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考分数揭晓,以我的成绩,踏入 985 高校的大门并非难事。可我妈却铁了心,非要我改报本地的一所 211 院校。
高考分数揭晓,以我的成绩,踏入 985 高校的大门并非难事。可我妈却铁了心,非要我改报本地的一所 211 院校。
她竟一路追到天台,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扯着嗓子号啕大哭,那声音尖锐又刺耳:“不许走!你要是敢离开这儿,我就从这儿纵身跳下去!“
“我要让所有人都瞧瞧,你这个女儿是怎么个不孝法!”
刹那间,周围的人都慌了神,乱作一团。有人焦急地呼喊着,有人试图上前拉她,可我妈死死地扒着天台边缘,谁也近不了身。
而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走到我妈身边坐下。
我侧过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要不,咱们一起跳下去吧。这样你心里是不是就痛快了?”
我妈总觉得我这条命是她给的,所以她说什么我都得听,不能有半点违抗。在她眼里我就得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完全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小学那会儿我妈对我的成绩要求苛刻到了极点,每门课都必须考到一百分,少一分都不行。
有一次我数学考了九十八分,心里其实还挺忐忑的,但想着九十八分也不算差,说不定我妈能理解。可谁能想到,饭桌上她一看到我的成绩单,当场就炸了。
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接着猛地站起身,双手用力一掀,整盆鱼汤“轰”地就翻倒在地,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我当时就懵了,呆呆地站在那儿,大气都不敢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冲过来,一脚踹在我腿上,逼着我跪在地上。
然后她恶狠狠地说:“给我像狗一样舔干净!”
我满心都是屈辱,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我不敢反抗。地板冰凉冰凉的,我一边舔着地上的汤汁,一边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呕了出来。
我妈见状,更加生气了,一脚踹在我背上,又死死地摁住我的头,逼我把吐出来的东西舔回去。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像个被随意践踏的垃圾,尊严被她狠狠地踩在脚下。
好不容易熬到她消停了,她又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帮我擦嘴,还温柔地说:“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以后还知不知道用功?”
她那语气就好像无理取闹的是我,她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我。我心里委屈极了,可又不敢说,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我妈就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要求我对她绝对服从,在她面前,我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到了初中,我买了语文老师推荐的《飘》来看。我觉得这本书写得特别好,里面的人物和故事都很吸引人。可我妈却不这么认为,她一看到这本书,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指着我大声质问:“你怎么买这种书,还要不要脸?”
我赶紧解释说这是名著,是语文老师推荐的。我心里想着,搬出老师,她应该能理解吧。
可我没想到,第二天上学,我妈竟然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学校。当时语文老师正在看早读,我妈直接把她叫到了走廊,劈头盖脸地就问书的事。
语文老师耐心地解释说确实是她推荐的,还跟我妈说语文学习不仅要学习课本,更需要阅读大量优秀的课外读物。可我妈根本不听,猛地打断老师的话,说那也不能推荐这种不健康的书。
语文老师苦口婆心地劝她,说不是含有爱情的书都是不良书籍,不然《红楼梦》也不会成为四大名著。
我妈却嘲讽地一笑,说:“你就说考试考不考这些吧?考试又不考,看这些闲书浪费时间做什么?我家乔锦可是好学生,以后要上好大学的,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语文老师诚恳地说教育孩子不能那么功利,可我妈却指着老师的鼻子大骂:“你到底会不会教学生啊?不会就换人,肯定有更专业的老师!”
早读已经结束了,所有同学都朝走廊上看去。我妈尖锐的声音,几乎传到了这层楼的每间教室。那声音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划过我的耳膜。
把我的大脑搅成了一团发烫、泥泞又羞耻的东西。我浑身冰凉,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血液仿佛都要冻结了。
温柔年轻的语文老师,被说得满脸通红。其实老师带班不久,但上课寓教于乐,对我们每个学生都特别好。
她是最理解我们学生的老师,也是全班同学最喜欢的老师,可现在却被我妈指着鼻子骂。
同学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朝我扎来,有忌讳的,有厌恶的。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语文老师虽然没有丢掉工作,但之后上课,她再也不喊我回答问题了。班里也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大家都好像故意疏远我。
体育课玩丢手绢,轮到我跑的时候,所有人都跑得飞快,甚至有人故意绊倒我,不让我追上去。我就这样狼狈地跑了半节课,最后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叫停了这场游戏。
从那以后我开始跟我妈冷战。我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打完巴掌,又开始给我几个甜枣。
她送了我一条小狗,那可是我从小梦寐以求的礼物。她笑着往我碗里夹菜,说:“行了,不跟我斗气了?“
“我都是为你好,不让你看闲书,不让你交坏朋友,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别人家的孩子我还不管呢。”
她好像总是在用毒打和唾骂把我撕碎后,再用一点点可怜的温情把破碎的我拼起来,让我对她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生活变得很压抑,还好我有了一条小狗。它会追着我跑,会热情地舔我,会发出糯糯的叫声等我放学。
它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黑暗的生活,不顾一切地爱着我。在我几乎要被治愈的时候,我妈却又亲手撕碎了这一切。
那天我回家,小狗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门口等我。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找遍了屋子,最后在厨房角落发现了小狗,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我冲过去,抱起它,发现它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了。我想不通,平时嗷嗷叫唤的小狗怎么突然就不叫了,温暖柔软的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冰冷、这么坚硬……我的小狗,再也回不来了。
我抱着小狗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我控诉我妈是杀人凶手。我妈却厉声道:“不就是一条狗吗,乔锦,你怎么跟大人说话的?我是你妈!”
