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光还未完全刺破窗帘,李桂芳的生物钟已准时敲响。她轻手轻脚地从客房那张窄床上爬起,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熟睡的乐乐。三年前,儿子赵磊在电话里略带歉意又满是期待地说:“妈,晓梅升职后工作更忙了,孩子实在没人带,您能来帮我们一把吗?” 那时,她和老伴赵建国正围坐在老房子
晨光还未完全刺破窗帘,李桂芳的生物钟已准时敲响。她轻手轻脚地从客房那张窄床上爬起,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熟睡的乐乐。三年前,儿子赵磊在电话里略带歉意又满是期待地说:“妈,晓梅升职后工作更忙了,孩子实在没人带,您能来帮我们一把吗?” 那时,她和老伴赵建国正围坐在老房子的饭桌前,听着电话,老伴默默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碗里,说:“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就这样,李桂芳告别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小城,告别了形影不离的老伴,来到了儿子所在的大城市。初到儿子家时,望着宽敞明亮的三居室,她满心欢喜,觉得儿子儿媳在大城市站稳脚跟不容易,自己更要好好帮忙。可很快,她就被卷入了忙碌的带娃生活中。
简单洗漱后,李桂芳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整齐摆放着儿子儿媳提前采购的食材。她熟练地拿出鸡蛋、青菜,准备做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切菜声、煎蛋声在寂静的厨房里轻轻回荡,这时,客厅传来乐乐稚嫩的哭声。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跑到儿童房。只见乐乐正揉着眼睛,小嘴一撇,眼泪汪汪。“乖孙子,不哭不哭,奶奶在呢。” 李桂芳一把抱起乐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哼着古老的童谣。
安抚好乐乐,早餐也差不多做好了。她把乐乐放在儿童餐椅上,一勺一勺地喂着鸡蛋羹。这时,儿子赵磊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妈,辛苦您了。” 他匆匆洗漱,扒拉了几口早餐,就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今天公司有个重要项目,我得早点去。” 儿媳林晓梅随后也走了出来,一边化妆一边说:“妈,晚上我可能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饭了。” 还没等李桂芳回应,两人就急匆匆地出门了,只留下关门声在空荡荡的客厅回响。
白天的时光,李桂芳几乎都围绕着乐乐打转。带他去小区里的儿童乐园玩耍,看着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滑滑梯、荡秋千;哄他午睡时,轻轻拍着他的小身子,讲着一个个古老的故事。等乐乐睡着了,她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房间、洗衣服、打扫卫生。偶尔闲下来几分钟,她就会掏出手机,看着相册里老伴的照片发呆。她想给老伴打个电话,可又怕打扰他休息,毕竟老伴一个人在家,作息也不规律。
晚上,儿子儿媳回来时,往往已经是七八点。李桂芳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可他们却总是匆匆吃几口,就各自回到房间忙工作、玩手机。有时,李桂芳想和他们聊聊家常,分享一下乐乐今天的趣事,可儿子总是敷衍地应两声,儿媳则眼睛都不离开手机屏幕,只是点点头。她看着儿子儿媳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却又觉得他们工作辛苦,自己不该添麻烦。
周末本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可儿子儿媳要么加班,要么和朋友聚会。有一次,李桂芳好不容易盼到儿子休息,满心欢喜地说:“磊磊,今天咱们一家人出去吃顿饭,逛逛公园吧。” 赵磊却皱着眉头说:“妈,我约了客户谈生意,实在走不开。” 林晓梅也说:“我和闺蜜约好了逛街,改天吧。”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李桂芳只好带着乐乐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而远在小城的赵建国,日子也不好过。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老房子,每天随便煮点面条或者热个剩菜剩饭对付。有时,他会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发呆,想着老伴在儿子家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太累。每当李桂芳打电话过来,他总是强打起精神,笑着说:“我在家好着呢,你别操心我,好好照顾孩子和自己。” 其实,他的高血压药吃完了都舍不得去医院开新的,总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桂芳在儿子家度过了漫长的三年。这三年里,她的生活被乐乐填满,却也渐渐失去了和老伴之间的亲密联系。她一心想着为儿子儿媳减轻负担,为孙子的成长付出一切,却忘了那个曾经与她携手走过几十年风雨的老伴,此刻正独自承受着孤独与病痛。
深秋的风裹着细雨拍打着阳台的玻璃,李桂芳正蹲在地上给乐乐收拾玩具。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她以为又是儿媳发来的购物清单,直到看到屏幕上跳动着 “老街王婶” 的名字。听筒里传来邻居急促的喘息声:“桂芳啊,你快回来!老赵昨儿半夜心绞痛发作,现在在县医院抢救呢!”
