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虽然美军在欧洲和日本上空的战略轰炸行动无论在规模还是航程上都存在巨大的差异,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担任护航任务的首选战斗机无一例外都是P-51“野马”。当B-17和B-24这二款主力重型轰炸机称雄欧洲战场时,空袭日本本土的任务却只有航程更远、载弹量更大
原文作者:前美国陆军航空队中尉杰瑞·耶林
前言
虽然美军在欧洲和日本上空的战略轰炸行动无论在规模还是航程上都存在巨大的差异,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担任护航任务的首选战斗机无一例外都是P-51“野马”。当B-17和B-24这二款主力重型轰炸机称雄欧洲战场时,空袭日本本土的任务却只有航程更远、载弹量更大的B-29“超级空中堡垒”能够胜任。与此同时,只有“野马”战机能够凭借其大航程和燃油效率全程护送这些战略轰炸机抵达目标区域,且仍有足够的燃料用于战斗。接下来,我们将跟随一位太平洋战区的“野马”战机飞行员战时回忆视角,去看他是如何在一架P-51战机的座舱内顶着敌军高炮和战斗机的威胁,熬过八个多小时的漫长飞行时间的。
渴望战斗
自林德伯格驾机飞越大西洋后,我就一直对航空充满兴趣。我在大萧条时期的新泽西州的纽瓦克长大。那时,所有飞行员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时常仰望着天空,看着各种军用飞机从头顶飞过,微笑着坚信自己某天也会成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1941年12月7日——日本轰炸珍珠港的那天,我的飞行之梦终于开始了。然而令我沮丧的是,在选择加入陆军航空队两年多后,我才终于得以驾驶战斗机。我的首款座机是P-40,它是一种发动机向左扭矩极大的小型飞机,想要让它保持直线飞行,你得有强有力的右腿和右臂。在驾驶它勉强撑过了10个飞行小时后,我不禁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我适合当一个战斗机飞行员吗?”
就在我勉强通过了P-40飞行资质考核后不久,我却被分配到了正在为大规模袭击特鲁克基地做准备的第7航空队第15战斗机大队的第78战斗机中队(绰号:丛林大师),加入了这支P-47战斗机部队。当熟悉新机型后,我发现“大奶瓶”是款出色的作战飞机,更是个绝佳的射击平台,这无疑非常有利于我们即将在特鲁克执行的作战任务——低空扫射日军阵地。然而,我个人觉得这种任务危险性很大,但好在机头那台巨大的星型发动机提供的额外保护能让我些许安心。
在P-47上积攒了几百小时的飞行经验后,对特鲁克的进攻任务却被取消了,我又奉命去改装P-51“野马”战斗机。改飞“野马”后,我突然感觉之前飞P-47像被绑在大象上,而现在像骑在羚羊背上、轻盈飘逸。
1944年11月,我第一次登上P-51“野马”战斗机时,其操控响应性让我惊叹不已。你头脑里刚想着“转弯”,它就迅速转弯了。对我而言,“野马”是一台不可思议的飞行器,也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战机之一。它配备一台功率达1650马力的罗尔斯·罗伊斯“梅林”发动机,是当时飞行速度最快的活塞式战斗机之一。在欧洲战场,驾驶这些“猛禽”的战斗机飞行员如果不是要全程护航轰炸机前往德国的话,那么他们早就能用“野马”把德国空军打得溃不成军了。这是一款卓越的战斗机,在盟军中有着极其良好的口碑。太平洋战区的陆航指挥官们也留意到它的远程作战能力,意识到这正是护送B-29轰炸机往返日本本土所需的护航战斗机。
当然,“野马”战斗机飞行员自始至终都会担心的一件事,那就是发动机出现小“损伤”。只要冷却液有丝毫泄漏,一切就都完了。欧洲战场的“野马”飞行员遭遇这种情况时,得担心自己会沦为战俘。而我们(太平洋战区飞行员)遇到这种情况时,基本就只能落海游泳了。
不久,我们接到命令,把P-51战机装上船,从夏威夷出发。直到出海后,我们才得知此行最终目的地是硫磺岛。
进退两难
在我们横跨太平洋、为期16天的航行中,我们获悉海军陆战队将进攻硫磺岛并控制当地机场。一旦夺取飞机跑道,我们就会立即飞过去开始作战行动。夺占硫磺岛有诸多重要作用。在我看来,首要的两点是:一是可以作为受损或者燃油不足的B-29轰炸机的备降机场;二是远程护航战斗机出发基地。然而,登陆的海军陆战队经过了16天的苦战,直到1945年3月7日,硫磺岛机场才允许我们中队安全降落。当我们盘旋在硫磺岛上空准备降落时,终于见识到了地狱真正的模样。