她还让我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快去房间看书。我妈总是这样,把我喜欢的东西轻易毁掉,以此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她用行动告诉我,父母是孩子的天,她就是真理,我的喜好和人格都无关紧要,我必须对她俯首称臣,否则就是不孝。
我抱着小狗跑出家门,泪如雨下。我一边跑,一边一遍遍地跟小狗说对不起。这时两个男生走过来,问我这是不是我的狗。
为首的那个抱着篮球,一双眼睛亮得像晨星一样。他额角流着汗,揉了揉头,有些为难地盯着我,让我别哭,说找个地方把小狗埋起来。
我很自责,他突然对我说:“你别太难过,它下辈子一定会做一只幸福的狗的。如果有机会,它还会回到你身边的。”
我有些疑惑地问:“……会吗?”
他眨了眨眼,似乎想让我开心起来,说:“一定会,你看过《一条狗的使命》吗?说的是一条狗死去后又变成了其他小狗,回到了它主人身边。”
原来这两个男生是双胞胎,跟我说话的叫陈嘉野,另一个是他弟弟陈嘉枫。陈嘉野还说他家也有一条狗,下次带出来让我摸。他跟我约下周同一个时间在这里见。
我心里其实挺期待的,可我知道我爸妈对我的管教精准到分钟,规定放学要在几点几分前回家,就连洗澡都要计时,超过一分钟就打一下手心,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出门。
之后的日子里我有时会想起陈嘉野。我喜欢那种明亮的人,好像靠近他们,就能让人忘记眼前的阴暗潮湿,心里也能多一丝温暖。
再次见到陈嘉野,是升入高中以后。我本来以为他应该不记得我了,毕竟那次的相遇那么短暂。
可没想到,放学时有人突然戳中我的衣领。我回头一看,是陈嘉野有些不满的脸。他皱着眉头说:“喂,上次你干嘛放我鸽子?”
都一年多没见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他长高了一大截,面部轮廓变得更加清晰、锐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年那种神采飞扬的气质。
他挑了挑眉毛,语气里带着点不爽,说道:“乔锦,你不会真认不出我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接着说:“我带我家将军连续去了三天咱们约好的地方,你居然放我鸽子。”
我心里一阵尴尬,连忙说道:“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他听了,叹口气,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说:“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这时,走廊外冲进来另一个男生,是陈嘉枫,他大声喊道:“哥,打球去!”
陈嘉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狡黠地笑了笑,对我说:“走,给我们加油去,放鸽子的事就一笔勾销。”
我跟着他来到篮球场,心里还是有点懵。我不明白,有人在旁边观战,真的会激起某种胜负欲吗?
不过,看着眼前这美好的景象,夕阳正好,微风轻拂,球场上男生们的呼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路过的女生们也说说笑笑,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也融入了这鲜活的生活,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陈嘉野经常主动跟我说话,美名其曰我们是熟人。有一次,他看着我,笑着说:“你怎么这么严肃?多笑笑嘛,青春只有一次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不许拽我头发。”可他根本不听,还是伸手拽了一下。我气得拿起笔就戳他,把他的胳膊戳出了一个个小黑点。
他呢却好像一点也不疼,还捧着下巴望着我笑,说:“某人生气,比板着脸可爱多了嘛。”
慢慢地我开始喜欢上高中生活了。因为高中要求住宿,只有周末才回家,这样我就不用每天都见到我爸妈了。
而且这里也没多少人认识我,给人一种能重新开始的错觉。但我知道,这其实只是错觉而已。
没过多久我妈每天都会来学校栏杆前看我。她要求我给她报备今天发生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都要说清楚。有一次,她站在栏杆那里大吼,问我为什么晚来两分钟。
还让我从栏杆那里把手伸过去,晚一分钟就给我一个板子。同学们又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感觉自己身上又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膜,所有人看到我都像看到怪物一样。
我心里太难受了,可又没人可以倾诉,只好把心里的委屈都写进日记里。然而在一个周末,我居然看到我妈在翻看我的日记本。我一下子就急了,扑上去猛地抢过来。
我妈却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你的日记里有什么秘密吗,我还不能看?”
我气得大声说:“你怎么能看别人的日记呢,这是别人的隐私!”
这是我第一次跟我妈说话用那么大的声音。谁都知道日记本是隐私,她不仅看,还毫无羞愧。我都已经高二了,都快成年了,她有把我当人看吗?
我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就像覆了一层厚厚的冰。她大声吼道:“你是我生的,你的东西我看看怎么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接着又指责我:“你是我女儿,跟我谈隐私?你不让我看,我更要看,谁知道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影响学习的东西……”
我护着日记本,大声问她:“那你是我妈,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我妈气极了,揪着我的头发,两个耳光就甩了下来。我被打得头偏向一边,耳边嗡嗡轰鸣,嘴角也渗出了丝丝的腥甜。
我心里想,我是她生的,所以我连自己的人格都没有了吗?难道我就一辈子欠着她,任她摆布吗?“你要孝顺,听话,爸妈拉扯你不容易,否则你就对不起父母……”
这些话他们说过太多太多次了,就像一个泥潭,将我紧紧地吞没。
我拼命地想挣脱这个泥潭,疯狂地跑,跑到快喘不过气。我真希望我能当场猝死,那样就不会冷,不会饿,也不用回家面对这一切了。
等我回过神来,碰到了陈嘉野。他扬扬眉,眉目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柔软,问道:“跟家里吵架了?”
我浑浑噩噩的根本不想说话,可陈嘉野却拉住我,说:“要不要做点有意思的?”