塑料积木哗啦啦撒了一地,乐乐被突然的声响吓哭,李桂芳却像被钉在原地。三年前老伴那句 “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突然在耳边炸开,她这才想起,上个月视频时老伴咳嗽得厉害,却说是被油烟呛到;上周打电话说去公园遛弯,其实小区的健身器材早因翻新停用……
“磊磊,你爸住院了!” 李桂芳抓着电话冲进儿子房间,声音都在发抖。赵磊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方案,头也不抬地应道:“妈您先回去看看,我这边项目到关键期,走不开。” 儿媳林晓梅抱着文件从门口路过,只留下一句:“要不请个护工?我们出费用。”
等李桂芳攥着连夜买的火车票冲进病房时,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刺得她眼眶生疼。赵建国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插着氧气管,手上布满淤青 —— 那是反复扎针留下的痕迹。隔壁床的病友家属小声说:“老爷子凌晨两点自己打车来的医院,在急诊室等了三个小时才排上号……”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眼泪冲进鼻腔,李桂芳颤抖着握住老伴的手。赵建国费力地睁开眼,干裂的嘴唇扯出个笑:“吓着你了?我就说老毛病,不碍事……” 话音未落,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医生护士推着抢救车蜂拥而入,李桂芳被挤到墙角,看着老伴被白大褂淹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场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李桂芳蜷缩在走廊的塑料椅上,机械地刷着手机。儿子只发来两条消息:“手术顺利吗?”“妈,公司真走不开,您多辛苦几天。” 她想起三年前自己离开时,老伴默默把降压药塞进她行李箱;想起每个深夜带娃疲惫时,视频里老伴永远亮着的床头灯;想起自己总说 “等乐乐上幼儿园就回去”,却让老伴独自咽下了无数个病痛的夜晚。
术后护理的日子里,李桂芳才惊觉老伴的生活早已千疮百孔。家里的冰箱结着厚厚的冰霜,仅有的几包速冻水饺都过期了;药盒里混着降压药、降糖药,日期记录停在两个月前;阳台的花盆里,那盆老伴最爱的君子兰早已枯死,只剩下干裂的泥土。
“老赵总说,孩子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 老街王婶来探望时抹着眼泪,“上个月他晕倒在菜市场,还是我送的医院,愣是不让我告诉你……” 李桂芳躲进卫生间无声痛哭,这三年她把所有精力都给了孙子,却不知道老伴在独自与死神拔河。
住院第七天,赵磊终于来了。西装革履的他站在病房里格格不入,掏出两万块钱:“妈,我实在抽不出时间,您拿着请护工。” 李桂芳看着儿子袖口崭新的袖扣,想起老伴住院时连件换洗衣物都没有;看着儿子不耐烦地瞥向手机,想起老伴为了等她的电话,整夜开着手机外放。
“磊磊,你爸手术费医保报销后只花了三万。” 李桂芳把钱推回去,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小时候发烧到 40 度,你爸背着你跑了三条街找诊所;你上大学的学费,是他白天上班晚上摆摊凑的。现在他躺在这儿,你连陪床一晚都做不到?”
赵磊张了张嘴,最终只留下句 “项目实在离不开人”,匆匆离去。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李桂芳突然觉得儿子陌生得可怕 —— 那个曾经在她怀里奶声奶气叫 “妈妈” 的小男孩,那个高考失利哭着扑进她怀里的少年,什么时候变成了只会用金钱衡量亲情的陌生人?
赵建国出院那天,李桂芳收拾行李时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年的通话记录,每一条都标注着时间和内容:“2022.3.15,桂芳说乐乐会走路了”“2023.7.8,桂芳嗓子哑了,明天给她寄胖大海”…… 还有没寄出的信,信纸边角都被磨得起了毛:“桂芳,今天去咱们常去的面馆,老板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程的火车上,赵建国靠在窗边打盹,李桂芳轻轻握住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儿媳发来的消息:“妈,乐乐说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在输入框打下:“你们请个保姆吧。” 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积压三年的委屈与懊悔终于化作滚烫的泪水,滴在老伴的手背上。
暮色渐浓,车厢广播响起《常回家看看》的旋律。李桂芳靠在老伴肩头,突然明白:所谓养儿防老,不过是父母给自己编织的谎言。真正的晚年幸福,是病床前有人递一杯温水,是清晨醒来时枕边熟悉的呼吸,是漫长岁月里,两个人相互搀扶的温暖。
来源:朵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