在这之前,我早已习惯了夏威夷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而现在在硫磺岛这个长只有6英里、宽刚够2英里,像邮票般大小的小岛上,我目之所及的,都是类似月球表面的景象:灰暗、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布满了无数的弹坑。我们降落在一条尘土飞扬的跑道上,这给飞机的化油器和襟翼带来了诸多麻烦。由于到处都是小碎石,我们得赶紧把襟翼收起来,生怕弄坏它们。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降落时的情景。当时我的眼睛和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机场引导吉普车上,可即便身在飞机座舱里,岛上那股死亡的刺鼻气味也让我难以承受。引导车带着我们驶过一堆又一堆死去的日本士兵。最后,我们的“野马”战机停在了海军陆战队的停尸房旁边,那里有数百名勇敢的海军陆战队员正等着被安葬。没过多久,我就意识到,硫磺岛可不是个好地方。
尽管岛上环境恶劣至极,但我们中队的每个人都清楚,作为战斗机飞行员,我们有任务在身,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第二天,我们就把“野马”战机在土质跑道上一字排开,准备迎接战斗的洗礼。海军工兵们刚刚将跑道修好,因为前一晚还有几十发日军迫击炮弹落在上面。我的第一次任务是近距离空中支援。我们起飞后,收起起落架,寻找海军陆战队士兵投掷的黄色烟雾弹,以此确定下方的目标。接着,我们俯冲下去,扫射日军阵地,然后再用500磅重的炸弹或凝固汽油弹对目标进行第二轮攻击。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我们竭尽全力支援地面上的海军陆战队。饶是如此,他们的推进成果也只能以英尺和码来衡量。
后来,我们被派去执行一些诸如袭击附近父岛日军机场的短程攻击任务。与此同时,我们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往返日本的超远程任务做着准备工作。
图中,坐落于硫磺岛北端的折钵山俯视着数十架超远程的“野马”战机以及几架 A-26“入侵者”战机。
B-29的“小朋友”
此前,B-29轰炸机一直在夜间对日本进行轰炸,而且效果相当不错。但问题在于,李梅将军想要进一步提高对目标的命中率,而要实现这一点的唯一办法就只能在白天进行低空轰炸。为此,B-29轰炸机需要“小朋友”(指战斗机 )护航,好在日本上空保护它们。驾驶我们的“野马”战机从硫磺岛飞往东京的单程是1223公里,这意味着我们的大多数任务飞行时间会超过8小时。为了达成这一目标,我们必须让“梅林”发动机尽量保持在1750~1950转/分钟的转速,并且要优先把机身油箱的油用完,然后再用110加仑的副油箱,到返程时就完全依靠机翼油箱的油了。我用当学员时遇到的一个女孩的名字——多丽丝·罗斯(Dorris Rose )命名了自己的座机,简称“多莉·R”。尽管我们从未结婚,但她从家乡寄来的信件让我在恶劣的飞行环境下坚持了下来。
“野马”战机首次执行飞往日本的远程任务是在1945年的4月7日。那天清晨,超过100架P-51战机从硫磺岛起飞,在漫长而缓慢地前往日本的途中与100多架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会合。我在驾驶舱内满心焦虑,大声自语道:“我能顺利到达那里并返回吗?” 越洋长途飞行,大海有时比敌人更让我担忧。
由于前往目标区域的途中缺乏地标,护航战斗机群有一架充当 “导盲犬” 的B-29领航机带路,我们则跟着它保持着松散的队形飞行。此外,还有一群 “笨鸟”——PBY“卡特琳娜” 水上飞机和B-17S轰炸机远远地跟着。它们的机腹挂着救生艇,每隔差不多150公里左右就错开飞行,以防我们不得不跳伞逃生。当临近日本海域时,海军的驱逐舰将接手此前由飞机执行的打捞救援工作,潜艇则在更靠近海岸线的近海待命救援。谢天谢地,我从未尝试过这些救援手段,但很多人用过。在距离东京湾约48公里处时,带飞B-29领航机将脱离编队,开始这里盘旋并等待我们返程。我们这些护航战斗机将在4500米的高度飞越正在执行轰炸任务的B-29机群上空。在此期间,周围可能会有日本战斗机前来纠缠。然而,在这次任务中,我非常不走运,碰上了这些麻烦。就在我为B-29护航警戒时,遇到了几架外形酷似“野马”的战机(极有可能是日本陆军的“飞燕 ”)。
最让我震撼的是,先头一批B-29机群投下的炸弹,几乎在下方目标区域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正方形。炸弹一爆炸,就出现了一片方形的火海,为后续跟进的B-29机群提供了绝佳的瞄准点。下方的火势变得异常猛烈,浓烟升腾,超过了7600米的高度。随着浓烟而来的是下方如炼狱般场景中的气味和残骸。我看到有几架B-29炮火被击中,其中一架连人带机一起坠毁,另一架则只有三个降落伞飘出。此时的我感到十分无助,自己只能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法为这些B-29战友们提供任何帮助。虽然有所损失,但日本帝国的末日也自此开始。
就这样,我们一举成为了“东京俱乐部”的成员,成功完成了首次驾驶“野马”战机飞往日本的远程任务。在B-29领航机的带领下,我们安全返回硫磺岛。然而,新的问题来了。着陆后,我们自己根本无法从座舱里出来,得靠地勤人员把我们逐一抱下飞机。要知道,连续八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坐着,简直要人老命。为了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地勤组给我们准备了一个由机身副油箱一切两半改造而成的临时浴缸,里面灌满了从地下抽取的约54.4℃的硫磺水(免费泡温泉了)。为了防止我们身体过热,里面也会灌些冰啤酒。硫磺岛温泉大概是在那个岛上唯一能让你放松的地方了。