他眼睛霍然亮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然后他叫他弟把将军牵过来,骑上自行车载着我飞驰。将军咧着嘴跟在自行车右侧,我坐在自行车后座,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前方是绚烂的夕阳,我们向着夕阳的尽头飞驰。这一瞬间我仿佛成了书中的角色,也拥有了值得纪念的青春。在少年的高速行驶下,我伸开双臂,感受着风从指尖滑过。
我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就像身上那层厚重的膜被吹散,无影无踪。我那么轻,像一片羽毛,却那么自由。
陈嘉野大声说:“往前飞驰,就知道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他又接着说:“乔锦,不管发生什么,坚持下去。等我们上大学离开家,一切都会变好的。”
沉沉的暮霭中,他的声音低缓而坚定。他好像知道我的家庭情况,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陪着我。
我盯着陈嘉野笔直的背和清爽的发梢,心情很微妙。我想陈嘉野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我平淡又压抑的青春时代里意味着什么。
他就像一束光,能把整个回忆照亮,让我在黑暗的日子里看到了一丝希望。
圣诞节快到来的时候,陈嘉野在晚自习后把我叫住。他眼睛在星光下闪着微光,整个人镀了一层幽光。
他递给我一个东西,说:“喏,给你。”
我有些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他笑着说:“圣诞礼物。”接着又补充道:“水晶球,能给人带来好运的。”
高大的少年站在操场,身披星光,像是穿越无数光年走向此刻。我怔了一下,慌张地去接,结果礼盒差点摔下来。
陈嘉野手忙脚乱地扶住,笑着说:“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他的手无意中碰到我的,一阵滚烫传遍我的全身。我都不记得那晚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心里像是很多只小鹿在乱撞。
回到宿舍后,我打开礼盒,看到水晶球里雪花簌簌落下,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乔锦,你想一起考北京的学校吗?”
看到这句话,我仿佛感觉到有某种隐秘的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我好几天都不太敢跟陈嘉野说话。
但又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填满。每次看到那个水晶球,就仿佛看到某种鼓励,让我越发期待未来。
可周五我回宿舍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却看到了我妈。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
那个水晶球被我摆在了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可此刻桌上和地上却到处堆满了书和试卷,乱糟糟的,就好像刚刚被洗劫过一样。
我妈双手紧紧地握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简直骇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生吞活剥。
她一字一顿地喊出我的名字:“乔、锦,这水晶球是谁送的?”
她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森森寒意,我感觉自己就像被一下子打入了地狱,浑身发冷。
可更让我觉得恶心的事情还在后面。我妈用一种极其诡异、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我,突然问我:“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直接上手,把我的校服裤往下褪,又猛地拉上去。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不是自己了,整个人都麻木了。
那天晚上我妈直接给班主任打了电话,非要班主任把全班学生家长的电话都给她。然后,她一家一家地打电话去问,一直打到凌晨都还没停。
我急得嘴巴都快说破了,不停地跟她解释我没有早恋,可她根本就不相信我。
到了周一,她居然把我爸也拉上了,直接跑到陈嘉野的父母面前,用最恶毒、最不堪入耳的语言咒骂陈嘉野。
她骂陈嘉野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会泡小姑娘,说他下三滥、不知检点,甚至还说要报警把他抓起来。
我妈面目狰狞,唾沫星子乱飞,大声吼道:“说,你碰过我女儿没?摸她没,亲她没?!”
陈嘉野一直在解释我们真的没有早恋,他的父母和班主任也在旁边劝我妈别这么激动,先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我妈早就已经给我定了罪,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骂我是贱胚子,那些话那么刺耳、那么肮脏,就像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扎在我身上。
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着他们异样的目光。我脸色煞白,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手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我苦苦哀求她:“妈你别这样,老师同学都在呢,能不能文明点?”可我妈根本就不理睬我,继续用最恶意的语言来揣测我。
我颤抖着双手去拉我妈,带着哭腔说:“妈,你别说了,我也有自尊心的好吗?我们真的没早恋,我们回家吧,回家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妈……我求求你……”
我已经快高三了,只要熬过这一年,就可以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家。我一直在努力地学习,也终于开始交到一些朋友,最近好不容易生活有了一些起色,怎么能就这样被她毁掉呢?
到最后,我已经语带哭腔,卑微到了极点,可我妈还是不为所动。她甚至嘲笑道:“现在知道羞耻了?不让你丢脸,你根本不会长记性。转过来,以后还敢不敢早恋了?”
说完,她又把我拽出来,狠狠地掐住我的下巴,让我抬头面对窗户。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最后一点自尊也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我的心脏就像被一辆大车无情地碾压,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吼道:“我恨你!你为什么要生我?你不是我妈,我不想你做我妈!”
我妈愣了几秒,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发疯一样甩了自己两个耳光,边打边喊:“你不要我?从小到大我是亏了你的吃还是亏了你的穿?“
“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为你付出那么多,连句感恩都没有,你还说你不要我?”
“我是什么妈啊!我上辈子欠你的!”她发疯一样歇斯底里地抽自己耳光,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吓到了。
她眼泛泪光,一边捶打着桌子,一边骂我不孝女,又是哭又是闹地打我,扇我巴掌,还用她的包往我身上砸。
冬天办公室里空调的暖气,混着人气和乌压压的嘈杂声,变成了一种污浊粘稠的气体,恶心得直往人鼻腔里钻。我护着头,没有哭,可心里却像被撕裂了一样疼。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她是我妈啊,是我最亲近的人,可为什么她却要这样伤害我。
就在这个时候,陈嘉野冲上来想要阻止我妈。可我妈却拎着那个有铆钉的包,狠狠地砸了过去。
陈嘉野的左眼被划到了,角膜受损,暂时性失明了。我妈却说那是意外,还拒绝赔钱。陈嘉野没来学校,在家里养伤。
班里的同学看到我,眼神都变得很古怪。他们都在小声议论,说陈嘉野真是无妄之灾。
那么骄傲的一个学霸,被又打又骂了一通,不仅丢尽了脸,眼睛还受了伤。他们还说我妈居然不赔钱,真是没天理了。
我心里特别担心陈嘉野,就偷偷拿了家里的储蓄罐,砸碎后去银行换了钱,一共一千三百块。
我带着这些钱去隔壁班找陈嘉枫,想把这些钱给他们,希望能弥补一点我的过错。可陈嘉枫却把钱扔在地上,说他们家不稀罕我的钱。
我问他陈嘉野还好吗?陈嘉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他不好!我哥差点失明了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他可能会转学吧!”
