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身为司命星君的嫡传弟子，瑶华奉玉帝之命助魔尊澹台冥苍长情丝，护苍生。
第1章
身为司命星君的嫡传弟子，瑶华奉玉帝之命助魔尊澹台冥苍长情丝，护苍生。
五百年相伴，澹台冥苍坐稳魔尊之位，平定三界动乱。
瑶华放弃仙籍，留在魔界做了他的魔后。
本以为，他们的感情会海枯石烂、长长久久。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魔尊怜爱世人，也爱上了别的女人。
甚至不惜逼她以命换命，再无来世……
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司命星君的弟子，能帮他当魔尊，也能毁了他这个魔尊！
……
暗渊魔域，冥夜殿寝宫。
身为魔后的瑶华被人禁锢住，双腿岔开。
魔医拿着子母河的送子荆棘，进退两难。
“怀胎生子是魔宫女子的天职，今天这荆棘必须送进你体内！”
太后玄姬高声说着，她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魔卫，用锁仙绳绑住了瑶华。
瑶华挣扎无果，心中甚是无奈。
近百年来，她仙丹灵药吃了，人界怀嗣偏方也用了，可还是没能怀上魔子。
如今太后竟然要给她植入子母河的送子荆棘到仙躯里，实在颤心！
事已至此，瑶华已经不想再受这种苦。
她钻攥紧手指，叹了口气：“我命中无子，就算是扎了荆棘，也无济于事……”
“神神叨叨！”
玄姬怒声打断，横眉看向一旁的魔卫：“给本宫按住她，魔医多备几根荆棘，今天一定要给她扎进去！”
闻言，瑶华秀眉一拧，下意识勾动指尖，想用卦星术直接挣脱锁仙绳。
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独特的低沉男声。
“都住手！”
瑶华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黑色云纹长袍、面如冠玉的男人走了进来，只是他剑眉微微冷凝着，周身气势不怒而威。
赫然是瑶华成婚五百年的夫君魔界之主——魔尊澹台冥苍。
锁仙绳被魔卫松开，瑶华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望向澹台冥苍的目光眼波流转：“冥苍。”
澹台冥苍眉眼间冷意消融，上前握住她的指尖：“不要轻易动用卦星术，会影响到你。”
“我还想和你一起长长久久的活到海枯石烂、世界尽头。”
男人话里盛满了爱意，瑶华心里划过暖意。
卦星术是司命神殿的星君们用来掐诀算卦、占卜未来的仙术。
瑶华虽为司命星君座下弟子，但她留在魔界已自动放弃仙籍，没了仙根。
此刻再用卦星术等于属于窥探天机，会遭反噬。
所以澹台冥苍见不得她使用卦星术。
但瑶华从小在司命神殿长大，使用卦星术掐指算卦是她的习惯，也是她护身的本领。
一千年前，司命星君算出魔界少主澹台冥苍生无情丝，没有喜怒哀乐，恐成魔神，为祸三界。
天道降下恩泽，让瑶华入魔界助他生长情丝，怜爱众生。
相知相伴的这些年，瑶华爱上了澹台冥苍，选择放弃仙籍，留在魔界嫁他为后。
只是这有违天道的行径需要代价，瑶华命中注定无子。
澹台冥苍语气强硬：“母后，没孩子就没孩子，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别怪本尊翻脸！”
玄姬一噎，接着胸膛剧烈起伏低骂一声：“这哪里是娶了个仙女，分明就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
说完怒气冲冲的带着人离开冥夜宫。
瑶华心口微刺，张了张唇正想说些什么。
澹台冥苍放在她腰间的大掌骤然收紧：“不试了，以后都不试了，我不想你再受任何伤害。”
瑶华点了点头，忍不住和他十指紧扣。
第一万次庆幸自己没有爱错人。
澹台冥苍宽慰的笑了笑，牵紧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魔界还有事，你陪我去处理好不好？”
他这样说，瑶华哪里能拒绝。
两人黏黏腻腻的出了冥夜宫，一个闪身来到政务殿。
澹台冥苍正在看宗卷，殿门被人叩响。
“魔尊。”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瑶华抬头一看，三百年前她和澹台冥苍从人界救上来的凡人女子夏萤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夏萤将茶盏放在瑶华面前：“魔后，请用茶。”
瑶华放下手中的册子，抬眸看向夏萤。
夏萤穿着浅黑色的侍女服，眉眼间满是媚态。
只一眼，瑶华就看出她最近的姻缘线不错：“恭喜。”
夏萤动作一顿，不明所以：“魔后在恭喜什么？”
瑶华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间，轻声祝贺：“你有孕了，最近别太劳累。”
一句话，让幽冥椅里的澹台冥苍动作滞住，脸色骤变。
夏萤脸上闪过慌乱，却又握紧指节：“听说魔后的卦星术三界闻名，能不能帮奴婢算算这个孩子有没有未来？”
澹台冥苍面沉如水，冷声呵斥。
“魔后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也配让她给你算，滚出去！”
成婚百年，瑶华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态。
她柔声安抚：“无碍，这是善缘。”
说完，瑶华闭眼感悟天地灵气，掐指而算。
不想才掐完一指，她就脸色发白，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个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的夫君，语气发颤。
“澹台冥苍，我算出夏萤肚子里孩子，和你有亲缘。”
第2章
瑶华脑子里一片空白。
感情上，她和澹台冥苍成婚后一直恩爱有加，她不相信澹台冥苍会变心。
可理智却很难怀疑自己算出来的卦不对。
澹台冥苍坐在幽冥椅里，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政务殿内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夏萤身体僵硬，慌张鞠躬向瑶华赔笑：“魔后真会说笑，奴婢这种小人物的孩子，怎可能会和魔尊有亲缘。”
