将来若是我先走了,你也对我这般狠心吗?」

我抬眼,冲他一笑:「那不会,毕竟,你不写酸诗。」

他听了,立刻呲着牙扑了上来,青天白日的就要胡闹。

我躲避不及,再次感受到了他胯下那不容忽视的坚硬,脸颊瞬间红透。如今已为人妇,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

他偏要凑在我耳边,忍着笑,故意用低沉的嗓音问我:

「硌不硌,你倒是给句话?」

我闭上眼,认命地环住他的脖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罢了,随他去吧。

【全文完】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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