我说:“那你能帮我给他带几句话吗,真的很对不起。还有等我以后工作了,我会加倍把钱还给你们。”陈嘉枫没搭理我,扭头就走了。
一天,两天……我每天都拼命地等待,希望能亲自跟陈嘉野道歉。可是就在那个早晨,原本平静的班级突然一阵喧哗。
同学们都惊慌地交头接耳,以某个同学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陈嘉野出事了?”“在医院……”
我手中的笔猛地掉到地上,太阳穴像是被子弹狠狠击中,一阵剧痛。我声音干涩得要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陈嘉野怎么了?”
有个有手机的男生说,他家和陈家住在一个小区,听说陈嘉野出了车祸,现在在市医院生死未卜。
等我赶到手术室门口,看到陈嘉野的妈妈正捂着脸在哭。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和洁白的墙壁,都刺得人心慌。
陈嘉枫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充满恨意,咬牙切齿地说:“乔锦,你还敢来。”
后来我得知陈嘉野,死了。我站在原地,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陈嘉枫扇了我一个耳光,怒吼道:“乔锦,你真贱啊。”
他说,是我害了陈嘉野。如果不是左眼被我妈打伤,贴了纱布,陈嘉野就不会失去左半边的视野,也许就能避开那个酒驾的司机,不会就这么没了。
“我哥他才十七岁啊,才十七岁!”陈嘉枫哭着喊道,“乔锦,你他妈的就是晦气。要不是你跟你妈,我哥怎么会死?!你赔,你把我哥赔给我……”
撞陈嘉野的司机很快被警方找到了,这起事故属于司机全责。按照法律规定,司机会被判进行赔偿。
我妈知道这事后,哼了一声,说:“死了?唉,摊上这种事,也是他命不好。还好他们家还有个儿子,不至于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听了,悚然一惊,大声说道:“妈,你在说什么?”
“那是我同学,那是一条人命啊,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我妈瞪了我一眼,说:“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心疼他了?”
我恨声道:“难道你不觉得你也有责任吗?”
可我妈却像没听见一样,转身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满心的悲凉和愤怒。
如果不是那天在办公室里发生的那场闹剧,陈嘉野就不会受伤,也就不会遭遇后面那场可怕的车祸。
“我有责任?”我妈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划破了空气。
“那纯粹就是个意外,我能有什么责任!难道是我撞的他,还是我逼着他跑出去的?怎么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要我说啊,他死了也好,这样你眼不见为净。”
我被她这番话气得又哭又笑,心里五味杂陈。陈嘉枫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怪我。我养过的狗,还有陈嘉野……我虽然没亲手杀了他们,可他们却都是因为遇见我才丢了性命。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陈嘉野这个人了。而我甚至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陈嘉野的葬礼那天,我偷偷去了。他家正在举办葬礼,他妈妈哭得撕心裂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陈嘉枫穿着黑色的衣服,一脸阴沉地把我拽到楼道里。
“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他恶狠狠地说道,眼底带着乌青,整个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你别来找晦气!”陈嘉枫恨恨地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我没找你们偿命就算不错了,别出现在我家!”
说着,他突然发出一种骇人的笑声,那笑声让我心里直发毛。
“我哥对你那么好,可你做了什么?”他质问道,“乔锦,为什么死掉的不是你?”
隔着短短几步路,陈家传来哀恸低沉的哭声。灵堂上的黑白照片里,少年笑得那么灿烂。我想起某个晚自习间隙,陈嘉野曾问我想学什么专业。
我当时还没什么计划,就反问他想学什么。他说他想学医,因为他爸爸就是医生,他想跟他爸爸一样救死扶伤。他还说要去北京,成为最优秀的医生。
那时候我看着陈嘉野,心里想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因为他是那么阳光璀璨的少年,就像让所有人都喜欢的小太阳一样。
他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顺顺利利,前程似锦。可是陈嘉野再也不能实现他的理想了。他永远停在了那张黑白照片上。
陈嘉枫说得对,要是死掉的是我就好了。
“乔锦,你知道吗?”陈嘉枫声音低沉而冷漠,缓缓地说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事实。
“我哥,是我爸亲自动的手术。当时院里只有我爸和一名经验不多的医生有空,为了救治效果,我爸亲自上了手术台。”
“我爸也许永远都拿不起手术刀了。”
从那以后班里的同学开始对我避之不及。他们以前有多欣赏陈嘉野,现在就有多厌恶我。陈嘉枫也开始频繁地来找我麻烦。
他往我抽屉里放垃圾,涂花我的作业让我被老师骂,往我衣服上倒饮料,还联合一些同学孤立我。
今天陈嘉枫倒的是冰奶茶。奶茶倒在我的衣服上,从领口灌入内衣,冰凉黏腻的触感像冰冷的蛇一样贴在我身上。我静静地坐着,没有动弹,心里麻木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挤出一个恶意的笑,说:“乔锦,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你就能好受点?”