说完，她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澹台冥苍立即起身，握住瑶华掐诀的指尖：“瑶儿，你这卦错的实在太离谱。”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怎可能会和夏萤有孩子？”
自跟司命星君学卦星术开始，瑶华就没算错过。
如果不是她自毁仙根嫁给澹台冥苍，瑶华将会是司命神殿下一位司命星君。
可眼前的男人却神色坦荡，清澈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隐瞒。
第一次，瑶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松开指尖掐好的决，低声喃喃：“或许真的是我算错了。”
她的感情，容不得一丝瑕疵。
如果掐诀无误，她一定不会再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澹台冥苍紧拧的剑眉缓缓松开，温柔的抱住她：“一定是我母后最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等我忙完这阵，就陪你去清澜山泡温泉好不好？”
清澜山温泉是澹台冥苍不顾魔界长老反对，花了上亿冥晶修建，为了瑶华造的灵气温泉。
仅仅只是因为听说那里灵气足，会对瑶华的身体恢复有帮助。
他说：“瑶儿，是你让我有了七情六欲，让我离开被扼杀的命运，所以我就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
是了。
澹台冥苍这样爱她，夏萤的孩子怎么会和他有亲缘？
况且当年离开司命神殿时，瑶华给自己种下了情蛊。
只要澹台冥苍对别人动心，她就会忘记一件关于他的事情。
而刚刚提起孩子时，体内的情蛊安安静静并没有发作。
瑶华弯起唇角，柔声应下：“好。”
见她重新展露笑颜，澹台冥苍终于松了口气。
陪了澹台冥苍一阵，瑶华有事先离开。
不想一出门，就看见澹台冥苍的亲卫司渊正压着夏萤往魔域外走。
瑶华心念一动，上前询问：“这是在做何？”
司渊冷着脸，毕恭毕敬的回答：“魔尊说凡女夏萤居心不良，遣回人界。”
用了三百年的侍女，澹台冥苍说送走就送走。
可见心里确实没有夏萤。
瑶华默默松了口气，心里的隔阂彻底散去。
接下来几日。
澹台冥苍夜夜都缠着她，闹到天亮才肯罢休。
三日后，出发去清澜山温泉前，澹台冥苍突然发现边界魔气动荡，连忙跟魔家四将一起赶去。
定好的温泉之行，只能取消。
瑶华的期待落空，又担心澹台冥苍在外的安危，索性将留影石拿出来，想看看他在边界的情况。
不料只一眼，就叫她怔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
留影石上，她的夫君澹台冥苍，正和已经被遣返人界的夏萤泡在清澜山的温泉池子里，吻的难舍难分。
亲密的接触如刀刺进瑶华的眼里，寸寸剜开她的心。
清晨，澹台冥苍离开时的画面如潮水涌上来。
他说边界魔气动荡，唯恐煞气伤及子民，他身为魔尊必须去看看。
他还说温泉什么时候都能泡，下次一定好好陪她。
瑶华现在还记得，男人说这话时眼里的疼惜和歉疚。
甚至于澹台冥苍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狠狠吻了吻她才离开。
瑶华当时真的以为，是边界之事让他不得不去。
哪里能想到，他竟然陪着夏萤去了……
想着，瑶华心口突然涌上一股剧烈的疼，像是被毒虫在不断啃噬，脑子也仿佛被生生撕裂开。
痛意钻心。
她霎时头晕目眩，接着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在床榻上。
晕过去的最后一瞬。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体内的情蛊发作了。
澹台冥苍真的爱上了别人。
第3章
再有意识时，瑶华一睁眼，就看见守在床榻边的澹台冥苍。
他似乎累极了，靠在床边阖着眸休憩，眉头紧皱着，像是藏满了数不清的烦心事。
瑶华看着他，低声轻唤：“冥苍……”
听见声音的澹台冥苍颤了下，睁开血丝盘扎的眼睛，猛的抱住她。
“瑶儿，我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发颤，语气里满是悔恨和歉疚：“没有下次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罕见的，在战场上一向杀伐果决的澹台冥苍，竟然也会恐惧。
瑶华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源源不断的热意从男人身上传来。
可她的心却像是被冻住，遍体生寒。
见瑶华迟迟不回答，澹台冥苍一贯冷静的脸上尽是慌乱。
他信誓旦旦的伸出手，指着天发誓：“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夏萤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让魔医喂她堕子汤！”
原来她的卦是对的！
瑶华扯了扯嘴角，只觉这些年满腔爱意全都错付了。
如果真澹台冥苍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夏萤怎会怀上孩子？
她体内的情蛊又怎么可能会发作？
心脏像是无端被蛊虫咬下一块，一碰就疼。
过往那些关于清澜山温泉池的记忆，更是强行被情蛊抹去，只剩一片空白。
瑶华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缄默不语。
澹台冥苍以为她不信，当即就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办。”
说着就要往外走，不料迎面就撞上匆匆赶来的太后玄姬！
玄姬怒气冲冲，厉声呵斥：“本宫看谁要去打掉我的宝贝魔孙！？”
接着又看向床上的瑶华，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将她生生活剐：“成婚五百年，愣是一个蛋也没给我魔族下，我看不如就这样将她休了……”
“母后！”
澹台冥苍怒声打断，眼里满是不耐：“我和瑶儿的事，您无需插手。”
说着，他大手一挥，幻化出法术带着玄姬消失在了冥夜宫。
瑶华依旧呆坐在床边，脑子里思绪混乱。