上图是1945年5月,第78战斗机中队的“野马”机群整齐地排列在硫磺岛南机场待命出击。
无处可藏
执行超远程飞行任务的经验之谈是,如果你在任务中活下来了,那么就有一整天休息时间,接着会执行一次用以恢复状态的短程飞行任务,然后是另一次超远程任务,如此循环往复。战争期间,我执行过的最长超远程任务发生在1945年5月30日,当天一共飞行了8小时23分钟。也是在同一天,我取得了首个空战战果——击落了一架零式战机。
当时,我们中队为前往日本的B-29轰炸机提供护航。我是飞行领队,我的僚机丹尼·马西斯就在我旁边。B-29机群位于4500米高度。接近目标区域时,一群零式战机突然出现了。当时日本人的拦截策略是,让“菜鸟”飞行员去攻击B-29轰炸机,而让经验丰富的“老手”待在轰炸机编队外围,指挥这些年轻飞行员去攻击特定的一架B-29。要知道,当时的日本人已经打了七年多的仗,已经没剩下多少有丰富经验的战斗机飞行员了。
我看到一架零式战机朝我正前方的一架B-29俯冲过来。我立即向它开火,用六挺.50口径机枪猛射。密集的子弹打向其机身,敌机被重创。当我继续逼近时,看到零式战机开始解体,座舱盖也飞了出去。敌飞行员跳伞逃生,还差点就撞到我的机翼。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震惊的表情。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在我机翼上方几英尺处飘过,解体的零式战机就在其身后起火。我飞得太快了,没看到他的降落伞是否打开,当然也不会太关心这个问题。反正他的飞机着火了,其他都不重要。直到我们返回硫磺岛着陆后,我才得知我的僚机驾驶员丹尼和我一起对敌机开了火。他的照相枪胶片显示他也击中了目标,所以我很乐意和他分享这一胜利。然而,分享的喜悦很短暂,后来他驾驶我的“野马”座机飞行时遇难。当时他和另外24名飞行员遭遇了一场巨大的太平洋风暴,他们的“野马”战机像玩具一样被狂风肆意抛甩。
上图中,在一次超远程飞行任务前,耶林中尉正在向其僚机飞行员丹尼•马西斯中尉做任务简报。不幸的是,这张照片拍摄一小时后,马西斯中尉在驾驶耶林的“多莉 R 号(Dorrie R)”座机时,其所在中队遭遇强烈的太平洋风暴而不幸丧生(耶林本人因智齿问题暂时被停飞)。
贴地飞行
随着战争进入7月和8月,日本人空中抵抗越来越少。偶尔,我们会遇到一些老式的教练机、水上飞机和飞行艇,但它们 只是我们“野马”战机的猎物而已。有鉴于此,当B-29轰炸机执行完轰炸任务返航时,我们奉命去低空扫射任何可攻击的目标。在一次这样的任务中,我发现前方有一列火车,当然司机肯定也发现了我,因为我很快看到一大股浓烟从机车烟囱里冒出来,显然他正试图加速行驶。然而,他是不可能跑得过“野马”战机的!我刚把它套进瞄准具,准备扣动扳机时,火车猛然进入了一个弯道,但由于速度太快,它立刻脱轨并翻下了路堤,这突然的变故让我很无奈,只能意犹未尽地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1945年7月,地勤人员正在硫磺岛北机场推一架第506战斗机大队第462中队的“野马”战机(编号:44-72560)。
我们的“野马”战机肆意攻击着一切目标:建筑物、火车站、船只、广场和机场等等。军方想在登陆日本前尽可能造成更多破坏。我们驾驶着“野马”低空扫射、俯冲轰炸,射出所有的火箭弹,直到切换到机翼油箱供油时,我们才停止攻击,转而去和已经踏上回程B-29轰炸机汇合,一起返回基地。
我觉得,如果不是两颗原子弹让日本无条件投降的话,战争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1945年4月到8月中旬,我驾驶“野马”战机共执行了19次超远程任务。当初,和我一起加入中队的另外16名飞行员中,有5人在夏威夷训练时丧生,另外11人在战斗中阵亡。虽然这是一场漫长而代价高昂的战争,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确信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全拜P-51“野马”战机所赐。
上图是耶林(图中箭头所指者)和第15战斗机大队同僚们的合影,其中不乏和耶林同一个中队的队友。
上图为耶林本人在硫磺岛服役期间的个人照片
上图即为耶林中尉使用的、绰号“多莉•R”的“野马”座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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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随嘴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