“我告诉你,你还不了。你没有杀人,但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关系。”
陈嘉枫变了。他开始很少笑,变得阴沉、暴躁。我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污渍,没有反抗。陈嘉野不在了,我能做的好像也只是让他家人开心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陈嘉枫狠狠地把我掼在墙上,质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确实病了。我的注意力像被抽干了一样,整天浑浑噩噩的。有时候会突然回神,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为什么去做。晚上我长久地失眠,用指甲去抠自己的手腕,划出一条条血痕。
我妈来送饭,我吃几口就说吃不下了。我妈逼着我吃,我便麻木地吃,吃到吐也面无表情。
我妈刚开始还打我,发现我连求饶都不求了,就开始哭。她问我是不是跟她对着干,为了陈嘉野在气她,问我是不是不要妈妈了。
见我不怕打,我妈把我拽去医院。我以为她要拉我去精神科,她却一间间推开外科的门。
当时陈嘉野的父亲正在看诊。我妈不顾还有病人,霸道地把果篮放在桌子上,指着我就开始哭喊,让陈嘉野的爸爸救我。
病人惊住了,陈嘉野的父亲也震惊又愠怒地看着我们。我妈捶胸顿足,哭天抢地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们儿子!我赔,我愿意倾家荡产赔给你们!”
“可我不能没有女儿啊,我女儿心肠软,为了同学的命,天天伤心得要死,也不好好学习了,她是要把自己毁了啊!”
“她怪我去办公室闹,我也不想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是怕她早恋影响前途啊,谁能想到她同学会出车祸呢?”
我开始慌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到陈嘉野爸爸面前这样闹?初中语文老师、高中办公室……
好像过去无数个窘迫的瞬间全部汇聚在一起,变成冰箭扎在我身上。我脸色惨白,呼吸开始急促,像被人狠狠掐住喉咙。
我劝她走,我妈啪地扇开我的手,说:“你不是恨我吗,我来给你同学道歉啊!”
“陈医生,我给你家赔不是了。水果和红包是一点心意,只要你们能原谅我,让我给你们跪下磕头都行!!”
我妈状似癫狂,一双眼睛亮着摄人的精光,竟扑通跪下。陈嘉野的父亲有些窘迫,拦住她不让她磕。好多人围在门口张望,议论纷纷。
我快要窒息了,血仿佛从脚底往上逆流。我再也忍不住了,颤声吼道:“妈,你到底发什么疯?这里是医院!”
“你到底还要疯几次!从小到大不够吗?我什么事没听你的?听话懂事,好好学习,哪一个我没有努力做到吗,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让人难堪……”
压抑许久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爆发,我哭得泣不成声。
陈嘉野的妈妈也来了,我妈更加来劲了。她跪在地上拉着陈嘉野妈妈的腿,痛哭流涕地说:
“都是母亲,你能体谅我做母亲的心吧?我为了小锦牺牲了多少啊,从小好东西我舍不得吃,全都给她。”
“她上高中,我每天来回三个多小时给她送饭,风雨无阻。可她现在不听话了,她不要我这个妈了呀……”
“是我对不起你儿子,我给你们跪下磕头了!”
她梆梆地开始往下磕,发出响亮的声音。陈嘉野的妈妈一脸无奈,说:“你……唉,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可我妈就是不起来,继续哭喊着道歉。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罪人,被所有人唾弃。
“你……唉,有什么事咱们先起来再说。”陈嘉野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试图劝我妈起身。
“不行,小锦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我妈摆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架势,仿佛她来这儿是我逼着她似的,那模样就像她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小锦,你还是恨妈妈是不是?好,都是我的错!我把这条命赔给你们陈家,我现在就偿命!!”说着,她突然从不知哪个角落翻出一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抵在自己手腕上。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大家都没想到我妈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
陈嘉野父亲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刀子夺了过来,“砰”地一声扔在地上。
可我妈还不死心,拼命去抢那把刀,两个隔壁科的医生赶紧过来架住她,不让她靠近刀子一步。办公室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大家你推我搡,场面十分混乱。
外面围观的人也纷纷摇头咂舌,小声议论起来。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非把自己妈妈逼成这样。”
“好像是陈医生的孩子出了车祸……”
“听说是司机酒驾吧,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哎,这妈也太偏激了点,不过话说回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再怎么说也是她妈呀!”
“就是,可不能再失去一条人命了啊!”
就这样,我又一次被我妈打成了不孝女、不懂事的孩子。她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自尊,也把我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践踏。我心里又气又委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这事儿是怎么解决的呢?是陈嘉野妈妈过来劝的我。
她眼眶湿润,却还强装镇定地安慰我:“傻孩子,嘉野的事是意外,跟你和你母亲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自责了。”
陈嘉野父亲也强忍着悲痛,对我说:“我们从没找你们追究过什么责任,也请不要再给我们增加困扰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才明白,陈嘉野的父母从来就没怪过我们。他们真的是特别善良、特别好的人。
陈嘉野妈妈还说,她理解做母亲的不容易,让我听话,别再怪我妈了。可我心里清楚,我妈这哪是爱啊,她这分明就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我妈近乎疯狂地盯着我,脸上因为激动而显得扭曲,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到底妥不妥协!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我心里一阵绝望,我知道自己拗不过她,最终还是输了。
“妈,我听你的。我会好好念书,好好吃饭,我不会再跟你对着干了,这样你满意了吧?”我无奈地说道,声音里满是疲惫。
我妈听了我的话,特别高兴,当天晚上就做了很多好吃的菜。她像往常一样,把最好的菜夹到我碗里,还得意洋洋地说:“臭丫头,还不是心疼你妈。”
看着她那副模样,我心里一阵恍惚。医院里她痛哭流涕、歇斯底里的样子,仿佛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目的就是为了拿捏我。
那些温柔的、明亮的爱,对我来说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我妈总是把唾骂和暴力、威胁和示弱混在一起,包裹成一颗颜色浑浊的心,还一遍遍地告诉我,那是爱。
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还以为她真的是为我好。可现在我长大了,我明白了,那不是爱。真正的爱怎么会让人痛苦呢?怎么会让人难以下咽呢?