情绪在胸腔内翻滚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背叛。
但她清楚，这份感情已然不纯粹，自己必须离开澹台冥苍。
当断则断，是她司命星君弟子应有的作风！
不知过了多久，推门声再次传来。
澹台冥苍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冷峻的脸上满是亏欠：“瑶儿……”
他小心翼翼的拉住瑶华的手：“我不舍得你受生育的苦，我们让夏萤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叫她走，永永远远都别在出现在我们面前……好不好？”
瑶华了解他，这样说就是做了决定。
分明刚刚，男人还发誓说要让夏萤打掉孩子。
兀的，她想起澹台冥苍在司命神殿求娶她时。
曾信誓旦旦的承诺：“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跟身份无关，仙魔血脉更无关，我想和你永远过二人世界。”
而现在，他却为了子嗣，一再要她妥协。
瑶华心底一阵发冷：“那以后呢，她一个凡人怀了魔子，身心难受想要你陪怎么办？孩子问起生母，又该怎么办？”
澹台冥苍怔住，喉结滚了滚，半晌没回答。
许久之后，他松开瑶华，丢下句：“我会解决的。”
接着飞身离开。
瑶华不知道他要解决什么，只是等寝宫内彻底没人后。
她强忍着不适，起身拿出铜钱、龟甲摆好，感悟天地，想要用卦星术卜算这段感情，和自己的未来。
不料从摇晃龟甲开始，她就手脚发寒，冷汗直冒。
等半刻钟算完后，瑶华的脸色几乎白到透明，整个人如同像从被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疲惫的睁开眼，看着推演结果。
坎卦，大凶！
第4章
坎卦，代表着重重困难，难以突破。
也就是说，这段感情是瑶华避无可避的劫。
她的心顿时一路坠进深渊，窗外暖风吹进，也只能激起一身的寒意。
瑶华僵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蓄回力气，将东西收好。
收着收着，她又想起当年封离师兄将这些东西给她时说过的话。
“瑶华，两千年前你下界渡化众生时受伤颇重，是被少时的澹台冥苍所救。”
“师父这才让你去魔界渡化他长情丝以此还恩，若是可以，我希望代你而去。”
瑶华也终于记起，当年她自毁仙根嫁给澹台冥苍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爱他，还是为了偿还少年时的恩情。
无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上来，几乎快要淹的她无法呼吸。
她至今都能想起封离师兄脸上的担忧和无奈。
“不管此次入魔域结局如何，司命神殿永远是你的家，你的退路。”
瑶华望着满是乌云的窗外，沉默许久后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裹，准备回司命神殿。
拿得起，放得下。
她必须为这段因果，做一个了断。
司命神殿不属于三界，屹立于昆仑山顶峰。
整个神殿除了管理因果轮回、裁决生死，掌管命运外。
还供奉了天外天的上古真神，乃上古真神祭拜之所。
山上阵法层叠，不允许用任何法术，所有神仙妖魔上下山都只能徒步。
昆仑山下，瑶华正准备上山，抬眸就看见一身白色长袍、仙风道骨的封离立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
她脚步一顿，眼里闪过诧异：“师兄怎会在这？”
封离一贯古井无波的眼里闪过担忧：“今早掐指一算，神殿外雀鸣不断，我就猜到你会回来，特意来接你上山。”
瑶华心里划过一抹暖流，默默跟紧封离的上山的步伐。
一个时辰后，司命神殿神位祭坛。
瑶华用清水净过手，锦布擦干，接着点燃三炷香，恭敬的跪在上古真神牌位前。
那一瞬，和澹台冥苍的过往如走马灯般闪过。
相伴千年，成婚五百年，他的笑，他的好，和朝朝暮暮一点点一滴滴化作情丝，狠狠束缚住她的心。
瑶华虔诚的叩了三个首。
“求真神保佑弟子平安渡劫，一切平顺。”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
看着香烟袅袅，瑶华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不想下一秒，刚刚点燃的香骤然拦腰断裂，砸在地上！
香灭了……
瑶华顿时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的看向师兄。
封离眉心微蹙，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将香拾起，重新点了三炷香。
恭敬的拜了拜上古真神，朗声道：“望真神保佑瑶儿，让她平安渡关，万事顺遂。”
封离鲜少向真神求过什么。
上一次这样，还是在瑶华自毁仙根嫁给澹台冥苍之时，求的是：“希望真神保佑瑶儿幸福美满，平安喜乐。”
瑶华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自从成婚后，她很少再回宫昆仑山，每次回来也尽量挑师兄不在之时，免得澹台冥苍误会。
没想到师兄心中毫无芥蒂，还是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
心里的酸胀几乎压抑的快要溢出来，瑶华对着师兄的背影低声喃喃：“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封离疑惑回头，眼里罕见的露出几分不解。
瑶华攥紧手指，脸上满是歉意：“以前冥苍一直误以为我们之间不止是同门之谊，我为他向你道歉。”
封离深邃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异样，却又在瑶华探究之前很快消逝。
他淡然的转移话题：“之前师父叮嘱过，要替你探查仙脉。”
接着伸出了手。
师命难违，瑶华强忍着情绪伸出手，撩起衣袖。
搭上脉搏的那刻，封离脸色骤变，连手指都开始发颤，显然是号出了情蛊。
情蛊对身体损耗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蛊死人亡！
若仙根在还好，可她如今却仙根尽毁，形同凡人。
想要取出蛊虫，就只能剖心！
许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大可以回司命神殿。”
