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入寺烧香,主事祇接。因观壁画,乃问:“是何图相?”主事对曰:“高僧真仪。”公曰:“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无对。公曰:“此间有禅人否?”曰:“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公曰:“可请求询问得否?”于是遽寻檗至,公睹之欣然曰:“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
公入寺烧香,主事祇接。因观壁画,乃问:“是何图相?”主事对曰:“高僧真仪。”公曰:“真仪可观。高僧何在?”主事无对。公曰:“此间有禅人否?”曰:“近有一僧,投寺执役,颇似禅者。”公曰:“可请求询问得否?”于是遽寻檗至,公睹之欣然曰:“休适有一问,诸德吝辞,今请上人代酬一语。”檗曰:“请相公垂问。”公举前话,檗朗声曰:“裴休!”公应诺。檗曰:“在甚么处?”公当下知旨,如获髻珠。
——《五灯会元》第四卷 相国裴休居士
黄檗离开盐官齐安的海昌院后来到江西开元寺,以云游僧的身份挂单,并被安排在后院做些扫地帮厨的杂活。
一天,裴休来寺里烧香,主事僧就带领一众僧人陪同。大家经过一处壁画前时,裴休问:“上面画的是什么?”
主事僧回答道:“是高僧画像。”
裴休问道:“画像在这里,高僧去哪里了呢?”
主事僧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众人也都答不上来,想必都是些讲经说法的法师,裴休也不计较,就问:“这里可有禅师?”
主事僧赶忙说道:“近日寺院来了一个行脚僧人,正在后面做杂活,看起来像是参禅的人。”
裴休说:“可否请他来见见?”
于是主事僧就把黄檗找了过来。黄檗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杂役差不多,在众人面前也毫不怯场,镇定自若。
这不俗的气场,裴休一见,就很欢喜,便客气地说:“裴休刚才问了大家一个问题,但在场的诸位既客气又谦虚,不肯赐教,希望你能代为回答。”
黄檗淡然地说:“请相公垂问。”
裴休指着壁画问:“画像在这里,高僧去哪里了呢?”
黄檗大声喊了一声:“裴休!”
裴休听见喊自己的名字,不经意地应诺了一声。
黄檗见裴休应声,马上问道:“在哪里?”
裴休在一问之下如获珍宝,连忙向黄檗表示感谢。
裴休是唐朝中晚期名相,在唐宣宗时期曾出任宰相。他不但信仰佛教而且身体力行,享有“宰相沙门”的美称。
此则公案中的裴休还是外放的一方大员,正出任洪州刺史。因为笃信佛教,所以每到之处都要去当地的各大寺院烧香拜偈。裴休曾参访过众多禅宗高僧,对禅也颇有心得。
洪州开元寺,是马祖道一的道场,曾经是参学之人“跑江湖”的首选去处。裴休来这里拜偈一是了却心愿,另外也期许有机缘遇见高僧交流一下禅法。
遗憾的是,马祖的得法弟子们都到各地开辟新的道场去了,曾经的禅学中心却没落得连一位禅僧也找不出。一句“真仪可观,高僧何在”就问得众僧不敢开口搭话。
裴休的问话泥里有刺,如同在问:“不是说人人都有佛性吗?高僧的画像到底有没有佛性呢?如果有,那又在哪里呢?”
都说人人皆具佛性,裴休虽然信佛,但更想亲身证实一下佛性到底是如何的一种存在。他所问的“高僧”就暗指佛性。
如果主事僧是明心之人,在裴休问出这个问题时可以回答他:“高僧就在这里啊?刺史大人不会吗?”
如果裴休说:“不会。”
可以对他眨一眨眼睛。你看见了吗?看见的不是眨眼的我,而是见我眨眼的你,也就是见到高僧画像的那位,就是“高僧”的去处。还问在哪里?不就在这里吗?
当然,时机已过,黄檗只好再应景而作另一种手段。八万四千法门都可见心,岂拘泥于一二种?
“高僧”在哪里?就在你的应答之处。黄檗一声呼唤,就把裴休的真我展露无遗。
这个真我不是黄檗告诉他的,也不是裴休从外面找到什么道理来填补心中的空缺,而是裴休亲身的感受。谁在应诺呢?为何要应诺呢?他觉察得分分明明,这比谁说的都要亲切。
既然人人皆有佛性,那刚才那些僧人为何不能回答裴休的问题呢?或者说他们的佛性又跑哪里去了呢?
他们的佛性当然就在这里。
试问,如果黄檗不是喊的“裴休”而是喊一声“佛祖”,裴休还会应诺吗?当然不会答应嘛!觉知自己是裴休的这个和认为自己不是高僧的那个,都是人人皆有的“高僧”。
觉后虽有不同,而之前的那个却无有分别。在觉后而应之中,“高僧”展露无遗,答与不答不都是在“应”吗?
佛性不是独立存在的某个东西,而只在“应”中显现。也可以说,妙用之中方见佛性。如要离开当下妙用去觅真我,犹如水中捞月。也可以说,佛性才是假,唯有当下真。
大声应诺的裴休和沉默不语的众僧,不都是佛性存在的最佳证明吗?
当然,见到“应”从何而来仅仅是个开始,而要做到“应无所住”则是无休止的修行。见,毫不费力;而要说佛道天成,如在梦里。
来源:青云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