交作业前我突然发现一张语文试卷怎么也找不到。我怀疑是前面那个女生拿了,因为她以前很欣赏陈嘉野,陈嘉枫孤立我的时候,她也是我们班积极响应的人。
“谁拿你卷子了,别血口喷人。”她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就是,别无凭无据就污蔑别人。”
“你害了陈嘉野还不够,又想找其他人麻烦是不是?”
几个人把我围在中间,气势汹汹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可我看到了,她书包里塞着的卷子,露出的一角分明是我的字迹。
我心里又气又急,但还是强忍着怒火,尽量平静地说:“不好意思,可以看下你的书包吗?语文有作文,再写一次真的很费时间。”
“凭什么,我的书包凭什么给你翻?”她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人挤了进来。他一把拽出抽屉里的书包,翻了两下,就把我的试卷拍在我桌子上。
“以后别找乔锦麻烦了,她自己会有报应的。”陈嘉枫冷冷地说道,眼神里满是厌恶。
那几个人悻悻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全都散了。
陈嘉枫把我拽到走廊外的角落,嫌恶又冰冷地盯着我,说:“乔锦,其实你也只是个可怜虫。”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心里一阵疑惑。
“我哥的事,我想清楚了。不是你的错,是天意弄人。”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爸妈说了这事不怪你,我不会恨你了。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他的话冰冷而又决绝,看似平静却又压抑着深深的漠然。
“你好好考吧,离开这个家。”他最后说道,“我哥怕是也希望你离开。”
最后一句他说得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从那天起陈嘉枫再也没有找过我麻烦。班里那些孤立我的同学也都停止了,生活变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更加拼命地学习,带着陈嘉野那份一起努力。我把陈嘉野送我水晶球时里面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有时候困到眼皮实在睁不开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就好像陈嘉野还在我身边鼓励我一样,然后我又满血复活,继续投入到学习中。
高考出分那天,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当看到分数的时候,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高出一本线一百多分呢!
我数着往年分数线,选中了北京的一所985高校。那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学校,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大学里自由学习的样子。
可我妈却拿着志愿填报的书,在一旁指指点点。
“小锦啊,我看你就报我们市的师范。女孩子家,考个老师,以后在家里附近当老师,又轻松福利又好,还能常回家住,我还能烧饭给你吃。”她一脸得意地说着,好像已经为我规划好了完美的人生。
“再说了,我们市师范好歹是个211,是师范里顶尖的了,你那个分上也不算亏。”
我心里一阵无奈,我能上985,能上我想学的专业,跑去上师范,我疯了吗?而且我根本就不想当老师,上师范又有什么意义呢?
填志愿的时候,我还是坚持己见,报了那所很远的985高校。我妈瞬间就崩溃了,她在我身上又是抓又是挠,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你怎么敢不听我的,你怎么可以不听妈妈的话?!”
“你给我去改成师范!你今天必须给我改成师范!”
见我无动于衷,她突然搬出跟我爸离婚的事。
“小锦,你不知道,我跟你爸已经离婚了,为了不影响你高考我们才没说……你不能离开妈妈呀,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不在我可怎么办啊?”她一边哭一边说,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
我心里一阵烦躁,说:“你们离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离了就离了,离婚的那么多,谁离开谁还活不下去了吗?”
我妈听了我的话,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打我一边哭喊:“不许去外地!我不许你报那么远的学校!我一手把你养大,你居然想抛下我走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妈见强势逼我不行,忽地起身,冲到阳台上,脚踩住栏杆往外跨去。她恶狠狠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样。
“你今天要是不把志愿改成师范,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眨眼间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阳台另一面。我心里又惊又怕,赶紧喊人。亲戚邻居都来了,消防员也来了。
我妈在众目睽睽下嚎啕大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我心里又气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女儿拉扯大,现在她倒好,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妈站在阳台上,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扯着嗓子大喊,那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我让她去师范学校读书,她死活不愿意,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外地去。她这是要抛下我这个妈不管了啊!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孝女啊……”
说着,我妈又开始抹眼泪,那模样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
我姨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大声喊道:“姐,你先下来,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别做傻事!”
我大姑也跟着附和:“小锦,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把你妈气成这样啊,她可是你妈!”
“就是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妈出发点也是为你好啊,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旁边的人也跟着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心里一阵冷笑,他们以为我想投胎到这个家吗?我投胎成他们的孩子,经过我同意了吗?
在为人父母之前,他们有好好掂量过自己够不够格做父母吗?他们有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给孩子一个温暖、健康的成长环境?
我爸也在一旁劝我妈:“你先下来再说。我们是小锦的爹妈,她不会不听我们的。”
先打,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就是我妈和我爸一贯用来管教我的方式。他们用这种手段绑架我的道德感,利用孩子对父母天生的爱,逼着我服从他们的意愿。
他们从来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有没有得到实现。慢慢地我心里对他们那点爱,被他们一点点消磨殆尽,变得腐烂、发臭,就像身上长了一个毒疮,恨不得马上剜掉。
他们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他们吗?他们知道我曾经多么小心翼翼,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拼命努力学习,乖乖听话,就想着能让他们对我满意,能喜欢我吗?