瑶华却望着门外的青山愣神。
澹台冥苍对她不好吗？
刚成婚时，魔域内一个魔将在成婚宴上让瑶华难堪，澹台冥苍直接震碎了他的魔丹。
他说瑶儿，魔将可以再培养，但你只有一个。
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不能欺负你！
后来魔域日渐壮大，他的魔尊之位也越来越稳。
澹台冥苍更是把她捧在手心，千娇万宠，要星星不给月亮。
山间清风徐徐，和回忆一起化成刀，刀刀刺进瑶华的骨髓。
她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他对我挺好的，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挺好的。”
但好是真的，背叛也是真的。
见她这样，封离也只能轻声叮嘱：“你的房间没变，先休息，明日会有贵客上门。”
说完转身离开。
简幼微思绪沉沉的看了眼上古真神们的牌位，半晌后才收起视线回房。
可哪怕是回到司命神殿中，她也依旧无法静心。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翌日清早。
瑶华早早起来做早课。
不想一到神殿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跪在那里，信誓旦旦得对着真神的牌位认错。
“是我对不起瑶儿，不该让她伤心惹她生气，只是孩子的事情是我母后的毕生心愿，我不能不孝。”
澹台冥苍言之凿凿：“本尊发誓，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就和夏萤断绝关系，否则就让我魂飞魄散、不入轮……”
瑶华心尖一紧，立即出口制止：“冥苍！慎言！”
生死气运，怎能成他誓言中的赌注！
澹台冥苍高大的身躯一颤，立即回过头：“瑶儿？”
他连夜上山，眉梢眼角满是疲惫，唯独看向瑶华的眼神炽热明亮：“你原谅我了吗？”
瑶华攥紧手指，她怎么可能原谅男人的背叛？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这是她的原则！
澹台冥苍的眸光黯了黯，也只剩沉默。
许久之后，他回头拿起面前司命星盘：“上古真神在上，望您懂我诚心，让夏萤平安诞下麟儿！”
说完，澹台冥苍手中的星盘开始转动。
不一会，星盘停止转动。
瑶华下意识垂眸去看，瞬间怔在原地。
星盘显示，这个孩子——
注定夭折！
第5章
司命神殿中，沉香香云萦绕。
澹台冥苍凝着眉，看向星盘的眼里闪过疑惑：“瑶儿，这个星盘显示的是什么意思？”
瑶华知道澹台冥苍和玄姬的执念，也知道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期盼。
她看着星盘上的卦象。
‘注定夭折’四个字沉甸甸压在心上，让她欲言又止。
这时，封离从后殿出来。
见星盘上的卦象，上前掐指算决。
瑶华精神一紧，正想开口阻止。
不想下一秒，就见师兄望向澹台冥苍：“如果你是来求子嗣的……”
他顿了顿：“那我劝你尽早做好准备，这个孩子落不了地。”
澹台冥苍脸色骤变，眉宇间氤氲的怒气风雨欲来：“这不可能！”
接着，他猜忌质疑的眼光扫过瑶华和封离。
“究竟是这孩子落不了地，还是你们不愿意让夏萤腹中的孩子落地！”
成婚至今，还是瑶华第一次听澹台冥苍这样疾言厉色的对自己说话。
情异动，蛊虫在她心尖尖上一点点啃噬撕咬，让她喘不上气。
目睹一切的封离忍无不住出言提醒：“澹台冥苍，这就是你跟瑶儿说话的态度。”
“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求娶她时，在上古真神牌位面前许下的誓言吗？”
当年，瑶华自毁仙根前，昆仑山遭遇大雪封山，又遭域外生物袭击。
天界无法派兵前来救援，此番司命神殿近乎断了所有退路。
三界人人都在传，司命神殿躲不过这次大灾。
偏澹台冥苍不信。
他带了魔域三万精兵，一步一步杀上恍若天堑般的昆仑山。
到达司命神殿时，数万魔族精锐只余一千两百名，而他更是伤痕累累，一身魔力近乎散尽，他几乎是强撑着才没倒下。
可见到瑶华的那刻，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笑着从怀里拿出魔族至宝——魔神印，郑重交予她手中。
“有这方魔神印，这些魑魅魍魉一个也别想伤害你。”
说完，又拉着她到上古真神牌位面前跪下，郑重立誓。
“真神在上，弟子澹台冥苍历经重重磨难踏雪而来，只为娶瑶华为妻！”
“从今往后会事事以瑶华为先，不让她受一点儿苦，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大雪若要掩埋司命神殿，我就陪她一起共赴白雪！司命神殿如果挡不住域外生物，我就与她一起共赴黄泉！”
“如果我的誓言没有做到，我澹台冥苍就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当时，或许上天也被澹台冥苍的深情打动。
阴沉已久的天空骤然放晴，冰雪消融，域外生物也慢慢被阳光照射，渐渐散去。
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烟花满城，三界众人都送来了祝福礼。
往日记忆锋利如剑，生生捅进瑶华的胸口搅动。
扯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她看向澹台冥苍，男人脸色微变，接着漠然开口：“那又怎样？封离，本尊和瑶儿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点。”
原来他记得。
他只是不在意了。
瑶华指尖嵌入掌心，彻底心如死灰。
封离清冷出尘的脸上少见的有了怒意：“澹台冥苍你别忘了，如果没有瑶儿，你澹台冥苍不可能有今天……”
“荒谬！”澹台冥苍眉眼森然，周身黝黑魔气四处散开，“本尊能生出情丝，稳固魔界与其它两界和平共处，靠的是自己而不是靠什么卦象和这几个简简单单的牌位！”
这句话将瑶华砸的懵住。
她脸色苍白，气的声音都在发颤：“澹台冥苍，你觉得卦星术是无稽之谈，就当做没有这回事就好。”
“但这是在司命神殿，请你对上古真神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话落，神殿内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澹台冥苍压低声音问道：“瑶儿，你一定有办法能让这个孩子平安活下来的，对不对。”
瑶华蜷紧手心，逆天改命司命星君的弟子而言，的确不是难事。
但对如今种了情蛊、拔了仙根的瑶华来说，几乎是死路一条！
她仰起头，平静看向男人：“我不能……”
澹台冥苍脸色微沉，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不能？还是不想？”
“瑶儿，我曾经救过你，现在你就当帮我，救这个孩子一命。”
第6章
澹台冥苍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说。
实际却是在变相的告诉瑶华，她欠他一条命，这是她该还的。
房间里一片死寂。
顿了好久，澹台冥苍又放软了语气哄瑶华：“瑶儿，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以前的誓言我都记得。”
“我们会回到从前，我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好……”
澹台冥苍不断承诺保证着。
瑶华却在心底冷笑。
他们怎么可能还能回到从前！
“瑶儿，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只爱你……”
澹台冥苍言辞恳切。
瑶华看向他，男人俊美的摸样与以往无异，眼里的情意也好像从没变过。
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不甘心的问：“让夏萤生下魔凡之胎有违天道，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做会魂飞魄散……”
“不会的。”
澹台冥苍淡声打断，握住瑶华的掌心：“你生而为神福泽深厚，即使拔除了仙根，也能重聚修为、与天同寿。”
瑶华看着他：“你就这般笃定我会活到那个时候？”
澹台冥苍表情微滞，接着又拥紧她：“瑶儿，你身具大气运，就连我这个生无情丝之人也是在你气运下生出情丝，你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吻她的发顶：“以后你还要养大孩子，我们还要相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澹台冥苍构想的未来很美好。
可瑶华脑子里却来来回回都是那句，“她欠他一条命，这是她该还的”。
她垂眸，敛下眼里翻涌的情绪：“我知道了，夏萤的孩子，我会想办法。”
得到承诺，澹台冥苍的眼里闪过难以言喻的欣喜：“太好了，瑶儿，只要忍过这几个月就好了，以后母后就再也不会逼你吃药扎针……”
瑶华却一句也听不下去。
她淡淡推开澹台冥苍：“我累了，想休息。”
澹台冥苍没有丝毫疑心，连说了两声‘好’之后，替瑶华掖了掖被子，转身出门。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瑶华眼里的光一点点沉了下去，只剩死寂。
入夜，殿内。
瑶华独自仰望着这一排排从小到大陪伴着她的上古真神牌位。
她跪下，恭敬叩首，语气虔诚：“求诸位真神给弟子指条生路。”
说完，她抬手拿起眼前的司命星盘，开始转动。
不一会，星表停转。
瑶华看了一眼，细细推演。
可得出的结果只有两个字——不救。
只有不救澹台冥苍的孩子，她才会有生路。
瑶华看着手里的星盘，沉思良久。
一炷香之后，她做下决定，去找暂住在偏宫的澹台冥苍。
“这个孩子，我无能为力。”
澹台冥苍脸色骤沉，下意识一甩衣袖，一道魔力朝瑶华袭来。
她本就虚弱到极致，被魔力击的后退几步。
‘嘭’的一声站在身后的石台尖上，后腰像被狠狠砍断。
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澹台冥苍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澹台冥苍也没想到会这样，喉结滚了滚，干巴巴的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是母后的执念，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瑶华忍着疼，一字一句的问：“所以这就是你对我动手的理由？”
澹台冥苍剑眉一拧，冷峻的脸上满是失望：“我哪里动手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变得娇弱又蛮横，还无理取闹！？”
“娇弱还无理取闹？”
当年澹台冥苍宠她的时候，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现在竟然也能这样言辞锐利的指责她……
瑶华勾唇：“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澹台冥苍冷声驳斥，“冷心冷情，连救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不肯。”
这句话宛如重锤，砸的瑶华七荤八素。
她扣紧掌心，忍不住快声反问：“那是不是要我给那个孩子换命你才满意！？”
“是。”
第7章
澹台冥苍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瑶华愣了一瞬，心底一片死寂。
澹台冥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眸里掠过愧意：“瑶儿，刚刚我只是一时情急才会那么说。”
可越是情急之下说的话，越说明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瑶华扶着腰，硬生生忍住疼：“不管你怎么想，夭折是这孩子的命，我无能为力。”
澹台冥苍胸腔里又涌上一股无名火：“不帮就不帮，你总提命做什么？”
“还是你想用这件事情威胁我？”
话如锐利神剑，狠狠划开瑶华心上的情蛊。
她指节攥的发白，颤声反问：“我威胁了你什么？”
澹台冥苍面如冰霜，黑沉的瞳孔里满是猜忌。
对峙间，澹台冥苍身上的传讯石闪了一下。
他拿出发着光的传讯石看了眼，眉宇间冰霜褪去，敷衍了瑶华一句。
“算了，我说不通你，你休息吧。”
接着匆匆转身离开。
瑶华缓了又缓，忍着疼挪动脚步回禅房。
没过多久，司命神殿外传来一道尖锐的辱骂。
“一个神神叨叨的破地方，也敢危言耸听咒我魔界子嗣，本宫今天非要给它点颜色瞧瞧！”