他们知道被逼着去舔地板上的鱼汤是什么滋味吗?那鱼汤混着地板的污渍,又腥又臭,恶心得我差点吐出来。可他们呢,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面子。
想到这些,一股恨意从我的胸口蔓延到鼻腔,眼睛也开始发红酸胀。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阳台大声问道:“妈,我根本就不想当老师,你为什么非要我按照你的意思走呢?你是真的想我好吗,还是只是想我听你的话,满足你的控制欲?”
我妈气得用力捶打栏杆,大声吼道:“我是你妈,生你养你,你当然要听我的!我辛苦把你养大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你听话、孝顺!你现在想抛下我,没门!”
所以啊,什么为我好,都是包装得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说到底,终究都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根本不考虑我的想法。
“你要是去外地,我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不孝女!”
说着,我妈作势一只手松开栏杆,只剩下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身体摇摇欲坠,要是没抓住就会跌下去。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我姨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拉着我的胳膊说:“你就先答应你妈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妈出事吧。”
慌乱中,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微笑,然后一步一步朝我妈走去。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先答应我妈,先把她哄下来。
阳台上的风很大,把我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这一刻我突然感觉一种油然而生的畅快,那种感觉无比强烈,仿佛把我心里多年的压抑都释放了出来。
我坐在我妈身边,表情无比平静,轻声说道:“跳吧,我们一起跳。”
“我早就累了。是,你们生我养我,觉得我欠你们的是吧?行,是我欠你们的,被出生是我的原罪。那我跟你一起跳,就当做偿还你们的养育之恩。”
“妈,这样,你开心了吗?”
人群一下子死寂了几秒,然后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他们说我疯了,说我在开玩笑,还说我劝人可不是这么劝的。
我妈也愣住了,然后怒不可遏,脸涨得像猪肝色一样,眼珠里满是血丝,大声吼道:“你威胁我?你拿这种方式威胁你妈?!”
“我没开玩笑,也没威胁谁。”我语气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甚至还挤出一个淡淡的笑。
“你是我妈,你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活啊,当然是选择跟你一起啊。”
我妈又惊又怒,气得开始哭起来:“你在气我!你就是在气我!我是你妈,我对你多好,为你牺牲了多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要气死我吗……”
说着,她也不跳了,抱着栏杆开始哭诉家门不幸,说自己是多么不容易,养了个这么不听话的女儿。
我毫无感情地打断她:“妈。”
“你说为我好,那为什么不想我去上985高校,去学我喜欢的专业?其实你不是真的想我好。我飞得高不高、累不累,你都不在乎,你只是想满足你自己。”
“小时候你希望孩子听话懂事,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给你争面子。但多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离家近,方便回家孝顺你。以后你又会催婚,让我嫁给你满意的人。“
“结了婚,你又会要求我赶紧生孩子。你不是为了我能幸福,而是这样你能有面子,能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
以前我总是觉得很割裂,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她只希望我念书,可我真的考上好大学了,她反而要我去上更低的学校。
现在我懂了,她只是把我当做她身体的一块肉,一个任她操纵的木偶。我的痛苦她看不到,我的求救她听不见,我的喜欢她不在乎,我的彷徨她不在意。
她只是用那层所谓的爱死死勒住我,要求我按照她的意愿生活,命令我做这做那。
“你只是希望我永远听你的话,满足你的期望。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人,而是一条任你掌控的狗!”
最后谁也没跳。我妈本来就是做给我看的,她惜命得很,怎么可能真的跳下去。
志愿最终没有改动,我妈又开始自我感动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想你好,你是我女儿啊。你想的要是合理,我也会支持你,但你不能故意气我啊。”
她这话说得,好像做出了天大的让步一样,真是讽刺。在孩子小的时候,她用棍棒和言语暴力逼迫孩子听自己的;
等自己老了,打不动了,就开始装可怜、博同情,试图用其他的方式操纵孩子。多可笑啊!
她嘴上说我长大了,有主见了,不会像以前那样管着我。可没过几天,她就开始打包行李,说她也要去北京工作,要去照顾我。
我心里一阵厌烦,冷冷地说:“你去我现在就去死,以后也别想有人给你们养老送终。”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妈这辈子灌注在我身上,把我当成她牺牲人生培养出来的作品。我说要毁掉这个作品,她怕了。她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她不敢再逼我了。
我独自去北京上学。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新鲜。我第一次见到那种古老雄浑的北方建筑,透着苍茫的厚重感,像是几千年的历史都糅合在了一起。
站在那些建筑面前,我觉得自己无比渺小,但又无比自由。那种感觉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的鸟,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了。
看啊,陈嘉野,这里是你想来的地方。我又高兴,又一阵心酸。高兴的是我终于能不在爸妈的监视下,开启自己的生活了;
心酸的是如果陈嘉野还在,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在这里追逐梦想。但不管怎样,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要为自己而活。
宿舍里住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女生,大家性格各异,生活习惯也大不相同。
刚入学那会儿,我努力让自己变得开朗起来,主动和她们结伴去操场军训,课余时间也和她们一起聊天说笑。
其实这个过程挺艰难的,为了挣生活费,我一边做兼职家教,一边找实习工作,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在努力兑现十七岁那年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向前看,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找工作、毕业的阶段。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每天都有新的挑战和收获。
我妈一直希望我回老家工作,方便照顾他们,可我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让我压抑的环境里。
于是我直接“跑路”了,他们连我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一直以为我在北京。其实我悄悄去了深圳,打算在那里重新开始。
每个月我都会按时给爸妈打赡养费,要是期间我妈话多,唠叨个没完,我就会少打一点。
说来也奇怪,自从我这么做之后,我妈“骂”我的频次明显少了很多。看来经济基础真的决定一切,这话一点儿没错。
毕业后的第五年,我因为工作去北京出差。在街头偶然间,我遇见了陈嘉枫。阳光洒在他身后,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稳重,可眉宇间却还藏着几分年少时的桀骜不驯。那一刻我瞬间愣住了,仿佛看到了长大后的陈嘉野,正迈着坚定的步伐朝我走来。
一时间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我又仿佛听到了十七岁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陈、嘉、野……”可等我回过神来,才恍然醒悟,眼前的人是陈嘉枫。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陈嘉枫却率先笑着跟我打招呼,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我欣然答应,和他一起走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在咖啡店里,我们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一样,聊起了这些年各自人生的变化。陈嘉枫说他现在是一名医生,子承父业。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发闷,因为这也是陈嘉野曾经的梦想啊。我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着咖啡,忍不住问道:“也是为了你哥吧?”