瑶华身体一僵，连忙走出去看。
四目相对。
玄姬满脸嫌恶走进殿内，身后跟着一大群魔卫。
见到瑶华，她就破口大骂：“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到处宣扬魔尊生出情丝是沾了你的光。”
“呸！也不看你什么货色，给我砸！”
身后的魔卫闻声而动。
霎时，魔气翻涌，叮铃哐啷的打砸声不断。
昆仑山阵法层叠，各路神仙使用法术是对上古真神的大不敬。
来给上古真神上香的天界众仙不敢贸然反抗，只能四处躲闪。
神殿内年幼的师弟们纷纷上前阻拦劝说，却被狠狠推倒在地。
玄姬趾高气扬，还在怒骂。
“敢说魔尊之子未出世就会夭折，那今天本宫就替天行道，铲了你们这些破落玩意儿！”
瑶华耳边嗡嗡作响，心口疼的仿佛在滴血。
司命神殿建立至今，一直以行善解困受众仙人敬仰朝拜，就算是魑魅魍魉横行之时都没被人这样打砸过。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都住手！”瑶华红着眼呵止。
玄姬看着她，嗤笑唾骂：“瑶华，别忘了你这条贱命也是魔尊救的。要是本宫的孙儿活不下来，我就用万年魔火烧了这司命神殿！”
瑶华心底的火气忍无可忍：“你若是再敢胡作非为，小心我用司命神殿的卜卦神术让你和整个魔界付出代价！”
玄姬被瑶华眼里的狠决吓得止不住后退。
她顿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指着瑶华骂：“真是一个疯婆子，本宫懒得和你计较！”
说完又暗啐一声“给本宫等着”，才带着人下山。
哄闹散去，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满地狼藉如针刺在瑶华心上。
她放缓声音哄师弟们：“我们先把来上香的仙人送走，再收好东西，这几天关门，不接待众仙家了。”
年幼的师弟们含着泪点头照办：“是，师姐。”
瑶华颔首，思绪重重关上司命神殿大门，跪在上古真神牌位面前，虔诚叩首。
“司命神殿养我长大，现在却还要因我备受误解和欺凌，是我惊扰了众真神。”
“弟子明白，天道循环，命格难改，若澹台冥苍执意要逆天改他孩子的命，弟子只能铤而走险，了却此桩劫难……”
她重重磕头，随即挺直背脊，端望上古真神牌位。
“他要以命换命，那就给他换个恶鬼投胎的孩子！”
音落，她燃香火，以手掐诀，在地上画八卦阵。
再拿出龟甲、铜钱，引亡魂渡新生。
“嘭——！”
第8章
香火噼里啪啦。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
殿内香炉里烟熏袅袅后，瑶华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
不料转身的瞬间，一缕夕阳金光落进大殿，殿中牌位看起来金光闪闪，刚点燃的香烟“嘭”的一声，断裂在地……
瑶华回到房间，嘱咐师弟们：“我要闭关，要是魔族的人来找，就让他们在偏殿等我。”
接着就将自己锁在房里闭门不出，所有的饭和茶都由弟子放在门口。
……
七日后。
闭关结束时，瑶华已经面白如纸，脚步虚浮。
她发现之前的换命法根本无法奏效。
各种神籍都显示，虽然她是司命星君的后人，具备占星术和卜卦神术。
但现在已经失去仙根，又种了情蛊。
若要以命换命，只能拿她自己的命换！
想到这场因果只能自己亲手断，又想到玄姬那凶神恶煞要伤及整个司命神殿的样子。
瑶华知道，有些劫难，她躲不过，避不开。
她蜷紧手心，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拿着绘制好的换命符，推开房门。1
迎面就撞上守在门口的澹台冥苍，他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始终得体的云纹黑袍也起了褶皱。
见到瑶华的那刻，他劫后重生般猛的上前将人拥尽怀里：“瑶儿！我不知道母后会来找你，我已经和狠狠说过她了。”
力道大的像是要将瑶华融进骨血。
似乎是真的很害怕会失去她。
可要是真的爱她，真的怕失去，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从被爱云端坠落到背叛的谷底？
瑶华心如死水，强忍情绪推开澹台冥苍。
她拿出折成三角的符咒，递给他：“只要让夏萤随身戴着它，孩子一定会平安生下来。”
澹台冥苍伸手正要去接。
不想下一秒，符咒就被急忙赶回的封离率先夺走！
他风尘仆仆，往日的清风朗月尽数消失，紧握着符咒的手不断缩紧：“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是禁术！”
更换气运的符咒，是要用人命换人命。
司命神殿一直将它列为禁术，不允许任何弟子使用。
她怎么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才刚成型的胎儿！？
瑶华怎么会不知道。
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了别的办法，只能有这样才能让玄姬不再来观里打扰上古真神和师兄弟。
她阖了阖眸，咽下无奈和苦涩：“师兄，这是我欠他的。”
“欠他就要用命还吗？”封离沉声反问。
他薄凉的看向澹台冥苍：“你知不知道，等夏萤戴上符咒，孩子健康落地之时，就是瑶儿魂飞魄散之日。”
瑶华想开口制止封离，却见澹台冥苍一脸不耐：“你们够了吧。”
男人冷凝的目光在瑶华和封离身上扫过：“一个符而已，至于说的这么危言耸听吗？”
“给就给，不给就不给，我不想在这看你们演这种生离死别的戏码。”
说完，他就要转身走。
“澹台冥苍。”
瑶华轻飘飘的叫住他，像是已经疲惫至极：“师兄，给他吧。”
封离目光滞了瞬，最终还是将符咒递了过去。
澹台冥苍接过，眼里染上喜色：“瑶儿你放心，只要夏萤生下孩子，我会像从前一样爱你，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会永永远远的生活在一起。”
说完，他快步离开，从始至终都没问过瑶华状况。
不关心她为什么脸色苍白如纸，又为什么说话有气无力。
看着澹台冥苍渐渐离开的背影，瑶华体内的情蛊再也压制不住，心脏仿佛被撕裂一般痛。
这时，“啪嗒”一声！
鼻尖突然滴出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长袍。
晕过去的最后一秒，耳边只剩封离带着担忧的声音：“瑶儿！”
第9章
再睁开眼时，屋子里漆黑一片，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
瑶华的骨头像被碾过，浑身上下都在痛。
她张了张嘴，嗓子也像被刀剌过：“师兄……”
桌边的封离听见动静，立即快步过来：“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话落，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巨大响动。
瑶华担心是玄姬又来闹，忍着疼问：“发生什么了？”
封离脸色变了变，沉默半响之后才回道：“是澹台冥苍和夏萤，他们担心孩子安危，觉得住在司命神殿才安心……”
瑶华眸光闪了闪，语气低落下去：“这样啊……”
封离劝慰：“别多想，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不管是情蛊还是符咒，我都会想办法破解。”
瑶华强扯出一抹笑，什么都没说。
封离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出门。
不知道他怎么办的，后来隔壁再也没有声音传过来。
接下来好一段日子，瑶华都躺在床上静养。
换命符是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换给夏萤的胎儿，还要替孩子挡下一切劫难。
所以，夏萤的孩子越大，她就会越来越虚弱，头上的青丝也会渐渐白去。
床边烟熏袅袅，是瑶华给自己点的长命灯。5
里面的灯芯短短一截，当火光越来越小时，夏季也结束了。
秋风微凉，路过的师弟们都在说院中的银杏古树早早就黄了叶子，像是在给什么人送别。
瑶华心念微动，想要去看看。
不料走进院中，才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隔壁立了一堵墙，将之前连在一起的地方完全分开。
隔壁的声音悠悠传来。
“冥苍哥哥，你快看，孩子在踢我！他好活泼，长大后一定会像你一样，威武厉害。”
“乖乖的，别再闹了，长大后和父尊一起保护娘亲。”
只是听着，瑶华都能感受到澹台冥苍和夏萤之间的温情。
曾经她也一万次想过自己怀上孩子，澹台冥苍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她知道了，大约也是这样，温柔缱绻至极。
隔壁的温馨欢乐和她院中的死寂苍凉格格不入。
瑶华一天比一天衰弱，缠绵病榻，药石无医，夏萤的孩子却一天天健康长大。
这夜，司命神殿突然提前入冬，下起了柳絮般的大雪。
隔壁突然传来慌乱的呼救：“快，夏萤要生了，快来人送她下山！”
听到动静的时候，瑶华正倚靠在窗边看雪。
她精神一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下床，赤着脚跌跌撞撞走到司命神殿门口，正好遇见澹台冥苍、夏萤一行人。
四目相对的那刻，时间仿佛停滞一瞬。
看着骨瘦如柴、鬓边长出银丝的瑶华，澹台冥苍心口发疼。
他克制不住，迈动脚步去她身边，衣角却被人拉住。
夏萤苍白的脸上满是汗珠，拽着澹台冥苍不肯松开：“冥苍哥哥，我害怕，你陪着我好不好？”
澹台冥苍脚步一滞，轻声对着瑶华说：“等孩子生下来就结束了，瑶儿你等我。”
接着头也不回的送夏萤下山。
瑶华心脏一缩，下意识朝着澹台冥苍的背影追了几步。
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背叛伤害，自己早就不爱澹台冥苍。
可情蛊的影响，让她心底还是压抑疼痛到窒息。
下一秒，她因为体力不支，一个踉跄摔到在雪地里。
眼睁睁看着澹台冥苍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瑶华眼角的热泪一滴滴砸进雪里：“澹台冥苍，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了……”
从今往后，我会永远你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第10章
洁白晶莹的雪落在肌肤上，宛如钝刀生割。
“瑶儿？”
接着，踏踏踩雪声从背后传来，封离立即上前扶起她：“天这么冷，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很冷。
凛冽的寒风如刀刮开瑶华的心，带走她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温度。
她声音轻若游丝：“师兄，自从夏萤住到观里后，我就再也没看过这么完整的天空了。”
封离扶着瑶华的手紧了紧：“等我想到破解的办法，你想看天空就看天空，想去哪就去哪。”
瑶华收回目光，看向封离。
这些日子，师兄为了照顾她，日夜不眠。
明明才三千多岁，他鬓角竟然和自己一般已经生出了白发。
这一瞬，瑶华心里一直紧绷的弦骤然断裂，难过委屈不舍的情绪在胸腔内肆意冲撞。
她长睫颤抖着，眼眶通红：“不了，我希望师兄好好修行，别被我的因果拖累。”
说着，她抬眸看着漫天大雪，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五百年前。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澹台冥苍踏雪而来，信誓旦旦的说：“瑶儿，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竟然一语成谶……
“师兄，人有来世，我们神仙也会有吗？”
封离眸光微闪，语气坚定：“有的，因果轮回，不管是人还是神，一定会有来世。”
“那我不要再遇见澹台冥苍了……”
人神是有来世，可她用了禁术，要魂飞魄散了，又哪还有来世呢！
说完，瑶华的眼睛一点点变得空洞灰暗，双腿发软。
封离刚忙扶住她，小心翼翼的将她带回房间。
这时，两人都看见床边的长命灯，已经摇摇晃晃要快熄灭。
瑶华心里了然，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
她从小在司命神殿里长大，师父师伯教她牙牙学语，掐指算诀、相命算术。
哪怕自己闯了什么祸，被罚跪抄经，也有师兄一直陪她承担。
瑶华含着泪，握着封离的手，强撑着叮嘱：“师兄……我的事情，还请别告诉师父师伯，我不想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为我……担忧操劳……”