陈嘉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视远方,笑着问我:“别说不开心的了,你呢,这么多年谈对象了吗?”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还没有。”
陈嘉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妙,说:“你的事,这些年我也听过一些,你确实不容易。”
我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都过去了。”
陈嘉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愧疚,说:“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那年我哥车祸前,其实有让我帮忙给你带封信。可是我当时气你,觉得是你的错,所以没有带给你,也没帮你带话……”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紧,这是十来年里我第一次再次听到陈嘉野的消息。随着陈嘉枫缓缓诉说,我的心跳开始加快,喉咙也一阵干涩,紧张又期待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当时拆开了信。”陈嘉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信里他说,不是你的错,他不怪你。还说根本就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很快就会回学校,让你别内疚。”
“我猜,他是不想你不开心。”
原来陈嘉野在车祸前曾经有话想跟我说。直到死之前,他都在安慰我,不怪我。
他希望我能开心点,再开心点。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嘉枫接着说:“我想就算知道自己车祸的事,他也不会怪你。所以我也原谅你了。其实本来那就是场意外,只是我当时太恨,才迁怒到你身上。”
他尴尬地揉了揉额角,笑着说:“当年我是不是特别过分?千万别怪我啊,不然等我下去了,我哥还不追着我打。”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说:“你说什么,你哥舍得打你?”
他笑得咧出两颗虎牙,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倒流了,好像那年,谁都没长大,我和陈嘉野在前面走着,他牵着将军在后面偷笑。
“对了乔锦,信我收了起来。你需要的话发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陈嘉枫说道。
我握紧了手,连忙说:“好啊,那太好了。”
回到深圳后,我又开始了日夜忙碌的工作模式。有一天我妈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她又是骂又是哭,求我回去看他们。她的声音听起来苍老了很多,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哀怨。
“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家?我就这么让你记恨吗,这么多年都不能原谅妈妈吗?”
“我跟你爸都老了,你爸有高血压,腿脚也不利索。我身体也不好,老眼昏花……”
“人老了,别人家的儿女都陪在身边尽孝心,你呢?你就不能原谅妈妈吗?”
亲戚也在旁边帮腔,说:“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说你是受了苦,可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我语气平静地对我妈说:“你见好就收吧。我每个月都给你们打赡养费,够你跟我爸享福的。要是你们老了病了,我会给你们请护工。”
我心里明白,我体谅他们,可又有谁来体谅我呢?明明已经快三十了,可每次在路上看到别的爸妈抱着小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我还是会忍不住心酸。
父母给了孩子生命,孩子自然会回报父母。父母本该给孩子最真挚的爱,而孩子也会自觉回以最真挚的爱。
明明我曾经那么期望他们爱我,可我得到了什么呢?是大庭广众下被剥光的羞耻,是那些被冠冕堂皇精美糖纸包装着的腐烂发臭的泥沼。
他们生我养我,我会尽到赡养的义务,可至于爱,我真的给不了。因为我曾经得到的是病态的爱,我没办法回报正常的爱。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可我却不想再听了,直接挂掉了电话。
工作虽然很忙,但我却很投入。除了工作,我也会给自己安排休假,小憩一下,享受生活。我还养了条小狗,是在宠物店里选的。
那天我去宠物店,它一看到我就特别亲昵,主动往我怀里扑,还舔我的手。
那一刻我有种错觉,仿佛是我当年养的那条狗回来了。兜兜转转,我终于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在办公室里,有个高大的男人笑眯眯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笑着拒绝了,说:“我要回去遛狗。”
女同事在一旁戳了戳我,坏笑着说:“你怎么那么正经,从没见你谈恋爱。说,是不是有人在等你呀?”
我微笑着摇摇头,说:“哪有。”
现在我在办公室和同事相处得很融洽,也有了假期可以一起游玩的朋友。
我再也不是那个被同学疏远的怪物了。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再也没办法像十七岁那样敞开心扉了。
回到家,我发现快递寄来了我的信件,来自北京。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白色的信封上,简简单单地写着我的名字。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拆开信封。纸张已经有些褪色,但上面的字迹依然龙飞凤舞,仿佛昨天才写的一样。
他说,也许上天会在前期让一些孩子接受磨难,可是会有很多的美好,在后面等待着他们。最后一句写的是:“乔锦,你一定会幸福。”
一瞬间我的泪眼模糊了。那些曾经受过的委屈和痛苦,仿佛都随着这封信烟消云散了。我望着窗外,天际是一轮巨大的红日,半片天空都是热烈的火烧云,灿若流锦。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会带着这份温暖和希望,勇敢地走下去。
好像那年,有个人载着我朝着夕阳尽头飞奔。
我做到了。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朋友,有租的房子, 还有一条狗。
我过得独立自由,再也不会被束缚。可是我有时也会想起。那年夏天,我也曾经握住过风。
来源:快乐人生、