封离垂下清冷的眼：“晚了，师伯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他将褥子往瑶华身上又盖了盖：“再撑一会儿，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禁术无法挽回。
哪怕他用尽手段，也只能是给瑶华减些痛苦。
封离更是不止一次，彻夜彻夜的跪在上古真神的牌位前，但每一炷平安香都会断裂……
床榻上，瑶华也想再撑一会，多陪陪师兄。
可她的视线已经渐渐模糊，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进身体，冷入骨髓。3
“师兄……我好冷，你……你能抱抱我吗？”
自从长大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就连简单的拥抱也再没有过。
封离终红了眼，俯下身轻轻拥住瑶华：“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下山办事……是师兄没有照顾好你。”
瑶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流着泪弯起唇角：“师兄，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师弟……”
说完，她就阖上了疲惫的双眸。
接着，窗外一阵寒风拂过，床头的长命灯缓缓熄灭。
“好。”
封离轻声应下，可瑶华却没再理会他。
他眼睁睁看着瑶华身上的生机尽断，魂魄从体内缓缓升起，慢慢消散，再也不会言笑晏晏的唤他：“师兄。”
封离长睫上挂了泪，颤着手掐指算决。
果然，卦像显示，夏萤的孩子降生了。
……
于此同时，魔族偏殿里。
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魔医高兴的通知：“恭喜魔尊，母子平安！”
莫名的，澹台冥苍心口一疼，脑子里闪过封离说的那句：“孩子健康落地之时，就是瑶儿魂飞魄散之日。”
他嗤笑一声，按下心口的不适。
怎么会呢？瑶儿是有大福气，大气运的人。
而且那明明就是封离在说慌，想要他放弃孩子。
不过没关系，等他安排好孩子就回司命神殿去接瑶儿。
想到这，澹台冥苍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开。
一天后，他抱着孩子脚印的金制刻板，想告诉瑶华，自己已经把孩子记在了她的名下。
接着，再次顶着漫天大雪，徒步从昆仑山下回到司命神殿。
走进偏殿，澹台冥苍才发现之前他和夏萤一起住的院墙被拆了。
而隔壁竟然连着瑶华的房间。
他走进，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大殿内传来若有若无的梵音。
这是在早课？
澹台冥苍心念微动，赶忙调转脚步，到大殿寻找瑶华。
不料刚到门口，就看见殿内四处挂上了白灯笼和丧布。
澹台冥苍上前，想要进门，却被殿里的弟子拦住。
他喉结滚了滚，焦躁的解释：“你拦着本尊做什么？本尊是来接瑶儿的……”
话音未落，门内忽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让他滚！”
澹台冥苍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是瑶华师父司命星君的声音。
听说他早就出门云游，没有大事不会回神殿，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鬼使神差的，澹台冥苍烦躁起来。
周围弟子们看过来的眼神也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他顶着风雪，干脆在殿门外跪下：“司命星君，本尊曾经在上古真神面前发过誓，只要孩子生下来，本尊就会和夏萤断的干干净净。”
“现在本尊来找瑶儿兑现誓言，接她回家。”
殿内无人回答。
澹台冥苍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本尊会证明我的诚心，跪到瑶儿愿意出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一生，除了跪拜过上古真神，他从未跪过任何人，瑶儿一定会原谅他。
守门的弟子对视一眼，干脆背对着他。
寒风凛冽，日夜交替。
澹台冥苍跪了一夜，殿里的经文声也唱了一夜。
他听着耳熟，缓了缓才想起瑶华曾经也念过，说是对亡者超度时念得地藏经。
澹台冥苍被冻的手脚发僵，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这时瑶华第一次这么久无视他，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
但转念，那抹不安又被按了下去。
他和夏萤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照顾夏萤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为了传承魔族子嗣，让母后安心而已。
而且他这次还带来了孩子的脚印金板，为的就是告诉瑶华，那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和夏萤无关！
等他和瑶儿解释清楚，她一定会明白他的苦衷，原谅他。
翌日，天刚泛白。
一道沉闷的撞钟声骤然响起，紧随而来的，是吱呀的开门声和纷踏的脚步声。
澹台冥苍精神一震，抬眸望去。
瑶华的师父和师伯一身白袍立在两侧，封离一身白袍抱着牌位站在中间，身后跟着数不清的戴孝小弟子。
澹台冥苍着急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根本找不到瑶华的身影。
心里的不安惶恐骤然到达顶峰，他开始急切又慌乱。
等封离走近，澹台冥苍看清牌位上的字时，顿时瞳孔紧缩。
那牌位上竟然写着司命神殿嫡传弟子——瑶华。
亡于：仙历五万一千二百一十二年十一月月二十三日。
澹台冥苍身形狠狠摇晃了一下，手里脚印金板‘嘭’的一声砸在雪地里。
金板上面的鎏金字迹，也赫然印着——澹台冥苍瑶华之子。
生于：仙历五万一千二百一十二年十一月月二十三日。
来源：暖阳书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